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天降正義：來接受天的審判吧
三國：曹操和劉備扶我登基 作者：牛奶糖糖塘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顏良騎在馬上，正在撥動著手中的刀，文醜則提起一柄類似與“槍”模樣的宿鐵三叉矛。</p>
兩人均是戒備狀態，聽到小道前的馬蹄聲，眼眸均下意識的抬起，一刀一矛指向小道上，那個正駕馬馳騁而來的長須紅臉男人。</p>
這男人，除了關長生之外，還能有誰？</p>
關羽看到一矛、一刀，更看到了這兩個老熟人，若是換作別人一定驚詫萬分，可他的眼眸中波瀾不驚，無比平靜。</p>
“是你們？”</p>
“關長生。”顏良的視線如同焊鑄過一般的凝在他麵上，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話，“你殺了我爹！我與你不共戴天！”</p>
文醜的眼芒亦是淩厲至極。“竊天塢，一千多條人命，今日血債血償！”</p>
嗬。</p>
關羽眉間掠過一抹極為清傲的神情，與之相伴的是無比犀利的目光。</p>
仇人見麵，分外眼紅！</p>
麵對著這烈火雄炎一般直卷而來的目光，普通一點的人隻怕立刻會被震倒。</p>
但，關羽卻坦然迎視，唇邊自始至終還掛著一抹澹澹的笑意。</p>
就彷佛是在血脈上，他已經徹底壓製住了對手。</p>
“關某身上不怕再多上兩條人命。”</p>
長刀橫擺，關羽做出要以一敵二的架勢。</p>
“你說什麽？”顏良指著關羽怒喝道。</p>
這次，關羽的語氣更加高昂。“關某方才說，觀爾乃插標賣首！”</p>
說話間，人未至，刀鋒已至…</p>
——雲從龍，風從虎。</p>
刀勢縹緲，如雲中飛龍，不見首尾，驟然而擊。</p>
風從虎，每一擊均是勢大力沉，如風中猛虎，步步進逼，窮追不舍。</p>
一時間，帶著無窮憤怒的顏良、文醜以二敵一，卻被關羽的長刀死死的壓製，這種感覺，讓他們最切實的體會到了，彼此間硬實力的差距。</p>
這…</p>
這紅臉長須漢，這麽能打的麽？</p>
“鏘啷啷啷…”</p>
三柄兵器交響碰撞，炫麗的火花激蕩。</p>
關羽全身勁力匯於雙臂，一刀重過一刀，彷佛每一刀都劈出了四個字——“除惡務盡！”</p>
一時間…</p>
康慨勇武之氣震蕩九霄，直接將附近的一切聲音掩蓋。</p>
衝天的煞氣鋪展開來，直令顏良、文醜兩人呼吸急促，彷佛他們麵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將刀法揮舞至化境的‘神’。</p>
呼…</p>
呼…</p>
長長的喘氣聲，一個回合的碰撞，顏良、文醜均勒馬回退，兩人彼此互視一眼，無奈中，眼神交匯，像是在訴說彼此的絕望。</p>
袁公子說的…擒住他？怎麽可能！</p>
能不被他一刀斬於馬下，已經頗為不易！</p>
當務之急，隻能…能拖一時，是一時。</p>
反觀關羽，空隙之餘，他抬眼望向天穹，就快到午時了，再耽擱，就與柳觀主的計劃相悖，不能讓…柳觀主如此苦心白白浪費！</p>
“來，再來！”他當即再度提起大刀。“吾之所向，何人能擋？”</p>
“守！”</p>
“拖住！”</p>
顏良與文醜彼此低吟一聲，兩人結成陣型，要配合著以守為攻，這是武技中的“拖”字訣！</p>
就在這時，周遭草叢中沙沙作響。</p>
無論是關羽，還是顏良、文醜…均沒有注意到周圍樹叢中人影攢動，蹇碩親自帶著西園校尉軍包了過來。</p>
陛下讓他秘密擒拿關長生送入皇宮。</p>
好不容易尋覓到關長生的位置，蹇碩第一時間帶西園校尉衝來，卻正碰到與他有著相同目的的顏良、文醜…</p>
蹇碩沒有第一時間派人出手，而是當先吩咐。“封住這條小道，從現在起，誰也不能進入玉林觀！”</p>
“喏，喏！”西園校尉軍當即就去封鎖。</p>
炎炎的烈日高懸當空，紅色的光如火失般射在地上，空氣中愈發的炙熱，也讓時間顯得無比的急促與緊張。</p>
午時就快到了，而真要等到午時一過！</p>
那時的太陽，怕是將會像月亮一般，變得——蒼白無力。</p>
…</p>
…</p>
玉林觀，柳羽仍在等待，再過一刻鍾，就到午時了。</p>
如果關羽還沒來，那一切苦心就都白費了。</p>
關羽這是“臨陣退縮”了麽？</p>
不至於吧？</p>
不由得，柳羽回想起，昨日與關羽交談時，後半部分的那番話。</p>
“要害你的人是汝南袁氏，作為這個時代最頂級的名門望族，儒家士大夫中絕對的領袖，連天子都要畏懼三分的存在，袁家要陷害一個人太容易了。無論是輿論還是禮法，他們擁有著一切的解析權。那麽應對之策，隻有一個，那就是把事情鬧大，眾目睽睽之下，用儒家的‘天’來打敗儒家！”</p>
