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澤，洪武二十年生人，自幼喪母，三歲那年家中長兄參軍，戰死沙場。”</p>
“洪武三十四年，你父親戰死於靈壁之戰，而你，則是被東南海商之一的鄭思恩收養。”</p>
“次年，也就是洪武三十五年，鄭思恩將你送到了嘉興一戶老夫婦的家中，自此你改隨那對老夫婦的姓氏，成了王承澤。”</p>
“永樂二年，你高中進士，被派到嘉興府觀政，後來嘉興府原知州私通倭寇、劫掠百姓而被處死，你接任了嘉興知州的位置。”</p>
短短的幾句話，朱瞻垶就點出了王承澤的一生。</p>
說完，朱瞻垶收起了手中的密報，抬起頭饒有興致的看著王承澤。</p>
“受人恩澤，永世不忘，甚至是為此堵上了你以及家人的性命也在所不惜。”</p>
“但為了報恩，亦或者應該說是為了恩人報仇，你借著東南海商留下來的渠道私通倭寇，以至於倭寇連年寇邊，劫掠百姓。”</p>
“我是改誇你有情有義呢，還是應該罵你數典忘祖呢？這麽多年的聖賢書你讀到狗肚子裏去了？”</p>
隨著朱瞻垶的話音落下，周遭的百姓們也開始抑製不住的討論了起來。</p>
自永樂四年王承澤接任嘉興知州開始到現在，王承澤當真是可以作為百姓父母官的表率了。</p>
吏治清明，勤勤懇懇，公正廉明。</p>
不管是在處理桉子、關照百姓還是工作努力程度上，王承澤都可以說是大明官員中少有的了。</p>
但就是這麽一個人，朱瞻垶卻說他私通倭寇？</p>
百姓們一時之間有些難以接受。</p>
“不愧是太孫殿下，自蕭時中到應天再到現在，也不過幾天的時間罷了，竟然查得如此的透徹。”</p>
在百姓的質疑聲中，王承澤抬起了頭，從側麵承認了朱瞻垶所說的一切。</p>
“素來聽聞騰驤衛在到了安南之後頗有作為，不管是在刺探當地土豪士紳的情報還是滲透方麵都頗有建樹，以前我隻當是那些官員為了奉承皇太孫才說的，但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p>
“雖然罪臣早就知道有朝一日會暴露，但沒曾想，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p>
說罷，王承澤的臉上露出了複雜的神色。</p>
有不甘，有悔恨，亦有擔憂。</p>
“為了幾個通敵賣國的商賈，你就堵上了全家的性命。</p>
朱瞻垶絲毫不為所動，冰冷的看著王承澤。</p>
在朱瞻垶心中，你可以通敵叛國，畢竟不管是什麽時代什麽民族都不缺這種人，但能讓朱瞻垶在不能容忍的情況下還感到怒火中燒的也就隻有私通倭寇了。</p>
“受人之恩，罪臣無悔。”王承澤低著頭，語氣很是平澹，給人一種似乎他並不是罪犯的感覺。</p>
朱瞻垶見狀歎了一口氣。</p>
他此前並不知道王承澤這個人，也不知道他的所作所為。</p>
現在知道了，朱瞻垶心中隻覺得可惜。</p>
如果這王承澤沒有誤入歧途，以他的能力來說絕對會是個頗有作為的官員，而且還是個難得的清官，這從他的為官履曆之中就能看得出來。</p>
但可惜，他自幼年時期就走上了岔路。</p>
王承澤整個人就是一個怨念的集合體。</p>
幼年喪母本就是一種陰影，兄長參軍，於北疆抵禦蒙元後裔而戰死，本來到此為止，一切都還是正常的，但變故就在他的父親身上。</p>
他的父親死於靖難之役中的靈壁之戰，還是作為建文一方的將士戰死的，當時已經懂事的他將仇恨歸在了戰爭上，歸在了舉兵靖難的朱棣身上。</p>
而後，他被東南海商救下，受他們的資助讀書，受他們的幫助入朝為官，自然而然的，在東南海商因為私通倭寇被朝廷羈押並連坐之後，他也將這份仇恨放在了朝廷身上，放在了朱家人身上。</p>
私通倭寇侵擾浙江沿海，甚至派人以賑災的名義抽調備倭軍，都是他的計劃。</p>
而讓他這麽做的原因就那麽兩個。</p>
第一，是為他的父親報仇，因為他將他父親的死歸在了永樂皇帝朱棣的身上。</p>
第二，是為了報恩。</p>
不管東南海商當初救下他是為了什麽，但有一點是母庸置疑的，那就是沒有東南海商，就沒有現在的王承澤。</p>
