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羅王死在他的手上,不算冤枉。”隱匿在人群之中的酆都鬼帝在心中喃喃自語。


    當初自陰司出來,除了要參與趙白陽斬龍的計劃之外,酆都鬼帝的另一個目的就是擊殺裴玄景,重塑陰司的威嚴。


    在當日的天都之戰中,酆都鬼帝也受了一些傷勢,他原本就是打算等待養傷好了之後,再行出手。


    沒想到出關之後,就得知了裴玄景要挑戰老天師的消息。


    對於酆都鬼帝而言,他也好奇龍虎山這位許久未曾出手的老天師武道修行到了哪一步。


    眼下裴玄景的挑戰,何嚐不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所以這讓原本準備出手的酆都鬼帝暫且壓下了出手的想法,準備等待此間事了之後,再行出手。


    當然,他自然也不會錯過這一戰,改頭換麵之後,登臨龍虎山,親眼目睹了裴玄景和老天師的交手。


    這兩人任何一人,都讓他震驚不已。


    以裴玄景如今展現出來的實力,就算是他也需要慎重以待,閻羅王雖然強大,但是絕對不是對方的對手。


    不過,裴玄景越是強大,酆都鬼帝想要擊殺對方的意誌就越強烈。


    且不論兩方的恩怨,單單是冥書這件東西,就是他們無法調和的最大矛盾。因為他清楚,除非殺了對方,否則很難奪回冥書。


    他壓下心中的殺意,仿佛是一條伺機而動的毒蛇,隱匿在暗中,做好了一擊必殺的準備。


    “與你相比起來,老道這些人果然是已經老了。”


    老天師麵對裴玄景如此一劍,感受到這一劍的恐怖,也是不禁麵色微變,口中自嘲道。


    說話間,他動作不停,手中神劍提起。


    刹那間,巨大的劍嘯傳出,氣勢磅礴的劍氣猶如雷霆震怒,朝著裴玄景的劍光迎上去。


    隱藏在人群中的酆都鬼帝,天魔宗主等人對於劍氣,發自內心的升起厭惡的感覺。


    誅邪劍法!


    這是龍虎山的鎮山劍法之一,相傳是當初祖天師傳下,用以斬魔誅邪之用,對著邪魔之道的人有著極強的克製。


    雖然裴玄景並非邪魔外道,不受這劍氣克製,但是僅僅這劍氣中所蘊含的威力,比起他這一劍也不弱分毫。


    兩劍相擊,先是發出炸雷一般的巨響,接著就是接連不斷的金戈交鳴之聲。


    隻不過是彈指之間,也不知道兩人各自出劍無數次。


    身為龍虎山天師,坐擁龍虎山數千載傳承,老天師見識修習的劍法不知道有多少,見識之廣,所學之博,猶如海水一半深不可測。


    可是裴玄景也不差,這一路走來他僅僅是為了煉化積攢道韻,研習觀閱的劍法刀法不計其數,哪怕大多數並未認真修習,可是到了他這個境界,那些普通的劍法,對他而言幾乎是猶如吃飯喝水一般簡單。


