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裏特要塞又回歸聯邦, 是對蟲族戰役的一次重要勝利。聯邦奪回了太陽係防線中的重要關卡, 這是一次偉大的勝利……”


    安寧關上電腦,順手收拾一下桌麵,把桌上的東西歸攏整齊, 看看時間已經到了5點鍾,這才走出辦公室, 隨手帶上門。迎麵一個抱著一堆盒子的年輕人張張慌慌地衝過來,差點跟他撞個滿懷, 嘩啦一聲盒子散了一地。


    “啊啊啊——”年輕士兵發出一聲慘叫, “又晚了,又晚了!”


    安寧好笑,蹲下去幫他撿從盒子裏掉出來的光碟:“我說保羅, 你明知道凱文上尉準點下班, 就不能早點把文件送過去嗎?”


    保羅哭喪著臉:“林恩,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那位上司故意的嘛, 他就是不讓凱文上尉準時下班,次次都磨蹭到這時候,讓我來當這個夾心餅幹,被上尉罵到臭頭。”


    安寧的笑容在臉上微微僵了一下,隨即把手裏的光碟都放回盒子裏:“我看你今天也別過去了, 這時候凱文上尉應該已經鎖門了,你要是現在過去,會被罵得更慘。”


    保羅撓撓短短的金發:“唉, 我真倒黴。可是這些東西放到哪裏啊?要是拿回我們科室,我要被上司罵,要是放在別的地方,這可是違反檔案管理條例的。”


    安寧回身打開辦公室門:“放在索克斯中校這裏吧,明天我跟他講,讓他給你打個掩護。”


    保羅一臉感激:“林恩,真是太感謝了,要是沒你,我今天又得挨罵。”


    安寧笑了一下:“沒什麽。索克斯中校這裏也比較安全。”雖然已經聽人叫他林恩叫了一個多月,他仍舊不太習慣。


    辦公室門雖然打開,保羅仍舊不敢立刻進去,先在門口亮了個相,讓監控係統把他照清楚:“中校今天不回來了?”


    “不回來了。他說家裏有人過來。”


    保羅放下手裏的檔案,好像放下一塊大石頭,往前一跳扒在安寧背上:“聽說你和中校是一起從蟲族那裏逃出來的?真是太厲害了!”


    安寧失笑:“這有什麽厲害的?是突擊隊殺掉了雌蟲我們才得救的,難道你以為是我自己從繭子裏爬出來的?”


    保羅孩子氣地繼續扒著他:“也是。聽說突擊隊那批人全是從監獄裏招募的囚犯,是真的嗎?他們全都犧牲了?一個都沒活著?”


    安寧心裏一緊,勉強回答:“應該是吧,我跟中校醒來的時候那裏就沒活著的人了。”


    “真沒想到呢。當初凱撒少將說去召募囚犯的時候,就有人說他異想天開在給自己找麻煩,如果這些人上了戰場一定會逃跑什麽什麽的。現在整支突擊隊全部犧牲,再也沒人敢說什麽了。”


    安寧沒說話,隻是在心裏冷笑了一下。是的,那些人其實還真沒說錯,他們確實逃跑了,隻不過……


    “……在這裏,我們要對在莫裏特戰役中犧牲的勇士們致敬,尤其是前線突擊隊。是他們進入了蟲族的秘密巢穴,以全體陣亡的代價,殺死了大量的雌蟲,杜絕了蟲族在第八戰區的秘密擴張。今晨,突擊勇士們的遺體已經整理完畢,火化後將送回地球安葬。他們是人類的英雄,將全部追贈烈士稱號。讓我們為這一千八百三十二名烈士,默哀一分鍾……”


    辦公室所有尚未離開的工作人員一起立正默哀。低沉的哀樂在辦公室裏回響,安寧微微閉了閉眼睛,忍下了將要奪眶而出的淚水。短暫的沉默過後,各人又開始忙自己的,廣播裏繼續播報著:“……作為指揮第八戰區此次戰役的凱撒·索克斯少將,聯邦軍部已決定授予他中將軍銜。因為受傷,凱撒少將在醫院接受了采訪,他表示為地球為人類戰鬥,是索克斯家族的使命,並請大家不要擔心他的傷勢,很快他就會傷愈出院回到隊伍當中,迎接下一場戰鬥……”


    “不知道少將究竟受了什麽傷,要不要緊?”


