當宗矩與彥四郎拚死護住秀忠周全之後,岡山形勢很快就如同天王寺般產生了逆轉。</p>


    黑田長政與加藤嘉明這兩名從豐臣家投往幕府的大名,在奉秀忠之命整頓軍紀之後,很快就率軍趕回他的身邊。</p>


    德川聯軍的將士們,如同人潮般將秀忠給圍了起來。</p>


    如此一來,不僅幸村的“取下家康首級”計劃失敗,連毛利軍攜手治長軍的“就地斬殺將軍”計劃也隨之流產。</p>


    豐臣軍的優勢在於幸村擬定的卓絕戰術、以及舍生忘死的戰鬥意誌,最薄弱之處在於兵數。</p>


    而兵數正是德川聯軍的核心優勢,一旦激戰時間被拉長,這項核心優勢就是決定勝負的關鍵。</p>


    久戰之下,毛利軍與治長軍的將士紛紛由於筋疲力盡而倒在德川聯軍劍下,兩支大軍都陷入了即將全滅的險境當中。</p>


    此時這些為大阪城而戰的浪人們,所能祭獻的就隻有自己的生命了。</p>


    不少士兵都奮戰到了生命最後一刻,然而仍然無法挽回頹勢,最終毛利軍與治長軍隻能被迫退回大阪城。</p>


    岡山之戰最後的勝利者,是被治長軍險些取下性命的秀忠,他和家康一樣贏得非常凶險艱辛。</p>


    岡山口的前鋒前田利常率領的利常軍,最終以一萬五千人的壓倒性規模,取得了三千兩百名豐臣軍的將士首級。</p>


    陷入苦戰之後,利常最終作出把軍隊分成由正麵進攻與側麵突擊的兩大部分,從而巧妙地撼動了曾經一度占據優勢的豐臣軍。</p>


    跟隨秀忠出征,在治長軍猛攻後率將士進行淩厲反攻,老中土井利勝在此戰中一共取得98個首級,並在戰後加封6萬2千5百石。</p>


    就在敗退的豐臣軍撤回大阪之時,有三十名年輕英勇的武士策馬奔騰地直衝秀忠本陣。</p>


    他們的長槍或武士劍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所舉的豐臣軍旗迎風飄揚、甚是顯眼。</p>


    這些快馬衝向秀忠大本營的武士,平均年齡隻有三十歲,都是秀賴近臣之子。</p>


    他們就和在若江之戰裏光榮戰死的重成一樣,不忍親眼目睹豐臣家滅亡,甘願在這最後時刻拚死突襲,隻求能夠取得秀忠首級。</p>


    但這些抱持赴死之心的武士們,還沒能攻到秀忠本陣之前,就已經被群槍射中,一個個競相從馬背上跌落,與重成一樣為秀賴捐軀了。</p>


    當酒井帶來捷報時,秀忠可謂長長舒了口氣,一直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了下來。</p>


