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秦宛帝四年,宋長臻接見了柴彧派往秦國商訂婚期的使臣,心裏是極不情願的,但自己長姐的心思他再明白不過,能拖的了一時,拖不了一世的。


    一邊寫信詢問宋雲禾,一邊讓禮部著手準備大婚一應事宜。


    然等到的不是宋雲禾的親筆同意書信,卻是靈蟬連日裏連續回稟長姐重傷堪危的消息。


    宋長臻知道若不是情況糟糕的已無選擇,靈蟬是不會舍近求遠的連回數道書信的,一時又怒又怕,召了陸機年進宮安排朝事,連夜就先帶了阿軻出海。


    “微臣與陛下一同前去接公主殿下回國。”快上岸時蒙擎已經安排了海上事宜,主動請纓前往。


    “朕已經通知了問靈帶人與朕匯合,你將這海上守好,讓江南星把炮船全都給朕開到海線上來!”


    “陛下要用炮船?”蒙擎一驚,雖然戰船早就改裝加了炮台,但向來沒出過周山島,都隻做為戰備預案的。


    “能在柴彧眼下傷到長姐豈非沒有趙氏的‘功勞’!但凡讓朕找到任何蛛絲馬跡,就給朕將這福州轟成灰燼!”宋長臻是天生的掌權者,身在高位的權術如何玩弄,他年少時便已經得心應手,如今他的心思又大多在東周,趙氏幾兄弟是什麽樣的人,觸角伸到何處他少說也知六分。


    隻是可恨柴彧,連這六分外的防備都沒有!


    一想到長姐因此可能受到的傷害,宋長臻全身的戾氣就如黑沉的毒水一樣外溢。


    上了岸後倆人一路快馬加鞭進了雲京直奔宋府,卻還是沒能第一時間見到宋雲禾。


    “我朝陛下與秦元公主前日裏才離開,秦元公主殿下說會在小滿前趕回來,煩請秦皇陛下多等幾日。”宋府裏接待宋長臻的是林敬言,溫素靈出了府,他本是來見孟言卻的,不曾想剛好遇到了風塵仆仆而來的秦皇陛下,心下著實吃驚,卻不敢露了半分忐忑。


    “朕的長姐身受重傷如何能去了別處?”宋長臻可不是來聽客套話的,長劍一揮就抵在了林牧言的脖子上,“老實告訴朕,你們將朕的長姐藏到何處了?柴彧做了這後週皇帝卻原來也當起了縮頭龜嗎?”


    林牧言太了解這位少年皇帝的脾性了,身子不動,也萬不敢刺激他,十分誠摯的回道:“秦皇陛下請息怒。秦元公主早前身體確實有恙,不過府上有白霧山的溫少主為她診治,已經痊愈,方才帶了我朝陛下出門,至於去了何處,秦元公主殿下實在未與我等言說。”


    “朕的長姐去哪需要給你說?”宋長臻冷哼,手上的劍未收半寸,繼續問道:“溫少主是溫素靈?讓她來見朕!朕的長姐是如何傷的?”


    “溫姑娘現下不在府裏,在下這就派人去尋,秦皇陛下稍坐歇息可好?”林牧言麵上鎮定自若,心裏卻苦不堪言,這位少年皇帝幾年不見氣勢淩人的是越發不講道理了。


    “告訴她切莫想要躲著唬弄朕,她回來晚一刻朕能查到的消息就多一條,若是有一字真假辯不了,朕就炸了她白霧山的山頂!”


    林牧言拱手行禮穩步退下,出了宋府卻是腳下如風,當日情毒禍事雖然參與者都被處理,但知情者還活著的光眼下就不少於一隻手的人數,若是真被秦皇陛下得了風聲查出些消息來,定然會生出嫌隙來。


    林牧言派人去通知溫素靈,自己則進了宮找荀章先生商議對策。


    悄然跟在他身後的阿軻,看了一眼去通知溫素靈的人,毫不猶豫的跟著他一起進了宮。


    溫少主那裏自然是有自家陛下‘招呼’的!


    留在宋府的宋長臻一點要歇息的意思都沒有,先是招了留守府中的西林衛一一問話,確認了長姐確實是自己外出,身體已經無恙才稍微緩了怒氣,但早前病危卻也是事實,而且看剛才林牧言虔誠的樣子明顯就是心虛。


    就算長姐已經無恙了,也必須追究,婚期都還沒定呢就敢欺瞞於他,若沒點教訓以後如何敬畏自己的長姐!


    宋長臻一間院子一間院子的查看,想要知道長姐在這裏是如何生活的,好在院子各處都井然有序,風景怡人,就是閣樓裏上下兩間房讓他極為不舒服。


    早前在秦國柴彧就總賴在公主府,現在更是住進了同一棟樓裏,不能想,光看著就鬱氣!


