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雕蟲小技，也敢班門弄斧？
三國：曹操和劉備扶我登基 作者：牛奶糖糖塘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幽州，涿郡，涿縣城樓上。</p>
此刻，無數百姓圍攏在此，照理說…瘟疫之下，大多數人不願意聚攏到一起，生怕一個不好就染上瘟氣，可…當一名名小吏將《封城》的告示掛在城門邊的城牆上。</p>
未知的恐懼與迷茫，還是引來了一大群百姓圍觀。</p>
兩名中年男子本是背著菜筐，今早去城外農舍買下來兩隻雞，方才入城就被人群給趕到了這邊。</p>
一名男子指著告示念道：“從即日起，涿縣封城，所有人等不得進出。”</p>
念道這兒，這男人的童孔一下瞪大…</p>
驚呼出“不會吧…”三個字…</p>
一個文吏在城門處為大家講解，“新到的劉縣令有令，敢不尊公文，擅闖城門者，押入牢獄，流放邊關。”</p>
一名百姓嚷嚷著，“城封了？那…那我們吃什麽？”</p>
他是一名樵夫，就是撿柴為生，城門一關，這相當於斷了他的生計。</p>
又有人接話道：“是啊，官老爺封城？那官老爺管我們的吃食麽？”</p>
一個混混道：“劉縣令？哪個劉縣令？不是剛跑了個劉縣令，這又來了個劉縣令？這等胡亂發布公文，這縣令，我上我也行啊！”</p>
眾人連忙附和道：“我看行，你做縣令，怕是都比這劉縣令要靠譜百倍！”</p>
混混“哼”了一聲，“好，那你們以後都聽我的，咱們反了這縣令！讓我當，沒準兒這涿縣的瘟疫就好了！”</p>
當然，這些都是泄憤之言…</p>
反？說說容易，若是不被逼到絕路上，誰會反呀？</p>
一名文士搖頭歎息，“這到底是在幹嘛？封城…朝廷要放棄我們涿縣了麽？”</p>
一位獵戶沉默不語，隻是…雙眸凝起的神情，讓人看著心酸。</p>
他身旁的一位小女孩問：“爹爹，封城後…是不是就沒辦法出城打野兔子了。”</p>
“閨女不怕，爹會再想辦法。”獵戶一邊撫著小女孩兒的後背，一邊安慰。</p>
其實，他家早已沒了存糧…</p>
之前，涿縣因為瘟疫是物價飛漲，可到後麵，就是再有錢也買不到糧食，買不到藥材…類似於這位獵戶的百姓還有很多。</p>
每日晨曦微明出城打獵，摘些野果子，乃至於挖些草…晚上回到家蒸了吃，這已經是許多涿縣百姓最真實的寫照。</p>
一位年邁的老叟感慨道：“涿縣曾也封城過，那還是因為烏桓南下…堅壁清野，那一次…那一次幾個月內，涿縣就死了，死了幾萬人，多半是…是餓死的！”</p>
他的話脫口…</p>
本就陰雲密布的涿縣再度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陰霾。</p>
乃至於有些涿縣的百姓不願意束手待斃，瘋了一般的衝向城門處</p>
怎奈，城門處張飛一夫當關的立在這兒，任憑多少百姓衝來，都過不了他這一關。</p>
“果然…”百姓中間的簡雍凝著眉，自言自語的感慨：“終究是躲不過這一層恐慌啊…一旦恐慌的情緒再度蔓延…那…”</p>
儼然，簡雍想到的是叛亂。</p>
就在涿郡上空的陰霾愈發濃鬱之際。</p>
突然…一道聲音在街道上響起。</p>
——“正一盟威，太上法旨。統承三天，殺鬼生人。誅邪伐偽，整理鬼氣。”</p>
——“入我天師道，需交五鬥米，凡我天師道徒，可享符水治病、符籙驅邪！”</p>
——“尊我教義，入我教者，永無饑餓！”</p>
永無饑餓…</p>
好大的口氣，一幹涿縣的百姓彼此互視，紛紛議論。</p>
“符水治病，符籙驅邪，我倒是聽說過，和太平道大賢良師宣揚的一樣，可永不饑餓，是什麽意思？”</p>
“難不成，涿縣封城之下，咱們的口糧…他天師道管麽？若是這樣，我即刻就入教，全家都入！”</p>
“是啊…糧食才是實實在在的呀，是不是入天師道？至少得…得讓我們活下去吧？”</p>
百姓們莫不膽戰心驚的交頭私語。</p>
這時…</p>
忽然聽見一個人大聲嚷嚷著跑來，他似乎極是亢奮。</p>
眾人皆是一驚，回頭望去，隻見這人大喊道：“是真的，是真的…我方才交了五鬥米，入了天師教…天師道就派教徒將糧食送到了我家，有救了…有救了，我全家都…都有救了。”</p>
他整個人癲狂了一般，瘋狂的奔跑！</p>
哪怕是現在，他依舊不敢相信…這是真的。</p>
會有這麽一個教派，在絕望中給予他活下去的希望。</p>
而瘟疫之下，涿縣的百姓又是淳樸的、善良的，他們會把好消息告訴父老鄉親。</p>
這…</p>
聽到這兒，所有人怔了一下，旋即彼此互視一眼，再然後…則是爭先恐後的去追上那人，連連詢問道：“天師道在哪？哪裏能入教？”</p>
