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細君公主出塞圖，置之絕境而生
三國：曹操和劉備扶我登基 作者：牛奶糖糖塘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驛館後院。</p>
顏良正在分錢，每個來此公幹的郡卒都是一小袋。</p>
“弟兄們，都有，都有。”</p>
“不用搶，每人都有，弟兄們好不容易遠來，吃喝算我的，來…給你，接著。”</p>
說著話，顏良再度將一袋袋錢幣拋給一個個郡卒。</p>
“顏公子大氣。”</p>
郡卒們笑吟吟的接過錢，不忘清點一番。</p>
一千多錢，不是個小數目。</p>
抵得上他們三個月的俸錢了。</p>
當然，顏公子為何要發給他們錢？</p>
這點，大家都心知肚明…</p>
來解良縣監察，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這從來都是個肥差。</p>
“要不是荀督郵管的嚴，今晚，我都打算包下縣城裏的青樓紅館，讓諸位弟兄們好好放鬆放鬆，唉…等這趟差完了，我再給諸位安排。”</p>
顏良說著漂亮的場麵話。</p>
作為縣長的兒子，傲氣是有的，可話也說的漂亮。</p>
“顏公子大氣！”</p>
隨著一道道稱讚顏良的聲音傳出，顏良不敢多留，分發完錢幣後就撤離了。</p>
臨走前，顏良不忘抬頭去望了眼驛館的前堂。</p>
驛館後院與前堂差著幾個院子，隻要這些郡卒不講，荀或就不會知道。</p>
倒是他走後…</p>
幾個正開飯的郡卒，正圍在一起討論著這事兒。</p>
“顏公子發這麽多錢，好生大方啊！”</p>
其中一名新來的郡卒感慨道。</p>
“大方個錘子！”一旁的老郡卒連忙張口。“你知道這解良縣的水有多深？他顏家、秦家不知道賺多少了，就分給咱們這點兒，打發要飯的？”</p>
一改往昔得到錢時的欣慰，這次的一幹老郡卒們似乎很不滿意。</p>
“老孫，別生氣…荀督郵不是說了麽？”又一名老郡卒張口道：“這趟，咱們荀督郵就是來刨個底朝天的，荀督郵可說了，若是查到了賬款，不論是誰的，一半上交給國庫，其它的一半，府庫留下五成，其餘的五成都是讓咱們弟兄們分，算是咱們弟兄們公幹的獎勵。”</p>
說到這兒，那新郡卒連忙問道：“這一半兒又一半，分到咱們手裏的才有多少？”</p>
“你懂個屁！”老郡卒當即解釋道。“別說是一半兒又一半兒了，這顏家還有那秦家貪墨的錢財綁一塊兒，就是一成的一成，也夠咱們弟兄們一世衣食無憂了。”</p>
嘶…</p>
這話脫口，一幹新郡卒湊了過來。</p>
“真有這麽多？”</p>
“騙你們作甚？我老家就是解良縣的，解良縣誰人不知，秦家、顏家府邸內，土裏麵埋著的都是金子。”</p>
講到這兒，這老郡卒壓低了聲音，示意大家夥兒不要聲張。</p>
“荀督郵讓咱們該收錢收錢，咱們心裏可得通透，該賣力時也得賣力，你們一個個的都放機靈點兒，遇到荀督郵這麽個英明且康慨的‘主子’，可不容易。”</p>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p>
“噓！”</p>
老郡卒比出食指，旋即“哈哈哈哈…”大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不忘嚷嚷。“顏公子大氣，這幾日咱們的花費，顏公子包了！大氣，大氣！”</p>
這算是另外一種“掩人耳目”！</p>
是啊…</p>
顏良給他們的是一袋子錢，可因為荀或，這些老郡卒已經看不上這些錢了，他們看重的是顏家、秦家的家財萬貫！</p>
…</p>
…</p>
河東解良縣，秦府正堂。</p>
秦家老爺秦牛手捧著一幅“細君公主出塞圖”，連連驚呼。</p>
“哎幼，這是一幅上好的‘細君公主出塞’圖啊，上麵這詩也好‘山遙水遠遺墨間，彼岸花開意連連’，特別是這一筆勾畫的細君公主，簡直傳神？這般神乎其神的畫技，怕是得出自已故的蜀郡太守劉褒之手吧？”</p>
秦牛原本是顏家奴仆，一朝變成地方豪門，為了擺脫奴氣…自是樂於附庸風雅。</p>
這些年格外喜歡收集名貴字畫。</p>
人就是這樣，越缺什麽，就越想得到什麽。</p>
當然，除了收集外，更多的，他需要類似這等“有內涵”的物件去上下打點。</p>
畢竟…</p>
尋常的家族喜歡錢，可真到汝南袁氏、弘農楊氏這樣的頂級世家，錢哪行啊？俗氣…得投其所好。</p>
而當朝帝師，太傅袁隗就格外喜歡這“丹青”之術。</p>
至於，他提到的蜀郡太守劉褒，則是桓帝朝時，有名的大畫家，曾畫過《雲漢圖》和《北風圖》，喜歡繪製這等邊塞風光。</p>
隻是…桓帝朝時就不幸病逝。</p>
