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師者,天之師也。


    自祖天師張道陵起,天師的稱號,幾乎成為了龍虎山的專屬稱號。


    不過,眼前的老天師,雖然名為天師,但是實際稱呼並非天師,而是被成為大真人,這龍虎山天師府亦成為大真人府。


    蓋因自大明太祖登基之後,聽聞天師之名,笑道:“天豈有師乎?”於是傳承數千載的天師,便被改稱呼為大真人。


    自太祖一朝,及至太宗皇帝死之前,世人皆稱之為大真人府。


    等到後來朝廷威勢減衰落,諸方才複以天師稱呼。


    可是即便如此,如今大明朝廷的金書玉冊之上,對待龍虎山的記錄,依然是大真人府,不複天師之名。


    “道無先後,達者為先。道友何必客氣。”老天師輕笑著開口道。


    身為眾人眼中的天下有數的強者,江湖至尊榜上的第一人,老天師沒有那種別人想象中的霸氣,反而平和淡然的仿佛是一個普通老道士一般。


    裴玄景淡淡道:“還請前輩指點。”


    “道友請!”


    “既然如此,晚輩就獻醜了!”裴玄景開口。


    話音落筆,五指翻手化掌,紫青色的電芒在手中匯聚,化作一掌巨大雷掌,朝著老天師拍下。


    “雷法?”老天師淡然一笑,毫不在意,輕輕揮動袖袍,無數的雷電炸響,朝著雷掌轟去。


    龍虎山的雷法聞名已久,當初的祖天師正是憑借這一手五雷正法,才縱橫天下。


    神霄派的雷法真的論起來也是源自其中,雖然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另開一脈,但是卻也難免有相通之處。


    兩道耀眼的雷光在空中碰撞炸裂開來,電光激蕩,風雲聚散。


    浩浩蕩蕩的氣浪宛如實質一般,自兩人交手的中心向著四方席卷而去,若非這座演武場是特製的石材配合玄鐵澆築而成,恐怕兩人的一個交手,就會震裂開來。


    裴玄景站立不動,麵色淡然,任由無盡的氣浪衝擊,身上的先天雷罡氣自動運轉,隔絕一切。


    他雙眸中有神光閃爍,嘴角含笑,而後猛然踏出一步,周身渾厚的真氣肆意鼓蕩,盈盈血氣沸騰,猛然一拳轟出。


    氣勢磅礴的拳力撕裂眼前的一切,接連不斷的氣爆轟鳴之聲不絕於耳,風雷相伴,仿佛就連天穹都能擊碎。


    呼嘯之聲,伴隨著裴玄景這可怖至極的一拳,攜帶破滅一切的氣息,朝著老天師洶湧而去。


    在所有人的眼中,就恍若是黃河泛濫,一發不可收拾,浩瀚激蕩的洪水頃刻洶湧而去,似乎要將老天師淹沒其中。


    “這還是人嗎?”


    “這是武道極致能夠施展出來的力量嗎?”


    “可怖!”


    此刻,裴玄景就是萬眾矚目的中心,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他身上。


    “嗬嗬!”


    一聲淡淡的笑聲傳出,原本眾人眼中猶如滔天巨浪中搖曳的扁舟般的老天師,忽然隨著淡淡的笑聲,身形氣質一變。


    刹那間,他周身似乎有龍虎之音怒號向天,而後衝散打破了枷鎖一般,整個人仿佛是巍峨佇立的高山一般,聳立人間巋然不動,任由無盡的勁風席卷,卻不能讓他移步分毫。


    老天師雙掌齊拍而出,掌印幻化成一龍一虎,龍吟虎嘯,朝著裴玄景撲來。


    所有人都能夠感覺到這龍虎身上的可怖氣息。


    裴玄景眸光一冷,這幾乎化為實質一般的龍虎,散發著滔天的威勢,張開血盆大口,似乎要將自己吞入其中。


    不過他渾然不懼,真氣鼓蕩,血氣沸騰,瞬息之間拳力又強橫了幾分。


    轟隆!


