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普通人
諜戰：我在敵營十八年 作者：不如安靜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夜幕下，當溫婉推著許銳鋒走出自家院門，在街頭漫步時，倆人於無人處的路燈下停下了腳步。</p>
這次出屋，還是許銳鋒降日以來的第一次，他倒不是憋不住了，而是心裏有一肚子話想問，卻又怕隔牆有耳不得不出來。</p>
今天老於來了，老許不用想也知道是來問情報的，人家搭進去那麽多條人命把你撈了出來，總不能不聞不問吧？</p>
可隨著老於一進屋，揪揪著鼻子問了一句：“好家夥，你這是喝了多少啊。”之後，就開始顧左右而言他。</p>
“許爺，身子骨這些天怎麽樣了？”</p>
“傷還沒好呢可不能這麽喝酒，我知道你心裏不痛快，可這麽喝酒咱得什麽時候能下地啊？”</p>
“許爺，您這躺床上動不了，許夫人大著肚子，家裏雜七雜八的活都誰幹，有人照顧沒有？”</p>
他就像是個老朋友來寒暄的，一句都不往正事上提。</p>
許銳鋒琢磨著這可能是交流技巧，又或者察覺出了隔牆有耳，幹脆給了溫婉一個眼神。溫婉多聰明的女人，會意後，拿著紙筆塞進了老於手裏。</p>
老於一愣神，許銳鋒提點道：“你幹嘛來了？”</p>
老於將紙筆往床上一放，刷刷點點寫了幾筆，遞過去以後嘴上說的卻是：“許爺，您在地牢裏的時候，我嘴欠，不是舉報了你一回麽，誰知道能峰回路轉，您也跟了皇軍啊。這不，我趕緊過來賠個不是，冤家宜解不宜結，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拿我當個屁給放了就完了。”</p>
許銳鋒都沒聽他說什麽，口頭上‘嗯嗯啊啊’的應對著，手裏拿起紙一看：“你身體不方便，溫婉大著肚子，家裏沒個幹活的還行，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你就說。”</p>
他是真一個字不提‘情報’的事，說著話抱起許銳鋒道：“好幾天沒去院裏透口氣兒了吧？”</p>
“走，咱去院裏坐坐。”</p>
將其放在輪椅上以後，又打開了屋裏的窗戶，推老許出屋的當口，還不忘補一句：“屋裏都是酒味兒對孩子不好，晾晾。”</p>
溫暖的陽光順著窗口撒入，清新的空氣帶著冬日裏些許冰冷灌進房間，許銳鋒就坐在院裏，完全無法理解的看著老於。</p>
</p>
“這劈柴怎麽剩這麽點兒了？能夠燒麽？”</p>
老頭胡子都白了，說著話拎起斧子就開始劈柴，那些許銳鋒還沒被抓時、為了備冬買的木柴被嘁哩喀嚓劈開，順著牆根擺放成一溜。一番體力活幹完，老於腦袋上都在冒熱氣，才鬆開手裏的斧子。</p>
這是幹啥？</p>
你要是個年輕小夥，許銳鋒多一句話都不帶說的，可看著這麽個老頭伺候自己和溫婉的生活，說實話，老許心裏多少有點過意不去。</p>
“老於，你這是……”</p>
老於伸手攔了他一句，湊近了壓低聲音說道：“孩子，我知道你心裏不痛快，沒我們，你不可能降日，我們要不是讓你幫忙，沒準你現在還是北滿響當當的許爺，哪怕死在日本人手裏，也得是江湖上的傳說。”</p>
“叔給你賠不是了。”</p>
老於彎下腰就要跪，老許用手往起一架，心都快化了。</p>
說實話，他恨北滿的老百姓，這幫玩意兒咋咋呼呼、喝點貓尿湊一塊人均能頂一個連，個頂個嘴裏都是：“我就是有家了，要是沒家，每天天亮不弄死倆鬼子這日子過的都沒勁。”</p>
結果呢？</p>