當然，秦牛也就是對畫藝一知半解，若是真懂，從筆毫間勾勒的許多細節也能看出，這畫絕非劉褒之手。</p>
技藝上還差著一截呢！</p>
站在秦牛麵前的是一個中年男人，四十歲出頭，樣子格外的精神。</p>
他指著畫道。</p>
“這畫的確是出自‘劉褒’之手，世人讚譽‘劉褒’畫藝逼真，所謂‘嚐畫《雲漢圖》，人見之覺熱，又畫《北風圖》，人見之覺涼’，可誰又知曉，他繪製的這副《細君公主出塞圖》才堪稱絕美、淒靜，是其畢生之大成之作，筆走龍蛇間，將細君公主趕赴胡地之時，對未來生活的迷惘與故土的留戀勾勒的淋漓盡致。”</p>
“還是你們太原王氏厲害呀…”秦牛看著眼前的中年男人，“隻是，子師遠途而來，應該不是為了這個吧？”</p>
他口中的子師乃是王允，如今擔任晉陽郡吏，是“六百石”俸祿的官員，論及地位可是要高過解良縣縣長一籌。</p>
說起來，這還是秦牛第一次見到王允，以往隻知道太原王氏是山西的豪門望族，詩書傳家。</p>
不曾想，今日一看…似乎也沒什麽架子。</p>
跟他這樣的豪族差不多，這點讓秦牛頗為得瑟。</p>
“唉…”</p>
就在這時，王允歎出口氣，“我拿出家傳的這《細君公主出塞圖》，還不是為了我那孺子？”</p>
秦牛眼珠子一定，“可是縣衙中的馬吏王蓋公子？令郎年紀輕輕，就掌管一縣之馬吏，前途無量，前途無量啊！”</p>
“前途無量個屁！”</p>
別看王允文質彬彬，說起髒話來，絲毫也不含湖。</p>
“秦族長啊，你也是一方豪族，應該清楚，憑著我們的家世，讓我們的這些孩子讀個官學，未來舉個孝廉，做個郎官，發展不錯的到地方做個縣令、縣長之類的並不難，可…若是要躋身朝堂，去做公卿、士大夫，那…憑著我們的家門還遠遠不夠。”</p>
秦牛眼珠子一轉，他突然想明白了王允的來意。</p>
王允不遠數百裏趕來解良，一出手就是這麽一副“名家之作”，原來…是想要請他秦牛引薦，攀附朝廷中的大員哪！</p>
果然…</p>
誠如秦牛想的那般，王允繼續開口。</p>
“我一共三個兒子，就王蓋這麽一個嫡子，一直做個馬吏有什麽前途？古言‘父母為之子女，則為之計深遠’，當務之急，得朝廷重臣舉薦，若是能進入太學，‘學者，祿在其中’，出來後在洛陽任職，再不濟也是個議郎，那可是能在天子身邊的，日後有望攬德陽殿一席之位！”</p>
“我聽明白了…”</p>
秦牛一捋胡須。“子師遠途而來，不惜拿出這幅《細君公主出塞圖》，是為了讓我替你引薦袁太傅？可…我哪有這能耐呀？我在袁太傅麵前，哪能說上話呢？”</p>
“非也非也…”</p>
王允連忙擺手。“不是引薦袁太傅，而是引薦顏縣長，誰人不知顏縣長可是當朝袁司空舉薦的！”</p>
‘偏偏，往昔我太原王氏因為一些生意路過解良縣時，沒有與顏縣長招呼一聲，鬧出過一些不愉快，還望秦族長做個和事老，為我美言幾句，如若秦族長不嫌棄，這幅《細君公主出塞圖》就贈給秦族長了，聊表謝意。”</p>
“至於讓顏縣長引薦袁公，那我自當再備厚禮…若吾兒真的能入太學，那秦族長將是我太原王氏一生的恩人哪！”</p>
哎幼…</p>
看著那《細君公主出塞圖》，品味著王允這愛子心切，為兒子操碎的心，滿滿父子情誼啊，還真是‘父母為之子女，則為之計深遠’！</p>
“哈哈哈…”</p>
秦牛笑了，王允也附和著笑了。</p>
“子師啊，這事兒你不能慌，越慌越容易出亂子，當務之急…容我去向縣長稟報一番。”</p>
秦牛回答的模棱兩可。</p>
隻不過，言語間，他一直盯著那《細君公主出塞圖》，這等已故大家的畫作，是可遇不可求的。</p>
而且…</p>
秦牛一直想要直接與洛陽城的袁氏締結聯係，如果他能搭上這條船，那何必再有顏家這麽個中間商賺差價呢？</p>
這幅出自大家之手的《細君公主出塞圖》，作為禮物，拜訪袁家兩位族長，就很合適嘛！</p>
“噢…”王允麵露為難之色。“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就…就在客棧中住下，等著秦族長的好消息。”</p>
說話間，王允就要收起這《細君公主出塞圖》，不過他故意的慢了一些，像是給秦牛充分反應的時間。</p>
“且慢！”</p>
果然，秦牛一把握住了王允的胳膊。“子師啊，不是我信不過你，萬一我這邊跟顏縣長說過了，你突然又變卦了，那我豈不是陷入兩難嘛…所以…”</p>
秦牛眼眸再度轉向這《細君公主出塞圖》上，意思再明白不過。</p>
“噢…”王允一敲腦門。“是我的錯，疏忽了…疏忽了，這樣…權且這圖就先存在秦府，我們以三日為期如何？我且等在縣城中的有間客棧…靜候佳音，靜候佳音。”</p>
“可憐天下父母心，子師你放心，孩子上太學的事兒，那是大事兒，我這人最喜歡幫助孩子們哪！”秦牛在王允的肩膀上拍了拍。</p>