    所有人都感覺到一陣巨大的震動,仿佛腳下的演武場都憑空落下幾分。


    肆意激蕩的氣流之中,裴玄景拳掌交擊不斷,每一拳,每一掌,都帶著無盡的威勢,拳掌都化作殘影,根本無人能夠看到他的動作。


    老天師身形縹緲,腳下步伐玄妙,麵對裴玄景這霸道剛猛的打法,他卻沒有絲毫的躲避,一招一式盡顯霸道,與其剛才表現出來的淡然平和完全是截然相反的氣質,簡直令所有人歎為觀止。


    “果然,這才是他真正的本性。哪怕這麽多年過去,這一位霸道的性格依舊沒有改變。”趙白陽對於老天師這般霸道的氣質沒有絲毫的意外,反而覺得一切理所應當,似乎本來就是如此的樣子。


    有傳聞,這麽多年老天師在龍虎山上閉關,修身養性,與世無爭。


    在趙白陽看來,這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隻有真正和老天師交手過的人才清楚,對方的霸道強勢已經是融入到骨子裏的,根本難以改變。


    該不會有人會認為,傳承數千載,還能巋然不倒的龍虎山是好好先生的性格吧?


    該不會以為當初伐山破廟的祖天師是溫和性子吧?


    該不會有人認為,數千年來曆代天師能夠號令正一,是憑借以德服人吧?


    難道會真的有人這般想,會認為這天師府是善於之輩嗎?


    “果然如同百曉生所言,這位老天師實力強橫,已經站立在武道絕巔之境。”裴玄景一邊交手,一邊在心中回憶百曉生所說的話。


    按照他所說,老天師不但武道絕巔,更是精通龍虎山諸般道法,天資卓絕,在曆代天師之中,甚至可以排在前十之中。


    若是真的天地複蘇,這位老天師絕對是最有希望打破枷鎖,晉升到更高境界的一人。


    現在兩人一交手,裴玄景就清楚百曉生所言不虛,對方的實力確實已經達到巔峰之境。


    “可是,按照我的數次模擬結果顯示,哪怕是天地複蘇之後,一直都未有老天師突破的消息傳出來!”裴玄景心中升起疑惑。


    以眼前老天師的實力,在天地複蘇之後都未立刻突破,那麽他想不通到底為什麽。


    他猜測,這其中必然有什麽不為人知的東西。


    “嗬嗬。不知道何事,竟然讓道友和在老道交手的時候,還有時間分心他顧?”老天師淡淡的聲音在裴玄景耳畔響起,語氣不悅,似乎有些微怒。


    雖然之前已經聽過裴玄景的不少消息,但是他也頂多當時有一個了不起的後輩出現,並未有太多的關注。


    到了他這個境界,除了心係龍虎山的傳承之外,也就是關於如何打破束縛,修行境界更進一步的機會才會值得他關注。


    直到裴玄景要挑戰自己的消息傳來,才讓他將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對方身上,方才開始關注最近崛起的強者。


    今日一戰,對於裴玄景這個對手所展現出來的實力,讓老天師欣喜不已。


    可是在交手的時候,裴玄景卻明顯的有些分心,讓他有些不悅。


    裴玄景聞言眉頭一挑,看見天師臉色不渝,便知曉對方誤會了。


    他尷尬一笑,而後將剛才的雜念盡皆拋諸腦後,全心全意的將注意力放在兩人的交手之上。


    刹那間,裴玄景將自身的武道真意,真氣,血氣全都提升之最高,渾身的戰意更是洶湧澎湃,所爆發出來的實力,比之剛才強橫了數成。


    “好好好!”


    見到裴玄景實力盡皆爆發,老天師不怒反喜,剛才的不渝很快就消散,真氣鼓蕩衣袍,麵帶喜色的迎了上去。


    演武場上,兩人交手的動靜更是強大了何止一成,接連不斷的氣爆聲不絕於耳,身影所過之處,炸雷之聲不斷。


    在肆意流轉的勁風之中,裴玄景恍如龍象,每一招一式都有石破天驚之力。


    老天師也展現出來令所有人震驚的肉身武道修為,他筋骨皮膜鼓動而起,蘊含著強大的力量,讓圍觀者不禁心神皆震。


    誰也沒想到,這一位老天師,竟然除了將真氣武道修煉到極致之外,還將肉身也修煉到如此境地。


    如此強橫的肉身,在許多人眼中,比起那些以肉身武道成名的武者而言,也不逞多讓了。


    要清楚,龍虎山的道法武功,走的是正宗道門路子,雖然有肉身武道的修行方法,但是並不以肉身武道聞名,除了一些特別的護法弟子之外,沒有弟子會去修習這樣的武學。


    老天師展現這般強橫的肉身,幾乎就好比是和尚娶妻,魔教從善一般,割裂感極強。


    裴玄景對此也是驚訝無比,沒想到會遇到這樣的情況。


    砰!