這邊廂…</p>
一處新掛牌“天師觀”牌匾的道觀前，準確的說…這不是一個正統的道觀，更像是一座宅府，臨時取名“天師觀”，這裏原先是涿郡縣令的宅府，很是寬敞。</p>
無數百姓蜂擁趕至…紛紛要加入天師道。</p>
一些鬼卒維持著秩序，一些鬼卒則明令告訴每一個要入天師道的教徒。</p>
一旦進入天師道，加入正一盟，他們便是一名‘鬼卒’！</p>
凡是鬼卒必須聽從天師教教主、治頭大祭酒、聖女的號令，若然不聽…那不僅將撤去所有的糧食補給、符水治病，更是會給予其嚴懲，永遠革除出教！</p>
“都聽著，都聽好了…”</p>
一名鬼卒正扯開嗓門大喊道：“凡是入我教之鬼卒，必須即刻讓家人盡數居於家中不再外出，每日所需糧食、藥材，天師道會派人送至家門，若然發現有外出者係鬼卒家屬，即刻將鬼卒革除出教，不再分發任何糧食！”</p>
這鬼卒一連喊了許多遍…</p>
就是要讓每一個百姓都聽明白。</p>
入天師道可以，五鬥米就行，但是…必須讓你家人老實在家待著。</p>
當然，古時候還沒有“居家隔離”的概念。</p>
但…對付瘟疫，在《傷寒論》與《金貴要略》尚未得到精準驗證的前提下，“居家隔離”無疑是最行之有效的方法，最大程度防止瘟疫蔓延。</p>
當然…</p>
在古代要做到讓百姓們“居家隔離”，這是一件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事兒。</p>
但…因為糧食，因為藥材，因為封城之後百姓們本能的恐懼，或許…涿縣一縣之地的“居家隔離”也能成為可能。</p>
這是柳羽的思路…</p>
當然，劉備這“縣令”的身份，相當於官方；</p>
張玉蘭天師道“聖女”的身份，相當於民間…</p>
雙方必須配合的極其默契，方才能完成這個任務。</p>
“我…我保證，讓我家人、族人不再外出…”</p>
“我…我也保證。”</p>
“俺…還有俺！”</p>
一幹新加入的鬼卒紛紛起誓。</p>
有鬼卒再度大聲喊道：“若是你們發現身邊有其它鬼卒違抗教令的，發現其它鬼卒的家人無故出門者，第一時間告訴於我等，天師道賞罰分明，若是不告戒，則同罪並罰！”</p>
肉眼可見的…</p>
因為天師道的出現，因為大量涿郡的百姓成為鬼卒…</p>
整個涿縣的秩序竟神奇般的穩定了許多。</p>
無數鬼卒在街道上，在巷口處主動的維持秩序，將百姓們遣送回家，沒有宅子的，也將那些孤寡老幼暫時迎入自己的家。</p>
張飛一夫當關守著城門；</p>
劉備扮成一個鐵血縣令，要知道，曆史上的他連督郵都敢打，鐵血起來…手腕一點也不軟。</p>
簡雍則在百姓中間，密切的觀察著此間民心、民意。</p>
原本烏雲密布的涿縣…</p>
在幾人的配合下，竟一時間有了幾許撥雲見日、晴空漸起的味道。</p>
另一邊，又一處頗為大型的作坊。</p>
“還請聖女示下，這些符紙？全部都燒掉麽？”有鬼卒詢問聖女張玉蘭。</p>
張玉蘭頷首，“全部在醒目的位置燒掉，讓新加入的鬼卒都看到，然後…將水端給那些身患瘟疫的病患。”</p>
“是…”鬼卒答應一聲即刻就去辦。</p>
符水治病是方術一派的學說，道家融合了方術一派，自然，修行的過程中有一項極其重要的便是方術，也可以稱之為“醫術”！</p>
身為第二代天師張衡的獨女，張玉蘭的“方術”也不簡單，用草藥做成符紙，燒成符水，這種基本的方術伎倆，她是手到擒來。</p>
按照柳羽的看法，這其實就相當於…在水中撒上一副“消炎藥”，讓百姓們喝下去。</p>
古時候的老百姓因為沒咋吃過西藥，體內的抗藥性並不強，故而…符水治病能一定程度的緩解瘟疫的蔓延。</p>
呼…</p>
鬼卒走後，張玉蘭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珠，繼續與身後的一幹坤道…去搗動那些特定的草藥，製成符紙…</p>
夫君柳羽交給她的任務是，堅持三個月！</p>
這才是第一天…</p>
這個任務…可並不輕鬆啊！</p>
…</p>
…</p>
南陽，宛城。</p>
雲台二十八將，排名第二的吳家府邸。</p>
來到這裏，柳羽神色一怔，有些意外…因為，眼前的不是緊閉的大門，不是閉門羹、謝客令，而是門戶大開，像是十分歡迎。</p>
這很詭異…</p>
因為按照貴族世家的常例，除非是迎接聖旨或者是位階更高的人，一般不開中門不入正廳。</p>
</p>
可現在…何止是開了中門，就連通往正廳的也是紅綢地攤鋪麵。</p>
雲台二十八將，怎會把一個郡守看的這般重？</p>
此時，已經快到黃昏，室外雖還有餘暉，但院內的一間間房舍卻是明燭高燒，在溫黃的燈光下，吳家的族長吳倉一手執著書卷，踏著光滑如鏡的水磨大理石地板，正緩步慢踱，眼眸不經意的瞟向大門處。</p>
