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顧安歌被捉拿歸案。


    她坐在自己的小輪椅上,無辜可憐又無助。


    對麵坐著的是她恨鐵不成鋼的親爹娘。


    顧夫人瞪著她,氣得直哆嗦:“顧安歌!”


    顧安歌條件反射的抬頭:“哎!”


    顧父接腔拍桌而起:“你是不是要氣死我?!”


    自覺很無辜的顧安歌……


    她也不知道事情為什麽最後會變成這個樣子,但是變成這個樣子真的不是她願意的啊!


    這一切明明都是樓郩主導的好嗎?


    可是為什麽不去找樓郩的麻煩要來找她?


    顧安歌試圖跟爹媽講理:“媽,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我……”


    顧夫人很煩躁的打斷了顧安歌的話,說:“我當然知道不是那樣!”


    顧安歌的眼睛一亮,然後聽到顧夫人說:“樓二爺怎麽會看得上你這個黃毛丫頭?”


    正在被樓郩騷擾的顧安歌無言以對。


    顧父陰沉著臉,讚同的點頭:“你老實交代,是不是聽說了二爺要相親,特意去搗亂的?!”


    顧安歌平地被鍋砸,砸得無比冤屈。


    她都快哭了:“為什麽你們就不能相信這事兒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呢?”


    顧夫人:“不是這樣還能什麽樣!”


    一想到顧安歌在咖啡廳胡說八道的那些話,顧夫人就氣得恨不得跳起來,把這個孽障塞回肚子裏回爐重造一回。


    她顧不得貴婦形象,站起來戳著顧安歌的腦門吼:“這幾天你在家給我好好反省!過兩天我們帶你去樓家道歉!”


    顧安歌欲哭無淚,還想掙紮著解釋兩句,結果沉默著的顧父突然跟發現了什麽新大陸似的,突然拔高了聲音說:“好好的你坐著輪椅做什麽?”


    顧安歌再度被自己親爹媽的反射弧長度噎了一下,頭疼的按著眉心,沒好氣地說:“坐輪椅當然是因為我瘸了啊!”


    剛剛還氣得想摔門而去的顧夫人聞言驚得不行:“你不是裝的?”


    顧安歌生無可戀的閉上眼睛,苦笑著說:“如果是裝的,我至於那麽敬業嗎?”


    顧夫人沉默了幾秒,沒了之前潑婦要撕了顧安歌的凶狠模樣,走過來摸了摸顧安歌貨真價實的石膏,扭頭就衝著還沒反應過來的顧父吼:“還愣著幹什麽?!趕緊去給你姑娘找醫生啊!真瘸了你養她一輩子啊!”


    一聽要養顧安歌一輩子,顧父嚇得打了個激靈,什麽也不說就出去了。


    感覺仿佛被嫌棄了顧安歌吸了吸鼻子,剛想說點什麽,就聽到顧夫人極為惆悵地說:“安歌,你可不能變成瘸子啊。”


    顧安歌感受到了遲來的母愛,笑著寬慰顧夫人:“媽你別擔心,就是個小骨折,都快好了。”


    顧夫人愁眉不展,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無法自拔,自言自語:“你要是瘸了,砸我跟你爸手裏,這後半輩子我倆可就沒清淨日子過了。”


    顧安歌再度被氣到語塞。


    自己看起來難不成像那種會擔心砸手裏的???


    另外一邊,樓家的氣氛就鬆快得多。


    醫院裏不明真相的樓燁被接了回來,一進門看到樓郩和大夫人一人端著一杯咖啡相對而坐,氣氛微妙得有些讓人望而卻步。


    樓燁以為樓郩相親出師不利,笑得一臉的幸災樂禍,進去坐下就說:“樓郩,你媳婦兒呢?”


    樓郩笑而不語。


    樓燁以為他是心虛,正想接著擠兌他的時候,聽到大夫人慢悠悠地說:“你知道什麽?老二深藏不露呢。”


    樓燁一聽話鋒不對,扭頭看向自己媳婦兒:“什麽深藏不露?你在說什麽?”


    大夫人沒回答他的話,隻是若有所思的看著樓郩,慢條斯理地說:“老二,你就不想跟我們解釋一下這是怎麽回事兒?”


    大夫人跟迷迷糊糊的顧家人可不一樣。


    樓郩是她看著長大的,這人是什麽性子她最清楚不過。


    如果不是真的對顧安歌那個小丫頭動了什麽不該動的心思,他又怎麽會縱容顧安歌三番兩次的胡鬧?


    若是他看不上的人,別說是攪和他的相親了,就是往他跟前多湊一公分,他都是避之不及的。


    而且顧安歌跟樓郩的相處模式也耐人尋味得很。


    隻怕……


    樓郩依舊端著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一句話也不說。


    大夫人也不急,隻是說:“你大哥總說你無法無天,我總覺得他誇大了,你雖然行事張狂一些,可是該有的分寸還是有的,但是這事兒,你辦得卻是不太對。”


    樓郩聞言眉梢微微一挑,帶著說不出的戲謔。


    他也不正麵回答大夫人的話,打太極似地說:“大嫂教訓得是,以後我會收斂一些的。”


    大夫人被氣笑了:“收斂?怎麽收斂?你都快把自己的心思寫在臉上了,還指望自己怎麽收斂?”