槍一響，跑的比誰都快，看見帶鋼盔的日本兵，恨不得把頭縮腔子裏，可別招惹上災禍。</p>
那句話怎麽說來著？</p>
對，這個國家的人都被強者保護的太好了！</p>
“家裏的？家裏的！”</p>
溫婉聽見許銳鋒的呼喊，連忙打屋裏出來往起扶老於，把他扶起來那一刻，這老人已經淚流滿麵了。</p>
他今天真不是來問情報的，而是心裏堵著一個結，專程過來找許銳鋒說說話的。</p>
“孩子，叔沒那兩下子，別說現在老了，就算是當初年輕的時候，你給我家夥事兒我也不敢幹啥。”老於不撒謊，像呂翔、繡娘他們這批人做出來的事，自己根本辦不到，關於這一點，他很有自知之明。</p>
“可叔也不樂意看著日本子囂張跋扈不是？”</p>
“所以叔自從知道小五子他們……”老於故意隱去了關鍵地方，將聲音壓到最低說道：“叔能做的，就是在有限的條件下盡可能照顧他們的生活。至於別人咋說咋做，咱不管，可他們救過我兒子的命，權當報答了。”</p>
“眼巴前兒這些人都沒了，你說他們這一沒，我這心裏還空落落的，昨天在地牢裏打掃衛生也不知道怎麽了，心裏翻來覆去的想這件事，跟過不去了一樣。我就琢磨啊，我一個普通老百姓看日本子禍害咱，心裏都不痛快，那北滿的坐地炮大老許不得不降日心裏得啥滋味？”</p>
老於半彎著腰，在許銳鋒麵前深深鞠了一躬：“孩子，你受苦了。”</p>
哎呀~</p>
許銳鋒心都碎了，碎成了齏粉。</p>
他咬著牙在山坡上抗日，一個人在憲兵隊裏死挺，降日了不被人理解還要備受唾罵，連鄰居一走一過都恨不得在門口吐口痰，那滋味，跟在西點鋪子裏，用水果點綴粑粑蛋糕還得一口一口笑著吃進去，被人罵傻缺都不能吭聲一樣。</p>
這些日子老許是怎麽過的誰也不知道，仿佛曾經在憲兵隊裏每時每刻忍受的疼都化成了委屈，偏偏你還不能喊。</p>
今天，本來素不相識的老於這麽一說，就像給他翻案了似得，把掩埋在心裏最深的不甘都挖了出來，說的人鼻子發酸。</p>
但這酸楚過後，許銳鋒看見的天空更廣闊了。</p>
他眼前，不再是自掃門前雪的百姓，還多了老於，這老頭一個人頂一座城！</p>
許銳鋒就像是生長在這片土地上的一棵樹，他用盡全力的去成長隻為有一天可以接觸到星辰，眼下誰不理解他都沒關係了，誰認為樹木不可能去觸及天空也無所謂了，反正大地會懂，這就夠了。</p>
“孩子，可你不能這麽喝酒作踐自己啊，你真想等溫婉生下孩子來以後沒爸麽？”</p>
他怎麽可能是這麽想的？</p>
這不是過不去心裏那道坎了麽！</p>
堂堂北滿坐地炮衝日本人彎腰了，這就是奇恥大辱，還是誰也勸不了的心結，男人的這股勁兒一上來，就宛如雙眼赤紅的蠻牛，自己不找著道根本走不出來。</p>
眼下老於這幾句話說完，就跟拽住了心結的繩頭似得，將這心結打開了，老百姓不領情怎麽了？這不是有領情的麽！</p>
你心裏認為那些玩理想的，地位比你們高的人，人家各個都領情，還知道你遭受了多大委屈，你還憋屈什麽呢？</p>
士為知己者死啊！</p>
……</p>
馬路上，許銳鋒坐著輪椅衝溫婉問了一句：“家裏的，你們這群人都什麽樣啊？”</p>
這是許銳鋒第一次主動詢問紅黨，對於他來說，以前隻限於聽說，跟結婚當天晚上看見蒙著蓋頭的新娘似得。</p>
“想知道？”</p>
溫婉見許銳鋒心情好了不少，調侃道：“就是一群有鼻子有眼靜的普通人。”</p>
普通人……</p>
許銳鋒陷入了沉思。</p>
這次出屋，還是許銳鋒降日以來的第一次，他倒不是憋不住了，而是心裏有一肚子話想問，卻又怕隔牆有耳不得不出來。</p>