終於，似乎是看到了什麽，他停下腳步，轉過身來，頜下長須無風自動。</p>
口中輕吟一聲。</p>
“來了”</p>
的確，目光如距的他已經觀察到，柳羽帶著文聘已經朝府內大步走來。</p>
而此時…</p>
身穿紫色袍子的中年管家，完全沒有像是劉府的管事一般露出那將人拒之千裏的臉色，反倒是笑臉相迎。</p>
“見過柳太守，我家老爺已經在府邸中恭候多時了。”</p>
這陣仗…</p>
這般識相，倒是讓文聘生出了幾許疑竇。</p>
柳羽也是眼眸微眯，老人總是喜歡說一句話——咬人的狗不吠！</p>
心裏邊一肚子壞水的人…往往見到別人，都會九十度的鞠躬…例如小日子過得不錯的某國人。</p>
由此可見，這位吳家族長…不簡單哪！</p>
柳羽跟著管家從中門進入了正廳。</p>
正廳前的院落處，擺放著幾個幾桉與蒲團…有四、五個老者跪坐在上麵，一邊品著茶，不時的交談著什麽，似乎是在對柳羽品頭論足。</p>
柳羽問過文聘，得知…這些人均不是吳家族長…</p>
就在這時。</p>
“哈哈哈哈，終於等到柳郡守了，來來來，都隨老夫一道見過柳郡守！”</p>
一道低沉且厚重的聲音驟然傳出。</p>
一個胖瘦適中，身形健碩的中年男人咧著嘴走了出來，他身著一套半舊的家居服，腰間的玉帶卻看似無比華貴，整體透著一股讓人無法忽視的雍容。</p>
他行至柳羽身邊，微微作揖行禮，聲若洪鍾。</p>
“老夫吳倉，見過柳郡守。”</p>
柳羽默然不語的點了點頭，想看看這個笑容可掬的家夥，肚子裏到底藏著什麽壞水兒？</p>
“聽聞，柳太守方才在劉府是大放異彩，就差撒潑打滾了，老夫佩服的緊，卻也害怕的很，這不…就請來了一些朋友，想同大家夥兒一同看看柳太守在老夫這府邸如何大放異彩？”</p>
吳倉身後跟著兩個中年男人。</p>
文聘本想小聲介紹…</p>
哪曾想，吳倉已經搶先一步，他笑著攤開手掌，對準身後的兩人說道。</p>
“這位是咱們宛城，朱家的族長朱安，這位是任家的族長任全…他們的先祖，一個是被封為雲台二十八將第八位的‘融侯’朱右，一位是雲台二十八將第二十四位‘武成侯’任光！”</p>
“至於老夫的先祖，說起來，永平年間，明帝追憶…當年隨光武皇帝打下東漢江山的功臣宿將，命繪二十八位功臣的畫像於洛陽南宮的雲台之上…老夫的先祖，便是位列這些功臣畫像中的第二席！”</p>
提及先祖，提起吳家在雲台二十八將中的地位，吳倉開始得瑟起來了。</p>
隻是…</p>
柳羽眼珠子一定。“吳漢將軍唄？在下又豈會不知呢，年輕時，吳漢將軍曾在校場一箭解雙危，氣走賈複，被篡漢的奸賊王莽召為駙馬，封為潼關總鎮。後殺妻歸漢，位列雲台二十八將第二位，對應的星宿乃是——亢金龍！”</p>
原本以為柳羽是在捧…</p>
哪曾想…話鋒一轉。</p>
“不過，人言‘吳漢殺妻’，嗬嗬，若是不願與逆賊為伍，大可不做王莽的駙馬，既是娶了，那婦嫁夫隨，何必又殺妻歸漢？這行徑，無論怎麽看，似乎也並不怎麽光彩。”</p>
柳羽的語氣冷然。</p>
無論是“評書”中的《東漢演義》，還是戲曲中赫赫有名的《吳漢殺妻》，或者是《斬經堂》選段。</p>
乃至於…京劇、蒲劇、秦腔、河北梆子、晉劇、粵劇、楚劇中都有這麽一節，這麽有名的戲碼，柳羽都聽過無數次了。</p>
當然…這戲表現的是吳漢殺妻歸漢的大義滅親，可無論是後世的價值觀，還是古代的價值觀，這種“殺妻歸漢”的行為依舊會被萬人唾棄。</p>
而這也是吳家先祖為數不多的汙點…</p>
誰讓他年輕時做了王莽的女婿呢？</p>
當然…</p>
這麽一番話脫口，吳倉臉都綠了，可他強忍住內心中的憤憤，依舊是保持著微笑。</p>
他知道，劉固便是栽在這小子的話術之下，他必須鎮定，隻有鎮定才能保持理智，隻有理智之下…才不會露出弱點。</p>
“我等後輩如何敢去品評先祖呢？我等又有何能耐去品鑒先賢？”</p>
吳倉輕吟一聲，算是搪塞了過去，旋即繼續解釋起來。</p>
這次是蒲團上跪坐的幾人。</p>
“柳郡守，再給你介紹一下，這四位均是咱們宛城中有名望的老者，這位是前京兆尹羅奉羅老，這位是徐州郡前郡尉陳枕陳老，這位是南陽郡前郡丞陳嘩陳老…這位則做到過司隸校尉，名喚齊牆齊老！”</p>
一連介紹了四位…</p>
無有例外，均是老一輩的官吏，長發長須…這把年紀…想來在郡中頗具威望。</p>
柳羽主動一一向他們作揖行禮。</p>
“晚輩柳羽這邊有禮了。”</p>
這四位老者也分別朝柳羽還了一禮…</p>
隻是，柳羽好奇，滿麵狐疑的望向吳倉，“吳族長請鄧、朱兩位族長，晚輩還能理解，可請來這四位族老是何故？難不成…阻止流民進城，囤聚藥材…哄抬糧價，這些行徑，與這四位前輩有關？”</p>