事實上，在收到王承澤的相關資料時，朱瞻垶是跟遺憾的。</p>
如果不是王承澤私通倭寇，那朱瞻垶說什麽都會留他一條命，最起碼給他一個機會。</p>
</p>
哪怕是王承澤窩藏救下當初被老爺子判以株連的東南海商後人，朱瞻垶也願意保他一命。</p>
可惜，這王承澤做下的偏偏是私通外敵，而且還是倭寇。</p>
“這幾年來你為政廉明，是為了什麽？”</p>
朱瞻垶看著低著頭似乎已經認命了的王承澤，心中越發地感覺可惜。</p>
“是對私通外敵之事感到羞愧而做出的贖罪之舉？還是為了給那個你提早送走的兒子……”</p>
“不，應該說是鄭家後人。”</p>
聽到這裏，一直平靜如水，就連在明知道自己即將身死也毫無波動的王承澤終於是有了情緒上的波動。</p>
“不，不！不！”王承澤激烈的掙紮了起來，但他不過是一介書生，又怎麽能掙脫騰驤衛的掌控？</p>
“殿下，殿下！”王承澤抬起頭，臉上滿是哀求。</p>
“鄭新是無辜的，他不知道他的血脈，不知道我的所作所為，他隻是一個最平常不過的孩子！”</p>
“罪臣知罪！罪臣願意交代一切！包括朝中和這件事有關係的人以及與倭奴聯絡的時間、方式和暗號！”</p>
“隻求殿下放他一條生路啊！”</p>
王承澤哭求著，身子好像是失去了力量，下肢已經整個癱軟。</p>
鄭新是王承澤的兒子，但卻姓鄭，這是因為這個孩子是隨母姓的。</p>
沒錯，鄭新的生母、王承澤的發妻正是當年救下且自助了王承澤的東南鄭姓海商。</p>
雖然是鄭姓商人的庶女，但到現在，鄭新已經是活在世上的唯一一個身具鄭氏血脈的後人了。</p>
王承澤之所以提前將其送走，就是為了給他的救命恩人留下最後的血脈傳人。</p>
然而，這可能嗎？</p>
“很遺憾。”看著已經失去了所有希望的王承澤，朱瞻垶緩緩開口，給他的背上放上了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p>
“他已經死了。”</p>
“洪武三十四年，你父親戰死於靈壁之戰，而你，則是被東南海商之一的鄭思恩收養。”</p>
“次年，也就是洪武三十五年，鄭思恩將你送到了嘉興一戶老夫婦的家中，自此你改隨那對老夫婦的姓氏，成了王承澤。”</p>
“永樂二年，你高中進士，被派到嘉興府觀政，後來嘉興府原知州私通倭寇、劫掠百姓而被處死，你接任了嘉興知州的位置。”</p>
短短的幾句話，朱瞻垶就點出了王承澤的一生。</p>
說完，朱瞻垶收起了手中的密報，抬起頭饒有興致的看著王承澤。</p>
“受人恩澤，永世不忘，甚至是為此堵上了你以及家人的性命也在所不惜。”</p>
“但為了報恩，亦或者應該說是為了恩人報仇，你借著東南海商留下來的渠道私通倭寇，以至於倭寇連年寇邊，劫掠百姓。”</p>
“我是改誇你有情有義呢，還是應該罵你數典忘祖呢？這麽多年的聖賢書你讀到狗肚子裏去了？”</p>
隨著朱瞻垶的話音落下，周遭的百姓們也開始抑製不住的討論了起來。</p>
自永樂四年王承澤接任嘉興知州開始到現在，王承澤當真是可以作為百姓父母官的表率了。</p>
吏治清明，勤勤懇懇，公正廉明。</p>
不管是在處理桉子、關照百姓還是工作努力程度上，王承澤都可以說是大明官員中少有的了。</p>
但就是這麽一個人，朱瞻垶卻說他私通倭寇？</p>
百姓們一時之間有些難以接受。</p>
“不愧是太孫殿下，自蕭時中到應天再到現在，也不過幾天的時間罷了，竟然查得如此的透徹。”</p>
在百姓的質疑聲中，王承澤抬起了頭，從側麵承認了朱瞻垶所說的一切。</p>
“素來聽聞騰驤衛在到了安南之後頗有作為，不管是在刺探當地土豪士紳的情報還是滲透方麵都頗有建樹，以前我隻當是那些官員為了奉承皇太孫才說的，但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p>
“雖然罪臣早就知道有朝一日會暴露，但沒曾想，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p>
說罷，王承澤的臉上露出了複雜的神色。</p>
有不甘，有悔恨，亦有擔憂。</p>
“為了幾個通敵賣國的商賈，你就堵上了全家的性命。</p>