“儒家自打董仲舒之後，信奉的便是天權神授，是天子受命於天，統治百姓，若是有人忤逆天意，就會被降下來災異警醒，這是他們的根基，也是包括袁家在內，所有士大夫信奉的準則，那麽…打敗儒家的方法，就是用他們信奉的天，讓‘天’真的降臨，警示世人，到時候袁家無論如何，也無可狡辯！”</p>
這是昨日湖畔邊上…</p>
柳羽講述給關羽的最後一番話。</p>
那時的關羽沒有回答，但他那果決的表情尤自曆曆在目。</p>
隻是…</p>
柳羽抬起頭來，炎炎烈日下…他看到，有的人在竊喜，有的人很緊張，好一幅眾生相。</p>
就在這時。</p>
“踏踏踏…”</p>
遠處，一個矯健的人影踽踽而行，在炎陽下，他的影子被拉的好長，顯得孤獨、從容又坦蕩。</p>
丹鳳眼，長髯，綠意綠帽…</p>
這樣子不就是畫像中，那殺人魔頭關長生的模樣麽？</p>
人群中，一陣攢動，像是許多人因為畏懼他“殺人魔頭”的名聲，紛紛後退！</p>
他一步步的走近高台，柳羽的眼睛亮了。</p>
台下…</p>
橋玄、蔡邕、劉備的眼睛也亮了。</p>
當然有一些人，並不知道這就是河東解良關長生，可…被他的氣勢所懾，下意識的讓開了路。</p>
關羽直上高台，看著那三尺白布上碩大的一個“冤”字，眼眸下移，停留在了柳羽的臉上。</p>
柳羽已經站起身，欣慰的看著他。</p>
“你終究還是選擇相信我。”</p>
“哈哈。”關羽淺笑。“關某何曾懷疑過柳觀主？隻是遇到一些事兒，來晚了！”</p>
“不晚，不晚。”劉羽抬眼望向太陽。“來的剛剛好。”</p>
——來的剛剛好！</p>
為了這短短的五個字，沒有人知道關羽方才經曆了什麽。</p>
他與顏良、文醜廝殺，對方就是要拖住他，關羽越打越急，打到最後，自身露出了破綻…險些被文醜一槍刺於馬下。</p>
而關羽意識到，戰勝此二人或許不難，可短時間內想要突破他們的攔阻，實屬不易。</p>
千鈞一發之際…</p>
“噠噠”的馬蹄聲自身後傳來，一把巨斧劈開了眼前的“刀”、“矛”…愣是為關羽殺出了血路。</p>
“這裏有我，長生速去！”</p>
帶著濃厚的山西，啊不，是河東口音，喊出此話者除了關羽的老鄉，徐晃徐公明外，還能有誰？</p>
既關羽執意要去，徐晃決定幫他到底。</p>
“還不快走！”</p>
徐晃以一敵二，一柄巨斧於顏良、文醜兩人間揮舞，他的功夫儼然不是兩人的對手，可他隻攻不守，逼得顏良、文醜難於抽身。</p>
原本駕馬急行的關羽，深深的看了徐晃一眼，大吼一聲，“關某以義當先，寧背罪名，不負你徐公明！”</p>
當即關羽勒轉馬頭，與徐晃一道與顏良、文醜兩人戰於一處。</p>
哪怕不能按時赴約，關羽也絕不允許兄弟隻身犯險！</p>
就在這時，無數黑衣人從四處竄出，儼然也是要攔住關羽的去路，顏良、文醜擔心身份暴露，果斷撤離。</p>
徐晃與關羽本欲衝殺出去，怎奈前方…已經設下匆匆路礙，單騎士就超過幾十人。</p>
這時候，隨著一聲“哇呀呀呀呀”的咆孝，張飛提著那把屠刀，駕著馬殺了過來…愣是與關羽、徐晃內外夾攻，殺出了一條路！</p>
三人一道前行…</p>
張飛與徐晃交換過眼神，刻意放慢腳步，讓關羽先行，他們則殿後攔住追來的騎兵。</p>
可意外的是…</p>
這些騎兵並沒有追來。</p>
像是被什麽給絆住了，又像是他們本就沒有出現過一般。</p>
整個趕來的過程，哪怕是事後想想，關羽尤自一陣驚魂甫定。</p>
好在…趕到了。</p>
在關羽眼裏，再沒有什麽比柳羽的那句“來的剛剛好”更親切，更悅耳…</p>
平複了下內心中的季動，關羽轉過身，麵朝眾人。</p>
“我便是河東解良人關長生，我雖讀書不多，卻也讀過《春秋》，知道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在河東解良縣，關某的確殺了人，共計六人，均是貪官汙吏、地方惡霸、以及為虎作倀、罪大惡極之人，除此之外…關某並沒有對任何人動手，徐押獄救我出獄，於我有恩，關某豈會恩將仇報？竊天塢數百婦孺老幼，關某更是見都沒有見過，堂堂男兒更不會婦孺老幼動手！”</p>
“今日柳觀主要讓蒼天於午時審判於我，哈哈哈，正好，關某堂堂七尺男兒，頂天立地，所屠戮之人不會隱瞞，沒有屠殺之人也容不得有人汙蔑，哈哈，就讓老天爺來審判於我，若我有罪，當被千刀萬剮，若我無罪也請老天爺降下預言，還我關長生一個清白！”</p>
一番話後…</p>
距離午時隻有半刻鍾了。</p>
柳羽張口道：“諸位放心，關長生來此接受‘上天’的審判，我柳羽立誓如此，若他真的是別冤枉的，那踏破鐵鞋，我亦要查清此桉，還他清白！”</p>
</p>
柳羽的話音還未落下…</p>
隻見得人群中人影攢動，儼然，司隸校尉司馬防帶著一幹官兵就要去當即擒拿關雲長。</p>
這麽一個名聲在外的“魔頭”已經出現，若不擒拿住，司馬防根本無法交差。</p>
哪曾想…</p>
無數百姓攔在了高台周圍。</p>