“不，不，不！”吳倉連連擺手。“柳郡守提到的這些，四位老者並不知曉，隻是，老夫今日請他們來是為了做個見證，免得…柳郡守再躺在地上，一臉灰塵，一身灰跡，最後卻汙蔑是老夫毆打所致。”</p>
吳倉笑著揮了揮手掌，旋即再望向柳羽的目光中充滿了戲虐，語氣揶揄道：“眾目睽睽之下，咱們吳府內發生了什麽，也就不怕老夫空口無憑，柳郡守說…是不是啊？啊…哈哈！”</p>
言及此處…</p>
一旁朱家的族長朱安，鄧家的族長鄧全均笑出聲來，滿是玩味戲虐的望向柳羽。</p>
朱安得意的笑了笑，忍不住開口道：“現在，柳小郡守不妨把你的手段給亮出來了，也讓我們都見識見識？哈哈！”</p>
這…</p>
此時的柳羽直接就“嗬嗬”了，此前…他讓劉家族長吃癟，無外乎是借著‘碰瓷’，汙蔑他毆打朝廷命官，再輔以‘度田令’的事件威懾，借此…逼他就範。</p>
但，這等計略，隻能在兩人單獨相處，或者是…府邸中沒有外人見證的前提下進行。</p>
可現在…</p>
有人見證的情況下，柳羽若是再“碰瓷”就不會有什麽效果了。</p>
當即，柳羽的眼眸凝起…</p>
心裏滴咕著，不愧是…雲台二十八將排名次席的存在。</p>
先祖吳漢能做出“殺妻降漢”行為，可見這個家族思維縝密，手段狠辣，不好對付。</p>
反觀…</p>
如今的吳倉、朱安、鄧全三人…無有例外，嘴角放肆的咧著，儼然內心中沾沾自喜。</p>
在他們看來，劉家終究是太年輕了。</p>
他們三家合力，這位柳郡守怎麽可能突破？</p>
此刻，他們三人的表情，就像是一句話寫滿在臉上。</p>
——凋蟲小技，也敢班門弄斧？</p>
一時間…</p>
整個吳府內的氣氛變得冷峻了起來…</p>
文聘凝著眉，他小聲在柳羽的耳邊滴咕道：“他們有所準備，今日怕是…”</p>
文聘沒有把話講完，可意思再明白不過，吳倉、朱安、鄧全…這三家報團取暖，且早有準備…今日怕是拿不下他們了。</p>
隻是…</p>
柳羽輕輕的擺了擺手，沉吟了片刻，十分不客氣的坐在了一處石階上。</p>
“怎麽？”朱安笑著問道：“柳郡守是要故技重施麽？諸位族老可看著，我們可沒有一人動粗，更不會有人動手，咱們南陽的雲台將都是君子，動口不動手！”</p>
這話剛剛脫口。</p>
柳羽的一句話已經傳出。“你便是大將軍朱右的後人是麽？”</p>
“是又如何？”朱安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p>
“你先祖少年喪父，與光武皇帝自小便相識，新莽末年，社會動亂，綠林軍、赤眉軍相繼起義，光武皇帝兄弟也起兵於南陽郡，號稱‘春陵兵’，從這時候起，你先祖便追隨左右。光武皇帝的兄長被劉玄殺害，也是你先祖孤身一人跑去向光武皇帝報信，這才讓他有所準備，幸免於難！”</p>
“之後，你先祖從平河北，圍困洛陽，剿滅民軍，哪怕是有過兵敗被俘，可光武皇帝依舊赦免了他被俘之罪，官複原職，繼續征戰！你先祖更是戴罪立功，先後帶兵攻占了新野、隨縣，生擒荊襄一代的楚黎王秦豐，建國之初又主動請纓防守匈奴！”</p>
講到這兒，柳羽頓了一下，方才繼續道：</p>
“便是他提議將三公大司馬、大司徒、大司空中的大字去掉，鞏固皇權，說他與光武皇帝是過命的交情，一點也不為過！早年光武皇帝生病，沒錢買入藥的蜂蜜，也還是你先祖知道後，立刻掏錢買來蜂蜜入藥。光武皇帝回憶起這些往事，就賜給你先祖一石白蜜詢問‘這蜜跟咱們在長安時一起買的蜜相比，怎麽樣啊？’”</p>
“還有，你先祖少年求學之時，光武皇帝去尋他，等了他半天，可他第一件事竟不是接待光武皇帝，而是先去經堂上課，這件事兒讓光武皇帝‘耿耿於懷’，中興漢室後，特地到你先祖的府中，開玩笑地詢問你先祖‘主人不會再丟下我去上課了吧？’”</p>
“君臣關係如此，又英勇無敵屢立戰功，你鄧家先祖何其了得？卻怎生出了你這樣不問是非、不明對錯、唯利是圖的後人？”</p>
柳羽一口氣說出了一大堆…</p>
因為前麵都是高捧，朱安本是越聽越有滋味兒，哪曾想，最後一句風雲突變。</p>
——你家先祖何其了得？去怎生出了你這樣不問是非、不明對錯、唯利是圖的後代？</p>
不問是非、不明對錯、唯利是圖…</p>
這十二個字像是刮他朱安的心。</p>
“你…”朱安當即就要破口大罵。</p>
卻被一旁的鄧全一把攔住，“朱兄，稍安勿躁，莫中了這家夥的奸計…”</p>
提醒一句，鄧全目光直視柳羽。“柳郡守緣何要激怒朱兄？是心懷詭計呢？還是在刻意的拖延時間。”</p>
嘿…</p>
還真讓這小子猜對了。</p>
柳羽的確在拖延時間，因為…他在這吳府的當口，已經有人在辦一件“大事兒”！</p>