    各種各樣的劍招在兩人的手中使出,無論是下等武學,中等武學,還是上等武學級別的劍法,在兩人的手中全部都能化腐朽為神奇,有著不同尋常的威力。


    無數的劍法在兩人的交手中施展而出,讓圍觀的眾人看的眼花繚亂,熱血彭拜,新潮湧動。


    特別是許多人發現自己所修習的劍法被兩人輕易的使出之後,雖然驚駭不已,但是更是喜悅非常,因為從這兩人的交手,讓他們獲益匪淺。


    這裴玄景難道是從娘胎裏開始習武的嗎?他怎麽會如此多種類的武學劍法。


    有人心中默默的細數著,從交手到現在,裴玄景所使出的劍法幾乎有百種之多,讓他們驚駭不已。


    老天師活了有三個甲子之歲,能夠學到這麽多的劍法也算是在認知之中。


    可是裴玄景不過三十出頭,且不說他哪裏獲得如此多的劍法武學,單單從時間而言,也難以接受。


    一旁的清陽子也是驚駭不已,作為最早接觸裴玄景之人,他當然記得裴玄景在初入武院的時候,用不少的武學兌換武院的功績,然後還幾乎瀏覽了武院之中的武學。


    還有後來在抵達真武宗之後,裴玄景待在真武宗的藏經閣不少時間,來觀閱武學。


    可是他一直認為裴玄景隻是挑選合適的武學,選擇熔煉百家武學,從來沒想到他會將這些武學幾乎都能夠化為己用。


    閃爍不定的劍光,交錯縱橫的劍氣,在演武場上幻滅不定。


    兩人的實力在這一刻盡皆展現出來,幾乎沒有絲毫的保留。


    到了最後,兩人所幸拋棄了所有的劍招技巧,選擇了最為純粹的劍式來交手。


    劈、砍、崩、撩、格、洗、截、刺、戳、攪、壓、掛等等最為基礎的劍式。


    可是即便如此,兩人手中的神劍,也散發著無比的威力,在演武場上留下深深的劍痕,讓許多人為之震驚不已。


    要清楚龍虎山的這座演武場,並非是山石鋪就,而是以百金之精混合各種各樣的玄鐵精心打造而成,耗費了不知道多少的財富,哪怕是以龍虎山的底蘊而言,也是一筆不小的支出。


    按照當初主持打造演武場的大匠所說,這座演武場的堅硬,隻要不是一位絕世強者持著萬鍛神兵全力施展,普通的千煉神兵就是想要在上麵留下超過一寸深劃痕都是癡人說夢。


    可以說,龍虎山如此大氣的打造出這座演武場,在許多的大勢力中都是十分有名。


    可是今日,兩人的交手已經打破了這個規則,哪怕是各自使用的千煉神兵,隨著兩人的交手,無數的劍氣刺入演武場的地板,深深的劍痕留在其上,見證這兩人交手的痕跡。


    不過出奇的是,身為老天師的弟子,下一任天師的繼承者,現在龍虎山事務實際的掌事之人,玉陽子真人對於自家的耗費重金打造的演武場被破壞成這樣子,沒有一點的心疼,反而臉上浮現微微的笑容來。


    因為這一道道的劍痕,都蘊藏著兩人的劍意,對於劍法的感悟,對於他們龍虎山而言,都是一筆不小的財富。


    對於龍虎山的弟子來說,以後在修煉之時,能夠觀閱體悟這些劍痕,必然能夠感悟裴玄景與老天師兩人的對於劍道的感悟。


    可以說,經過兩人的交手,這座演武場已經成為一座悟劍台。


    能夠看清這一點的人不少,他們的眼中都流露出豔羨的神色。


    心中清楚,若是有朝一日,龍虎山的某一位弟子,能夠將這演武場的劍痕全部通悟,必然能夠成就一位劍道宗師。


    對那些人的羨慕嫉妒目光毫不在意,玉陽子打定主意,等待今日事了,必然要將這座演武場封禁起來成為龍虎山的鎮山底蘊。


    至於說沒了演武場怎麽辦?


    大不了重新再修築一座,反正龍虎山上地方廣闊,那些宮殿亭台無數,隨便拆一座用來修新的演武場都無所謂。


    裴玄景手中神霄劍時而神出鬼沒,變幻不定;時而大氣磅礴,威勢洶洶,各種各樣的劍招揮灑而出。


    他不知道自己出了多少招,十招,百招、還是千招?


    自己記憶中的劍法,盡皆的揮灑而出,除了天外飛仙和還未真正完成的神霄天意之劍外,剩下的劍招沒有任何的保留。


    到了最後,他根本不用思考,每一劍使出,幾乎形成了本能的舉動。


    這位老天師不愧是被稱讚為當今武林第一人的強者。


    裴玄景遇到的無數對手,從未有任何一人,讓他感到如此難纏。


    無論裴玄景怎樣的劍法,對方都顯得遊刃有餘,沒有絲毫抵擋不住的樣子。


    “天師,再請接我一劍!”裴玄景朗聲開口,無數的真氣在身邊肆意鼓蕩。


    天外飛仙!


    裴玄景身形陡轉,騰空扶搖而上,揮劍而出。


    神霄天意訣肆意施展,風雷相伴,周身四時五序輪轉。


    裴玄景自上而下,恍若天人,神威如獄,裁決蒼生。


    神霄劍所過之處化為真空,仿佛是自天而降的蒼天之劍,恍如白虹貫日。


    “嗯!果然如此!”