所有人山呼：“未到午時，捉拿要犯，還請稍等片刻！”</p>
——“未到午時，捉拿要犯，還請稍等片刻！”</p>
起初還是零零散散的百姓呐喊，到後麵，群情激奮，所有人扯開嗓子高呼，聲浪滔天。</p>
這般情形下…</p>
縱然司馬防是司隸校尉，卻也不敢違拗民意，隻能等到午時再行擒拿！</p>
時間一息一息的逝去…</p>
所有人都望著天穹，屏住呼吸，期待著發生什麽驚異的事兒。</p>
整個玉林觀一時間竟靜謐的不可置信。</p>
——無風，很靜！</p>
——很靜！</p>
…</p>
…</p>
皇宮，千秋萬歲殿。</p>
“啪嗒”一聲，殿內的竹簡被重重的砸在地上，天子劉宏怒不可遏。</p>
“廢物，一群廢物！”</p>
他的麵前，方才趕來的蹇碩低著頭，跪在地上，任憑天子的責罵。</p>
“西園校尉軍派出了這麽多人？愣是攔不住一個關長生？朕要你們西園軍何用，關長生一個白身，都勝過你們百倍！”</p>
劉宏的語氣冷冽至極。</p>
“陛下…”蹇碩低著頭，此刻的他尤自氣喘籲籲，從城郊趕回洛陽，他一路奔馳，感覺人在前麵飛，魂兒在後麵追。</p>
也是這樣，再把玉林觀的第一手情報報送給天子。</p>
可…換來的，卻是龍顏大怒！</p>
終於，平複了心情…蹇碩如實稟報道：“玉林觀中高手如雲，除關長生之外，又殺出兩個高手，臣與五十餘西園軍奈…奈何不了他們！”</p>
嗬嗬…</p>
聽到這兒，劉宏就“嗬嗬”了。</p>
要知道，西園校尉軍，是他親自挑選的勇士，每一個武藝都極其高強，五十個奈何不了玉林觀三個人，劉宏都不知道，他是該替羽兒高興呢？還是替自己悲哀。</p>
“奈何不了是什麽意思？打不過？也拖不住麽？”</p>
“他們能殺出一條路，你們就不會追上麽？”</p>
劉宏尤自怒不可遏…</p>
關長生一到玉林觀，那這一切就變成了一場豪賭，賭贏了羽兒聲望倍增，賭輸了…羽兒怕是永遠抬不起頭。</p>
羽兒可不是道人哪！</p>
他是皇長子啊！</p>
他是劉宏選定的，未來的太子啊！</p>
他是大漢未來的皇帝啊！</p>
這件事兒上，他不能輸，也輸不起…哪怕是天子劉宏，他不能賭，更賭不起。</p>
“廢物，一群廢物！”</p>
劉宏隻能把所有的憤怒灑在蹇碩與西園校尉軍的身上。</p>
“陛下…我等本來是要追的，前麵也設下了埋伏，可…虎賁將軍…虎賁將軍…”</p>
一句話講到最後，蹇碩哽咽了一下，似是有難言之隱。</p>
“虎賁將軍？王越？”劉宏接著問。“有話就說，莫給朕吞吞吐吐的！”</p>
“陛下…是王越將軍讓臣放他們過去，王越將軍說…說…”</p>
“說什麽？”</p>
“他說，他這段時間暗中保護柳觀主，對柳觀主也更了解了一番，柳觀主不是一個會冒險的人，他既布下此局，那必定是勝券在握，橫加阻攔，反倒是節外生枝，破壞了柳觀主原本的計劃！”</p>
唔…</p>
聽到蹇碩的這一番話，劉宏憤怒的心情竟莫名的緩和了許多。</p>
“這話真的是王越說的。”</p>
“千真萬確！”蹇碩彷佛看到了救命的稻草…</p>
“嗬嗬。”劉宏淺笑，“好像，他比朕還了解羽兒。”</p>
言及此處…</p>
劉宏的心情平複了一分，一邊踱步，一邊揣摩著王越的話。</p>
羽兒的確不是一個愛冒險的人！</p>
他既然布下此局，局…局？這是一個布好的局麽？</p>
也就是說，這是一個陷阱？</p>
可…明明…</p>
心念於此，劉宏已經走到了窗前，他喜歡思考的時候抬起頭去看天。</p>
耀眼的陽光以及湛藍的天穹，總是會帶給他更多的靈感。</p>
可驟然…</p>
仰望著天穹的劉宏，驟然發現了什麽。</p>
太陽…太陽突然被一道黑影遮住了一個邊，而那道邊還在不斷的擴大，不斷的蔓延。</p>
沒錯，就像是無邊的黑暗，正在漸漸的遮住太陽，遮住這人世間所有的光亮。</p>
“這是…”</p>
驟然，劉宏像是一下子想明白了什麽。</p>
那雙盈亮的眼眸裏滿是錯愕，此刻他有些被震撼，被驚到的味道！</p>
這是，天狗食日！</p>
難道…這…這便是王越口中，羽兒布好的局？</p>
從錯愕中驚醒的天子劉宏，渾濁的眼童中，隻有駭然，他的手臂都不自禁的在顫抖，顫抖的厲害。</p>
以往，他從來不相信什麽鬼怪之事，鬼神之言，甚至，就連道家的方術、讖緯，他更是打從心底裏全然不信。</p>
可現在，容不得他不信了！</p>
太陽正在被天狗吞噬，天地間正在逐漸的步入漆黑。</p>
這…</p>
這！</p>
此時，劉宏的心頭有太多的疑問，可…普天之下，怕是除了他的羽兒之外，再無人能為他解答！</p>
…</p>
…</p>
方才還是炎炎烈日。</p>
可突然間…玉林觀，乃至整個洛陽，整個司隸，整個大漢的天穹，突然就變了。</p>
驟然出現的日食降臨了神州大地，席卷了長江黃河。</p>
無數聚集在玉林觀的百姓紛紛議論起來。</p>
“是‘天狗食日’！”</p>