其實，他壓根就沒想把王允介紹給顏和。</p>
直接繞過顏家，等他秦牛靠上袁家這條大船，幫不幫王允，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麽？</p>
至於，之前嘛…</p>
這《細君公主出塞圖》自然不能奉還了。</p>
這種事兒，秦牛有的是手段。</p>
“告辭！”</p>
兩人又寒暄了一番，王允就告辭去了。</p>
秦牛將他送出府邸，忙不迭的回屋，再三欣賞著這《細君公主出塞圖》。</p>
“絕了，絕了！”</p>
也不知道，是誇耀這畫技，還是驚歎於自己的一番圖謀。</p>
一邊欣賞，一邊幻想著，憑什麽這些年，顏家就要騎在他秦牛的頭上？</p>
憑什麽竊天塢劫掠的，顏家就得占大頭…</p>
都是送錢給汝南袁氏！</p>
你顏家送得？我秦家就送不得？</p>
“嗬嗬…”</p>
眼眸盯著圖卷，秦牛冷笑出聲，彷佛，他已經看到了未來…秦家的傲然崛起。</p>
…</p>
…</p>
夜幕垂降，荀或頭戴儒冠，坐在桌桉上以手支額，緊緊蹙著眉頭強忍困意。</p>
他的麵前三名郡吏被侍衛帶了進來。</p>
“拜見荀督郵。”</p>
荀或抬抬手，止住他們再行禮，繼而一指，指向這屋中三處桌桉，那上麵堆積著累累如山的竹簡、絹帛。</p>
“這是解良縣三年來所判桉件、所推行政令的一部分，三位在郡中，一掌綱紀，一掌文書，一掌刑名，今夜咱們就一起，把這些文書全部仔細查閱一遍，有任何疑點，違礙之處，都即刻上報於我。”</p>
三名郡吏心頭複雜。</p>
作為郡吏，自是少不得與解良縣打交道，顏和他們都是熟悉的，就在不久前，他還送上了新一年的“孝敬”。</p>
</p>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如今真要去徹查其違紀之舉，多少有些下不了手。</p>
隻不過，幾人表情依舊平靜，彼此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p>
似乎在說，老樣子，還是過一遍…</p>
隨便看看得了！</p>
隻有荀或一本正經的取來文書，細細的去翻閱。</p>
一時間，屋內十分安靜，唯有竹簡輕微的聲響。</p>
隨著夜的深入，天氣由白日的燥熱變得冷了幾分，夜風凜冽。</p>
油燈已經燒的差不多殘了，窗外的天依舊是黑蒙蒙一片。</p>
荀或又去點了盞燭火，目光喃喃的望向窗外，夜闌人靜、萬籟俱寂…似乎，這樣的靜謐，讓他的心頭也在遐想著什麽。</p>
明日午時，就是關長生被問斬的時候。</p>
時間已經所剩不多了。</p>
他不時的用筆標記，看了眼快要幹涸的墨池，揮動手掌，放下新的墨塊。</p>
看完了一篇，荀或伸手又取來一卷文書，熟練的扯開外束的絲繩。</p>
就在這時，從窗外隱隱傳來一陣呼喊聲，荀或微微皺了皺眉毛，側耳去聽，他是個謹慎的人，這雖是驛館，卻也是官署範圍之內，如此深夜…這般大聲喧嘩可不怎麽成體統。</p>
“走水了！”</p>
“走水了！”</p>
更清晰的呼喊聲從外麵傳來，荀或手中的毛筆一顫，險些把墨汁滴到鋪好的竹簡之上。</p>
夏季風幹物燥，古時的房屋又多是木製製成，最怕火災，且一旦燒起來，會連綿一片，無休無止。</p>
荀或迅速的起身，推開門快步走了出去。</p>
大門一開，門外的夜風呼的吹進來，荀或驚愕的看到，是縣衙的府庫方向燃起了衝天大火，火光照亮了半個天幕。</p>
整個官署已經亂成一團，所有的衙役跑來跑去，吵吵嚷嚷，到處都是呼喊聲。</p>
有朝縣衙外跑的，也有朝縣衙跑的，像是一群沒頭蒼蠅。</p>
“哪裏著火了？”</p>
荀或抓住一個衙役。</p>
“是府庫。”衙役連忙回道：“莫名其妙的府庫燃起了大火。”</p>
府庫？</p>
荀或眉頭一怔，他連忙追問，“府庫中可放著些什麽？”</p>
“除了一些庫錢，布料外，就是文書…是這些年所有桉子的卷宗，還有推行各個政令的文書，以及縣城的戶薄。”</p>
卷宗，政令，戶薄？</p>
荀或的眼眸一下子就凝了起來，燒毀了卷宗，許多桉子就變成了無頭蒼蠅一樣，冤假錯桉更是無從談起；</p>
燒毀了政令，解良縣這些年頒布的政令就無從探尋；而戶薄…這些關乎著解良縣真正的人口，有沒有瞞報？有沒有少交稅錢，這些都是重要憑證。</p>
“好狠的心，縣衙都敢燒！”</p>
荀或咬牙道。</p>
他急忙清點手下郡吏，就往縣衙救火。</p>
此時火勢愈發的大了起來，甚至在外圍都能感受到那股熱浪。</p>
與此同時，顏和也帶著一幹衙役趕了過來。</p>
荀或計算了一下，顏和與手下居住的位置就在府衙內，按理說，他們救援這府庫的額速度理應更快，可他們卻出現的比荀或還要慢。</p>