    “父親,我總算不負父親所托,贏了岡山這一戰啊。”他百感交集地慨歎著,“宗矩,這次我沒讓父親失望吧,不是嗎?”</p>


    “將軍大人將這一戰指揮得極為精彩。”宗矩俯身稱是,“尤其麵對追殺至麵前的敵兵時那種臨危不懼,更是守住了身為征夷大將軍的體統啊。”</p>


    “是嗎?”秀忠笑了起來,“要是父親知道了,想必也會覺得很欣慰,對不對?”</p>


    時年37歲的他,向宗矩談及家康的表情和語氣,仍像一個甚為在乎父親評價和看法的青年。</p>


    此刻的秀忠不隻是幕府二代將軍,更近乎回歸到身為74歲一代梟雄家康三子的單純身份。</p>


    然而宗矩明白秀忠到底多不容易——</p>


    自從在關原大戰裏遲到、未能趕上戰場之後,秀忠便一直承受著天下的非議,也被嘲弄為不擅軍事與打仗的將軍。</p>


    此番大阪夏之陣裏,秀忠雖未親自上陣殺敵,卻憑足以穩控全局的指揮能力、以及被敵兵逼近眼前仍從容自如的將軍風範,領導大軍打勝了這場岡山之戰。</p>


    在他心裏暗自背負了足有十五年的壓力,終於籍著岡山之戰得以卸下,對秀忠來說,這實在是讓他揚眉吐氣的一戰。</p>


    但當天一戰當中,德川聯軍裏也發生了殘殺同伴的暴行。</p>


    從天王寺口出發的尹達軍,團團圍住了行進在前的友軍:由神保相茂率領的二百九十人隊伍,並對他們持續進行開槍掃射。</p>


    相茂雖是俸?萬石以下的小大名,可他自從天王寺北上後,就一直在奮力與豐臣軍戰鬥著。</p>


    </p>


    即使被亂槍掃射時,相茂隊的士兵們大聲疾呼:“我們是德川聯軍裏的相茂部下,是自己人!”</p>


    但開槍掃射的尹達軍火槍隊置若罔聞,很快就將相茂主從亂槍打死了,這支慘死在友軍槍下的相茂隊伍,最後有四名士兵僥幸生還、並逃往家康本陣。</p>


    在大阪夏之陣裏先是力勸女婿忠輝按兵不動、在謄田讓幸村全身而退的政宗,然後又在決定天下歸屬的一戰裏,下令讓火槍隊全滅了相茂全隊。</p>


    據說政宗之所以下令將相茂全隊亂槍打死,僅僅因為看不慣這支隊伍行軍在尹達軍之前,認為對方有意爭功便決意剿滅。</p>


    這種完全無視軍令、甚至不考慮家康與秀忠感受的行為,很快就在日後波及到了政宗女婿、同時也是家康六子的忠輝身上。</p>


    另一方麵,德川聯軍並沒就此放過逃回大阪城的豐臣軍,一路對他們展開了殘酷獵殺與追擊。</p>


    直到大阪城內的守軍開始拋出火藥桶,看到轟天巨響後的衝天火柱,德川聯軍才不得己後退,</p>


    因此毛利軍與治長軍才得以艱難逃回大阪城內。</p>


    治長二弟治房、三弟道犬在混亂裏趁勢逃離,這兩名在岡山之戰表現出色的將領,最終隻能被迫當了逃兵。</p>


    而曾與重成一同在八尾、若江之戰裏決戰德川聯軍的長宗我部盛親,眼看大阪敗局已定,更是索性舍棄了秀賴而直接逃離戰場。</p>


    當天下午四點,秀賴接到戰報,得悉無論天王寺或岡山兩戰,豐臣軍已以慘敗告終。</p>


    他不是沒有生過率軍出陣的念頭。</p>


    當茶磨山插上鬆平軍旌旗,幸村被竹千代斬殺之後,在岡山大敗的毛利軍與治長軍也隨之敗退,大阪夏之陣的勝負明顯已有了定奪。</p>


    當時秀賴仍在本丸的櫻禦門之內。</p>


    當前線士兵負傷趕回,稟報德川聯軍已過河並逼近城門時,身負重傷的治長正被人抬進城內。</p>


    “是嗎?不光重成……連幸村大人也戰死了啊。”秀賴失神地坐了很久,忽地又霍然站起身來,“傳令下去,我要出陣!這是我曾答應過幸村大人的,現在我要償還這份約定!”</p>


    “已經晚了,右府!”從茶磨山退回大阪城的旗本速水守久,橫身擋住了他的去路,“我軍已經戰敗,就算右府率軍親征也無力回天!”</p>


    “讓開,守久!難道要讓我就這樣什麽也不做,眼睜睜看著德川聯軍攻入城內麽?”秀賴大吼,“這是我父親太閣殿下創建之城,如今我必須要為它而戰!”</p>


    “右府,請恕我直言:你如今出陣隻有兩個結果,一是戰死沙場,另一是被德川聯軍俘虜、五花大綁示眾於人前。”</p>


    “誠如右府所言,右府是太閣殿下之子。若我軍已敗,不如在萬不得已之時自行了斷,如此更能守住豐臣家的體統與氣節!”</p>


    守久的這番苦諫產生了效果,心中燃起戰意的秀賴,最終戛然收回腳步、直接呆立當場。</p>


    大阪城陷入危急之時,本丸禦廚房偏偏又燃起了大火,據說總廚大隅乃是與江戶互通的奸細,眼見德川聯軍兵臨城下,故意縱火以致豐臣內部大敵。</p>


    隨即又一個惡訊被報了上來:闖入三丸的鬆平軍縱火燒了治長府邸,大阪已然在攻勢下失守!</p>


    此刻的大阪城本丸,可謂完全亂作一團,歸城將領不斷匯集到太閣秀吉曾引以為傲的千疊殿,秀賴聞訊立刻帶著守久趕往千疊殿。</p>


    ★——作者的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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