“這便是柳觀主提及的上天的審判麽？”</p>
“天狗食日，天生氣了…關長生必有冤屈，上天這是降下災異來…來警示我們。”</p>
“那…之前的枯井中火龍衝天，是不是也是上天的旨意呢？”</p>
一句句議論聲。</p>
原本靜謐的玉林觀，刹那間變得沸騰無比…而大家議論的功夫，天穹之上，太陽越來越小，像是半個月亮，像是隻剩下一片舟，像是鐮刀…</p>
天色也逐漸的暗了下來。</p>
要知道，古代是沒有太多器物能發出強光。</p>
不像是後世，日食之下，其實還是看得見的，因為街道上到處都有光。</p>
換句話說，古代的日食之下，整個大地比後世不知要黑暗多少倍。</p>
而隨著湛藍的天穹變成了一片漆黑，宛如如磐的暗夜一般，伸手不見五指。</p>
整個玉林觀再度恢複了靜謐。</p>
所有人默契的閉上了嘴巴，伴隨著“啪嗒”、“啪嗒”的聲響，所有人都朝著天穹下跪。</p>
這是一種儀式，求老天饒恕的儀式！</p>
古人對太陽是充滿敬畏的。</p>
《春秋內事》曰：“日者，陽德之母也”，翻譯過來就是，太陽是一切光明的源頭。</p>
《尚書·洪範》提出，“日者天之象，君父夫兄之類，中國之應也”，意思是太陽代表君王。</p>
《禮統》裏說的“日者，人君之象”</p>
《易傳》提出：“聖王在上，則日光明而五色備。”</p>
《禮記》中載“天無二日，土無二王，國無二君！”</p>
便是為此，</p>
無論是普通老百姓，還是皇室高官都會對太陽生出由衷的敬畏。</p>
而“日食”，不…準確的說，“天狗食日”這代表老天爺生氣了。</p>
老天爺一生氣，百姓們就不是敬畏了，而是改為了忌諱。</p>
且不論大漢，就是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度，任何一個部落，也是如此。</p>
公元前585年5月28日，在尹朗高原上，米底王國和呂底亞王國的士兵正在交戰，突然眼前一黑，太陽不見了。</p>
交戰雙方直接就嚇尿了，扔下手裏的武器不願意再打了，雙方將領更是約好，不再征戰，他們認為這是上天的怪罪！</p>
1030年的夏天，在北歐的挪威發生了著名的“斯蒂克爾斯塔戰役”，也是因為出現日食，雙方驚恐不已，都說不能再打了。</p>
但是挪威國王“奧拉夫”比較剛，堅持要求手下士兵繼續戰鬥，結果他在戰鬥中被打死，雙方士兵都說，奧拉夫是受到了太陽的詛咒。</p>
再說，三國時期，官渡之戰時，建安五年九月一日也發生了日食。</p>
袁紹果斷休戰，可曹操偏偏不信邪，在日食這一天對袁紹發起總攻，可惜…曹操也沒有躲過詛咒，大敗而歸，之後的戰局隻能采取固守！</p>
受到儒家“天人感應”的思想…</p>
漢代帝王秉持“聖人象之”的施政觀念，從日食這個特殊的天象，帝王更加重視“改身修政”！</p>
所謂“日蝕，主行蔽明，雍塞。改身修政，乃黜不法。”</p>
至於如何“改身”，那自然得有人背鍋呀！</p>
於是，大漢王朝，隻要出現日食，就必須要罷免一個三公，以臣贖罪。</p>
便是為此，大漢做到三公這位置！</p>
看似高高在上，可他們最擔心的，不是別的，恰恰就是日食。</p>
在兩漢，因為日食而背鍋，被罷免的三公就超過一百多位，且絕不複用。</p>
這很容易理解，在儒家君主受命於天這個理念下，哪個皇帝敢違背上天的警示呢？</p>
…</p>
“糟了！”</p>
玉林觀外，一駕奢華的馬車內，驟然發出這麽一個聲音，還是兩人的異口同聲。</p>
喊話的除了太傅袁隗與司空袁逢外，還能有誰？</p>
可不就是“糟了”麽？</p>
日食的突然出現，擊碎了他們原本所有的計劃，這已經不是“關長生”冤屈不冤屈的問題了。</p>
事情的發展，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p>
乃至於發展到…覆水難收！</p>
按照慣例，日食之下，大漢勢必要罷免三公之一，以平息老天爺的怒火。</p>
而罷免的三公，勢必會牽扯到“關長生”這件桉子上。</p>
太尉橋玄是支持玉林觀主柳羽的，他是最安全的。</p>
弘農楊氏，大司徒楊賜，並沒有站隊，他也是安全的…</p>
那麽…</p>
那麽…這次罷免的人，勢必會是…在“關長生”這個桉子上站在玉林觀對立處的司空袁逢。</p>
要知道…</p>
細細的查下去，關長生的桉子，源頭在於河東解良縣！</p>
而世人皆知，那位被關長生梟首的解良縣的縣長顏和是司空袁逢的門生。</p>
——糟了！</p>
——完了！</p>
袁逢與袁隗四目相對，彼此眼眸中隻剩下了“絕望”二字，這是大廈將傾！</p>
——偷雞不成蝕把米…</p>
這次…</p>
汝南袁氏當真是搬起石頭砸向了自己的腳！</p>
還砸的是血肉模湖！</p>
“老天爺啊老天爺，你奈何助這道人，不…助我袁家呢？”</p>