一件能徹底改變局勢，讓這吳家、鄧家、朱家乖乖就範的大事兒！</p>
…</p>
…</p>
此刻，無數百姓圍攏在此，照理說…瘟疫之下，大多數人不願意聚攏到一起，生怕一個不好就染上瘟氣，可…當一名名小吏將《封城》的告示掛在城門邊的城牆上。</p>
未知的恐懼與迷茫，還是引來了一大群百姓圍觀。</p>
兩名中年男子本是背著菜筐，今早去城外農舍買下來兩隻雞，方才入城就被人群給趕到了這邊。</p>
一名男子指著告示念道：“從即日起，涿縣封城，所有人等不得進出。”</p>
念道這兒，這男人的童孔一下瞪大…</p>
驚呼出“不會吧…”三個字…</p>
一個文吏在城門處為大家講解，“新到的劉縣令有令，敢不尊公文，擅闖城門者，押入牢獄，流放邊關。”</p>
一名百姓嚷嚷著，“城封了？那…那我們吃什麽？”</p>
他是一名樵夫，就是撿柴為生，城門一關，這相當於斷了他的生計。</p>
又有人接話道：“是啊，官老爺封城？那官老爺管我們的吃食麽？”</p>
一個混混道：“劉縣令？哪個劉縣令？不是剛跑了個劉縣令，這又來了個劉縣令？這等胡亂發布公文，這縣令，我上我也行啊！”</p>
眾人連忙附和道：“我看行，你做縣令，怕是都比這劉縣令要靠譜百倍！”</p>
混混“哼”了一聲，“好，那你們以後都聽我的，咱們反了這縣令！讓我當，沒準兒這涿縣的瘟疫就好了！”</p>
當然，這些都是泄憤之言…</p>
反？說說容易，若是不被逼到絕路上，誰會反呀？</p>
一名文士搖頭歎息，“這到底是在幹嘛？封城…朝廷要放棄我們涿縣了麽？”</p>
一位獵戶沉默不語，隻是…雙眸凝起的神情，讓人看著心酸。</p>
他身旁的一位小女孩問：“爹爹，封城後…是不是就沒辦法出城打野兔子了。”</p>
“閨女不怕，爹會再想辦法。”獵戶一邊撫著小女孩兒的後背，一邊安慰。</p>
其實，他家早已沒了存糧…</p>
之前，涿縣因為瘟疫是物價飛漲，可到後麵，就是再有錢也買不到糧食，買不到藥材…類似於這位獵戶的百姓還有很多。</p>
每日晨曦微明出城打獵，摘些野果子，乃至於挖些草…晚上回到家蒸了吃，這已經是許多涿縣百姓最真實的寫照。</p>
一位年邁的老叟感慨道：“涿縣曾也封城過，那還是因為烏桓南下…堅壁清野，那一次…那一次幾個月內，涿縣就死了，死了幾萬人，多半是…是餓死的！”</p>
他的話脫口…</p>
本就陰雲密布的涿縣再度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陰霾。</p>
乃至於有些涿縣的百姓不願意束手待斃，瘋了一般的衝向城門處</p>
怎奈，城門處張飛一夫當關的立在這兒，任憑多少百姓衝來，都過不了他這一關。</p>
“果然…”百姓中間的簡雍凝著眉，自言自語的感慨：“終究是躲不過這一層恐慌啊…一旦恐慌的情緒再度蔓延…那…”</p>
儼然，簡雍想到的是叛亂。</p>
就在涿郡上空的陰霾愈發濃鬱之際。</p>
突然…一道聲音在街道上響起。</p>
——“正一盟威，太上法旨。統承三天，殺鬼生人。誅邪伐偽，整理鬼氣。”</p>
——“入我天師道，需交五鬥米，凡我天師道徒，可享符水治病、符籙驅邪！”</p>
——“尊我教義，入我教者，永無饑餓！”</p>
永無饑餓…</p>
好大的口氣，一幹涿縣的百姓彼此互視，紛紛議論。</p>
“符水治病，符籙驅邪，我倒是聽說過，和太平道大賢良師宣揚的一樣，可永不饑餓，是什麽意思？”</p>
“難不成，涿縣封城之下，咱們的口糧…他天師道管麽？若是這樣，我即刻就入教，全家都入！”</p>
“是啊…糧食才是實實在在的呀，是不是入天師道？至少得…得讓我們活下去吧？”</p>
百姓們莫不膽戰心驚的交頭私語。</p>
這時…</p>
忽然聽見一個人大聲嚷嚷著跑來，他似乎極是亢奮。</p>
眾人皆是一驚，回頭望去，隻見這人大喊道：“是真的，是真的…我方才交了五鬥米，入了天師教…天師道就派教徒將糧食送到了我家，有救了…有救了，我全家都…都有救了。”</p>
他整個人癲狂了一般，瘋狂的奔跑！</p>
哪怕是現在，他依舊不敢相信…這是真的。</p>
會有這麽一個教派，在絕望中給予他活下去的希望。</p>
而瘟疫之下，涿縣的百姓又是淳樸的、善良的，他們會把好消息告訴父老鄉親。</p>
這…</p>
聽到這兒，所有人怔了一下，旋即彼此互視一眼，再然後…則是爭先恐後的去追上那人，連連詢問道：“天師道在哪？哪裏能入教？”</p>
這邊廂…</p>
一處新掛牌“天師觀”牌匾的道觀前，準確的說…這不是一個正統的道觀，更像是一座宅府，臨時取名“天師觀”，這裏原先是涿郡縣令的宅府，很是寬敞。</p>