    “溫素靈的院子在哪裏?”宋長臻問帶路的西林衛。


    “回陛下,溫姑娘的院子在西北處的參園,公主殿下的兩個女學生也住在那裏。”


    “那些孩子還跟著長姐?都沒回家?”


    “自秦國出來後一直跟在公主殿下身邊,不曾有人回去過,早前離開的李子期前些日子也住進了府裏。”


    “嗬!”宋長臻冷嘲熱諷,“柴彧這皇帝當的也太窩囊了。”


    “那園子裏可有什麽古怪?長姐受傷時可是在那裏醫治的?”宋長臻又問。


    “公主殿下受傷的十日裏都待在參園,後週陛下將殿下帶出來的時候,樣子十分,糟糕。”西林衛選了個保命的詞。


    結果還是被宋長臻刀鋒一樣的冷眼掃了過來,“‘糟糕’這個詞也是你們能用的?”


    身為侍衛應當清楚哪些內容應該事無巨細的回稟,咬文嚼字放在以前宋長臻是要讓人拔舌頭的!


    西林衛立跪於前,“陛下熄怒,殿下從參園出來後幾日都虛弱不能進食,枯瘦的不成人形。”


    “那是如何又好起來的?”


    “聽聞是溫姑娘為殿下放出了體內的毒血,後週陛下又用了白霧山的不傳之術,殿下方才好了起來。”


    “聽聞?毒血?即是白霧山的不傳之術,他柴彧如何會的?你們腦子是吃多了後週的土嗎?”宋長臻氣的想砍了這蠢貨的腦袋,難怪靈蟬會連著寫幾封信!“帶朕去參園!”


    參園的門緊閉,宋長臻都不願用手,長腿一踢就將門後的插銷踢碎,院子裏的人皆被驚了一跳,孟蟬衣迅速的擋住了坐著輪椅的男人,平穩情緒拉著一旁白了臉的顧青看著破門而入的宋長臻躬身行禮。


    “學生見過秦皇陛下。”


    以前她們在秦國秦元公主府都是如此行禮的。


    宋長臻坦然受之,眼光卻落在孟蟬衣身後,“你們藏了何人在此處?滾出來!”


    說是長姐的府邸,結果主人家不在,一府的外人,宋長臻怒氣像這當空的烈日一點點持續上升。


    “秦皇陛下熄怒,這是學生的兄長,因身有舊疾,來此請溫少主醫治,才暫住此處的。”孟蟬尚算鎮靜,身後的男人輕輕拍了拍手腕,她回身,男人笑意溫潤,示意她不用遮擋。


    孟蟬衣有些擔心,但也知道不能激怒宋長臻,方挪了挪步子,側身露出身後之人。


    輪椅上的男人一身米色長袍,儒雅淡然,溫潤如玉,氣質如明月亮潔,倒是將劍拔弩張的氣氛緩和了一下。


    “在下孟言卻,見過秦皇陛下。”孟言卻拱手,謙恭有禮,不卑不亢。


    宋長臻鳳眼微眯,“柳州孟氏,孟言卻?”


    “在下不才,有幸得秦皇陛下聽聞。”


    “你若不才也能進的了這裏?”宋長臻挑眉,柳州孟氏百年的經商大戶,資助了柴氏抵禦外族的戰爭,又能在東周和西淩的內戰上明哲保身,孟言卻上位後更是吃下鹽鐵兩項買賣,這句‘不才’實在聽得不順耳。“你來此處做什麽?”


    孟言卻年少時雙腿就廢了,此時才來找溫素靈醫治,這樣的瞎話,宋長臻都不會讓它進耳朵裏。


    “後週陛下尋了個提純精鹽的法子,讓我進京來學學。”孟言卻回答的十分實誠。


    早前宋雲禾給柴彧做了粗鹽提純後,柴彧就親筆書信聯係了孟言卻,隻是諸事煩多,此時才進京。


    “他可真會尋。”宋長臻無不諷刺,想都不用想他也知道是長姐教的法子,“學東西不去宮裏到這裏來做什麽?”


    宋長臻眼光掃過在場的倆個小姑娘,然後停在了孟蟬衣身上,“她是你妹妹?”


    “舍妹孟蟬衣,承蒙秦元公主殿下一直照顧,理應當麵致謝的。”


    “嫡出,親妹?”宋長臻再次確認到,心裏又隱有怒氣,他就知道柴彧送來的人定沒安什麽好心思!


    孟蟬衣跟在宋雲禾身邊三年,知道的事情隻多不少,若隻是一般人家的孩子尚無威脅,但孟氏這樣大又以利傍身的家族,就太不可控了!


