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弟起床收拾好,到連李氏屋裏去喝了兩碗熱粥,讓母親到大夫那兒拿些傷風感冒藥回來熬,自己則騎上馬流著清鼻涕直奔刑部而去。


    到了刑部,見到滿三,一把抓著他袖子拉他到了關潼生的公務房,她還沒開口,滿三先問她:“昨天見了皇上,要到了什麽封賞?”


    她氣得翻個白眼,“命都差點沒了,還封賞?”


    滿三嚇一跳,“怎麽回事?好好的功勞,怎會差點送命?”


    連弟拍拍他肩膀,“郭二是隻替罪羊,我們查到了不該查出的東西,於是有人送了一個凶手給我們,以此息事寧人。”


    滿三驚地張大嘴,“誰?誰送的?”


    連弟扭頭看看四周,才說:“權相。”


    滿三一愣,結結巴巴地問:“他……他做什麽了怕我們查到?”


    連弟搖頭說:“這需要我們去查。”


    “怎麽查?”


    連弟不可遏製地又打了個大大的噴嚏,才說:“等關書呆來了一起商量。”


    兩人坐著等了好一會兒,關書呆才推門走進來。見兩人坐那兒等他,他卻隻盯著連弟,氣哼哼地說:“郭二不是凶手,你是何時知道的?”他這反射弧長的未免離譜了點。


    連弟揉揉鼻子說:“這個事情是我做的不對,你別生氣,我應該早告訴你的,但你破案壓力太大,我說出了郭二不是真凶,也交不出一個真凶給你,銅錢大俠依舊是不見蹤影,不如先拿郭二交了差再說。”


    關潼生被連弟說的啞口無言,想反駁卻又覺得她說的有道理,沒辦法,他清了清嗓子,問:“接下來,我們怎麽查?”


    “查什麽?銅錢大俠還是張茂身後的勢力?”


    “……”關潼生眨眨眼,“皇上那裏隻怕無所謂銅錢大俠是誰吧?”


    “你終於聰明了一回,”連弟讚道,“張茂是何人所殺,皇上並不關心,但殺人者的動機卻值得商榷,銅錢大俠殺人是為了伸張正義,所以才殺了張茂?他在替天行道,但行的什麽道?那才是皇上想要的,當然,能找到銅錢大俠最好,他直接說出背後真相省了我們好多功夫。”


    關潼生一張臉愁得能擰出水來,“銅錢大俠怎麽找?還有郭二背後的人,我們又怎麽找?”


    連弟看著他得意地一笑,“昨晚我已經找到郭二背後的人了,是權相。”


    關潼生驚得跳起來,“權相!他不是最想抓到凶手的人嗎?”


    “比起找到凶手,掩蓋張茂替他做的事更重要。”


    關潼生一臉呆相,“如今我們怎麽查?”


    “張茂那條線肯定已經查不到東西,以權相的心計,張茂的死已經打草驚蛇,他死之前做的事情被權相交給了其他人還是直接暫停,我們不得而知。如今之計,隻能找薑知這條線。”


    滿三說:“薑知已幾天沒露麵,好多人都在找他。”


    連弟拿手巾擦擦清鼻涕,對滿三說:“薑知你繼續派人找,張茂之前所做之事與兵部的設備有關,軍服、軍靴、弓箭,無論生產哪樣數量都非常巨大,朝廷有四個官營工坊分別生產這些東西。張茂以舒茂身份出現時,是個綢緞商人,與布匹有關,關書呆,我們就先從官營軍服製衣工坊開始查起。”


    “官營軍服製衣工坊?”


    “對,朝廷現在有三十萬大軍駐紮在西北邊境,五萬禁衛軍和兩萬禦林軍在京城,那麽多的人吃穿用度不是一個小數,僅穿衣一項,若兩年發一次新衣,每年就必須準備二十多萬套用於新兵入伍配備和老兵舊衣換新。製衣由官營製衣工坊製作,那布料呢?不管是誰來提供布料,那都是一本萬利,穩賺不賠的生意。”


    “對,舒茂的綢緞商人身份,可以讓他正大光明地買賣軍服布匹。”


    “這也是為何他那麽有錢的原因,他得到的還隻能是很少的一部分,更多的錢是誰賺去了?”


    關潼生與燕三同時開口說:“權相。”


    燕三說:“官營工坊的生產是由雷國公的工部直接管轄,他每年向朝廷提軍服需求,報賢王的戶部拔錢,這中間可沒權相什麽事,權相管得是刑部和禮部。”


    連弟說:“對啊,現在將原料提供一環交給權相賺錢,所有利益均分,大家都有好處可拿,不然怎會平安無事了那麽久呢?”


    滿三說:“難怪你說他們是利益集團。”


    連弟又說:“你們說是什麽事讓銅錢大俠突然跳出來,要替天行道呢?”


    關潼生說:“跟軍服有關的話,就去軍人那裏打探啊。”


    連弟讚賞地笑道:“你這個提議不錯,現在我們分下工,滿三你接著讓人找薑知,同時去一些最近回家的退役軍人家裏,打探一下軍服的事情。關書呆去你父親的商會裏打聽一下,是否有綢緞商人認識舒茂,張茂的用量那麽大,必定是跟最大的布匹商在合作。”


    “好,”滿三點點頭,又問她:“你呢?”