無數百姓蜂擁趕至…紛紛要加入天師道。</p>
一些鬼卒維持著秩序，一些鬼卒則明令告訴每一個要入天師道的教徒。</p>
一旦進入天師道，加入正一盟，他們便是一名‘鬼卒’！</p>
凡是鬼卒必須聽從天師教教主、治頭大祭酒、聖女的號令，若然不聽…那不僅將撤去所有的糧食補給、符水治病，更是會給予其嚴懲，永遠革除出教！</p>
“都聽著，都聽好了…”</p>
一名鬼卒正扯開嗓門大喊道：“凡是入我教之鬼卒，必須即刻讓家人盡數居於家中不再外出，每日所需糧食、藥材，天師道會派人送至家門，若然發現有外出者係鬼卒家屬，即刻將鬼卒革除出教，不再分發任何糧食！”</p>
這鬼卒一連喊了許多遍…</p>
就是要讓每一個百姓都聽明白。</p>
入天師道可以，五鬥米就行，但是…必須讓你家人老實在家待著。</p>
當然，古時候還沒有“居家隔離”的概念。</p>
但…對付瘟疫，在《傷寒論》與《金貴要略》尚未得到精準驗證的前提下，“居家隔離”無疑是最行之有效的方法，最大程度防止瘟疫蔓延。</p>
當然…</p>
在古代要做到讓百姓們“居家隔離”，這是一件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事兒。</p>
但…因為糧食，因為藥材，因為封城之後百姓們本能的恐懼，或許…涿縣一縣之地的“居家隔離”也能成為可能。</p>
這是柳羽的思路…</p>
當然，劉備這“縣令”的身份，相當於官方；</p>
張玉蘭天師道“聖女”的身份，相當於民間…</p>
雙方必須配合的極其默契，方才能完成這個任務。</p>
“我…我保證，讓我家人、族人不再外出…”</p>
“我…我也保證。”</p>
“俺…還有俺！”</p>
一幹新加入的鬼卒紛紛起誓。</p>
有鬼卒再度大聲喊道：“若是你們發現身邊有其它鬼卒違抗教令的，發現其它鬼卒的家人無故出門者，第一時間告訴於我等，天師道賞罰分明，若是不告戒，則同罪並罰！”</p>
肉眼可見的…</p>
因為天師道的出現，因為大量涿郡的百姓成為鬼卒…</p>
整個涿縣的秩序竟神奇般的穩定了許多。</p>
無數鬼卒在街道上，在巷口處主動的維持秩序，將百姓們遣送回家，沒有宅子的，也將那些孤寡老幼暫時迎入自己的家。</p>
張飛一夫當關守著城門；</p>
劉備扮成一個鐵血縣令，要知道，曆史上的他連督郵都敢打，鐵血起來…手腕一點也不軟。</p>
簡雍則在百姓中間，密切的觀察著此間民心、民意。</p>
原本烏雲密布的涿縣…</p>
在幾人的配合下，竟一時間有了幾許撥雲見日、晴空漸起的味道。</p>
另一邊，又一處頗為大型的作坊。</p>
“還請聖女示下，這些符紙？全部都燒掉麽？”有鬼卒詢問聖女張玉蘭。</p>
張玉蘭頷首，“全部在醒目的位置燒掉，讓新加入的鬼卒都看到，然後…將水端給那些身患瘟疫的病患。”</p>
“是…”鬼卒答應一聲即刻就去辦。</p>
符水治病是方術一派的學說，道家融合了方術一派，自然，修行的過程中有一項極其重要的便是方術，也可以稱之為“醫術”！</p>
身為第二代天師張衡的獨女，張玉蘭的“方術”也不簡單，用草藥做成符紙，燒成符水，這種基本的方術伎倆，她是手到擒來。</p>
按照柳羽的看法，這其實就相當於…在水中撒上一副“消炎藥”，讓百姓們喝下去。</p>
古時候的老百姓因為沒咋吃過西藥，體內的抗藥性並不強，故而…符水治病能一定程度的緩解瘟疫的蔓延。</p>
呼…</p>
鬼卒走後，張玉蘭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珠，繼續與身後的一幹坤道…去搗動那些特定的草藥，製成符紙…</p>
夫君柳羽交給她的任務是，堅持三個月！</p>
這才是第一天…</p>
這個任務…可並不輕鬆啊！</p>
…</p>
…</p>
南陽，宛城。</p>
雲台二十八將，排名第二的吳家府邸。</p>
來到這裏，柳羽神色一怔，有些意外…因為，眼前的不是緊閉的大門，不是閉門羹、謝客令，而是門戶大開，像是十分歡迎。</p>
這很詭異…</p>
因為按照貴族世家的常例，除非是迎接聖旨或者是位階更高的人，一般不開中門不入正廳。</p>
</p>
可現在…何止是開了中門，就連通往正廳的也是紅綢地攤鋪麵。</p>
雲台二十八將，怎會把一個郡守看的這般重？</p>
此時，已經快到黃昏，室外雖還有餘暉，但院內的一間間房舍卻是明燭高燒，在溫黃的燈光下，吳家的族長吳倉一手執著書卷，踏著光滑如鏡的水磨大理石地板，正緩步慢踱，眼眸不經意的瞟向大門處。</p>
終於，似乎是看到了什麽，他停下腳步，轉過身來，頜下長須無風自動。</p>
口中輕吟一聲。</p>
“來了”</p>