    “不是能接受采訪嗎?那肯定不重。”


    “哎,你跟著索克斯中校,為什麽不問問他呢?中校也是索克斯家族的人嘛,肯定知道的。”


    安寧很無奈地把保羅從他後背上拽下來:“保羅,你怎麽像那些花癡女記者一樣啊!”


    保羅嘿嘿地笑,雙手托腮故意學著那副花癡樣:“矮油,人家崇拜少將嘛,簡直就是戰神……”


    安寧隻覺得腮幫子都酸了,用力捏住保羅的臉頰往兩邊扯:“你再學那個女記者,我就把你扔出去!”


    保羅很沒趣地垮了臉:“林恩,你不要老是板著個臉好不好?你才多大呀,我看你比我還小呢,成年了沒?怎麽整天老氣橫秋的,多沒勁呀。笑笑,笑笑。”


    安寧無奈地咧了咧嘴。保羅笑起來,又往他肩膀上一跳:“就是就是,這笑起來多帥。後勤處那些姑娘們,都傳咱們這裏來了個小帥哥呢,別整天板著個臉,笑笑好多著呢。”


    安寧笑了一下:“你好像無所不知似的。”


    保羅得意地笑:“當然了。咱們這裏,上到將軍,下到後勤部的小兵,就沒有我不知道的事!我可是打從一參軍就到這邊來啦,一直跟著我們上尉,什麽不知道啊……”


    安寧忍不住好笑:“沒有你不知道的?真是口氣大。你才當幾年兵啊?”


    保羅最不受激,噌地跳了起來:“我可沒吹牛啊!我是十六歲就當了兵,一進軍隊就跟著我們上尉——哦,那時候上尉還是中尉呢——算算,我當兵都六年了,可不是那些菜鳥了。”


    “哦?”安寧心中一動,“吹吧,剛才你還說不知道凱撒少將的事呢。”


    “什麽啊!少將住院之後的事我當然不知道,我又沒有進醫院去。別的事我可都知道。比如說少將傷在眼睛上,其實當時挺嚴重的,隻不過為了穩定軍心都不敢說。”


    安寧微微一愕:“很嚴重?”


    保羅眼光往四周一溜,發現辦公室裏的人都下班了,於是放心大膽地扒住安寧的肩膀:“我跟你說了,你可不能跟別人說。我們上尉當年曾經是少將剛入伍時候的班長呢,所以關係不一樣,我知道的當然多……”他巴拉巴拉先吹了一頓,然後才說到正題,“你是跟中校一起被關在蟲族的老巢裏當然不知道,那場仗打得真慘烈呢。說起來也挺奇怪的,莫裏特要塞裏隻有一隻雌蟲,可是整個要塞裏的蟲族簡直鋪天蓋地,殺都殺不完,真不明白,蟲族的繁殖力到底有多強啊,一隻雌蟲就生出無數的戰蟲來……直到後頭不知怎麽回事,大批的蟲子突然撤離了戰場,連雌蟲都不管了,軍隊趁機拿下了要塞,而且追著潰退的蟲族追上去,打了個大勝仗。當時我們都不知道情況,再後來才知道原來是突擊隊打進了蟲族的秘密巢穴。哎,後來隨軍記者拍了片子播出來,那密密麻麻的繭子……看得人頭皮發麻!”


    安寧無奈地打斷他:“你說了十分鍾了,還沒說到少將受傷的事。”


    保羅吐吐舌頭:“馬上,馬上就說到了。蟲族潰退的時候,少將親自帶人殺進要塞控製室去,結果瀕死的雌蟲發出一種強力的幹擾波,竟然把要塞裏的控製電路毀了,裏頭的智能電腦程序混亂,險些自毀。幸好是少將親自切斷了要塞的供電,才沒有造成過大的損失。但是小範圍的爆炸不可避免,少將腦部受到震動,視神經受傷,暫時造成了失明。當時戰鬥還在繼續,少將是強撐著指揮完戰鬥的,結果眼睛耽擱的時間太長,治起來就麻煩了。”