    “陛下放心,小蟬雖是我嫡出親妹妹,但即師從了公主殿下,必然尊師重道,以師為母,我孟氏不會過問半分。”孟言卻保證道。


    “以師為母,朕的皇姐是何身份?你倒會給她臉上貼金。”宋長臻暫且信他幾分,後續再安排,先著手眼前之事道:“你們兄妹自去一邊敘話,朕要看看這院裏的東西。”


    “學生給陛下帶路。”說話的時間裏顧青總算是緩過心頭的緊張了,行了禮前麵帶路。


    主屋和東廂房都是姑娘家的住處,宋長臻也沒興趣,直接去了西廂,外麵無異,裏麵卻是各種不屬於當下的醫學器材。


    “孟言卻可進過這屋?”宋長臻聲冷的像冰錐,帶著鋒利的寒氣。


    “未曾,孟公子隻在院子裏和師姐說過幾句話。”顧青未有隱瞞,孟言卻昨日裏到的雲京,住在客棧,送了門帖,今日才上門來看孟蟬衣的。


    “平日裏都有何人進出此處?”宋長臻又問。


    “除了學生師姐和溫姑娘,公主殿下,未允許任命人進出參園的。”


    宋長臻四處看了看不甚明了的器材,最後目光停在了角落裏幾個圓形物體上,走進拿起,心頭一緊,轉瞬又恢複了,“這些是做什麽用的?”


    顧青臉色一時又白了幾分,宋長臻手上赫然拿著她們平時練習開顱術的人頭道具。


    “這是殿下教我們的新知識的,道具。”


    宋長臻眯眼,正要詳細詢問時,院子裏有吵鬧的聲音傳了進來。


    “顧青是我女兒,有什麽不能進去見的!”大嗓門粗曠的男人聲音吵吵著就近了,“孟言卻都能在此,我為何不能進!溫少主行事就是如此不公的嗎?”


    顧青的臉色慘白,宋長臻卻是青怒交加,丟了手上的東西大步跨了出去,“瞎了狗眼的東西,敢在此處犬吠!”


    顧塔巴尋聲看去,一身黑衣的少年麵容英俊,但這話說的太難聽,而且,顧青就跟在他身後,“你是何人在此?為何與我女兒從那屋裏出來,你們做了什麽!”


    顧塔巴說著就要衝進去看,被宋長臻拎住了脖子就丟向了院子裏,“放肆的東西!”


    溫素靈今日裏去見顧劉幾位家主,接了林牧言的傳信趕回來,顧塔巴非要跟著一起來見女兒,未能攔住卻沒想在參園裏就直接遇上宋長臻。


    這會看到顧塔巴被丟,宋長臻的臉色怕是要見血,倒是先將人帶走再說。


    可顧塔巴祖上卻是彪悍的牧人脾性,隻以為自己剛才是一時不察才著了宋長臻的道,當下站起來就衝向宋長臻,嘴裏還不幹淨道:“我好好的閨女偏生給了這麽個婚前不潔的狗屁公主,如今才多大,就帶著野男人進自己的院子,看我不教訓你們這狗男女!”


    溫素靈腦子瞬時就炸開,想要出手,可一切都遲了,宋長臻單手扼住顧塔巴的脖子,森然問道:“你說誰,婚前不潔?”


    顧塔巴掙紮著想要出聲,可是宋長臻根本沒有想再讓他說出半字,捏碎喉骨的聲音像細細的蟲子爬上了所有人的脊骨。


    “西林衛,封鎖整個宋府,隻進不出。”


    “是!”


    出場不到一刻鍾的顧氏家主,像一隻捏碎的雞崽被丟棄在院子中間。宋長臻迅雷不及掩耳話音未落就逼近溫素靈身前,溫素靈堪堪後退,被抵在牆角。


    “從現在起你若敢瞞我一字,我就殺一人,從宋府到宮裏,從宮裏雲京,定讓你看看什麽叫血流成河,你可清楚?”


    “秦。。。”溫素靈隻說出一個字就被宋長臻扼住了脖子,“我問,你答。”


    溫素靈無奈閉眼,再睜開,“好。”


    是他們習慣了宋雲禾的溫善包容,忘記了還有一個血戾的宋長臻,這苦果,隻能自己吃下去。


    “是誰人讓我長姐,失身?”宋長臻問出後兩個字眼睛都發紅。


    “柴。。。”


    溫素靈的脖子又被扼緊,宋長臻多聽一字都隻會更憤怒,“為什麽?”


    溫素靈艱難吐字:“他不是故意的,他沒想傷害她,隻是一時中了情毒。。。”


    “柴彧用我姐姐解情毒?”宋長臻的聲音在發抖,感覺自己的心髒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捏爆了,血色漫的眼中一片腥紅,他那樣溫軟的姐姐,為什麽要遇到這樣的事情!


    宋長臻收緊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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