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長,都歸攏到中間了!”</p>


    馬軍長看見眼前山坡處的鬼子一窩蜂的衝上來得有百十人,山下機槍依然沒有停歇,在不間斷的壓製性射擊時,猛然間開嗓高喊:“手榴彈!”</p>


    老楚在另外一側聽見命令後,立即補充道:“小力低拋,扔之前算好時間!”</p>


    這倆人的配合簡直天衣無縫,老馬在大局統籌上,果斷、勇武;老楚在細節上縝密、敏銳,一個敢在機槍壓製下帶著戰士們反擊,另外一個能在扔手榴彈的細節上想到高打低的優勢,生怕這玩意兒勁使大了扔到日軍斷層處,避免了浪費。</p>


    他們倆隻要湊到一張炕席上過日子,小鬼子想不難受都不行。</p>


    戰士們紛紛掏出了手榴彈,擰下蓋子後拉斷引線,緊接著小力順著山坡上扔了下去。這東西落地後並沒有立即爆炸,而是順著山體不停滾動,哪怕有一兩個卡在了樹根部也無所謂,大部分順著樹林間隙滑落了下去。</p>


    空!</p>


    轟!</p>


    碰!!!</p>


    一顆顆手榴彈在山林裏炸響,山體被炸出了大坑,無數泥土鋪天蓋地的飛濺,徹底遮擋住了日軍上山的視線。</p>


    卡在樹根部的手榴彈在炸響後就更狠了,木穴如子彈般飛出,叢林裏頓時暗器漫天,這玩意兒比機槍都密集,加上被炸碎的石穴、小石子、彈片,一輪爆炸下去,整個山體如同被炮兵給轟過,處處漆黑,遍布炸坑。</p>


    就是,沒了站著的日軍。</p>


    “啊~”</p>


    “我的手!”</p>


    “啊!!!”</p>


    痛苦的哀嚎聲遍布山野,大量日軍被炸飛後倒在了地上,其中還有個被崩到了樹杈上,雙腳離地將近半米,上身紮進了樹枝懸掛於高空。</p>


    漆黑濃煙滾動處,被炸斷的樹木燃燒著,小小的火苗在斷樹底部躥騰,樹木上的油脂加速了火苗的燃燒,頃刻間,一根被炸斷的樹木燃起了熊熊烈火。火光裏,三木若有所思……</p>


    看樣子這群反滿抗日份子並不是山林悍匪,而是訓練有素的部隊,他們知道該怎麽守住優勢,也知道該如何浪費對方的彈藥,最關鍵的是,這群人敢在機槍掃射之下,進行不要命的還擊,要是照這麽打下去,就算是把這一千多人都填坑一樣填進去,也拿不下這個山頭。</p>


    呼。</p>


    山風飄蕩而出,滾滾濃煙順著山體開始向上飄散,火焰順風勢往山上燒,盡管那一棵樹的火苗無法造成太大的火勢,但這提醒了三木。</p>


    “點火!”</p>


    他要放火燒山!</p>


    三木回頭叫來幾名日軍嘀咕了幾句以後,那些鬼子開始拆卸子彈了,他們要把子彈中的火藥都拆下來,用撕碎衣服的布條包裹著當成燃油,這東西粘上山林裏樹木上的樹脂再借助風力,就算是馬上變天下一場瓢潑大雨這山火也熄滅不了。</p>


    三木就是要把所有反滿抗日份子都活活燒死在山上。</p>


    “打!”</p>


    山洞內,一塊大石頭從拐角缺口處被推了出來,老許躲在石頭後麵奮力的向外開槍,與此同時,還有死囚正在用衣服往外兜土和石塊,這些東西都是他們用春田上的刺刀挖出來的,眼下已經用這些東西在山洞內構建起了第二道防線,再來一道,就能覆蓋到洞口。</p>


    “爺,你看那幾個小鬼子鬼鬼祟祟的蹲那兒幹嘛的?”</p>


    四寶子指了指許銳鋒目力所及的角落,當老許看見了幾名小鬼子的動作,立即明白了他們的意圖。</p>


    這兒可是荒山,當年他在小的時候,就因為用火鐮在山上燒鬆枝被天王山大當家給一通胖揍,當時大當家的還說:“你小子不要命了也不能拉你親爹陪葬吧?”</p>


    許銳鋒年幼時還覺著自己很委屈,不就是玩火麽,用得著打的如此凶狠?長大後,聽北滿城的人說起一把山火燒了一個村,連條狗都沒逃出來時,才明白火勢一旦蔓延起來,人力根本無法對抗的事實。</p>


    “他們要放火燒山。”</p>


    低沉的聲音從許銳鋒的嗓子裏出現,石塊後,是所有死囚和老許的對視。</p>


    他們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麽,一旦山上的人出事了,別說是被打死,就算是被打跑了,山洞裏的人會陷入孤立無援的情況,若是這種情況再發生,不就和當初進山時許銳鋒要放他們走、結果被小鬼子都堵在了車上一樣嗎?</p>


    沒有任何交流的視線分離後,死囚們幹活的雙手更加賣力,即便是偶爾有兩個日本人抽冷子往山洞裏放兩槍他們都不在意了,開始一塊塊往外運石頭、一兜子一兜子往外運土,幾乎是眨眼之間第二道防線就已經搭建完畢。</p>