    砰!


    砰!


    拳腳相撞,兩人爆發出來的巨大力量,恍若地震一般在演武場上引起劇烈的震動之感。


    演武場上殘影分化,在強烈的氣浪之中,幻滅不定。


    裴玄景的每一拳,猶如九霄神雷,破滅空氣,氣爆不絕。


    老天師雙掌化作千萬隻手掌,無數的掌風卷起,好像是驚濤駭浪,呼嘯不斷。


    轟!


    兩人雙拳對雙掌,爆發了最純粹的碰撞,無盡氣浪席卷四方。


    等待煙塵散盡,兩人的身影再次顯現。


    裴玄景還是最初那副風輕雲淡,一手虛按劍柄,一手負於背後。


    而老天師站在原地,雙手垂於兩側,有滴滴鮮血滴落在地上。


    “什麽!”


    “老天師竟然受傷了!”


    “他的體魄肉身竟然比老天師還強大嗎?這不可能!”


    圍觀的眾人麵帶驚駭之色,如此強悍肉身的老天師都不敵對方,那裴玄景的體魄到底有多強,簡直難以想象。


    “這段時間,他的體魄又增強了!”趙白陽的眼眸中充斥著難以掩飾的震驚之色。


    他還記得在不久之前,兩人在神霄山有過交手,當時的裴玄景雖然肉身體魄強悍無比,但是卻也並非無法抵擋。


    但是這才過去多長的時間,裴玄景的肉身體魄比起之前而言,似乎又強大了許多。


    眼前這兩人他都有過交手,所以知曉這兩人都有著極為強悍的體魄,期待看一場龍爭虎鬥。


    所以對於這兩人的交手,他可謂是關注之極。


    剛才他全神貫注的注意著兩人的交手,在最後的幾次交手,自然看清楚了裴玄景的雙掌。


    “依本座看來,修習肉身武道的武者,如果想要更進一步,那就是將自己的肉身再次強化,發生真正脫胎換骨的變化。隻是可惜的是,本座還未曾找到前進的道路。”


    這是他曾經和金剛門主的論道,議論起來肉身修行之道的前路時候,金剛門主所說的話。


    “難道說,裴兄已經找到修行的前路。”趙白陽的腦海中不禁浮現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想到這裏,趙白陽不禁眼眸中有異色閃過,看向散落在人群中的幾位老朋友。


    演武場上,老天師看了一眼已經有些血肉模糊的雙手,微微一笑,真氣流轉之下,傷勢很快愈合。


    “能夠在如此年紀將肉身修煉到這般地步,簡直是超乎老道的預料,這肉身比試,老道輸了。”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老天師也不禁神色複雜,想到自己耗費了不知道多少歲月的苦修,方才將肉身修煉到如此境地。


    而眼前這個年齡剛剛才過而立之年的青年,肉身體魄的修行已經遠超自己,簡直令他汗顏。


    裴玄景看著老天師再次恢複結拜如初的雙手,心中暗讚對方功法玄妙,真氣深厚。


    他心中十分清楚,這位老天師的肉身境界不再之前的自己之下,若非是自己在前一次的模擬中獲得的獎勵,不但讓肉身再次得到提升,更是將雙掌徹底靈化完畢,這一次肉身的比拚,到底誰勝誰負,還不得而知。


    聽得老天師的讚賞,他隻是笑而不語,沒有多言。


    “想必你這肉身之法,是得到了六百載前,神霄派丹陵子前輩的修行方法了吧!”老天師幽幽開口。


    雖然對於裴玄景如此年輕就能將體魄修煉大成有些羨慕,但是他也知曉這般天賦異稟的人物並非沒有出現過。


    “嗯!”裴玄景聽到老天師的話,不禁麵色微變,出聲問道:“不知道老天師所說的是哪一位丹陵子?最後又如何了?”