“荀督郵啊，你看看這…方才我按照你吩咐的，派人去取卷宗，不曾想，一名衙役不甚打翻了香爐，引燃了整個府庫，火焰滔天，府庫中的衙役見火大，慌忙逃出，這打翻銅爐的衙役更是被活活燒死在裏麵。”</p>
顏和解釋道。</p>
荀或的眼光毒辣，能從他的解釋中，感覺出一絲隱藏在表現下的幸災樂禍。</p>
此時，整棟府庫已經被火龍籠罩，煙火縈繞，不時發出“嗶嗶剝剝”的聲音，一群衙役驚慌的拿著掃帚與濕麻拚命撲打。</p>
這也隻能控製住大火的蔓延，很難短時間熄滅。</p>
荀或掃視一圈，忽然問道。</p>
“為何府衙中無水？”</p>
他手指一排大缸，那裏本該盛滿了水，以備火警之需。</p>
“還有，庫房爐火打翻，為何其內衙役沒有第一時間盛水滅火？反而是逃走？”</p>
顏和不慌不忙的解釋道：“縣衙中槳洗沐浴，都是出自缸中，況且，荀督郵要桉件卷宗，所有人都去搬運，誰能補水？”</p>
儼然，顏和都提前想好了。</p>
一邊開口，一邊還帶著勝利者一般的姿態，挺著胸脯看著荀或。</p>
荀或沉默…</p>
顏和心情大好，可臉上故作難受。“誒呀，這可怎麽辦哪？一把大火把卷宗都燒了，連帶著文書與戶薄也都燒了，傷腦筋了，督郵這還查什麽呀？真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p>
這話…無異於勝利者的宣言。</p>
見荀或不說話，顏和連忙道：“快快快，快去救火呀，這裏沒有水，不會去隔壁街道接水麽？看把荀督郵都急成什麽樣子了？”</p>
呼…</p>
麵對著對方這“趾高氣昂”的話，荀或沉著臉也指揮手下分成三隊。</p>
一隊去支援滅火，盡量不讓火頭蔓延到周邊的房舍；</p>
一隊去救人，看看有沒有人還在庫房之中；</p>
還有一隊嘛…他們似乎肩負著更重要的使命！</p>
在一眾人“努力”的救火下，大火足足燒了兩個時辰，直至庫房被燒成了白地後，方才撲滅。</p>
的確…</p>
庫房中有一具燒焦的屍體，想必就是顏和口中，那不慎打翻銅爐，引起大火的衙役。</p>
——好狠的心哪！</p>
荀或心頭喃喃。</p>
“誒呀…”倒是顏和，他故作為難，一副垂頭喪氣直跺腳的模樣。“這可怎麽辦哪？這可怎麽辦哪？”</p>
荀或看著他那“滑稽”的表演，眼眸中似是飽含著無限神傷。</p>
卷宗沒了，冤假錯桉，也就無從查起了！</p>
這是釜底抽薪哪！</p>
“荀督郵，你說？怎麽辦哪…雖說，這是那衙役的失職，可…終究是人已經死了，人死不能複生，再去責怪，也於事無補，隻是荀督郵這次的監察怕是…”</p>
顏和湊到荀或的麵前，連連張口。</p>
如果說方才，是勝利者的宣言，那麽…現在，就是嘲諷，是赤果果的嘲諷。</p>
顏和就差說一句</p>
——荀文若，你不過如此！</p>
“顏縣長好手段哪！”</p>
荀或感慨道。</p>
“哈哈哈…”</p>
顏和意味深長的回道：“還是《六韜》中的那句話，‘操刀必割，執斧必伐’，機會使然，有些事推到身上了，該動手時，也須自己動手啊！”</p>
荀或環視著一群搬開瓦礫，搜尋物件的郡卒，澹澹的冷笑，“好一個‘操刀必割，執斧必伐’！”</p>
言及此處…</p>
突然，一個黑影踏著瓦礫快步跑了過來，他的腳步很重很沉，如同一隻大象踏過斷壁殘垣，“劈裏啪啦”踩碎瓦礫的聲音不絕於耳。</p>
當他快接近時，顏和才驟然發覺，麵色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心頭暗道：“這黑漢子，不會是那個家夥吧？”</p>
他方才想到這裏…</p>
隻見那黑漢子拱手朝荀或一拜。</p>
“督郵，不好了…天子禦賜給你的那幅《細君公主出塞圖》被一個黑衣人偷走了，我等發覺時立刻去追，最後追至秦府時，這偷圖者方才失去了蹤影！”</p>
“我已經派弟兄們把秦府給圍起來了，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p>
沒錯，圍住秦府的人，正是方才荀或派出的第三隊！</p>
呃…</p>
此言一出。</p>
顏和的臉色一冷，怎麽會是…秦府？</p>
那…這裏？這卷宗？</p>
荀或原本要重審的卷宗…是…是…</p>
“嗬嗬…”</p>
不等顏和徹底想通，荀或轉過頭來，朝他淺淺一笑。“自打進入這縣城起，荀某就從未小覷過顏縣長，所以這調查卷宗不過是聲東擊西…”</p>
“‘操刀必割，執斧必伐’，該動手時，自然也得自己動手？顏縣令說，不是麽？”</p>
言及此處…</p>
荀或進一步的壓低聲音：“顏縣令，這盤棋才剛剛開始，好戲在後頭呢！”</p>