    “不挖了!”許銳鋒一聲呼喊後,指著身後的矮牆喊道:“都爬過來,把這道牆往前移!”</p>


    那一秒,日本人似乎察覺到了危機,竟然有個日本兵將槍口悄無聲息的探了進來。</p>


    四寶子眼疾手快,抓起一旁的手雷往牆上一磕便扔了出去——轟!</p>


    又一聲爆炸傳來後,再也沒有死囚去聽洞外的哀嚎,所有人都趁著這僅有的時間開始瘋狂加快速度。</p>


    洞口,就在眼前,當許銳鋒能接住這巨大的石塊出現在洞口,觀察著山腳下正在激烈進行中的戰鬥時,轉折點已然出現了。</p>


    “放火燒山!”</p>


    三木揮舞著指揮刀在人群裏呼喝,幾名日軍迅速不畏生死的衝上半山腰,將衣服包裹的火藥堆積在樹木最粗、樹脂最後的樹幹旁,緊接著,用火石點燃衣角後,一顆正在燃燒的參天大樹冒起了滾滾黑煙,其中還夾雜著火藥燃燒時的‘劈啪’聲。</p>


    “燒!”</p>


    “給我燒!”</p>


    正麵、左右兩麵的粗大樹木都被這群日本人點燃了,當火焰通過頭頂交織在一起的枝葉延續到另外一棵樹上,滴落下去的火星很快就引燃了第二顆,如此往複,頓時山林裏就燃燒起了熊熊烈火。</p>


    “不能讓他們繼續燒了!”</p>


    山頂,老楚怒視著大喊,這要是讓火焰燃燒上來,恐怕這些抗聯戰士隻能從側麵退下去,那跑了一整夜狂奔過來打這場仗的犧牲就全白瞎了。</p>


    他這才一冒頭,一排機槍子彈就掃了上來,身旁的戰士舍生忘死衝至身旁將老楚撲倒後,才躲過了這場危機。</p>


    “別露頭!”</p>


    “虎啊!”</p>


    馬軍長在一邊看的心直哆嗦,對於他來說,什麽樣的戰果都不知道用自己老戰友的命去換。</p>


    老楚見馬軍長不上心,立馬回了一嘴:“小日本兒在燒山!”</p>


    “讓他們燒,我楊靜宇要是能讓山火燒死,早就死在南滿了。”馬軍長的態度不像是在打仗,更像是和朋友在酒桌上閑嘮嗑,偌大的嗓門明顯是喝高了的模樣,但老馬心裏清楚,這場火燒不著他!</p>


    這是什麽季節?</p>


    開春了!</p>


    山上的冰雪已經融化的剩不下啥,大量雪水在時刻滋養著這片土地。</p>


    這又是什麽時間?</p>


    黎明!</p>


    清晨的黎明連植物的枝葉上都遍布露水,想在這種情況下點起足矣燒死他們兩百多人的山火,扯呢?</p>


    你們日本才多大點個地方?知道這圍山放火的戰術該怎麽用麽?知道得在什麽時候用麽?那得是深秋幹燥時節,山林水分被徹底抽幹時候,又或者春末夏初,積雪已經完全融化,被大地徹底吸收、雨水稀少的時候!</p>


    這時候點火?</p>


    你點吧,別說是用衣服包火藥,就算是把褲衩子都點著了,也別想燒山。</p>


    果然,幾顆幹巴巴的樹木燃燒了一陣之後,竟然不向山上燒了,每當火焰燎上去,都會有露水被燃燒後的‘滋啦’聲,跟誰往燒紅的爐子上澆了水似得。</p>


    砰!</p>


    如此重要的時刻,三木還沒等自己放火燒山的計謀有結果,身後再次傳來了連接成片的槍聲。</p>


    </p>


    “打!”</p>


    許銳鋒換了杆長槍趴在洞口的土堆後麵扣動了扳機,一顆子彈正好擊中了不遠處的機槍手,還在用火力覆蓋山體的槍聲竟然有一側啞火了。</p>


    三木轉回頭去看時,他最恨的人就在眼前!</p>


    “還擊!”</p>


    三木扔下了指揮刀,一把搶過衛兵的步槍,拉動槍栓衝著洞口就扣動了扳機,子彈順著槍口飛出那一刻,仿佛都帶著怒火。</p>


    山林間,馬軍長若有所思的瞧著山下打成了一團,嘀咕著:“這小子有點意思啊。”</p>


    開槍吸引敵人的注意力讓日本子首尾不能相顧,這正是前後夾擊的精髓,前後夾擊可不是將人家包在中間往死揍,那會形成困獸鬥,真正的前後夾擊正是一方吸引火力時另一方打他們屁股,等敵人被拉攏過來了,在由一支隊伍去打屁股。這套戰法我軍可是能演繹出幾十種模樣,什麽時候把你們日本子折騰的筋疲力盡,什麽時候才是最後的決戰。</p>


    壓力得以緩解的老楚總算輕鬆了不少,他這兒才抬頭,老馬已經下達了最新的命令:“聽我命令,壓到山腰!”</p>


    那可是鬼子用槍就直接能夠到的距離,這個時候壓下去,會不會太冒險了點?萬一山洞裏的人扛不住了,鬼子會立即掉過頭來和抗聯決戰的。</p>


    隻是,這個時候老楚必須執行馬軍長的命令,哪怕是去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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