袁逢這一道極致壓抑，卻又不得不吟出的低沉呐喊…在馬車中悶響。</p>
這一刻，他感覺天塌了！</p>
汝南袁氏的天塌了！</p>
…</p>
…</p>
兩人均是戒備狀態，聽到小道前的馬蹄聲，眼眸均下意識的抬起，一刀一矛指向小道上，那個正駕馬馳騁而來的長須紅臉男人。</p>
這男人，除了關長生之外，還能有誰？</p>
關羽看到一矛、一刀，更看到了這兩個老熟人，若是換作別人一定驚詫萬分，可他的眼眸中波瀾不驚，無比平靜。</p>
“是你們？”</p>
“關長生。”顏良的視線如同焊鑄過一般的凝在他麵上，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話，“你殺了我爹！我與你不共戴天！”</p>
文醜的眼芒亦是淩厲至極。“竊天塢，一千多條人命，今日血債血償！”</p>
嗬。</p>
關羽眉間掠過一抹極為清傲的神情，與之相伴的是無比犀利的目光。</p>
仇人見麵，分外眼紅！</p>
麵對著這烈火雄炎一般直卷而來的目光，普通一點的人隻怕立刻會被震倒。</p>
但，關羽卻坦然迎視，唇邊自始至終還掛著一抹澹澹的笑意。</p>
就彷佛是在血脈上，他已經徹底壓製住了對手。</p>
“關某身上不怕再多上兩條人命。”</p>
長刀橫擺，關羽做出要以一敵二的架勢。</p>
“你說什麽？”顏良指著關羽怒喝道。</p>
這次，關羽的語氣更加高昂。“關某方才說，觀爾乃插標賣首！”</p>
說話間，人未至，刀鋒已至…</p>
——雲從龍，風從虎。</p>
刀勢縹緲，如雲中飛龍，不見首尾，驟然而擊。</p>
風從虎，每一擊均是勢大力沉，如風中猛虎，步步進逼，窮追不舍。</p>
一時間，帶著無窮憤怒的顏良、文醜以二敵一，卻被關羽的長刀死死的壓製，這種感覺，讓他們最切實的體會到了，彼此間硬實力的差距。</p>
這…</p>
這紅臉長須漢，這麽能打的麽？</p>
“鏘啷啷啷…”</p>
三柄兵器交響碰撞，炫麗的火花激蕩。</p>
關羽全身勁力匯於雙臂，一刀重過一刀，彷佛每一刀都劈出了四個字——“除惡務盡！”</p>
一時間…</p>
康慨勇武之氣震蕩九霄，直接將附近的一切聲音掩蓋。</p>
衝天的煞氣鋪展開來，直令顏良、文醜兩人呼吸急促，彷佛他們麵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將刀法揮舞至化境的‘神’。</p>
呼…</p>
呼…</p>
長長的喘氣聲，一個回合的碰撞，顏良、文醜均勒馬回退，兩人彼此互視一眼，無奈中，眼神交匯，像是在訴說彼此的絕望。</p>
袁公子說的…擒住他？怎麽可能！</p>
能不被他一刀斬於馬下，已經頗為不易！</p>
當務之急，隻能…能拖一時，是一時。</p>
反觀關羽，空隙之餘，他抬眼望向天穹，就快到午時了，再耽擱，就與柳觀主的計劃相悖，不能讓…柳觀主如此苦心白白浪費！</p>
“來，再來！”他當即再度提起大刀。“吾之所向，何人能擋？”</p>
“守！”</p>
“拖住！”</p>
顏良與文醜彼此低吟一聲，兩人結成陣型，要配合著以守為攻，這是武技中的“拖”字訣！</p>
就在這時，周遭草叢中沙沙作響。</p>
無論是關羽，還是顏良、文醜…均沒有注意到周圍樹叢中人影攢動，蹇碩親自帶著西園校尉軍包了過來。</p>
陛下讓他秘密擒拿關長生送入皇宮。</p>
好不容易尋覓到關長生的位置，蹇碩第一時間帶西園校尉衝來，卻正碰到與他有著相同目的的顏良、文醜…</p>
蹇碩沒有第一時間派人出手，而是當先吩咐。“封住這條小道，從現在起，誰也不能進入玉林觀！”</p>
“喏，喏！”西園校尉軍當即就去封鎖。</p>
炎炎的烈日高懸當空，紅色的光如火失般射在地上，空氣中愈發的炙熱，也讓時間顯得無比的急促與緊張。</p>
午時就快到了，而真要等到午時一過！</p>
那時的太陽，怕是將會像月亮一般，變得——蒼白無力。</p>
…</p>
…</p>
玉林觀，柳羽仍在等待，再過一刻鍾，就到午時了。</p>
如果關羽還沒來，那一切苦心就都白費了。</p>
關羽這是“臨陣退縮”了麽？</p>
不至於吧？</p>
不由得，柳羽回想起，昨日與關羽交談時，後半部分的那番話。</p>
“要害你的人是汝南袁氏，作為這個時代最頂級的名門望族，儒家士大夫中絕對的領袖，連天子都要畏懼三分的存在，袁家要陷害一個人太容易了。無論是輿論還是禮法，他們擁有著一切的解析權。那麽應對之策，隻有一個，那就是把事情鬧大，眾目睽睽之下，用儒家的‘天’來打敗儒家！”</p>
“儒家自打董仲舒之後，信奉的便是天權神授，是天子受命於天，統治百姓，若是有人忤逆天意，就會被降下來災異警醒，這是他們的根基，也是包括袁家在內，所有士大夫信奉的準則，那麽…打敗儒家的方法，就是用他們信奉的天，讓‘天’真的降臨，警示世人，到時候袁家無論如何，也無可狡辯！”</p>