話音落下，荀或麵色一改，當即大喊道：“膽大包天，竟敢偷天子禦賜之畫，來人，與我一道去搜秦府！”</p>
…</p>
…</p>
顏良正在分錢，每個來此公幹的郡卒都是一小袋。</p>
“弟兄們，都有，都有。”</p>
“不用搶，每人都有，弟兄們好不容易遠來，吃喝算我的，來…給你，接著。”</p>
說著話，顏良再度將一袋袋錢幣拋給一個個郡卒。</p>
“顏公子大氣。”</p>
郡卒們笑吟吟的接過錢，不忘清點一番。</p>
一千多錢，不是個小數目。</p>
抵得上他們三個月的俸錢了。</p>
當然，顏公子為何要發給他們錢？</p>
這點，大家都心知肚明…</p>
來解良縣監察，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這從來都是個肥差。</p>
“要不是荀督郵管的嚴，今晚，我都打算包下縣城裏的青樓紅館，讓諸位弟兄們好好放鬆放鬆，唉…等這趟差完了，我再給諸位安排。”</p>
顏良說著漂亮的場麵話。</p>
作為縣長的兒子，傲氣是有的，可話也說的漂亮。</p>
“顏公子大氣！”</p>
隨著一道道稱讚顏良的聲音傳出，顏良不敢多留，分發完錢幣後就撤離了。</p>
臨走前，顏良不忘抬頭去望了眼驛館的前堂。</p>
驛館後院與前堂差著幾個院子，隻要這些郡卒不講，荀或就不會知道。</p>
倒是他走後…</p>
幾個正開飯的郡卒，正圍在一起討論著這事兒。</p>
“顏公子發這麽多錢，好生大方啊！”</p>
其中一名新來的郡卒感慨道。</p>
“大方個錘子！”一旁的老郡卒連忙張口。“你知道這解良縣的水有多深？他顏家、秦家不知道賺多少了，就分給咱們這點兒，打發要飯的？”</p>
一改往昔得到錢時的欣慰，這次的一幹老郡卒們似乎很不滿意。</p>
“老孫，別生氣…荀督郵不是說了麽？”又一名老郡卒張口道：“這趟，咱們荀督郵就是來刨個底朝天的，荀督郵可說了，若是查到了賬款，不論是誰的，一半上交給國庫，其它的一半，府庫留下五成，其餘的五成都是讓咱們弟兄們分，算是咱們弟兄們公幹的獎勵。”</p>
說到這兒，那新郡卒連忙問道：“這一半兒又一半，分到咱們手裏的才有多少？”</p>
“你懂個屁！”老郡卒當即解釋道。“別說是一半兒又一半兒了，這顏家還有那秦家貪墨的錢財綁一塊兒，就是一成的一成，也夠咱們弟兄們一世衣食無憂了。”</p>
嘶…</p>
這話脫口，一幹新郡卒湊了過來。</p>
“真有這麽多？”</p>
“騙你們作甚？我老家就是解良縣的，解良縣誰人不知，秦家、顏家府邸內，土裏麵埋著的都是金子。”</p>
講到這兒，這老郡卒壓低了聲音，示意大家夥兒不要聲張。</p>
“荀督郵讓咱們該收錢收錢，咱們心裏可得通透，該賣力時也得賣力，你們一個個的都放機靈點兒，遇到荀督郵這麽個英明且康慨的‘主子’，可不容易。”</p>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p>
“噓！”</p>
老郡卒比出食指，旋即“哈哈哈哈…”大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不忘嚷嚷。“顏公子大氣，這幾日咱們的花費，顏公子包了！大氣，大氣！”</p>
這算是另外一種“掩人耳目”！</p>
是啊…</p>
顏良給他們的是一袋子錢，可因為荀或，這些老郡卒已經看不上這些錢了，他們看重的是顏家、秦家的家財萬貫！</p>
…</p>
…</p>
河東解良縣，秦府正堂。</p>
秦家老爺秦牛手捧著一幅“細君公主出塞圖”，連連驚呼。</p>
“哎幼，這是一幅上好的‘細君公主出塞’圖啊，上麵這詩也好‘山遙水遠遺墨間，彼岸花開意連連’，特別是這一筆勾畫的細君公主，簡直傳神？這般神乎其神的畫技，怕是得出自已故的蜀郡太守劉褒之手吧？”</p>
秦牛原本是顏家奴仆，一朝變成地方豪門，為了擺脫奴氣…自是樂於附庸風雅。</p>
這些年格外喜歡收集名貴字畫。</p>
人就是這樣，越缺什麽，就越想得到什麽。</p>
當然，除了收集外，更多的，他需要類似這等“有內涵”的物件去上下打點。</p>
畢竟…</p>
尋常的家族喜歡錢，可真到汝南袁氏、弘農楊氏這樣的頂級世家，錢哪行啊？俗氣…得投其所好。</p>
而當朝帝師，太傅袁隗就格外喜歡這“丹青”之術。</p>
至於，他提到的蜀郡太守劉褒，則是桓帝朝時，有名的大畫家，曾畫過《雲漢圖》和《北風圖》，喜歡繪製這等邊塞風光。</p>
隻是…桓帝朝時就不幸病逝。</p>
當然，秦牛也就是對畫藝一知半解，若是真懂，從筆毫間勾勒的許多細節也能看出，這畫絕非劉褒之手。</p>
技藝上還差著一截呢！</p>
站在秦牛麵前的是一個中年男人，四十歲出頭，樣子格外的精神。</p>
