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了。</p>


    老中醫衝他們兩口子抱拳恭喜時,老許都想一口唾沫啐他臉上,尤其是這老家夥臉上的值得玩味的笑,跟看自己笑話一樣。</p>


    </p>


    但他什麽都沒做,轉身和媳婦離開了藥鋪,順便拎了三副保胎藥。</p>


    “那老中醫怎麽知道是男孩?”溫婉和許銳鋒一邊在街麵上溜達一邊問了一句。</p>


    許銳鋒滿肚子心事的回複:“人家是大夫。”</p>


    可腦子裏想的卻是,眼下還真別問槍和氰、化鉀的事了,萬一問崩了,這娘們肚子裏的孩子怎麽辦?</p>


    老許家四代單傳的事許銳鋒沒撒謊,自打綹子讓張作霖派兵剿了,他爹臨死前就是這麽交代的,而許銳鋒之所以成為了北滿第一殺手,就是憋著要殺張作霖報仇。</p>


    沒想到啊,小日本子比他先動了手,在皇姑把張作霖給炸死了,自此,許銳鋒就跟沒魂了,覺著在這個世界上活著沒了任何意義,也就沒再接任何買賣。</p>


    這還弄出個孩子……</p>


    “老許,咱們去馬迭爾吧,我想吃冰棍。”</p>


    對於窮人來說,馬迭爾是冰棍的代名詞,他們去不起那麽貴的酒店,就連吃一根冰棍都覺著奢侈。</p>


    “成。”</p>


    可對於許銳鋒來說,根本不叫事,至今家裏的雞窩還藏著六根金條呢,更何況這女人還懷著自己的孩子。</p>


    “我想吃紅果的,酸兒辣女。”</p>


    溫婉笑的很開心,一路上不光去了馬迭爾,還逛遍了路過的服裝店。</p>


    但,她一件衣服都沒買,回來以後去了家門口的裁縫鋪,把相中的十幾件衣服樣式和小裁縫說了個不差分毫,最後挑了兩三件能做的。說不明白的地方還要了自來水筆和紙,三兩下就畫了出來。</p>