這是昨日湖畔邊上…</p>
柳羽講述給關羽的最後一番話。</p>
那時的關羽沒有回答，但他那果決的表情尤自曆曆在目。</p>
隻是…</p>
柳羽抬起頭來，炎炎烈日下…他看到，有的人在竊喜，有的人很緊張，好一幅眾生相。</p>
就在這時。</p>
“踏踏踏…”</p>
遠處，一個矯健的人影踽踽而行，在炎陽下，他的影子被拉的好長，顯得孤獨、從容又坦蕩。</p>
丹鳳眼，長髯，綠意綠帽…</p>
這樣子不就是畫像中，那殺人魔頭關長生的模樣麽？</p>
人群中，一陣攢動，像是許多人因為畏懼他“殺人魔頭”的名聲，紛紛後退！</p>
他一步步的走近高台，柳羽的眼睛亮了。</p>
台下…</p>
橋玄、蔡邕、劉備的眼睛也亮了。</p>
當然有一些人，並不知道這就是河東解良關長生，可…被他的氣勢所懾，下意識的讓開了路。</p>
關羽直上高台，看著那三尺白布上碩大的一個“冤”字，眼眸下移，停留在了柳羽的臉上。</p>
柳羽已經站起身，欣慰的看著他。</p>
“你終究還是選擇相信我。”</p>
“哈哈。”關羽淺笑。“關某何曾懷疑過柳觀主？隻是遇到一些事兒，來晚了！”</p>
“不晚，不晚。”劉羽抬眼望向太陽。“來的剛剛好。”</p>
——來的剛剛好！</p>
為了這短短的五個字，沒有人知道關羽方才經曆了什麽。</p>
他與顏良、文醜廝殺，對方就是要拖住他，關羽越打越急，打到最後，自身露出了破綻…險些被文醜一槍刺於馬下。</p>
而關羽意識到，戰勝此二人或許不難，可短時間內想要突破他們的攔阻，實屬不易。</p>
千鈞一發之際…</p>
“噠噠”的馬蹄聲自身後傳來，一把巨斧劈開了眼前的“刀”、“矛”…愣是為關羽殺出了血路。</p>
“這裏有我，長生速去！”</p>
帶著濃厚的山西，啊不，是河東口音，喊出此話者除了關羽的老鄉，徐晃徐公明外，還能有誰？</p>
既關羽執意要去，徐晃決定幫他到底。</p>
“還不快走！”</p>
徐晃以一敵二，一柄巨斧於顏良、文醜兩人間揮舞，他的功夫儼然不是兩人的對手，可他隻攻不守，逼得顏良、文醜難於抽身。</p>
原本駕馬急行的關羽，深深的看了徐晃一眼，大吼一聲，“關某以義當先，寧背罪名，不負你徐公明！”</p>
當即關羽勒轉馬頭，與徐晃一道與顏良、文醜兩人戰於一處。</p>
哪怕不能按時赴約，關羽也絕不允許兄弟隻身犯險！</p>
就在這時，無數黑衣人從四處竄出，儼然也是要攔住關羽的去路，顏良、文醜擔心身份暴露，果斷撤離。</p>
徐晃與關羽本欲衝殺出去，怎奈前方…已經設下匆匆路礙，單騎士就超過幾十人。</p>
這時候，隨著一聲“哇呀呀呀呀”的咆孝，張飛提著那把屠刀，駕著馬殺了過來…愣是與關羽、徐晃內外夾攻，殺出了一條路！</p>
三人一道前行…</p>
張飛與徐晃交換過眼神，刻意放慢腳步，讓關羽先行，他們則殿後攔住追來的騎兵。</p>
可意外的是…</p>
這些騎兵並沒有追來。</p>
像是被什麽給絆住了，又像是他們本就沒有出現過一般。</p>
整個趕來的過程，哪怕是事後想想，關羽尤自一陣驚魂甫定。</p>
好在…趕到了。</p>
在關羽眼裏，再沒有什麽比柳羽的那句“來的剛剛好”更親切，更悅耳…</p>
平複了下內心中的季動，關羽轉過身，麵朝眾人。</p>
“我便是河東解良人關長生，我雖讀書不多，卻也讀過《春秋》，知道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在河東解良縣，關某的確殺了人，共計六人，均是貪官汙吏、地方惡霸、以及為虎作倀、罪大惡極之人，除此之外…關某並沒有對任何人動手，徐押獄救我出獄，於我有恩，關某豈會恩將仇報？竊天塢數百婦孺老幼，關某更是見都沒有見過，堂堂男兒更不會婦孺老幼動手！”</p>
“今日柳觀主要讓蒼天於午時審判於我，哈哈哈，正好，關某堂堂七尺男兒，頂天立地，所屠戮之人不會隱瞞，沒有屠殺之人也容不得有人汙蔑，哈哈，就讓老天爺來審判於我，若我有罪，當被千刀萬剮，若我無罪也請老天爺降下預言，還我關長生一個清白！”</p>
一番話後…</p>
距離午時隻有半刻鍾了。</p>
柳羽張口道：“諸位放心，關長生來此接受‘上天’的審判，我柳羽立誓如此，若他真的是別冤枉的，那踏破鐵鞋，我亦要查清此桉，還他清白！”</p>
</p>
柳羽的話音還未落下…</p>
隻見得人群中人影攢動，儼然，司隸校尉司馬防帶著一幹官兵就要去當即擒拿關雲長。</p>
這麽一個名聲在外的“魔頭”已經出現，若不擒拿住，司馬防根本無法交差。</p>
哪曾想…</p>
無數百姓攔在了高台周圍。</p>
所有人山呼：“未到午時，捉拿要犯，還請稍等片刻！”</p>
——“未到午時，捉拿要犯，還請稍等片刻！”</p>
起初還是零零散散的百姓呐喊，到後麵，群情激奮，所有人扯開嗓子高呼，聲浪滔天。</p>
這般情形下…</p>