    在聽到裴玄景開口的刹那,老天師就已經察覺到了裴玄景的想法,對方不願意跟自己拖下去了。


    兩人的接連不斷的交手,讓許久未曾真正出手的老天師,這幾十載來第一次感受到酣暢淋漓。


    看到這一劍,他就想起了得到的關於裴玄景的消息。


    “想必,這就是傳聞中那一式絕殺之劍吧!”他心中暗想道。


    裴玄景這一路走來,哪怕是百曉生也不可能替他遮掩所有的消息,所以他的這一招天外飛仙也早已經為江湖中人廣知。


    雖然並不清楚這一招叫什麽,但是有人給起了一個名字,喚做絕殺之劍。


    意思是,此招一出,就是絕殺,無人可躲。


    “絕殺之劍!”


    “他終於使出這一招了!”


    “看來,終於要分出勝負了!”


    人群中,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等待著看老天師如何應對這一招絕殺之劍,能否破掉這一劍。


    這一劍!


    麵對這一劍,他感覺到了真切的死亡氣息。


    在老天師的眼中,這自上而下的一劍。


    劍勢輝煌迅急,劍意引而不發匯聚於劍身之上,可是散發出來的劍之鋒芒可怕到極致。


    劍光閃爍不定,如驚芒掣電,如長虹經天。


    “斬魔!”


    老天師毫不猶豫的施展出了誅邪破魔劍法中的斬魔一招,同時默念金光咒,以為護身。


    此刻,老天師周身金光照耀,整個人仿佛被金光包裹,恍若仙神。


    一劍橫空,劍光仿佛鍍上了一層耀眼的金光,散發著神聖光芒的氣息,金光所照之處,邪魔消散.


    砰!


    一聲震天徹響的炸雷聲傳開,兩人周身的氣爆聲接連不斷,整個龍虎山的震了一震,腳下的演武場都似乎承受不住兩人的交手,有微不可查的裂紋顯現。


    煙塵散盡,兩人相對而立。


    老天師發髻散開,披散在身後,握劍的虎口震的離開,鮮血順著劍柄滴落在地,真是好不狼狽。


    反觀,裴玄景比起對方來說,卻要更狼狽許多,雖然衣衫完好,但是左側的臉上有一道淺淺的傷口,有絲絲鮮血滲出。


    以裴玄景的體魄強度,能夠在他臉上留下傷口,可見剛才老天師的一劍,到底有多恐怖。


    “輸了嗎?”


    在場的眾人在心中暗自想到,卻不敢開口打破此刻的寧靜。


    此刻龍虎山演武場上,雖然人山人海,但是卻始終無人開口說話,仿佛死一般的沉寂,隻餘山風呼嘯的聲音。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裴玄景摸了摸做臉的傷痕,才緩緩開口:“按理來說,此刻應當是老天師勝了,但是晚輩卻仍然有些不甘。”


    “哦?”老天師眉頭一挑,看起來眼前這一位還有底牌,他平複氣息,豪氣大笑道:“還有什麽手段,盡管施展開來,老道拭目以待!”


    這一刻,老天師再也沒有之前那副溫和的樣子,將自己的本來性格暴露出來,盡顯霸氣豪邁本色。


    對方還有一戰之力,難道自己就沒有嗎?


    被稱為江湖武林第一人,他也並非浪得虛名之輩,既然要戰,那就放開手腳,全力一戰!


    裴玄景緩緩開口道:“我見過春之幽蘭,夏之凝荷,秋之火菊,冬之寒梅;我見過春之蜇動,夏之蟬鳴,秋之葉殤,冬之暖陽;我見過春之盎然,夏之生機,秋之寂寥,冬之銀舞;我亦見春之生氣,夏之活潑,秋之須臾,冬之高漠。感四時變化,最終悟出一劍,名曰:神霄天意。請天師品鑒!”


