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竹忽然暈死過去,蚩青琉也嚇了一跳。他心道自己也沒用太大的力氣,怎麽這孩子自己就暈過去了?倘若他真的死了可就難辦了,不僅要挾不成,反倒連自己的一線生機也給堵死了——


    他慌忙鬆了扼住竹喉嚨的那隻手,而竹的身子也隨之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看得人心焦。蚩青琉下意識的握住禦獸鞭用以自衛,他緊盯著田胤,生怕他突然使出什麽殺招來。


    見到蚩青琉將那男孩鬆開了,田胤心中暗自鬆了口氣。他這時才想起來應該在尚未打破囹圄時將他那鞭子收繳過來。胸口的鞭痕還在隱隱作痛,那傷不重,但也不算輕。此時蚩青琉又將鞭子握回手裏,倒叫田胤有些頭疼。


    他默默在心中念著靈咒,將體內靈力導出覆蓋全身,形成一個堅不可摧的透明屏障,接著才緩步走向蚩青琉。


    “把那孩子交出來,你現在根本沒資格跟我談條件——”田胤黑著一張臉,眼神中少見的多了幾分淩厲,原本一向風流儒雅的腔調也好似玄冰利刃般,一個字一個字的戳進蚩青琉的耳朵裏。


    “休想!”


    蚩青琉見田胤突然走近,馬上攥住竹的胳膊,盯著田胤一字一句道,“你帶我去蒼玉門,我保他沒事!”


    “你能保他沒事?”田胤不禁嗤笑,“少說廢話,把他交給我。”他已將自己大半的靈力用在構築屏障上,誠然,此時的田胤是不可能再拋出像之前那般的靈壓了,就連可用的法術都變得十分有限,而見蚩青琉被自己的氣勢嚇住,遲遲沒有出鞭,田胤瞧瞧從衣袖中摸出個咒符來。他一甩袖將那咒符迎頭拋向蚩青琉,而蚩青琉也出鞭相迎。鞭鋒穿越咒符徑直打在田胤身上,卻一點痕跡也沒留下。蚩青琉驚訝得睜大了眼睛,他緊盯著田胤,喉結在脖子上蠕動了一下。


    “你——”


    “你什麽你,你已經輸了。”


    看著自己甩出的咒符牢牢的黏在那長鞭之上,田胤暗自鬆了口氣。他口中低聲念了句“合——”,咒符便與黑鞭的煞氣融為一體,化作一道袖珍的小小囹圄,將蚩青琉囚住。那正是靠著蚩青琉鞭上的煞氣化作的囹圄,隻有田胤才解得開。雖然竹尚在蚩青琉手中,但那條鞭子,算是徹底被封住了。田胤隨即解了覆蓋周身的屏障,靈力一經回歸,他便將手伸向目瞪口呆的蚩青琉,從他手掌中將竹抱了出來。田胤手上的靈力與囹圄中的煞氣相抵,發出電光火石的般的磨礪聲,蚩青琉原本死死拉住竹的那隻手被田胤的靈力刺傷,不過片刻便焦黑了大片。


    “你便好生在這囹圄裏待著吧。”田胤小心翼翼的將竹橫抱在懷裏,對著蚩青琉拋下了一句。


    “待我確認他沒事再回來收拾你。如果他有事,你就別想著什麽蒼玉門了,想想自己要葬在何處還現實些。”


    說完,田胤抱著懷中的男孩,頭也不回的走出了蚩青琉的小屋。


    他在薊郊找到了間無人的農家屋舍,想來是近日國都大亂,薊城附近的住戶能逃的也都逃走了,田胤將懷中的男孩安放在床榻上,又給他渡了些靈力安神,這才在男孩身邊盤坐下來,閉目調息。


    這一戰,其實比他想象中的費力些,他沒想過自己會受傷,也沒想過會耗費如此之多的靈力。來日回去了,可要叫師兄帶著自己回一趟無虛山,好好補補。


    田胤這一入定,便是好幾個時辰,屋外天色漸暗,躺在他身邊的竹也慢慢蘇醒。


    夢魘已破,身邊盡是那青衣方士恬靜安然的氣息。竹打了個哈欠,揉著眼睛從床上坐起來,一抬頭便看到田胤盤坐在床腳,胸前的衣服上還沾著血痕。


    是他救了我……


    竹默默想著,悄悄湊過去看田胤的臉。


    田胤入定後,鼻息幾乎難以察覺,竹見他一動不動的,抬起手將食指放在他鼻子下麵試了老半天,才感到他微弱的氣息,不由得長舒了一口氣,“還活著……但是……”


    他看著田胤胸口的血痕,鼻子不知為何忽然有些發酸。


    他也受傷了……就跟之前幫過自己的老伯一樣,但老伯已經死了……


    “不要有事啊……”


    竹垂眸靠上去,張開雙臂想要將田胤納入懷中。他的觸碰讓田胤的身子向一側傾斜了些許,這一動,原還在神遊天外的田胤便被他驚醒了,他睜開眼睛看著身邊的小家夥耷拉著腦袋黏在自己身上,無奈抿唇一笑,抬起手揉了揉人的小腦瓜。


    “醒了?”