縱然司馬防是司隸校尉，卻也不敢違拗民意，隻能等到午時再行擒拿！</p>
時間一息一息的逝去…</p>
所有人都望著天穹，屏住呼吸，期待著發生什麽驚異的事兒。</p>
整個玉林觀一時間竟靜謐的不可置信。</p>
——無風，很靜！</p>
——很靜！</p>
…</p>
…</p>
皇宮，千秋萬歲殿。</p>
“啪嗒”一聲，殿內的竹簡被重重的砸在地上，天子劉宏怒不可遏。</p>
“廢物，一群廢物！”</p>
他的麵前，方才趕來的蹇碩低著頭，跪在地上，任憑天子的責罵。</p>
“西園校尉軍派出了這麽多人？愣是攔不住一個關長生？朕要你們西園軍何用，關長生一個白身，都勝過你們百倍！”</p>
劉宏的語氣冷冽至極。</p>
“陛下…”蹇碩低著頭，此刻的他尤自氣喘籲籲，從城郊趕回洛陽，他一路奔馳，感覺人在前麵飛，魂兒在後麵追。</p>
也是這樣，再把玉林觀的第一手情報報送給天子。</p>
可…換來的，卻是龍顏大怒！</p>
終於，平複了心情…蹇碩如實稟報道：“玉林觀中高手如雲，除關長生之外，又殺出兩個高手，臣與五十餘西園軍奈…奈何不了他們！”</p>
嗬嗬…</p>
聽到這兒，劉宏就“嗬嗬”了。</p>
要知道，西園校尉軍，是他親自挑選的勇士，每一個武藝都極其高強，五十個奈何不了玉林觀三個人，劉宏都不知道，他是該替羽兒高興呢？還是替自己悲哀。</p>
“奈何不了是什麽意思？打不過？也拖不住麽？”</p>
“他們能殺出一條路，你們就不會追上麽？”</p>
劉宏尤自怒不可遏…</p>
關長生一到玉林觀，那這一切就變成了一場豪賭，賭贏了羽兒聲望倍增，賭輸了…羽兒怕是永遠抬不起頭。</p>
羽兒可不是道人哪！</p>
他是皇長子啊！</p>
他是劉宏選定的，未來的太子啊！</p>
他是大漢未來的皇帝啊！</p>
這件事兒上，他不能輸，也輸不起…哪怕是天子劉宏，他不能賭，更賭不起。</p>
“廢物，一群廢物！”</p>
劉宏隻能把所有的憤怒灑在蹇碩與西園校尉軍的身上。</p>
“陛下…我等本來是要追的，前麵也設下了埋伏，可…虎賁將軍…虎賁將軍…”</p>
一句話講到最後，蹇碩哽咽了一下，似是有難言之隱。</p>
“虎賁將軍？王越？”劉宏接著問。“有話就說，莫給朕吞吞吐吐的！”</p>
“陛下…是王越將軍讓臣放他們過去，王越將軍說…說…”</p>
“說什麽？”</p>
“他說，他這段時間暗中保護柳觀主，對柳觀主也更了解了一番，柳觀主不是一個會冒險的人，他既布下此局，那必定是勝券在握，橫加阻攔，反倒是節外生枝，破壞了柳觀主原本的計劃！”</p>
唔…</p>
聽到蹇碩的這一番話，劉宏憤怒的心情竟莫名的緩和了許多。</p>
“這話真的是王越說的。”</p>
“千真萬確！”蹇碩彷佛看到了救命的稻草…</p>
“嗬嗬。”劉宏淺笑，“好像，他比朕還了解羽兒。”</p>
言及此處…</p>
劉宏的心情平複了一分，一邊踱步，一邊揣摩著王越的話。</p>
羽兒的確不是一個愛冒險的人！</p>
他既然布下此局，局…局？這是一個布好的局麽？</p>
也就是說，這是一個陷阱？</p>
可…明明…</p>
心念於此，劉宏已經走到了窗前，他喜歡思考的時候抬起頭去看天。</p>
耀眼的陽光以及湛藍的天穹，總是會帶給他更多的靈感。</p>
可驟然…</p>
仰望著天穹的劉宏，驟然發現了什麽。</p>
太陽…太陽突然被一道黑影遮住了一個邊，而那道邊還在不斷的擴大，不斷的蔓延。</p>
沒錯，就像是無邊的黑暗，正在漸漸的遮住太陽，遮住這人世間所有的光亮。</p>
“這是…”</p>
驟然，劉宏像是一下子想明白了什麽。</p>
那雙盈亮的眼眸裏滿是錯愕，此刻他有些被震撼，被驚到的味道！</p>
這是，天狗食日！</p>
難道…這…這便是王越口中，羽兒布好的局？</p>
從錯愕中驚醒的天子劉宏，渾濁的眼童中，隻有駭然，他的手臂都不自禁的在顫抖，顫抖的厲害。</p>
以往，他從來不相信什麽鬼怪之事，鬼神之言，甚至，就連道家的方術、讖緯，他更是打從心底裏全然不信。</p>
可現在，容不得他不信了！</p>
太陽正在被天狗吞噬，天地間正在逐漸的步入漆黑。</p>
這…</p>
這！</p>
此時，劉宏的心頭有太多的疑問，可…普天之下，怕是除了他的羽兒之外，再無人能為他解答！</p>
…</p>
…</p>
方才還是炎炎烈日。</p>
可突然間…玉林觀，乃至整個洛陽，整個司隸，整個大漢的天穹，突然就變了。</p>
驟然出現的日食降臨了神州大地，席卷了長江黃河。</p>
無數聚集在玉林觀的百姓紛紛議論起來。</p>
“是‘天狗食日’！”</p>
“這便是柳觀主提及的上天的審判麽？”</p>
“天狗食日，天生氣了…關長生必有冤屈，上天這是降下災異來…來警示我們。”</p>
“那…之前的枯井中火龍衝天，是不是也是上天的旨意呢？”</p>
一句句議論聲。</p>