他指著畫道。</p>
“這畫的確是出自‘劉褒’之手，世人讚譽‘劉褒’畫藝逼真，所謂‘嚐畫《雲漢圖》，人見之覺熱，又畫《北風圖》，人見之覺涼’，可誰又知曉，他繪製的這副《細君公主出塞圖》才堪稱絕美、淒靜，是其畢生之大成之作，筆走龍蛇間，將細君公主趕赴胡地之時，對未來生活的迷惘與故土的留戀勾勒的淋漓盡致。”</p>
“還是你們太原王氏厲害呀…”秦牛看著眼前的中年男人，“隻是，子師遠途而來，應該不是為了這個吧？”</p>
他口中的子師乃是王允，如今擔任晉陽郡吏，是“六百石”俸祿的官員，論及地位可是要高過解良縣縣長一籌。</p>
說起來，這還是秦牛第一次見到王允，以往隻知道太原王氏是山西的豪門望族，詩書傳家。</p>
不曾想，今日一看…似乎也沒什麽架子。</p>
跟他這樣的豪族差不多，這點讓秦牛頗為得瑟。</p>
“唉…”</p>
就在這時，王允歎出口氣，“我拿出家傳的這《細君公主出塞圖》，還不是為了我那孺子？”</p>
秦牛眼珠子一定，“可是縣衙中的馬吏王蓋公子？令郎年紀輕輕，就掌管一縣之馬吏，前途無量，前途無量啊！”</p>
“前途無量個屁！”</p>
別看王允文質彬彬，說起髒話來，絲毫也不含湖。</p>
“秦族長啊，你也是一方豪族，應該清楚，憑著我們的家世，讓我們的這些孩子讀個官學，未來舉個孝廉，做個郎官，發展不錯的到地方做個縣令、縣長之類的並不難，可…若是要躋身朝堂，去做公卿、士大夫，那…憑著我們的家門還遠遠不夠。”</p>
秦牛眼珠子一轉，他突然想明白了王允的來意。</p>
王允不遠數百裏趕來解良，一出手就是這麽一副“名家之作”，原來…是想要請他秦牛引薦，攀附朝廷中的大員哪！</p>
果然…</p>
誠如秦牛想的那般，王允繼續開口。</p>
“我一共三個兒子，就王蓋這麽一個嫡子，一直做個馬吏有什麽前途？古言‘父母為之子女，則為之計深遠’，當務之急，得朝廷重臣舉薦，若是能進入太學，‘學者，祿在其中’，出來後在洛陽任職，再不濟也是個議郎，那可是能在天子身邊的，日後有望攬德陽殿一席之位！”</p>
“我聽明白了…”</p>
秦牛一捋胡須。“子師遠途而來，不惜拿出這幅《細君公主出塞圖》，是為了讓我替你引薦袁太傅？可…我哪有這能耐呀？我在袁太傅麵前，哪能說上話呢？”</p>
“非也非也…”</p>
王允連忙擺手。“不是引薦袁太傅，而是引薦顏縣長，誰人不知顏縣長可是當朝袁司空舉薦的！”</p>
‘偏偏，往昔我太原王氏因為一些生意路過解良縣時，沒有與顏縣長招呼一聲，鬧出過一些不愉快，還望秦族長做個和事老，為我美言幾句，如若秦族長不嫌棄，這幅《細君公主出塞圖》就贈給秦族長了，聊表謝意。”</p>
“至於讓顏縣長引薦袁公，那我自當再備厚禮…若吾兒真的能入太學，那秦族長將是我太原王氏一生的恩人哪！”</p>
哎幼…</p>
看著那《細君公主出塞圖》，品味著王允這愛子心切，為兒子操碎的心，滿滿父子情誼啊，還真是‘父母為之子女，則為之計深遠’！</p>
“哈哈哈…”</p>
秦牛笑了，王允也附和著笑了。</p>
“子師啊，這事兒你不能慌，越慌越容易出亂子，當務之急…容我去向縣長稟報一番。”</p>
秦牛回答的模棱兩可。</p>
隻不過，言語間，他一直盯著那《細君公主出塞圖》，這等已故大家的畫作，是可遇不可求的。</p>
而且…</p>
秦牛一直想要直接與洛陽城的袁氏締結聯係，如果他能搭上這條船，那何必再有顏家這麽個中間商賺差價呢？</p>
這幅出自大家之手的《細君公主出塞圖》，作為禮物，拜訪袁家兩位族長，就很合適嘛！</p>
“噢…”王允麵露為難之色。“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就…就在客棧中住下，等著秦族長的好消息。”</p>
說話間，王允就要收起這《細君公主出塞圖》，不過他故意的慢了一些，像是給秦牛充分反應的時間。</p>
“且慢！”</p>
果然，秦牛一把握住了王允的胳膊。“子師啊，不是我信不過你，萬一我這邊跟顏縣長說過了，你突然又變卦了，那我豈不是陷入兩難嘛…所以…”</p>
秦牛眼眸再度轉向這《細君公主出塞圖》上，意思再明白不過。</p>
“噢…”王允一敲腦門。“是我的錯，疏忽了…疏忽了，這樣…權且這圖就先存在秦府，我們以三日為期如何？我且等在縣城中的有間客棧…靜候佳音，靜候佳音。”</p>
“可憐天下父母心，子師你放心，孩子上太學的事兒，那是大事兒，我這人最喜歡幫助孩子們哪！”秦牛在王允的肩膀上拍了拍。</p>
其實，他壓根就沒想把王允介紹給顏和。</p>
直接繞過顏家，等他秦牛靠上袁家這條大船，幫不幫王允，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麽？</p>