    樓郩波瀾不驚地說:“大嫂,我想你理解錯了,我收斂的是作風,不是心思,畢竟我的心思我從來就沒想過要收斂。”


    一直帶著笑的大夫人聽到樓郩這堪稱大逆不道的回答,臉色立馬就變了,當即就氣得把手裏的杯子往桌子上用力放了下去,砰的一聲悶響,讓看似鬆快的氣氛頓時陷入了尷尬。


    一直沒聽明白這兩人在打什麽機鋒的樓燁不明所以的抿了抿唇,看樓郩把脾氣好到沒脾氣的大夫人真的惹氣了,默默的往沙發上靠了,不想摻和。


    大夫人沒顧得上樓燁,按著自己突突直跳的額角,說:“樓郩,你什麽意思?”


    顧安歌是小輩!


    生生比樓郩矮了一個輩,見了樓郩要叫叔叔的孩子!


    樓郩怎麽敢動這樣的心思?!


    樓郩早就猜到會有這麽一天,再加上他從未想過隱瞞自己對顧安歌的心思,所以跟氣得臉色鐵青的大夫人相比,他淡定得令人發指。


    他不閃不避,抬眸靜靜的跟眼含怒火的大夫人對視,一字一頓地說:“你想的我是什麽意思,我就是什麽意思。”


    大夫人怒了,氣急之下拿起桌上的咖啡朝著樓郩就潑了過去:“混賬!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你的禮義廉恥呢?!我從小教你的仁義道德被你吃了?!”


    樓郩本來有機會可以避開大夫人潑過來的咖啡,但是他硬挺挺的坐著沒動,任由咖啡潑了自己一頭一臉。


    看他狼狽的樣子,大夫人又心疼又氣得不行:“你別在我這兒賣慘!沒用!”


    樓郩也不氣,接過完全狀態外的樓燁遞過來的紙巾隨意擦了一下臉上的咖啡,低著頭說:“我就是喜歡她。”


    大夫人一愣,難以置信:“非她不可?就一定隻能是她?別人都不行?”


    樓郩有一下沒一下的搓著紙巾一角,一點不避諱大夫人的目光,雲淡風輕地說:“別人不行。”


    大夫人瞪著樓郩片刻,突然跟泄氣一樣的靠在沙發上,看著樓郩說不出話。


    樓郩從小看似無欲無求,可是主意正得不行,看上的東西,從來就沒有他得不到的。


    如今他好不容易看上個人,還……


    可是轉念一想,大夫人忍不住說:“可是你別忘了,她跟瑞兒……”


    一聽樓瑞的名字,樓郩擰眉打斷了大夫人的話,像是強調一樣地說:“他們的婚約取消了。”


    大夫人說不出話。


    樓郩還在說:“訂婚的時候他們還太小,隻能算作大人的戲言算不得數,現在這個鬧劇也搞定了,我不覺得喜歡她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樓郩理直氣壯得讓人無法反駁,大夫人被他氣得胸口疼,隻能是幹瞪著他解氣,卻也說不出什麽有效的話。


    一直沉默的樓燁貼心的給大夫人重新倒了一杯水,從兩人這摸不著頭腦的對話中聽出了什麽蛛絲馬跡。


    他看一眼大夫人,又看一眼樓郩,琢磨了半天,在一片死寂中說:“樓郩你是看上哪家姑娘了?”


    樓郩也不藏著掖著,坦然自若地說:“顧家。”


    一聽顧家兩個字,樓燁心裏打了鼓,笑得有些幹巴巴的:“顧家?哪個顧家的姑娘跟你年齡合適,還……”


    越說,樓燁的聲音就越低,越沒有底氣。


    因為大夫人的臉色還有樓郩的神情,都仿佛指向了一個人。


    一個樓燁覺得有些荒唐的人。


    死一樣的窒息維持了幾秒,樓燁用一種自己都極度懷疑的口吻說:“你說的顧家,是哪個顧家?”


    樓郩一看自己大哥這個自欺欺人的樣子,忍不住就笑了。


    他身上的咖啡痕跡沒幹,雖然狼狽,但是這麽一笑平添了一些說不出的灑脫意味。


    他眉眼含笑地吐出三個字:“顧安歌。”


    樓燁這下再也騙不了自己,醞釀好的台詞也一句都說不出來,悉數堵在了嗓子眼,噎得他喉嚨疼。


    樓燁不太明白,這好好的,怎麽還能扯到顧家那個小丫頭身上去了?


    那小丫頭之前和樓瑞……


    樓燁腦袋裏亂糟糟的,腦子疼得厲害,忍不住說:“你這不是胡鬧嗎?顧安歌叫你叔叔!你一個當叔叔的怎麽能……怎麽能起這樣的心思?!”