    他想要驗證,這個丹陵子和他所想的丹陵子是否是一人。


    “自然是六百載前,於太和山上揚名的神霄派丹陵子。隻是可惜的是,後來這一位被認為有機會可以比肩三豐真人的天才,後來隨著神霄派隱匿不出,再也沒有了消息。”老天師察覺到了裴玄景的麵色變化,卻也沒有多想,直接說道。


    他從前幾代的天師留下來的手劄中得知,於六百載前神霄派的一位前輩,丹陵子就在而立之年,以一身強悍的體魄肉身修為,震驚群雄,在太和山上揚名天下。


    也正式因為這一位傳奇人物的出現,原本對於肉身修煉混不在意的道門各大宗派,都暗中花費不小的功夫去研究肉身武道。


    從那時候起,曆代天師都將肉身修煉,當做是道法真氣之後的必學之道。


    原本以為這般天資絕頂的人物千年難尋,卻不想六百載後再次有這樣一位,還依舊拜入了神霄派。


    “轟!”


    裴玄景雙眼微眯,看似平靜,可是在心底卻已經掀起了滔天巨浪。


    神霄派,丹陵子,那不是自己在幻境中的身份嗎?


    按照冥書所說,當初的那一場幻境試煉,隻不過是其所拓印的一段曆史殘影。


    按理來說,當初裏麵發生的一切,不會影響現實。但是,為什麽現在竟然會出現在龍虎山的記載之中。


    如夢似幻,孰真孰假。


    到底是曆史原本就是那樣,原本就有一位丹陵子橫空出世,於太和山上揚名天下。


    還是因為自己的存在,改變了當初太和山發生的一切,讓原本默默無聞的丹陵子震懾諸雄?


    裴玄景眼眸中神光閃爍不定,看來自己對冥書的研究還是太少了。


    呼呼呼...


    他長舒了一口氣,他清楚現在不是細究的時候,平靜了心中的波瀾,緩緩抬起頭,對著老天師抱拳道:“多謝天師。”


    老天師淡然一笑,心中卻升起疑惑。


    不過還未來得及細想,就感覺到一道衝天劍意憑空出現。


    裴玄景右手握住劍柄的刹那間,隱藏許久的鋒芒再次降臨世間。


    “請天師指教!”


    嗡!


    清脆的劍吟傳蕩開來,四麵八方的武者腦海中仿佛憑空出現一柄鋒利無比的神劍。


    兩人隻為論道比試,並非真正的生死相鬥,裴玄景自然不會趁人之不備。


    所以裴玄景的劍蓄勢待發,並未立刻出劍,而是等待著老天師做好準備。


    老天師微微點頭一笑,而後五指憑空一抓,遠處就有一柄千煉神劍落入手中。


    兩人並非生死之爭,所以他使用的是自己的佩劍,並未動用龍虎山的那兩柄萬鍛級別的三五斬邪雌雄劍。


    鏘!


    裴玄景拔劍而出,一抹璀璨的劍光閃現,幾乎就在出鞘的瞬間,煌煌大日般的劍意彌漫四方,讓無數的人麵色一變。


    劍光閃爍之間,眼前空氣為之一清,化作真空,鋒芒的劍意似乎連空間都要斬斷。


    所有看到這一劍的人,都不禁為這一劍的璀璨為之失神,仿佛眼中的天地一切都消失不見,隻餘這一劍存在。


    也隻有如趙白陽這般的強者,才能抵抗住這股劍意,他緊守神意,自身的武道真意自動浮現而出,抵擋住這股可怖的劍意。


    “他的劍意,比之以前更強大了。”


    趙白陽眉頭微皺,上一次在神霄山交手,兩人都未動用兵器,隻是淺嚐輒止的比試。


    可是當裴玄景這股衝天的劍意浮現的時候,他才發現,這一道毀天滅地的霸道劍意,是有殺死自己的可能。


    趙白陽新生升起弄弄的忌憚,對於裴玄景的警惕再提升了數倍。同時,他心中對於奪取那幾門剩餘白蓮秘典更加的迫切了。


    眼下看來,所有人都在不斷的蛻變,變得更加強大,隻有自己還在因為功法之事停滯不前,這怎麽能不讓一向心高氣傲的趙白陽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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