    安寧皺眉:“什麽情況這麽難治?”按現在的醫療水平,基本上已經沒有什麽病能難得住醫生們,尤其以凱撒的身份,一是英雄將軍,二又是索克斯家族的長子,他這一病,從政府到家族,什麽樣的醫生和醫療器材找不到?再者爆炸造成的震動傷害,在現在這年頭還算什麽難治的病呢?一般都是淤血壓迫腦神經,最嚴重也不過是直接損傷了視神經,除非是直接炸碎眼球,基本上都是有辦法治療的,何必拖延這麽長時間。


    這下把保羅問住了,抓抓頭:“這——這我還真不知道……不過啊,你,你別笑啊,我,我也不可能什麽都知道嘛……不過這事我雖然不知道,知道的人可也不多,你不知道有多少記者削尖了腦袋想這個新聞,簡直一天24小時恨不得連吃喝拉撒都守在醫院,可惜啊,鑽都鑽不進去呢,醫院看守得嚴,軍部特別派人站崗,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我覺得,這就說明少將的病不簡單。你想啊,少將現在是第八戰區的最高長官,雖說這次大勝,但戰爭遠未結束,這個時候最高長官有病,不出來辟謠,也不怕動搖軍心?但凡有點好轉,少將也該出來了。”


    安寧低頭沉吟了一下:“這麽嚴重……”


    “聽說連米修斯·沃羅先生都要來給少將治療的,不過少將好像還沒有同意。”


    “少將眼睛受傷,要治療師幹什麽?”


    保羅聳聳肩:“那誰知道,說不定少將是心理問題?不是有這樣的病例嘛,明明視神經沒有問題,但就是看不見,那就是心理問題了。再說也許是雌蟲幹擾波的問題,那就更需要治療師了。其實要是我,病急亂投醫嘛,隨便什麽都可以試試啦,不知道少將為什麽不同意。”


    安寧暗暗冷笑了一下。這次在蟲族的巢穴裏,他試圖與雌蟲的幹擾波同步,卻差點被雌蟲同化,如果治療師的精神力與此相似,那精神力的治療過程就相當於一次同化洗腦,凱撒怎麽可能同意用這種辦法醫治?


    同化洗腦……安寧不由自主地皺起眉頭,想起在b17監獄時拉文對他進行的精神探測……戰場上與蟲族作戰的軍人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接受治療師的治療,這麽說,治療師完全有機會對任何一個人進行精神探測?尤其是那些高級軍官,他們的腦子裏藏了太多的東西,精神力的治療會不會讓他們在無意中泄露什麽呢?


    “怎麽了?怎麽不走了?還有什麽事沒辦?”保羅不解地拽了拽安寧,“林恩?”


    “哦——”安寧下意識地掩飾了一下,“沒事,我是想起一件事來,不過明天早晨辦也來得及。對了,你剛才說沃羅先生,總聽說他是頂級的治療師,可惜我就隻有一次遠遠看見過他,連臉都沒看清楚呢。”


    保羅撓頭:“沃羅先生不大來前線。你知道,現在治療師是最寶貴的,哪能讓他們上前線呢。蟲族的幹擾波到現在是什麽原理都沒搞明白,隻要這仗沒打完,治療師那就是寶貝,得好好保護著呢。”


    安寧若有所思:“嗯,沒錯,他們是寶貝……”隻要仗沒打完,治療師就是寶貝,事實上,治療師的地位確實是從蟲族入侵之後才提高的,那麽他們對這場戰爭會持什麽態度?


    安寧覺得自己後背上微微起了一層冷汗。治療師會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而阻撓戰爭的結束?這猜測未免太過可怕!可是拉文,他明明就是個治療師,他出現在b17監獄不就是為了要得到安家的秘密機甲麽?還有那個小林平,他進入安家的實驗室,又有沒有別的心思呢?


    安寧幾乎想揪住自己的頭發大聲喊一喊。他真是寧願自己想的全是錯的。如果他的猜測是真的,那麽這場戰爭就會曠日持久地打下去,斷送無數人的生命。哦,也許會結束的,當治療師家族的地位穩固,再無法撼動的時候!但是那要多久?一百年?兩百年?還要犧牲多少人?