    說話之間,緩緩提劍,動作緩慢,劍招平淡無奇,可是身上的氣勢卻不斷的增長攀升,肆意釋放的真氣,沸騰炙熱的血氣,彌漫擴散的武道真意。


    所有人都不禁被他的這平淡無奇的劍招所吸引,在這劍招之下,能夠感覺到,除了那煌煌如大日的劍意之外,還有著春之盎然然,夏至炙熱,秋之蕭瑟,冬之淩冽。


    四時輪轉,循環不定,生生不息,仿佛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束,永遠無休止的循環。


    裴玄景站在那裏,身隨劍動,劍隨心動,此刻的他仿佛是和天地融合一起,帶著莫名的韻味。


    他曾經最強的劍招是天外飛仙,在神霄天意訣大成之後,感悟四時變化,曾經就想過將對於四時的感悟融入到天外飛仙之中,使這一招更加強大。


    曾經在幻境之中,對八合思巴還有三豐道人出手,用的就是以天外飛仙為基礎,融合神霄天意訣所創的那一劍。


    不過經曆了那兩人的交手之後,裴玄景雖然失敗,卻也明悟了不足。


    自己有些過於貪心,天外飛仙本就是一招霸道煌煌的仙神之劍,它已經凝練到極致,並不需要增添其他的東西,這樣不但不會使這一劍更強,反而因為摻雜了其餘的東西,失了這一劍的純粹,反而舍本逐末。


    所以,裴玄景舍棄掉了這個想法,走上另一條路。


    他純粹的以自己對於四時五序的感悟,凝聚成這一招神霄天意之劍。


    雖然還未真正大成,但是劍招的威力,比之天外飛仙更勝一籌。


    此刻,裴玄景可謂是展現出來所有的實力,再也沒有了保留。若是老天師能夠擋下這一劍,那麽自己就算輸了。


    刹那間,劍光大作,遮天蔽日,天地之間未有這一劍存在。


    圍觀的無數人當即閉上眼睛,不敢去看著劍光,因為這劍光仿佛透過眼睛,能夠刺進心中。


    唯有趙白陽酆都鬼帝這般的強者,才有資格真正的去看著恍若天神般的一劍!


    趙白陽麵色凝重,這一刻他終於直麵自己的內心,承認裴玄景已經超越了自己。


    那個數載之前荒山古廟相逢,雖然天資絕頂,但是卻距離自己差距過甚的青年,在短短數載的時間,就一步一步的強大,及至今日,已經後來者居上,不知不覺的超越了自己,於武道之途,走在了自己的前麵。


    “裴兄,你且先行一步,待我神功大成,再與你論戰於武道之巔!”趙白陽的眼眸中神光奕奕。


    對於裴玄景從不如自己,現在已經超越了自己,趙白陽沒有絲毫的不滿和嫉妒,更是信心滿滿,將裴玄景視為自己武道之路的最佳對手。


    “本座必殺你!絕對不能夠放任你成長下去!”酆都鬼帝心中的殺意更盛。


    裴玄景表現的越耀眼,越強大,對於他而言,威脅就越大。


    若是真的有朝一日,裴玄景無敵於天下,那麽對於陰司而言,將是至暗之日,再無任何生存之地。


    如果說之前隻是為了利益,那麽現在裴玄景的生死,關乎陰司的存亡斷續。


    “這劍招!”


    老天師臉上的笑意一斂而盡,麵色凝重,眼眸中帶著前所未有的專注。


    他能夠感覺到,此刻的裴玄景仿佛已經不在‘此間’,恍若進入到另一方天地,自己釋放出去的所有感應,所有氣機都被斬滅。


    這一刻,他麵對的不是裴玄景,而是他虛無縹緲的天意,這一劍不是劍招,更像是天罰!


    神霄天意之劍嗎?


    果然不愧天意之名。


    老天師真氣流轉,手中神劍微微輕鳴,散發出可怖的氣息。


    他另一隻手虛空一抓,玉陽子腰間的神劍鋥的一聲破空而出,落入他的手中。


    當兩柄神劍在手之後,老天師身上的氣勢也開始不斷攀升,瞬間就達到了一個機製。


    雙劍在手,在他一前一後,形成一個玄妙的劍勢。而後金光大作,帶著誅邪斬魔的氣勢,斬出。


    誅邪斬魔!


    這是龍虎山誅邪斬魔劍法中的最後一招,非曆代天師不能修習。


    兩道劍光,一者化為金龍,一者化為白虎。


    龍吟虎嘯,交相呼應。


    以無盡的威勢朝著裴玄景呼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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