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弟跟著慧遲師太進到連蒂屋裏,簡單清爽的家居,比庵裏其她帶發修行的居士條件好很多,隻是清燈古佛與青春少女實在是不相搭。


    連弟將屋裏環視了一圈,打開衣櫃,見裏麵的衣服與連家四位小姐的檔次相仿,在生活上,連李氏並未虧待這位連家五小姐。眼前的衣服少了一多半,應該是被帶走了。


    書桌上整齊碼放著一摞書籍,連弟伸手一本一本地翻看,大多是各種佛經,還有兩本詩詞,一本佛經裏掉出半頁紙,連弟拾起一看,上麵一行娟秀的小字: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


    她嗬地一聲冷笑,“她平日裏都接觸些什麽人?喜歡這些東西,春心蕩漾,肯定是跟人私奔了。”


    慧遲說:“她在庵裏幫忙幹點雜事,跟庵裏的姑子來往也不多,就抄抄佛經什麽的,偶爾見她翻翻這些詩。”


    “嗯。”連弟點點頭,早戀當然會瞞著班主任,“她的身份文碟一直由師太保管著,人跑了,文碟還在嗎?”


    “發現她不見了,我趕緊檢查了,文碟還在。這兩日有兩個姑子來問她的去向,我也隻好說,連蒂年紀不小了,家裏找好了人家,回家準備嫁人了,過兩日,家裏就來拉東西。”


    “師太可知她是跟誰跑的,用什麽身份跑的?”


    慧遲搖搖頭。


    “庵裏與她相好的人多嗎?”


    “隻有兩個比較親近的姑子,居士流動性大,長期住庵裏的也都上了年紀,姑子每日誦經修行,並沒有太多與她親厚的人。”


    “既如此,先這樣吧,對外一致說連蒂已回家嫁人了。”


    連弟和連潔也沒動屋裏的衣服,出庵回城。


    到了信寧伯府,進到連李氏屋裏,屏退下人,連潔將庵裏情況一說,氣得連李氏跳起來就開罵,連弟費勁將母親壓製住。


    連李氏說:“事到如今,阿弟必須做回連蒂了,你去把刑部的差事辭了。阿潔成親的事和你的親事,由你父親做主,他再有兩個月就回來了。”


    連弟為難地說:“我如今的差事還真不是說辭就能辭的,今日才去見了皇上,不好糊弄啊。”


    連李氏驚訝地說:“你連皇上都見著了?這可如何是好?”


    “先緩緩吧,連蒂回家的事也就普照庵裏的人知道,這府裏人又不認識他們,短時間內不會有人知道。我會盡快把手頭的事情做完,然後回歸連蒂的身份出嫁。這段日子注意府裏人不要與普照庵有任何來往。”


    連李氏點點頭,“也隻能如此了。”


    吃過晚飯回到劍桐院,連弟躺床上將近日的事情在心裏默默理了一遍,首先是張茂被殺,然後他們查找凶手,相府的人並不配合,查到木枝巷一定讓他們慌了神,為了阻止他們繼續查下去,有人順勢送來一個凶手。如今想要繼續查下去,有兩條路,一條是找到薑知,另一條,嘿嘿。


    她理完思路跳下床,換了一身夜行服,更鼓敲過二更,京城已進入宵禁,等閑人等都不敢在路上停留。她悄悄走出房門,施展輕功飛簷走壁,向刑部監牢潛去。


    郭二關進牢裏已兩日,關潼生在皇上麵前也已交了差,接下來,郭二這隻替罪羊必會被盡快處理掉。所以今晚,會是張茂身後隱藏勢力出動的時間段,想知道是誰在後麵興風做浪,盯緊郭二必有收獲。


    刑部牢房的守衛對連弟來說,算不上森嚴,她輕易躲過獄卒,飛身躲在關押郭二的那間牢房的屋頂,輕揭起一片瓦向下看去。


    郭二神色黯然地坐在一堆稻草上,耷拉個腦袋,就那麽一動不動,好一會兒,若不是他的手指後來輕微地動了動,連弟都懷疑他是不是已經死了。


    連弟輕輕躺在瓦片上,而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下麵牢房裏,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四周依然寂靜無聲,今夜的天空繁星密布,絕不是夜黑風高適合殺人的天氣,難道自己的判斷有誤?她坐起身,又揭開瓦片看了看,郭二與剛才的姿勢一般無二,他似乎也在等待。


    終於,牢房的門層層打開,連弟打起十二分精神,盯著進來的人,就見一個獄卒帶著個婦人走了進來,那婦人走到牢房外一眼見到郭二,撲到欄杆上,捂著嘴哭起來。


    郭二從第一道牢門開啟的時候,便已經起身走到欄杆邊,現在見婦人哭,不耐煩地說:“不過幾年的時間我就回來了,你哭什麽?”