    安寧狠狠掐著自己的掌心,把沸騰的思緒強行按捺下來。幸好保羅正八卦得高興,並沒有發覺他的異樣:“不過你放心,現在你是中校的勤務員,中校是索克斯家族的人,又立了功,以他的年紀升中校,就算索克斯這樣淨出軍事天才的家族,也是難得的了。你跟著他,這些大人物早晚都能見到的。啊對了對了,我差點還忘記了,你去做過精神力治療沒有?”


    “我?我沒什麽問題,為什麽要做?”


    “你怎麽知道你沒問題啊?你們可是在蟲族的秘密巢穴裏呆了幾個月呢,不可能不受到影響的。估計是軍部還沒來得及給你們安排。反正這個治療必須做,否則不知道哪裏會出點毛病,萬一打仗的時候發作起來,那就完了!我們中尉就是在戰場上突然發作受的重傷——那時候還不知道蟲族的幹擾波有這麽大的影響力——人差點沒救過來,再也不能上戰場了,唉!要不是這樣,按我們中尉的能力,說不定現在也是校官了呢。”


    “哦——中校倒沒提這事,可能是軍部還沒安排吧。”


    “肯定的是。中校失蹤了幾個月,現在回來這是大事。加上凱撒少將受傷,估計整個索克斯家族都要忙了,大概是一時顧不上。”


    “對了,你知道少將身邊有個中校,好像是叫雷克斯的……我聽說他是少將的貼身副官,怎麽這次反倒讓少將親自去切斷控製室的電源……”


    “貼身副官?”保羅翻著眼睛想了一會,笑了起來,“啊啊,雷克斯中校,對對,我知道。不過他可不是少將的貼身副官呢,隻不過他跟少將是同一所軍校出來的,所以關係不錯。他能升得這麽快,也是因為少將的提拔。不過雷克斯中校本人也很有本事的,打起仗來很有一套,他的部下都對他崇拜得不得了呢。至於他的身份——曾經有人說他好像是個私生子什麽的,不過這不關打仗的事啦!總之少將雖然提拔他,可是也得他自己有本事嘛。不過這次,他降職了。因為這次戰鬥指揮他有重大失誤,導致突擊隊全軍覆沒,秘密巢穴裏的人也沒救出幾個來,所以他被降成少校,暫時調離第八戰區回地球去了。”


    “他沒——”安寧一個死字差點就脫口而出,硬生生扭了回來,“他不是帶領突擊隊的?那就是說,整支突擊隊隻有他活下來了?”


    保羅擺手:“不是啦。聽說是因為他跟突擊隊分開行動,導致了突擊隊的重大損失,所以降職了。其實這事吧我覺得實在是不公平。突擊隊一共才兩千人呢,蟲族那個秘密巢穴裏有多少蟲子呀?就算中校跟著一起去恐怕也是一樣吧?再說了,正是因為中校跟突擊隊分開行動,才被他抓到了蟲族前往秘密巢穴的躍遷通道,否則蟲族突然從莫裏特要塞躍遷撤離的時候聯邦軍隊跟不上,這仗也打不了這麽痛快。要我說這撤職有點處分得太重了……”


    安寧顧不上再聽保羅的巴拉巴拉,他也不知道自己聽見雷克斯還活著是個什麽滋味。這家夥果然是打不死的,竟然在激光炮的連發轟射之下仍舊輕鬆地跑了……倒是這撤職的事——突擊隊全軍覆沒,不是軍部本來就這麽打算的麽?現在拿雷克斯開刀算什麽?裝幌子?還是找替罪羊?還是為了掩蓋軍部本來就想炮灰他們的初衷?


    事態太複雜了。安寧心裏隻有這一句話。雖然重生了一次,他仍舊比上一世那個懵懂的少年好不了多少。治療師、索克斯家族、安家、政府,所有的事情好像一團亂絲,而他現在隱隱約約似乎已經看見了絲線的頭,可是要把這團亂絲理順卻不知有多難。更難的是,他不知道理清後會看見那隱藏的究竟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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