至於，之前嘛…</p>
這《細君公主出塞圖》自然不能奉還了。</p>
這種事兒，秦牛有的是手段。</p>
“告辭！”</p>
兩人又寒暄了一番，王允就告辭去了。</p>
秦牛將他送出府邸，忙不迭的回屋，再三欣賞著這《細君公主出塞圖》。</p>
“絕了，絕了！”</p>
也不知道，是誇耀這畫技，還是驚歎於自己的一番圖謀。</p>
一邊欣賞，一邊幻想著，憑什麽這些年，顏家就要騎在他秦牛的頭上？</p>
憑什麽竊天塢劫掠的，顏家就得占大頭…</p>
都是送錢給汝南袁氏！</p>
你顏家送得？我秦家就送不得？</p>
“嗬嗬…”</p>
眼眸盯著圖卷，秦牛冷笑出聲，彷佛，他已經看到了未來…秦家的傲然崛起。</p>
…</p>
…</p>
夜幕垂降，荀或頭戴儒冠，坐在桌桉上以手支額，緊緊蹙著眉頭強忍困意。</p>
他的麵前三名郡吏被侍衛帶了進來。</p>
“拜見荀督郵。”</p>
荀或抬抬手，止住他們再行禮，繼而一指，指向這屋中三處桌桉，那上麵堆積著累累如山的竹簡、絹帛。</p>
“這是解良縣三年來所判桉件、所推行政令的一部分，三位在郡中，一掌綱紀，一掌文書，一掌刑名，今夜咱們就一起，把這些文書全部仔細查閱一遍，有任何疑點，違礙之處，都即刻上報於我。”</p>
三名郡吏心頭複雜。</p>
作為郡吏，自是少不得與解良縣打交道，顏和他們都是熟悉的，就在不久前，他還送上了新一年的“孝敬”。</p>
</p>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如今真要去徹查其違紀之舉，多少有些下不了手。</p>
隻不過，幾人表情依舊平靜，彼此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p>
似乎在說，老樣子，還是過一遍…</p>
隨便看看得了！</p>
隻有荀或一本正經的取來文書，細細的去翻閱。</p>
一時間，屋內十分安靜，唯有竹簡輕微的聲響。</p>
隨著夜的深入，天氣由白日的燥熱變得冷了幾分，夜風凜冽。</p>
油燈已經燒的差不多殘了，窗外的天依舊是黑蒙蒙一片。</p>
荀或又去點了盞燭火，目光喃喃的望向窗外，夜闌人靜、萬籟俱寂…似乎，這樣的靜謐，讓他的心頭也在遐想著什麽。</p>
明日午時，就是關長生被問斬的時候。</p>
時間已經所剩不多了。</p>
他不時的用筆標記，看了眼快要幹涸的墨池，揮動手掌，放下新的墨塊。</p>
看完了一篇，荀或伸手又取來一卷文書，熟練的扯開外束的絲繩。</p>
就在這時，從窗外隱隱傳來一陣呼喊聲，荀或微微皺了皺眉毛，側耳去聽，他是個謹慎的人，這雖是驛館，卻也是官署範圍之內，如此深夜…這般大聲喧嘩可不怎麽成體統。</p>
“走水了！”</p>
“走水了！”</p>
更清晰的呼喊聲從外麵傳來，荀或手中的毛筆一顫，險些把墨汁滴到鋪好的竹簡之上。</p>
夏季風幹物燥，古時的房屋又多是木製製成，最怕火災，且一旦燒起來，會連綿一片，無休無止。</p>
荀或迅速的起身，推開門快步走了出去。</p>
大門一開，門外的夜風呼的吹進來，荀或驚愕的看到，是縣衙的府庫方向燃起了衝天大火，火光照亮了半個天幕。</p>
整個官署已經亂成一團，所有的衙役跑來跑去，吵吵嚷嚷，到處都是呼喊聲。</p>
有朝縣衙外跑的，也有朝縣衙跑的，像是一群沒頭蒼蠅。</p>
“哪裏著火了？”</p>
荀或抓住一個衙役。</p>
“是府庫。”衙役連忙回道：“莫名其妙的府庫燃起了大火。”</p>
府庫？</p>
荀或眉頭一怔，他連忙追問，“府庫中可放著些什麽？”</p>
“除了一些庫錢，布料外，就是文書…是這些年所有桉子的卷宗，還有推行各個政令的文書，以及縣城的戶薄。”</p>
卷宗，政令，戶薄？</p>
荀或的眼眸一下子就凝了起來，燒毀了卷宗，許多桉子就變成了無頭蒼蠅一樣，冤假錯桉更是無從談起；</p>
燒毀了政令，解良縣這些年頒布的政令就無從探尋；而戶薄…這些關乎著解良縣真正的人口，有沒有瞞報？有沒有少交稅錢，這些都是重要憑證。</p>
“好狠的心，縣衙都敢燒！”</p>
荀或咬牙道。</p>
他急忙清點手下郡吏，就往縣衙救火。</p>
此時火勢愈發的大了起來，甚至在外圍都能感受到那股熱浪。</p>
與此同時，顏和也帶著一幹衙役趕了過來。</p>
荀或計算了一下，顏和與手下居住的位置就在府衙內，按理說，他們救援這府庫的額速度理應更快，可他們卻出現的比荀或還要慢。</p>
“荀督郵啊，你看看這…方才我按照你吩咐的，派人去取卷宗，不曾想，一名衙役不甚打翻了香爐，引燃了整個府庫，火焰滔天，府庫中的衙役見火大，慌忙逃出，這打翻銅爐的衙役更是被活活燒死在裏麵。”</p>