今天老於來了，老許不用想也知道是來問情報的，人家搭進去那麽多條人命把你撈了出來，總不能不聞不問吧？</p>
可隨著老於一進屋，揪揪著鼻子問了一句：“好家夥，你這是喝了多少啊。”之後，就開始顧左右而言他。</p>
“許爺，身子骨這些天怎麽樣了？”</p>
“傷還沒好呢可不能這麽喝酒，我知道你心裏不痛快，可這麽喝酒咱得什麽時候能下地啊？”</p>
“許爺，您這躺床上動不了，許夫人大著肚子，家裏雜七雜八的活都誰幹，有人照顧沒有？”</p>
他就像是個老朋友來寒暄的，一句都不往正事上提。</p>
許銳鋒琢磨著這可能是交流技巧，又或者察覺出了隔牆有耳，幹脆給了溫婉一個眼神。溫婉多聰明的女人，會意後，拿著紙筆塞進了老於手裏。</p>
老於一愣神，許銳鋒提點道：“你幹嘛來了？”</p>
老於將紙筆往床上一放，刷刷點點寫了幾筆，遞過去以後嘴上說的卻是：“許爺，您在地牢裏的時候，我嘴欠，不是舉報了你一回麽，誰知道能峰回路轉，您也跟了皇軍啊。這不，我趕緊過來賠個不是，冤家宜解不宜結，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拿我當個屁給放了就完了。”</p>
許銳鋒都沒聽他說什麽，口頭上‘嗯嗯啊啊’的應對著，手裏拿起紙一看：“你身體不方便，溫婉大著肚子，家裏沒個幹活的還行，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你就說。”</p>
他是真一個字不提‘情報’的事，說著話抱起許銳鋒道：“好幾天沒去院裏透口氣兒了吧？”</p>
“走，咱去院裏坐坐。”</p>
將其放在輪椅上以後，又打開了屋裏的窗戶，推老許出屋的當口，還不忘補一句：“屋裏都是酒味兒對孩子不好，晾晾。”</p>
溫暖的陽光順著窗口撒入，清新的空氣帶著冬日裏些許冰冷灌進房間，許銳鋒就坐在院裏，完全無法理解的看著老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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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劈柴怎麽剩這麽點兒了？能夠燒麽？”</p>
老頭胡子都白了，說著話拎起斧子就開始劈柴，那些許銳鋒還沒被抓時、為了備冬買的木柴被嘁哩喀嚓劈開，順著牆根擺放成一溜。一番體力活幹完，老於腦袋上都在冒熱氣，才鬆開手裏的斧子。</p>
這是幹啥？</p>
你要是個年輕小夥，許銳鋒多一句話都不帶說的，可看著這麽個老頭伺候自己和溫婉的生活，說實話，老許心裏多少有點過意不去。</p>
“老於，你這是……”</p>
老於伸手攔了他一句，湊近了壓低聲音說道：“孩子，我知道你心裏不痛快，沒我們，你不可能降日，我們要不是讓你幫忙，沒準你現在還是北滿響當當的許爺，哪怕死在日本人手裏，也得是江湖上的傳說。”</p>
“叔給你賠不是了。”</p>
老於彎下腰就要跪，老許用手往起一架，心都快化了。</p>
說實話，他恨北滿的老百姓，這幫玩意兒咋咋呼呼、喝點貓尿湊一塊人均能頂一個連，個頂個嘴裏都是：“我就是有家了，要是沒家，每天天亮不弄死倆鬼子這日子過的都沒勁。”</p>
結果呢？</p>
槍一響，跑的比誰都快，看見帶鋼盔的日本兵，恨不得把頭縮腔子裏，可別招惹上災禍。</p>
那句話怎麽說來著？</p>
對，這個國家的人都被強者保護的太好了！</p>
“家裏的？家裏的！”</p>