    “啊……”


    聽到田胤的聲音,竹嚇了一跳,他連忙收回手,緊接著才感到田胤溫暖的手掌在自己頭頂的觸碰,竹不由得有些沉醉了,他眼裏滲出一兩點淚花,衝著田胤用力點了一下頭。


    “怎麽又哭了?”田胤看著他,眉心微撚。


    竹慌忙將自己眼角的淚水擦去,抬起頭看著他,露出有些羞澀的淺笑,臉上還帶著一抹微紅。


    “心思倒是敏感的很啊……”田胤感歎著,也衝著男孩微微笑了一下。


    看到田胤的笑容,竹臉上更紅了,他低下頭,心跳都跟著快了起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緊張,但是麵對田胤,他總想著不能失了分寸,他就像天邊的神明,飄然而至,而自己隻是地上的一塊小石子,能夠被他看上一眼,已經是天大的榮幸。


    他衝我笑了。


    竹在心裏甜滋滋的想著,驀的又看到田胤胸口的血痕,竹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笨蛋!也不知道問問他的傷,真是——


    竹隨即指了指田胤胸口的傷處,又看看他。


    “嗯?傷口嗎?”田胤順著竹的目光低下頭瞧了瞧,“放著不管它自己也會愈合的,不用擔心。”田胤輕笑道。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樣的傷口,索性就勻出些靈力護著,等著那道鞭痕自己痊愈。雖說占用了本就所剩不多的靈力,但目前似乎也隻能這樣了。


    “呃……”


    竹眉頭微皺。他明白了田胤叫自己不要擔心的意思,但看著他衣服上那道觸目驚心的血痕,竹心裏還是放心不下。他之前是看過母親為父親處理傷處的,即便是小小的劃傷母親也會慎重處理,畢竟像他們這樣的貧苦人家,根本用不起草藥,傷口一旦化膿,人可能就活不了了。而田胤身上的傷已經遠不是小小的劃傷。竹伸手拉了拉田胤的衣服,又指指他的衣領,示意他把上衣解開。


    “怎麽?”田胤挑了一下眉。


    竹又重複一遍動作,最後又指了指田胤胸口的血痕。


    “你想看這個?”田胤低下頭看向自己胸前的那道傷。


    “嗯!”竹用力點了一下頭。


    田胤看著他認真的小模樣,無奈笑了一下,慢條斯理的將自己身上衣帶解開,露出白皙的上身。


    他的身子沒有任何一絲多餘的贅肉,而肌肉又都處在剛剛好的位置上,不會太突出,但也不會顯得單薄。而他衣服下麵的肌膚,似是比那張麵容還要白皙一些,所以當胸前的那道傷痕露出來時,也便顯得格外刺眼。


    “啊……”


    竹一見之下,又氣又慌。這根本就是一點也沒有處理過啊!皮開肉綻的,連血也沒有完全止住。


    他皺著眉頭盯著田胤看了一會兒,而對方卻根本沒有理解到事情的嚴重性,竹急得不行,他幹脆從床上站起來,按住田胤赤裸著的肩膀,想讓他躺下來。


    “又要做什麽?”田胤看著突然起身的小男孩,不解的皺眉,而那孩子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還是一下一下的按著他的雙肩。


    “……要我躺下嗎?”田胤看著竹,又見對方用力點了一下頭,雖是不解,但也還是遂了他的意,側過身平躺下來。而竹側跳下床,在那屋子裏找了塊舊布,又跑去屋外的水缸裏盛水,接著衝向灶台。


    田胤看著屋裏的小人兒跑來跑去的忙碌身影,露出一絲淺笑。這又接水又起灶的,合著這是要做飯?但屋裏好像並沒有什麽食物啊……他默默想著,這樣躺了一會兒,又覺得自己半裸著上身有失體統,坐起來想要把衣服穿上,誰知竹見了,馬上衝回來又把他整個人按到床上。田胤無奈,隻得由著他。他倒不介意被人伺候著,畢竟他從小就是被伺候大的,但是叫一個十歲小孩為自己忙前忙後,他心裏多少有些過意不去。


    終於,竹把找到的舊布塊就熱水煮過後撕成一條條的繃帶留作備用,他接著又端著盆清水走到田胤床邊,小心的幫他清理傷處,過程中害怕弄疼了他,還湊過去用小嘴對著田胤的傷口吹吹氣。


    “不疼不疼,痛痛飛……”


    竹學著以前生病時媽媽安慰自己的話語,一麵奶聲奶氣的說著,一麵將田胤胸前一寸來長的口子包紮妥當。


    “好啦,這樣應該就沒事了。”最後打好布結,竹輕輕拍了下田胤的肩膀。


    “好了?”田胤從床上坐起來,看著麵前的小人兒,臉上帶著淺笑。


    “嗯!”


    “年紀不大,會的倒不少。”田胤溫言說著,抬手揉了揉竹的小腦瓜,“謝謝你啦。”


    “嘿嘿……”竹低下頭,一張笑臉蛋又羞紅了。哈哈……他誇我了。


    “怎麽又害羞了?”


    田胤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心道這孩子也太靦腆了些,不過小孩子,老實點是好的,否則整天上躥下跳,帶在身邊也不安生。他這樣想著,又將竹上下打量了一番,沉思片刻,續道:“你以後想跟我走嗎?”


    “誒?”竹猛然抬起頭,看著田胤,不由得有些錯楞。


    他說什麽?那意思是……以後都可以在一起嗎?


    “不明白嗎?那我再說得直白一些,我想收你為徒。”田胤認真道。他原是看重了這孩子天生的神通,已經想要將他帶回師門,隻是他不確定自己想不想做這孩子的師父。而經過了如今這一番,他覺得眼前的小男孩其實也蠻可愛的,把他讓給其他師兄,倒是有些可惜了,索性自己這就收下他,來日細心培養,終能成器。


    田胤想的很簡單,而竹卻漲紅了臉,盯著他遲遲不出聲,田胤不由得皺起眉頭。


    “怎麽?不想做我的徒弟嗎?”


    他盯著竹,神色也變得嚴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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