    婦人扭頭看看獄卒,擦淚低聲說:“大人答應的東西都給妾身拿來了,他叫你放心,會依照約定給你輕判。”


    郭二鬆了一口氣,點頭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婦人卻說:“夫君這樣做真的合適嗎……”


    “夠了!”郭二打斷婦人的話,“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你隻管把兒子帶好,等我回來必定將你視作正妻,好好跟你過日子。”


    那婦人聽了眼睛隻微微一亮,隨即又暗淡下去,大約是覺得由妾到妻是個莫大的吸引,但眼前的男人能否安全回來卻實在難說。郭二揮揮手,轉過身不再理她。婦人垂著頭跟在獄卒身後走了。


    連弟聽完兩人的對話,知道今晚郭二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便悄悄跟著婦人,在牢房外的僻靜處,一個灰衣長衫的男人安靜地站在那兒。她走過去對那人微微福了福,低聲說道:“妾身的夫君就請先生多多關照了,望先生說到做到,若他在西北苦寒之地失了性命,妾身是不願獨活的,必定拚死也要將此事真相說出來。”


    灰衣男子說:“我家主人說到做到,流放幾年必讓他回來,你隻管放心,不會要他性命。”


    婦人沒再說什麽,隻對他福了福,轉身離開。


    灰衣人等婦人離開後,向另一個方向走去,獄卒跟在他身後一起離開。連弟在心裏默數了二十下,往兩人離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遠遠地看著兩人拐進一條胡同,她趕緊跟著跑過去,胡同一眼能看到頭,卻空蕩蕩不見了兩人蹤影,她跑進去左右看兩邊的住戶,沒有一戶符合大戶人家的標準,兩人絕不會住在這裏。


    她心中一凜,暗道不好,一股勁風從她腦後襲來。她就地一滾,避過襲擊,順勢從靴子裏抽出匕首,回身一揮,向來人的手腕割去。


    來人正是那個獄卒,連弟看清他的臉卻並不認識,刑部的獄卒她都見過,並無此人。


    連弟手腳齊動,一口氣連攻了七八招。她自習武那天開始,便信奉風清揚的“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的真理,近身格鬥更是要求快準狠,能一招解決的,絕不用一招半,她的功夫在連家武學的基礎上加入了自己的領悟,這是她自創的一套功夫。


    來人身手不凡,在連弟的強功下亂了兩三招,便迅速調整過來,兩人一來一往竟然過了二十多招。


    連弟雖習武多年,但一直躲在家中,並沒有機會真正跟人過招,在學堂與人打架,也大多是胡鬧為主。此時突然遇到勢均力敵的真正高手還是頭一回。她打起精神應對,幾次對手想伸手扯下她的遮麵巾,都被她險險避過。


    連弟並未與人真正拚過命,但對手卻是身經百戰的老手。他見連弟身材纖細,眉眼清秀,看年紀應該不大,沒想到身手卻如此了的。招式上偶有連家拳的影子,卻又似是而非,看不出是何門何派,但卻招招實用,不容小覷。


    他越打越是心驚,京城幾時出了這樣一位高手。


    再打下去就會驚動巡防的禁衛軍,必須速戰速決,獄卒突然抽出腰間盤著的軟劍,抖著劍尖朝連弟攻去,連弟邊退邊擋,抓住機會反攻了兩招,待獄卒回防時卻並未繼續進攻,而是轉身就向胡同外跑去。


    獄卒呆了一下,怎麽一下跑了,但他旋即明白,連弟見了他的兵器才跑的,一定是認出了他是誰。此人絕不可留!獄卒拔腿便追了出去。


    連弟剛跑出胡同口,一隻手抓住她胳膊將她扯了過去,另一隻手捂住她口鼻,她正要掙脫,卻聞到捂臉的手上一股熟悉的味道。她一下放鬆下來,任由他拖著跑到旁邊鋪麵門前,拉著她一蹲,一個大竹筐兜頭蓋下來,將兩人罩在裏麵。


    長街盡頭傳來禁衛軍的馬蹄聲,胡同口,獄卒衝出來,左右張望,但漸近的馬蹄聲讓他不得不停止找尋,轉身回了胡同。


    大筐裏兩人緊緊地擠在一起,她伸手扯下麵巾,衝他裂嘴一笑,小聲說:“你不是說道不同,不相為謀?幹嘛還幫我?”


    葉仞山頭一扭,不答理她。


    她湊近他,說:“你我都追到了這裏,可見思維一致。獄卒是假扮的,他是權相的四大護衛之一沈開,一柄鬼見愁軟劍使的出神入化,京城無人能及。”


    葉仞山聽了微一點頭,連弟心中歡喜,又說:“你既沒走,回來我們一起查吧。”


    禁衛軍騎著馬從兩人麵前呼嘯而過,慢慢的一切歸於平靜,連弟掀開大竹筐站起身來,葉仞山也站起身來,深深看她一眼,並未說話,反而轉身跑了。


    連弟在他身後哎了一聲,並不敢大聲地喊,眼睜睜看他跑遠,心中懊悔,不該告訴他沈開的事。


    一路飛簷走壁潛回劍桐院,她的院子雖有一個劍字,習的卻不是劍術,而是一條軟鞭,平時沒事一直纏在腰間。因都是軟兵器,她才對使軟劍的沈開格外注意。


    換下夜行服,躺上床,臉上仿佛仍能感受到葉仞山手掌的力度。看著他義無反顧地離開,她又氣又擔心,他若是自己查到左相府,府中那麽多高手,他一介仵作如何應對?


    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不由地憤憤罵道:“爛葉子,臭葉子,拽什麽拽,有本事就比一比,看誰先查到真相。”罵完覺得鼻子裏一陣癢,忍不住阿嚏打了個大大的噴嚏,完了揉揉鼻子,嘟囔道:“希望是有人在惦記我,不是感冒了。”


    翻身拿被子將自己裹好,眼皮一搭,沉沉睡去。


    一夜噩夢不斷,本來夢到了最開心的事,她終於嫁了,但糟糕的是臨上花轎時,發現嫁衣不見了。一家人急得團團轉,不知該怎麽辦。一覺醒來,頭昏目旋,噴嚏連連,皇上的感冒病毒終於成功登陸她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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