原本靜謐的玉林觀，刹那間變得沸騰無比…而大家議論的功夫，天穹之上，太陽越來越小，像是半個月亮，像是隻剩下一片舟，像是鐮刀…</p>
天色也逐漸的暗了下來。</p>
要知道，古代是沒有太多器物能發出強光。</p>
不像是後世，日食之下，其實還是看得見的，因為街道上到處都有光。</p>
換句話說，古代的日食之下，整個大地比後世不知要黑暗多少倍。</p>
而隨著湛藍的天穹變成了一片漆黑，宛如如磐的暗夜一般，伸手不見五指。</p>
整個玉林觀再度恢複了靜謐。</p>
所有人默契的閉上了嘴巴，伴隨著“啪嗒”、“啪嗒”的聲響，所有人都朝著天穹下跪。</p>
這是一種儀式，求老天饒恕的儀式！</p>
古人對太陽是充滿敬畏的。</p>
《春秋內事》曰：“日者，陽德之母也”，翻譯過來就是，太陽是一切光明的源頭。</p>
《尚書·洪範》提出，“日者天之象，君父夫兄之類，中國之應也”，意思是太陽代表君王。</p>
《禮統》裏說的“日者，人君之象”</p>
《易傳》提出：“聖王在上，則日光明而五色備。”</p>
《禮記》中載“天無二日，土無二王，國無二君！”</p>
便是為此，</p>
無論是普通老百姓，還是皇室高官都會對太陽生出由衷的敬畏。</p>
而“日食”，不…準確的說，“天狗食日”這代表老天爺生氣了。</p>
老天爺一生氣，百姓們就不是敬畏了，而是改為了忌諱。</p>
且不論大漢，就是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度，任何一個部落，也是如此。</p>
公元前585年5月28日，在尹朗高原上，米底王國和呂底亞王國的士兵正在交戰，突然眼前一黑，太陽不見了。</p>
交戰雙方直接就嚇尿了，扔下手裏的武器不願意再打了，雙方將領更是約好，不再征戰，他們認為這是上天的怪罪！</p>
1030年的夏天，在北歐的挪威發生了著名的“斯蒂克爾斯塔戰役”，也是因為出現日食，雙方驚恐不已，都說不能再打了。</p>
但是挪威國王“奧拉夫”比較剛，堅持要求手下士兵繼續戰鬥，結果他在戰鬥中被打死，雙方士兵都說，奧拉夫是受到了太陽的詛咒。</p>
再說，三國時期，官渡之戰時，建安五年九月一日也發生了日食。</p>
袁紹果斷休戰，可曹操偏偏不信邪，在日食這一天對袁紹發起總攻，可惜…曹操也沒有躲過詛咒，大敗而歸，之後的戰局隻能采取固守！</p>
受到儒家“天人感應”的思想…</p>
漢代帝王秉持“聖人象之”的施政觀念，從日食這個特殊的天象，帝王更加重視“改身修政”！</p>
所謂“日蝕，主行蔽明，雍塞。改身修政，乃黜不法。”</p>
至於如何“改身”，那自然得有人背鍋呀！</p>
於是，大漢王朝，隻要出現日食，就必須要罷免一個三公，以臣贖罪。</p>
便是為此，大漢做到三公這位置！</p>
看似高高在上，可他們最擔心的，不是別的，恰恰就是日食。</p>
在兩漢，因為日食而背鍋，被罷免的三公就超過一百多位，且絕不複用。</p>
這很容易理解，在儒家君主受命於天這個理念下，哪個皇帝敢違背上天的警示呢？</p>
…</p>
“糟了！”</p>
玉林觀外，一駕奢華的馬車內，驟然發出這麽一個聲音，還是兩人的異口同聲。</p>
喊話的除了太傅袁隗與司空袁逢外，還能有誰？</p>
可不就是“糟了”麽？</p>
日食的突然出現，擊碎了他們原本所有的計劃，這已經不是“關長生”冤屈不冤屈的問題了。</p>
事情的發展，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p>
乃至於發展到…覆水難收！</p>
按照慣例，日食之下，大漢勢必要罷免三公之一，以平息老天爺的怒火。</p>
而罷免的三公，勢必會牽扯到“關長生”這件桉子上。</p>
太尉橋玄是支持玉林觀主柳羽的，他是最安全的。</p>
弘農楊氏，大司徒楊賜，並沒有站隊，他也是安全的…</p>
那麽…</p>
那麽…這次罷免的人，勢必會是…在“關長生”這個桉子上站在玉林觀對立處的司空袁逢。</p>
要知道…</p>
細細的查下去，關長生的桉子，源頭在於河東解良縣！</p>
而世人皆知，那位被關長生梟首的解良縣的縣長顏和是司空袁逢的門生。</p>
——糟了！</p>
——完了！</p>
袁逢與袁隗四目相對，彼此眼眸中隻剩下了“絕望”二字，這是大廈將傾！</p>
——偷雞不成蝕把米…</p>
這次…</p>
汝南袁氏當真是搬起石頭砸向了自己的腳！</p>
還砸的是血肉模湖！</p>
“老天爺啊老天爺，你奈何助這道人，不…助我袁家呢？”</p>
袁逢這一道極致壓抑，卻又不得不吟出的低沉呐喊…在馬車中悶響。</p>
這一刻，他感覺天塌了！</p>
汝南袁氏的天塌了！</p>
…</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