    跟顧家人一心以為顧安歌是來給樓郩搗亂的不同,樓家人知道樓郩這話說了,就是認真的。


    可是這兩人的身份哪兒是能讓樓郩這樣胡來的?


    不說之前顧安歌跟樓瑞的婚約,就憑顧安歌比樓郩矮了一輩,樓郩動這樣的心思,都要被人戳脊梁骨罵牲口!


    樓燁這下也恨不得給樓郩一下子,可是到底還是控製住了,試圖勸他:“樓郩啊,你冷靜一點兒,這事兒要不你再考慮考慮?你這心思要是讓別人知道了,你以後怎麽做人?”


    樓燁恨不得抓著樓郩的耳朵衝著他喊:請你控製一下你的獸性!


    然而並沒有什麽卵用。


    樓郩懶洋洋的抬眉看了苦口婆心的樓燁一眼,說:“男未婚女未嫁,我怕什麽?”


    再說了,別人說什麽,從來就不是樓郩考慮範圍之內的事情。


    樓燁皺眉:“可是她叫你叔叔啊!”


    樓郩:“以後再見讓她改口叫你大哥不就行了?”


    樓燁……


    雖然知道樓郩在胡說八道,但是他竟然見鬼的還覺得樓郩說得挺有道理。


    畢竟這樣一改口,好歹顧安歌跟樓郩也算得上是平級了。


    隻不過……


    樓燁還沒說出下一個阻止樓郩的理由,樓郩卻已經沒了在這兒接受會審的耐心。


    他站了起來,無視欲言又止的樓燁,跟大夫人說:“大嫂,我先上去了?”


    大夫人依舊閉著眼,說不出的煩躁,揮手:“趕緊滾!別在這兒礙我眼!”


    樓郩笑了笑轉身要走,卻被大夫人叫住:“你想好了,那丫頭呢?”


    樓郩在這兒剃頭挑子一頭熱算怎麽回事兒?


    背對著大夫人,樓郩說瞎話麵不改色:“她跟我一樣。”


    大夫人麵露質疑:“當真?”


    從咖啡廳裏她看到的片段來看,大夫人覺得,顧安歌也許並不像樓郩說的這樣。


    樓郩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說:“就算現在不一樣,以後也會一樣的。”


    顧安歌現在不願意沒關係,他總會有辦法讓她心甘情願的。


    一聽他這個語氣,大夫人就知道他心意已決,懶得再聽他說話氣人,再度揮手趕人。


    “滾滾滾!”


    樓郩依言滾了,大夫人和樓燁麵麵相覷,頭疼得不行。


    之前是鬧心樓郩不找對象,怕他孤獨終老,現在他好不容易開竅要找對象了,又惦記上這麽個小丫頭,真的是……


    樓燁不甘心,糾結地說:“就這樣了?”


    大夫人白了他一眼:“不這樣你還想怎樣?”


    樓燁:“可是……”


    “可是什麽可是?他說的也沒錯,男未婚女未嫁的,隻要是你情我願情投意合,這事兒就是正常的人之常情,有什麽好可是的?”


    大夫人煩得不行,板著臉說:“再說了,樓家的人喜歡誰不行?要聽誰的?誰要是敢說什麽,我就去撕了她的嘴!”


    原本還想說點兒什麽的樓燁聽大夫人這霸氣十足的話,默默的閉上了自己的嘴。


    他不想第一個被撕了嘴。


    可是沉默了一會兒,他還是忍不住說:“我還是覺得這事兒要商量商量,我……”


    大夫人煩躁:“還有什麽好商量的?就這麽定了!”


    樓燁:“定下來之前還要跟樓瑞溝通一下啊!不然我怕那孩子受刺激受不了!”


    大夫人一愣,沒明白怎麽還跟樓瑞有關係,問:“有他什麽事兒?”


    顧安歌跟樓瑞取消婚約的前提,不就是沒感情基礎嗎?這兩人按理說早就掰扯清楚了,還有什麽好說的?


    樓燁四下看了一眼,苦著臉說:“樓瑞前幾天還跟我商量要去重新追求顧安歌呢。”


    大夫人麵無表情:“你答應了?”


    樓燁:“兒子那樣我能不答應嗎?再加上我想著他也不能成功,就想放他出去麵對一下這個社會的現實,誰能想到……”


    誰能想到最後事情變成這樣了?


    想到樓瑞知道前未婚妻變成了二嬸可能的反應,樓燁下意識的打了一個寒戰。


    那倒黴孩子還不得來找自己鬧?


    以後留下陰影了怎麽辦?


    大夫人擰著眉,也是一臉的愁苦:“你說這好好的,樓郩怎麽就非要跟顧安歌在一起?安歌那孩子按理說跟樓郩交集也不多,怎麽就偏生入了他的眼了?”


    話說完,樓燁和大夫人就聽到了砰的一聲響,雙雙回頭看向發出聲響的地方。


    門檻處,站著麵無人色的樓瑞。


    一家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樓瑞笑得有些坎坷,大喘氣問:“爸,媽,你們剛剛說……二叔跟顧安歌怎麽著了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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