    “我去找趙潛淵,我記得他大伯是官營軍服製造工坊的一個管事,能打聽多少算多少吧,順便跟他提提我四姐的事。”


    關潼生聽了一喜,“得快些定日子,跟他說我們都要去喝他的喜酒。”


    連弟睨他一眼,“他結婚,你倒是比他還高興。”


    關潼生笑道:“四小姐嫁了,就輪到五小姐,我今日就回去讓我娘找媒人去你府上提親可好?”


    連弟嚇一跳:“不行,我家五小姐的親事必須她親自點頭,你去提親也沒用。”


    關潼生伸手拉住連弟,“你讓我倆何時見一見,我親自問五小姐。”


    “等……這個案子結束吧。”


    “說定了。”


    “嗯。”能推多久算多久吧,永遠不讓他知道真相,他就永遠不會受傷。


    關潼生終於得到一個準信,頓覺輕鬆不少,臉上愁容稍減,站起身來說:“好了,現在一起出發吧。”


    看著關潼生和滿三騎馬遠去,連弟一路打著噴嚏往信寧伯府去,趙潛淵在悟禪寺保護那個重感冒的皇上,她去了最多就是與他約個時間,找機會把他大伯叫出來大家見個麵,急不得的。她決定先回家休息,吃過飯再說。


    回家吃了飯,又吃了連李氏給她熬的藥,更覺鼻濁頭沉,身子軟軟的,一頭倒下便再也起不了床。這一覺睡到傍晚時分醒來,太陽快落山,她的鼻子已徹底不通氣。院門再次嘭地被撞開,聽腳步聲是關書呆。


    果然,關潼生推門進來,坐到桌旁自己給自己倒了杯水猛地灌下肚,連弟起身拿塊麵巾擋在臉上,濁著鼻子問他:“怎麽樣?找到那個綢緞商了?”


    關潼生嗯了聲,聽見連弟的濁音問:“你傷風了?”


    連弟撇撇嘴,悶哼一聲,“一定是被皇上傳染的?”


    關潼生一臉遺憾:“為何我沒傳染上?”


    連弟氣得瞪他,“你還想被傳染上!你對你的皇帝是有多崇拜?”


    “……”


    連弟頭昏沉沉地,沒好氣地問他:“你找的綢緞商如何了?”


    “嗯,問到了,京城最大的綢緞商是恒泰祥記的文老板,我問他可認識舒茂,他說在商會裏見過一次,因舒茂是生麵孔,便刻意打聽了下,知道舒茂在外城有個倉庫,因隻做細布,與文老板的客戶不一樣,所以文老板並未特別注意他。”


    “張茂為人低調,做事穩妥,怎會跑到商會裏去?”


    “文老板說,那年南昭的棉花欠收,到了冬季整個市場的棉花供不應求,商會裏有個布匹商從外域剛運到一批棉花,估計,張茂是衝著那人去的。”


    連弟肯定地說:“細布是做軍服的主要布匹,我們查找的方向對了。”


    “嗯。”關潼生興奮地點點頭。


    連弟說:“把官營工坊每年運給前線、禁衛軍、禦林軍的軍服和張茂提供的布匹做個對比,若是相合,那權相不過是在利用職務之便賺軍備的銀子,若是張茂提供的布匹少,則還有別人在做供貨商,若是張茂提供的布匹有多,那權相所行之事……”


    關潼生呆呆地看向連弟,低聲說:“他在另外生產軍服?”


    連弟腦中轉的飛快,也壓低聲音說:“若是能知道多出多少布匹,就能算出多做了多少套軍服,就能知道有多少人!他在養……”軍隊兩個字連弟沒說出口,關潼生已經呆住,終於明白過來:“難怪權相要給我們送個凶手來,阻止我們往下查。”


    “對,查出來他隻能死路一條。”


    關潼生問:“官營工坊是雷國公的管轄範圍,你說他知道嗎?”


    連弟說:“工部尚書薑義信是權相門生,下麵的人要瞞著雷國公也不是不可能。以雷國公的立場,他絕不願意權相有兵。”


    “現在我們該如何查呢?就算趙潛淵的大伯那兒我們能查到運給朝廷士兵的軍服,但張茂提供了多少布匹我們很難查到?”


    連弟煩躁地撓撓頭,“單憑你刑部郎中的身份,我們根本沒資格查到工部去,權相那裏若是讓他察覺我們還在查,你說,我們會橫著死還是豎著死?”


    關潼生哭喪個臉,說:“要不,我去求皇上幫我們吧。”


    “空口無憑的,你怎麽開口求?”


    “那怎麽辦?”


    “你知道小葉住哪兒去了嗎?他也在查,最好找到他跟我們一起,我擔心他會出事。”


    “我去他以前住的客棧找找。”


    “嗯,你去找吧,”連弟回床上躺下說:“我病了,頭疼,讓我睡一覺,明天再說。”


    *


    離京城二十公裏的睦鄰縣,一座小縣城,三條街道,一百多戶居民,溫馨祥和的鄰裏關係是整個縣城最大的特色。


    當夜三更,一處空置多時的民居裏,突然傳出撕心裂肺的陣陣慘叫聲,驚醒了半個縣城的居民,那慘烈的嚎叫持續了一柱香的時間,才漸漸消停。夜色如墨,無人有膽出門一探究竟,甚至燭火都不敢點,仿佛夜色中藏了數不清的怪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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