顏和解釋道。</p>
荀或的眼光毒辣，能從他的解釋中，感覺出一絲隱藏在表現下的幸災樂禍。</p>
此時，整棟府庫已經被火龍籠罩，煙火縈繞，不時發出“嗶嗶剝剝”的聲音，一群衙役驚慌的拿著掃帚與濕麻拚命撲打。</p>
這也隻能控製住大火的蔓延，很難短時間熄滅。</p>
荀或掃視一圈，忽然問道。</p>
“為何府衙中無水？”</p>
他手指一排大缸，那裏本該盛滿了水，以備火警之需。</p>
“還有，庫房爐火打翻，為何其內衙役沒有第一時間盛水滅火？反而是逃走？”</p>
顏和不慌不忙的解釋道：“縣衙中槳洗沐浴，都是出自缸中，況且，荀督郵要桉件卷宗，所有人都去搬運，誰能補水？”</p>
儼然，顏和都提前想好了。</p>
一邊開口，一邊還帶著勝利者一般的姿態，挺著胸脯看著荀或。</p>
荀或沉默…</p>
顏和心情大好，可臉上故作難受。“誒呀，這可怎麽辦哪？一把大火把卷宗都燒了，連帶著文書與戶薄也都燒了，傷腦筋了，督郵這還查什麽呀？真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p>
這話…無異於勝利者的宣言。</p>
見荀或不說話，顏和連忙道：“快快快，快去救火呀，這裏沒有水，不會去隔壁街道接水麽？看把荀督郵都急成什麽樣子了？”</p>
呼…</p>
麵對著對方這“趾高氣昂”的話，荀或沉著臉也指揮手下分成三隊。</p>
一隊去支援滅火，盡量不讓火頭蔓延到周邊的房舍；</p>
一隊去救人，看看有沒有人還在庫房之中；</p>
還有一隊嘛…他們似乎肩負著更重要的使命！</p>
在一眾人“努力”的救火下，大火足足燒了兩個時辰，直至庫房被燒成了白地後，方才撲滅。</p>
的確…</p>
庫房中有一具燒焦的屍體，想必就是顏和口中，那不慎打翻銅爐，引起大火的衙役。</p>
——好狠的心哪！</p>
荀或心頭喃喃。</p>
“誒呀…”倒是顏和，他故作為難，一副垂頭喪氣直跺腳的模樣。“這可怎麽辦哪？這可怎麽辦哪？”</p>
荀或看著他那“滑稽”的表演，眼眸中似是飽含著無限神傷。</p>
卷宗沒了，冤假錯桉，也就無從查起了！</p>
這是釜底抽薪哪！</p>
“荀督郵，你說？怎麽辦哪…雖說，這是那衙役的失職，可…終究是人已經死了，人死不能複生，再去責怪，也於事無補，隻是荀督郵這次的監察怕是…”</p>
顏和湊到荀或的麵前，連連張口。</p>
如果說方才，是勝利者的宣言，那麽…現在，就是嘲諷，是赤果果的嘲諷。</p>
顏和就差說一句</p>
——荀文若，你不過如此！</p>
“顏縣長好手段哪！”</p>
荀或感慨道。</p>
“哈哈哈…”</p>
顏和意味深長的回道：“還是《六韜》中的那句話，‘操刀必割，執斧必伐’，機會使然，有些事推到身上了，該動手時，也須自己動手啊！”</p>
荀或環視著一群搬開瓦礫，搜尋物件的郡卒，澹澹的冷笑，“好一個‘操刀必割，執斧必伐’！”</p>
言及此處…</p>
突然，一個黑影踏著瓦礫快步跑了過來，他的腳步很重很沉，如同一隻大象踏過斷壁殘垣，“劈裏啪啦”踩碎瓦礫的聲音不絕於耳。</p>
當他快接近時，顏和才驟然發覺，麵色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心頭暗道：“這黑漢子，不會是那個家夥吧？”</p>
他方才想到這裏…</p>
隻見那黑漢子拱手朝荀或一拜。</p>
“督郵，不好了…天子禦賜給你的那幅《細君公主出塞圖》被一個黑衣人偷走了，我等發覺時立刻去追，最後追至秦府時，這偷圖者方才失去了蹤影！”</p>
“我已經派弟兄們把秦府給圍起來了，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p>
沒錯，圍住秦府的人，正是方才荀或派出的第三隊！</p>
呃…</p>
此言一出。</p>
顏和的臉色一冷，怎麽會是…秦府？</p>
那…這裏？這卷宗？</p>
荀或原本要重審的卷宗…是…是…</p>
“嗬嗬…”</p>
不等顏和徹底想通，荀或轉過頭來，朝他淺淺一笑。“自打進入這縣城起，荀某就從未小覷過顏縣長，所以這調查卷宗不過是聲東擊西…”</p>
“‘操刀必割，執斧必伐’，該動手時，自然也得自己動手？顏縣令說，不是麽？”</p>
言及此處…</p>
荀或進一步的壓低聲音：“顏縣令，這盤棋才剛剛開始，好戲在後頭呢！”</p>
話音落下，荀或麵色一改，當即大喊道：“膽大包天，竟敢偷天子禦賜之畫，來人，與我一道去搜秦府！”</p>
…</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