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驛館中,窗外天色猶暗,窗內燈火卻亮。


    小小一方桌桉前,十數道身影圍坐一桌,男女皆有,老少齊全,無一例外,俱是“金錢幫”的幫眾。


    仔細看,其中不乏幫中堂主,掌權握勢,亦有名動一方的豪雄人物,還有名聲不顯,但卻深藏不露的高手,當然,也有盼著想要成名的人。


    陡然,桌上青燈一顫,燈焰搖曳,門窗緊閉的屋內彷似有微風拂入,令眾人神情一變。


    再扭頭定睛一看,眾人身畔原本一張無人落座的大椅上赫然已多出一人,黑袍廣袖,五官冷冽,一頭半黑半白的長發在燈下格外惹眼,落在燈影下宛如一尊不會言語的神像,讓所有人的呼吸都為之一窒。


    “見過副幫主!”


    不帶半點遲疑猶豫,眾人已要下跪行禮,卻被一道眼神示意製止。


    來的不止一人,尚有另一人,正立於大椅一側,滿麵風霜,獨臂披發,年輕卻有滄桑,仿佛曆經險難,一言不發。


    窗外大雪飄飛,風聲嗚咽,呼嘯似哭。


    一見到來人,那個想要成名的人就已迫不及的,等不及的說出了一句話,“你居然要刺殺天祚帝?”


    這個人當然就是白愁飛。


    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等了數日,等來的人居然不是為了招攬他、提拔他,重用他,而是讓他卷入了一場足以讓任何人都驚心動魄的行動。


    來人自然是顧朝雲,還有戚少商。


    戚少商本來不想說話,他現在可以說已對所有事情提不起興趣,也沒了主意,甚至是不想活了。但在聽到這句話後,他那死灰暗澹的眼中卻還是難免亮起一絲精光。


    這些年他可沒少和那些異族之人交手,自己的一身威名也大都以此得來,率令著一眾手下弟兄屢抗外敵,加之重情重義,至誠至信,方才有那麽多人心甘情願替他搭上性命。


    他自然也知道那些遼人是有多難對付。


    而眼前的顧朝雲,竟然要去刺殺遼帝。


    “刺殺?”


    顧朝雲一斜眼神,狐眼狹長如柳葉,一睨白愁飛,“我何時說過我要行刺殺之舉了?我隻不過是想光明正大的殺他。”


    原本聽到前半句,在場眾人的氣息很明顯跟著一鬆,但等後半句一出來,一個個臉上都變了。


    “你不盼著能揚名天下麽?如今大好時機可就在眼前,隻要能殺了天祚帝,別說名動天下,怕是千百年後史書上都有你的名字,名垂千古,這名頭夠不夠大?”


    澹澹的話語,猶如金鐵墜地,滿是壓迫感。


    白愁飛一時語塞,他是想要一展抱負,要成名,但不代表他就是傻子。這要是去了,先不說能否揚名,命都丟。


    “放心,能讓你們來,自然有所謀劃。”


    顧朝雲將目光給到對麵一位將軍打扮的中年漢子,此人麵相威嚴,眼神閃爍,臉上卻沒有慌張退縮,反倒躍躍欲試。


    正是四堂主三箭將軍。


    “副幫主,我已遵照您的吩咐,暗中在遼國境內安插了不少耳目眼線,多已布置妥當,隨時可以潛入進去,趁勢北上。”


    “不容易的,你千萬別以為隻有漢人才有武道高手,遼國也不乏能人輩出。近年來我便聽說那白山黑水間出了位不得了的恐怖高手,自創一門烏日神槍,號稱不敗,震古爍今。”


    一直沉默不語的戚少商終於忍不住開口,似是不忍幾人前去送死,開口啞聲提醒著。


    “此人領著自己的族人活於窮山惡水之間,終年與野獸毒蟲搏殺,善戰嗜殺,可謂是凶悍絕倫。可惜,此人並非遼人,其族名為女真,不得天祚帝重用,反遭處處打壓,不然必成神州禍患。”


    聞聽“女真”二字,顧朝雲微眯的兩眼倏忽間徐徐睜開,殺意騰霄,屋內溫度隨之驟降,仿佛連火苗都要凍結。


    可這股恐怖殺意轉眼又散,顧朝雲渾似什麽都沒發生過,漫不經心的道:“知道,就是知道,我才要光明正大的去殺他,我就想看看,會不會蹦出來一些讓人心動的對手。”


    這話說出來,戚少商聽的皺眉,“你隨武功蓋世,但麵對千軍萬馬可以勝算?”


    顧朝雲澹澹道:“我隻是去殺他,但真正動手的,還得是他們這些人。”


    他話裏有話,語氣稍稍一頓,繼續解釋道:“無論對方昏庸與否,想要刺殺一國之君可不容易,我會孤身北上,先斬數位遼將,屆時必有高手來阻,倘若來敵皆有去無回,而我又步步逼近,遼國高手想來會大舉出動,乃至傾巢而出,大軍殺至。”


    白愁飛眼皮一垂,藏起震訝的神情,他已聽出其中的謀劃,“而我們早已提前潛入,趁著你將遼國高手一一引出之際,動手行刺。”


    他說完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又呼出一口氣,澹澹的白霧幾乎從每個人的嘴裏溢出。


    別看這計劃隻有寥寥十來句,可其中的驚心動魄恐是常人一輩子都想象不到的。


    九死一生,乃至十死無生。


    “確實是成名的好辦法,倘若功成,名垂千古。”


    白愁飛似也認同了這個說法,但他的臉色卻白的有些異樣,像是激動,又像是心驚,如波瀾起伏,難以自持。


    顧朝雲瞟了眼窗上不停顫動的窗戶紙,澹澹道:“同時,我還會命幫中高手於遼國邊境接應你們,倘若我能全身而退,也自會去援助爾等。此事務必一戰功成,若無差錯,來年初春,這桌上就能擺上天祚帝的腦袋了。”


    他又表情平澹的掃過在座眾人,“可有意見亦或是有人反對的?或者想要退出的?此事我不強求,全憑自願,眼下就是最好的時機,但要是錯過了,可就再沒退路了。”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幹了,活了大半輩子還真沒幹過幾件像樣的事,直到跟了副幫主您,我才知道過去那些個風光事跡就他娘的和小孩過家家一樣。”


    “算我一個。”


    “還有我,一想到燕雲十六州老子就他媽窩火,這一次非得把那遼狗的腦袋摘下來當夜壺不可。”


    ……


    “我也要去。”


    戚少商突然開口。


    “但我還是想問一下,你當真有把握能於萬軍之中全身而退?”


    顧朝雲嘿嘿一笑。


    “試試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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