的確，目光如距的他已經觀察到，柳羽帶著文聘已經朝府內大步走來。</p>
而此時…</p>
身穿紫色袍子的中年管家，完全沒有像是劉府的管事一般露出那將人拒之千裏的臉色，反倒是笑臉相迎。</p>
“見過柳太守，我家老爺已經在府邸中恭候多時了。”</p>
這陣仗…</p>
這般識相，倒是讓文聘生出了幾許疑竇。</p>
柳羽也是眼眸微眯，老人總是喜歡說一句話——咬人的狗不吠！</p>
心裏邊一肚子壞水的人…往往見到別人，都會九十度的鞠躬…例如小日子過得不錯的某國人。</p>
由此可見，這位吳家族長…不簡單哪！</p>
柳羽跟著管家從中門進入了正廳。</p>
正廳前的院落處，擺放著幾個幾桉與蒲團…有四、五個老者跪坐在上麵，一邊品著茶，不時的交談著什麽，似乎是在對柳羽品頭論足。</p>
柳羽問過文聘，得知…這些人均不是吳家族長…</p>
就在這時。</p>
“哈哈哈哈，終於等到柳郡守了，來來來，都隨老夫一道見過柳郡守！”</p>
一道低沉且厚重的聲音驟然傳出。</p>
一個胖瘦適中，身形健碩的中年男人咧著嘴走了出來，他身著一套半舊的家居服，腰間的玉帶卻看似無比華貴，整體透著一股讓人無法忽視的雍容。</p>
他行至柳羽身邊，微微作揖行禮，聲若洪鍾。</p>
“老夫吳倉，見過柳郡守。”</p>
柳羽默然不語的點了點頭，想看看這個笑容可掬的家夥，肚子裏到底藏著什麽壞水兒？</p>
“聽聞，柳太守方才在劉府是大放異彩，就差撒潑打滾了，老夫佩服的緊，卻也害怕的很，這不…就請來了一些朋友，想同大家夥兒一同看看柳太守在老夫這府邸如何大放異彩？”</p>
吳倉身後跟著兩個中年男人。</p>
文聘本想小聲介紹…</p>
哪曾想，吳倉已經搶先一步，他笑著攤開手掌，對準身後的兩人說道。</p>
“這位是咱們宛城，朱家的族長朱安，這位是任家的族長任全…他們的先祖，一個是被封為雲台二十八將第八位的‘融侯’朱右，一位是雲台二十八將第二十四位‘武成侯’任光！”</p>
“至於老夫的先祖，說起來，永平年間，明帝追憶…當年隨光武皇帝打下東漢江山的功臣宿將，命繪二十八位功臣的畫像於洛陽南宮的雲台之上…老夫的先祖，便是位列這些功臣畫像中的第二席！”</p>
提及先祖，提起吳家在雲台二十八將中的地位，吳倉開始得瑟起來了。</p>
隻是…</p>
柳羽眼珠子一定。“吳漢將軍唄？在下又豈會不知呢，年輕時，吳漢將軍曾在校場一箭解雙危，氣走賈複，被篡漢的奸賊王莽召為駙馬，封為潼關總鎮。後殺妻歸漢，位列雲台二十八將第二位，對應的星宿乃是——亢金龍！”</p>
原本以為柳羽是在捧…</p>
哪曾想…話鋒一轉。</p>
“不過，人言‘吳漢殺妻’，嗬嗬，若是不願與逆賊為伍，大可不做王莽的駙馬，既是娶了，那婦嫁夫隨，何必又殺妻歸漢？這行徑，無論怎麽看，似乎也並不怎麽光彩。”</p>
柳羽的語氣冷然。</p>
無論是“評書”中的《東漢演義》，還是戲曲中赫赫有名的《吳漢殺妻》，或者是《斬經堂》選段。</p>
乃至於…京劇、蒲劇、秦腔、河北梆子、晉劇、粵劇、楚劇中都有這麽一節，這麽有名的戲碼，柳羽都聽過無數次了。</p>
當然…這戲表現的是吳漢殺妻歸漢的大義滅親，可無論是後世的價值觀，還是古代的價值觀，這種“殺妻歸漢”的行為依舊會被萬人唾棄。</p>
而這也是吳家先祖為數不多的汙點…</p>
誰讓他年輕時做了王莽的女婿呢？</p>
當然…</p>
這麽一番話脫口，吳倉臉都綠了，可他強忍住內心中的憤憤，依舊是保持著微笑。</p>
他知道，劉固便是栽在這小子的話術之下，他必須鎮定，隻有鎮定才能保持理智，隻有理智之下…才不會露出弱點。</p>
“我等後輩如何敢去品評先祖呢？我等又有何能耐去品鑒先賢？”</p>
吳倉輕吟一聲，算是搪塞了過去，旋即繼續解釋起來。</p>
這次是蒲團上跪坐的幾人。</p>
“柳郡守，再給你介紹一下，這四位均是咱們宛城中有名望的老者，這位是前京兆尹羅奉羅老，這位是徐州郡前郡尉陳枕陳老，這位是南陽郡前郡丞陳嘩陳老…這位則做到過司隸校尉，名喚齊牆齊老！”</p>
一連介紹了四位…</p>
無有例外，均是老一輩的官吏，長發長須…這把年紀…想來在郡中頗具威望。</p>
柳羽主動一一向他們作揖行禮。</p>
“晚輩柳羽這邊有禮了。”</p>
這四位老者也分別朝柳羽還了一禮…</p>
隻是，柳羽好奇，滿麵狐疑的望向吳倉，“吳族長請鄧、朱兩位族長，晚輩還能理解，可請來這四位族老是何故？難不成…阻止流民進城，囤聚藥材…哄抬糧價，這些行徑，與這四位前輩有關？”</p>
“不，不，不！”吳倉連連擺手。“柳郡守提到的這些，四位老者並不知曉，隻是，老夫今日請他們來是為了做個見證，免得…柳郡守再躺在地上，一臉灰塵，一身灰跡，最後卻汙蔑是老夫毆打所致。”</p>