    許銳鋒都看傻了,他可沒這本事,這屬於過目不忘啊。</p>


    百無聊賴,許銳鋒在裁縫店門口等著自己媳婦,抬頭的那一刻,正看見有個穿西裝的男人拿著筆在街角記著什麽……</p>


    第六次了。</p>


    從出家門到現在,許銳鋒看見這小子六次了,他一直跟在自己和溫婉身後,有時候距離遠了還小跑著。</p>


    這又是誰?</p>


    衝自己來的?</p>


    真要是北滿綠林道上有同行衝自己下手,掏出來的應該是槍,不會是本子和筆。</p>


    踩盤子還記筆記也不是江湖人物的風格啊。</p>


    難道,是官麵上的?</p>


    許銳鋒回頭看了溫婉一眼,要是官麵上的,那被盯著的人會不會不是自己,是她?</p>


    “走吧。”</p>


    溫婉連蹦帶跳從裁縫店走出,許銳鋒趕緊攔著:“祖宗,千萬別蹦了,孩子,孩子!”</p>


    溫婉跟總算占了上風似得,壓低聲音說道:“有本事你今天晚上再折騰我啊。”</p>


    這句話說完,她自己也害臊,滿麵羞紅。</p>


    許銳鋒佯裝正經,挺直了腰拔直了脖子左顧右盼:“嗯嗯。”假意咳嗽的清了清嗓子。</p>


    噗。</p>


    這把溫婉笑的,抓著他胳膊說道:“回家。”</p>


    許銳鋒跟著她走了,其實對於江湖上的北滿第一殺手來說,在這麽多不安定因素前,最佳選擇就是消失。他要是想走,別說北滿綠林,就算是小鬼子都找不到。</p>


    可現在的許銳鋒還走得了麽?</p>


    老許家四代單傳在人家溫婉肚子裏呢!</p>


    看著溫婉一邊吃冰棍一邊溜達的背影,老許在心裏問了一句:“你到底是誰啊?”</p>


    帶著問題,許銳鋒趁著拐彎往身後看了一眼:“他,會不會知道?”</p>


    這個他,當然指的是跟蹤者。</p>


    ……</p>


    呲。</p>


    青菜下鍋爆炒,溫婉在廚房裏忙的不亦樂乎。</p>


    許銳鋒呢,蹲在自家門口,背對著胡同,用一把剪子在給門口花盆裏的花修剪枯葉。</p>


    此刻的他已經脫下了長衫,穿著汗衫解開了前襟,熱的順腦門流汗。</p>


    這盛夏,連黃昏都不讓人舒坦一會。</p>


    修剪完,許銳鋒站起身來直了直腰,餘光中,在胡同口偷眼觀瞧的小子生怕被發現的撤回了腦袋,這一切,都沒有逃過他那雙銳利的眼睛。</p>


    “吃飯啦。”</p>


    許銳鋒聽見溫婉的呼喊,拎著剪刀走向屋內,抱怨著說道:“都說了讓你別養那些花,養了你又不管,一個個都跟沒娘的孩子一樣。”</p>


    溫婉嘴皮子更利索,立馬開懟:“那是因為我知道有個身患強迫症的男人一定會管。”</p>


    “嘿……”</p>


    許銳鋒吸了口氣站在了原地,溫婉就和哄孩子一般:“錯了,錯了,錯了還不行麽。”</p>


    他啊,是對這個女人一點辦法都沒有了。</p>


    “快坐下吃飯吧。”</p>


    許銳鋒坐在椅子上看著桌子上的兩盤青菜:“怎麽一點肉都沒有?”</p>


    “最近啊,我聞不了肉味,吐。你將就兩天吧,等害喜過去了的。”</p>


    “家裏沒錢了吧?”</p>


    溫婉像是被踩到尾巴一樣表情嚴厲的衝許銳鋒說道:“有錢沒錢你也不許去走垛!”</p>


    許銳鋒端起碗來一邊吃飯一邊說道:“那我就是走垛的馬幫,不讓出門還行?”</p>


    “你知道什麽啊?”溫婉解釋道:“沒看報紙麽?”</p>


    “我不認字兒,有話你就說。”</p>


    溫婉坐在了餐桌上,拿起筷子指向了屋外:“小鬼子現在都什麽樣了,前幾天,他們發現了鄉下的一處礦山,結果當地村民不讓挖,說是礦山上是他們的祖墳。”</p>


    “然後呢?”許銳鋒問道。</p>


    “全村二百三十一口,都整死了。”</p>


    類似的事情,許銳鋒聽過很多,大部分都是老中醫說的,倆人就跟聊閑天一樣坐在回春堂裏嘮最近發生的事,如同聽別人的故事。</p>


    “和我有什麽關係?”</p>


    “你要是出去走垛,碰上小鬼子呢?現在到處打仗,把你抓了壯丁呢?哪開了槍,吃了槍子呢?”</p>


    許銳鋒一愣:“你怎麽淨事兒?結婚之前媒人告訴沒告訴你我是馬幫?我一個馬幫不走垛……”他用筷子敲擊著自己的飯碗,敲的‘當、當’作響道:“你能在這日子口吃上大白米飯?”</p>


    馬幫,是許銳鋒對自己北滿第一殺手身份的掩護,也是老中醫的另一份產業。</p>


    “人得講理,吃飯吃米,懂不懂?”</p>


    溫婉搖著腦袋:“不懂。”</p>


    啪。</p>


    她把碗撂下說道:“我告訴你姓許的,我可以天天頓頓吃窩頭,就是不能讓我兒子生下來的時候沒爹。”</p>


    “我看你敢走一個!”</p>


    東北娘們都虎,她們高興了可以跟你各種溫柔,要是不高興了,這個世界不分男女,長腦袋就算、不服就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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