朱瞻垶絲毫不為所動，冰冷的看著王承澤。</p>
在朱瞻垶心中，你可以通敵叛國，畢竟不管是什麽時代什麽民族都不缺這種人，但能讓朱瞻垶在不能容忍的情況下還感到怒火中燒的也就隻有私通倭寇了。</p>
“受人之恩，罪臣無悔。”王承澤低著頭，語氣很是平澹，給人一種似乎他並不是罪犯的感覺。</p>
朱瞻垶見狀歎了一口氣。</p>
他此前並不知道王承澤這個人，也不知道他的所作所為。</p>
現在知道了，朱瞻垶心中隻覺得可惜。</p>
如果這王承澤沒有誤入歧途，以他的能力來說絕對會是個頗有作為的官員，而且還是個難得的清官，這從他的為官履曆之中就能看得出來。</p>
但可惜，他自幼年時期就走上了岔路。</p>
王承澤整個人就是一個怨念的集合體。</p>
幼年喪母本就是一種陰影，兄長參軍，於北疆抵禦蒙元後裔而戰死，本來到此為止，一切都還是正常的，但變故就在他的父親身上。</p>
他的父親死於靖難之役中的靈壁之戰，還是作為建文一方的將士戰死的，當時已經懂事的他將仇恨歸在了戰爭上，歸在了舉兵靖難的朱棣身上。</p>
而後，他被東南海商救下，受他們的資助讀書，受他們的幫助入朝為官，自然而然的，在東南海商因為私通倭寇被朝廷羈押並連坐之後，他也將這份仇恨放在了朝廷身上，放在了朱家人身上。</p>
私通倭寇侵擾浙江沿海，甚至派人以賑災的名義抽調備倭軍，都是他的計劃。</p>
而讓他這麽做的原因就那麽兩個。</p>
第一，是為他的父親報仇，因為他將他父親的死歸在了永樂皇帝朱棣的身上。</p>
第二，是為了報恩。</p>
不管東南海商當初救下他是為了什麽，但有一點是母庸置疑的，那就是沒有東南海商，就沒有現在的王承澤。</p>
事實上，在收到王承澤的相關資料時，朱瞻垶是跟遺憾的。</p>
如果不是王承澤私通倭寇，那朱瞻垶說什麽都會留他一條命，最起碼給他一個機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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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王承澤窩藏救下當初被老爺子判以株連的東南海商後人，朱瞻垶也願意保他一命。</p>
可惜，這王承澤做下的偏偏是私通外敵，而且還是倭寇。</p>
“這幾年來你為政廉明，是為了什麽？”</p>
朱瞻垶看著低著頭似乎已經認命了的王承澤，心中越發地感覺可惜。</p>
“是對私通外敵之事感到羞愧而做出的贖罪之舉？還是為了給那個你提早送走的兒子……”</p>
“不，應該說是鄭家後人。”</p>
聽到這裏，一直平靜如水，就連在明知道自己即將身死也毫無波動的王承澤終於是有了情緒上的波動。</p>
“不，不！不！”王承澤激烈的掙紮了起來，但他不過是一介書生，又怎麽能掙脫騰驤衛的掌控？</p>
“殿下，殿下！”王承澤抬起頭，臉上滿是哀求。</p>
“鄭新是無辜的，他不知道他的血脈，不知道我的所作所為，他隻是一個最平常不過的孩子！”</p>
“罪臣知罪！罪臣願意交代一切！包括朝中和這件事有關係的人以及與倭奴聯絡的時間、方式和暗號！”</p>
“隻求殿下放他一條生路啊！”</p>
王承澤哭求著，身子好像是失去了力量，下肢已經整個癱軟。</p>
鄭新是王承澤的兒子，但卻姓鄭，這是因為這個孩子是隨母姓的。</p>
沒錯，鄭新的生母、王承澤的發妻正是當年救下且自助了王承澤的東南鄭姓海商。</p>
雖然是鄭姓商人的庶女，但到現在，鄭新已經是活在世上的唯一一個身具鄭氏血脈的後人了。</p>
王承澤之所以提前將其送走，就是為了給他的救命恩人留下最後的血脈傳人。</p>
然而，這可能嗎？</p>
“很遺憾。”看著已經失去了所有希望的王承澤，朱瞻垶緩緩開口，給他的背上放上了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p>
“他已經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