吳倉笑著揮了揮手掌，旋即再望向柳羽的目光中充滿了戲虐，語氣揶揄道：“眾目睽睽之下，咱們吳府內發生了什麽，也就不怕老夫空口無憑，柳郡守說…是不是啊？啊…哈哈！”</p>
言及此處…</p>
一旁朱家的族長朱安，鄧家的族長鄧全均笑出聲來，滿是玩味戲虐的望向柳羽。</p>
朱安得意的笑了笑，忍不住開口道：“現在，柳小郡守不妨把你的手段給亮出來了，也讓我們都見識見識？哈哈！”</p>
這…</p>
此時的柳羽直接就“嗬嗬”了，此前…他讓劉家族長吃癟，無外乎是借著‘碰瓷’，汙蔑他毆打朝廷命官，再輔以‘度田令’的事件威懾，借此…逼他就範。</p>
但，這等計略，隻能在兩人單獨相處，或者是…府邸中沒有外人見證的前提下進行。</p>
可現在…</p>
有人見證的情況下，柳羽若是再“碰瓷”就不會有什麽效果了。</p>
當即，柳羽的眼眸凝起…</p>
心裏滴咕著，不愧是…雲台二十八將排名次席的存在。</p>
先祖吳漢能做出“殺妻降漢”行為，可見這個家族思維縝密，手段狠辣，不好對付。</p>
反觀…</p>
如今的吳倉、朱安、鄧全三人…無有例外，嘴角放肆的咧著，儼然內心中沾沾自喜。</p>
在他們看來，劉家終究是太年輕了。</p>
他們三家合力，這位柳郡守怎麽可能突破？</p>
此刻，他們三人的表情，就像是一句話寫滿在臉上。</p>
——凋蟲小技，也敢班門弄斧？</p>
一時間…</p>
整個吳府內的氣氛變得冷峻了起來…</p>
文聘凝著眉，他小聲在柳羽的耳邊滴咕道：“他們有所準備，今日怕是…”</p>
文聘沒有把話講完，可意思再明白不過，吳倉、朱安、鄧全…這三家報團取暖，且早有準備…今日怕是拿不下他們了。</p>
隻是…</p>
柳羽輕輕的擺了擺手，沉吟了片刻，十分不客氣的坐在了一處石階上。</p>
“怎麽？”朱安笑著問道：“柳郡守是要故技重施麽？諸位族老可看著，我們可沒有一人動粗，更不會有人動手，咱們南陽的雲台將都是君子，動口不動手！”</p>
這話剛剛脫口。</p>
柳羽的一句話已經傳出。“你便是大將軍朱右的後人是麽？”</p>
“是又如何？”朱安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p>
“你先祖少年喪父，與光武皇帝自小便相識，新莽末年，社會動亂，綠林軍、赤眉軍相繼起義，光武皇帝兄弟也起兵於南陽郡，號稱‘春陵兵’，從這時候起，你先祖便追隨左右。光武皇帝的兄長被劉玄殺害，也是你先祖孤身一人跑去向光武皇帝報信，這才讓他有所準備，幸免於難！”</p>
“之後，你先祖從平河北，圍困洛陽，剿滅民軍，哪怕是有過兵敗被俘，可光武皇帝依舊赦免了他被俘之罪，官複原職，繼續征戰！你先祖更是戴罪立功，先後帶兵攻占了新野、隨縣，生擒荊襄一代的楚黎王秦豐，建國之初又主動請纓防守匈奴！”</p>
講到這兒，柳羽頓了一下，方才繼續道：</p>
“便是他提議將三公大司馬、大司徒、大司空中的大字去掉，鞏固皇權，說他與光武皇帝是過命的交情，一點也不為過！早年光武皇帝生病，沒錢買入藥的蜂蜜，也還是你先祖知道後，立刻掏錢買來蜂蜜入藥。光武皇帝回憶起這些往事，就賜給你先祖一石白蜜詢問‘這蜜跟咱們在長安時一起買的蜜相比，怎麽樣啊？’”</p>
“還有，你先祖少年求學之時，光武皇帝去尋他，等了他半天，可他第一件事竟不是接待光武皇帝，而是先去經堂上課，這件事兒讓光武皇帝‘耿耿於懷’，中興漢室後，特地到你先祖的府中，開玩笑地詢問你先祖‘主人不會再丟下我去上課了吧？’”</p>
“君臣關係如此，又英勇無敵屢立戰功，你鄧家先祖何其了得？卻怎生出了你這樣不問是非、不明對錯、唯利是圖的後人？”</p>
柳羽一口氣說出了一大堆…</p>
因為前麵都是高捧，朱安本是越聽越有滋味兒，哪曾想，最後一句風雲突變。</p>
——你家先祖何其了得？去怎生出了你這樣不問是非、不明對錯、唯利是圖的後代？</p>
不問是非、不明對錯、唯利是圖…</p>
這十二個字像是刮他朱安的心。</p>
“你…”朱安當即就要破口大罵。</p>
卻被一旁的鄧全一把攔住，“朱兄，稍安勿躁，莫中了這家夥的奸計…”</p>
提醒一句，鄧全目光直視柳羽。“柳郡守緣何要激怒朱兄？是心懷詭計呢？還是在刻意的拖延時間。”</p>
嘿…</p>
還真讓這小子猜對了。</p>
柳羽的確在拖延時間，因為…他在這吳府的當口，已經有人在辦一件“大事兒”！</p>
一件能徹底改變局勢，讓這吳家、鄧家、朱家乖乖就範的大事兒！</p>
…</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