溫婉聽見許銳鋒的呼喊，連忙打屋裏出來往起扶老於，把他扶起來那一刻，這老人已經淚流滿麵了。</p>
他今天真不是來問情報的，而是心裏堵著一個結，專程過來找許銳鋒說說話的。</p>
“孩子，叔沒那兩下子，別說現在老了，就算是當初年輕的時候，你給我家夥事兒我也不敢幹啥。”老於不撒謊，像呂翔、繡娘他們這批人做出來的事，自己根本辦不到，關於這一點，他很有自知之明。</p>
“可叔也不樂意看著日本子囂張跋扈不是？”</p>
“所以叔自從知道小五子他們……”老於故意隱去了關鍵地方，將聲音壓到最低說道：“叔能做的，就是在有限的條件下盡可能照顧他們的生活。至於別人咋說咋做，咱不管，可他們救過我兒子的命，權當報答了。”</p>
“眼巴前兒這些人都沒了，你說他們這一沒，我這心裏還空落落的，昨天在地牢裏打掃衛生也不知道怎麽了，心裏翻來覆去的想這件事，跟過不去了一樣。我就琢磨啊，我一個普通老百姓看日本子禍害咱，心裏都不痛快，那北滿的坐地炮大老許不得不降日心裏得啥滋味？”</p>
老於半彎著腰，在許銳鋒麵前深深鞠了一躬：“孩子，你受苦了。”</p>
哎呀~</p>
許銳鋒心都碎了，碎成了齏粉。</p>
他咬著牙在山坡上抗日，一個人在憲兵隊裏死挺，降日了不被人理解還要備受唾罵，連鄰居一走一過都恨不得在門口吐口痰，那滋味，跟在西點鋪子裏，用水果點綴粑粑蛋糕還得一口一口笑著吃進去，被人罵傻缺都不能吭聲一樣。</p>
這些日子老許是怎麽過的誰也不知道，仿佛曾經在憲兵隊裏每時每刻忍受的疼都化成了委屈，偏偏你還不能喊。</p>
今天，本來素不相識的老於這麽一說，就像給他翻案了似得，把掩埋在心裏最深的不甘都挖了出來，說的人鼻子發酸。</p>
但這酸楚過後，許銳鋒看見的天空更廣闊了。</p>
他眼前，不再是自掃門前雪的百姓，還多了老於，這老頭一個人頂一座城！</p>
許銳鋒就像是生長在這片土地上的一棵樹，他用盡全力的去成長隻為有一天可以接觸到星辰，眼下誰不理解他都沒關係了，誰認為樹木不可能去觸及天空也無所謂了，反正大地會懂，這就夠了。</p>
“孩子，可你不能這麽喝酒作踐自己啊，你真想等溫婉生下孩子來以後沒爸麽？”</p>
他怎麽可能是這麽想的？</p>
這不是過不去心裏那道坎了麽！</p>
堂堂北滿坐地炮衝日本人彎腰了，這就是奇恥大辱，還是誰也勸不了的心結，男人的這股勁兒一上來，就宛如雙眼赤紅的蠻牛，自己不找著道根本走不出來。</p>
眼下老於這幾句話說完，就跟拽住了心結的繩頭似得，將這心結打開了，老百姓不領情怎麽了？這不是有領情的麽！</p>
你心裏認為那些玩理想的，地位比你們高的人，人家各個都領情，還知道你遭受了多大委屈，你還憋屈什麽呢？</p>
士為知己者死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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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路上，許銳鋒坐著輪椅衝溫婉問了一句：“家裏的，你們這群人都什麽樣啊？”</p>
這是許銳鋒第一次主動詢問紅黨，對於他來說，以前隻限於聽說，跟結婚當天晚上看見蒙著蓋頭的新娘似得。</p>
“想知道？”</p>
溫婉見許銳鋒心情好了不少，調侃道：“就是一群有鼻子有眼靜的普通人。”</p>
普通人……</p>
許銳鋒陷入了沉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