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聖人迅雷風烈必變，誰能不畏？
三國：曹操和劉備扶我登基 作者：牛奶糖糖塘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洛陽南街，楊府之內，一名信使跪在當朝司徒楊賜的麵前，麵對楊賜的詢問，他連忙將知道的全盤道出。</p>
“大概就是這樣，宛城四大家族已經認輸了，那南陽太守徑直南下往新野城去了，棘陽縣、西鄂縣、冠軍縣的岑、馬、賈、杜、陳五家族長如今齊聚棘陽縣的‘岑’府中，等待楊司徒的指示。”</p>
楊賜的眼眸微微凝起。</p>
棘陽縣、西鄂縣、冠軍縣的岑、馬、賈、杜、陳五大家族，與弘農楊氏都算是深度捆綁的關係。</p>
弘農楊氏之所以與汝南袁氏並稱為當世最頂級的氏族，同樣是因為其盤根錯節的關係，與數不盡的門生故裏。</p>
隻不過弘農楊氏更低調一些，而汝南袁氏更張楊一些。</p>
隻是…</p>
這次的事兒，讓楊賜感覺到一絲憂心忡忡。</p>
“隻有這些麽？此事可幹係重大呀！”</p>
“隻有這些，五位族長都等著楊司徒的指示。”信使語氣凝重。</p>
“我的指示？”楊賜苦笑道：“我若是讓他們把這‘瘟疫’財給吐出來？他們會吐麽？”</p>
這…</p>
信使當即低下頭，不敢言語。</p>
楊賜“唉”的一聲歎出口氣，他張開一卷竹簡，握起筆…在竹簡上寫下些什麽。</p>
像是一封信…</p>
待得寫完後，他沒有急著交給信使，而是仔細的讀了一遍，似乎覺得哪裏不妥，又改了幾筆，可恰恰就是改這幾筆的功夫。</p>
楊賜突然想起了什麽。</p>
他那握筆的手一頓，連忙詢問信使。</p>
“從宛城到南陽，柳郡守走的可是博望坡？”</p>
“不…是宛襄古道的沙堰鎮。”信使連忙回道。</p>
“宛襄古道…”楊賜輕吟，旋即迅速的起身，展開了一側牆上的一份簡易的輿圖，他找到了宛襄古道，也找到了博望坡…</p>
“不好！”驟然，楊賜吟出一局。</p>
“楊司徒？怎麽？”信使連忙問道。</p>
楊賜一個勁兒的搖頭，一邊搖頭一邊感慨：“這位‘玉林柳郎’能讓汝南袁氏吃鱉，可不是什麽好對付的家夥…他要去新野？怎麽可能搞得人盡皆知呢？而這宛襄古道…便暴露了他的目的。</p>
“目的？”</p>
“沒錯！”楊賜語氣中帶著些許顫音，像是一下子驚慌了起來，“哪裏是新野城？他必是提前得到了風聲，知道岑、馬、賈、杜、陳五家族長均在棘陽縣…他是要聲東擊西，出其不意！”</p>
話說到最後…楊賜的語調已經變得有些生硬。</p>
他不安的望向信使，卻將手中的信箋放於火盆中燒掉。</p>
“楊司徒…”</p>
信使眼神中滿是驚訝。</p>
楊賜卻還是在搖頭，“那玉林柳郎渾身八百個心眼，多半已經派人秘密的盯著棘陽縣，怕是你…你加急趕往洛陽，來這我府邸之事已經傳回去了。”</p>
呼…</p>
楊賜連連的呼氣。</p>
儼然，信使並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可怕性、嚴重性。</p>
“即便那柳郡守知道，那又如何？楊司徒何必…燒了這書信呢？憑著楊司徒的地位？還會怕這區區一個地方郡守麽？”</p>
嗬嗬…</p>
聽到這話，楊賜就“嗬嗬”了，袁逢倒是不怕…可最後的結果呢？白白丟了司空之位！</p>
這是前車之鑒哪！</p>
作為當今唯二頂級豪門的族長，他楊賜何其通透？</p>
玉林柳郎…這樣的家夥，哪怕是不能成為朋友，但千萬…不要做他的敵人。</p>
這點極其重要。</p>
“你…你即刻回去，告訴這些族長各自散去…不，等你回去…事情多半已經發生，那麽…那麽…就告訴他們，哪怕是吐出一些錢幣，也千萬不能得罪此玉林柳郎！”</p>
啊…</p>
信使大驚失色，他經常往返於南陽與洛陽，司徒楊賜他更是經常拜見…可，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讓這位當朝的大司徒如此緊張，甚至是…畏懼與惶恐。</p>
這簡直太罕見…</p>
“快，還不快去！”</p>
楊賜連連催促道…</p>
“是…是…”信使連連點頭，可轉過身準備離開之際，突然發現…自己這兩手空空，當即又轉了回去，張口道：“楊司徒…我…”</p>
信使不知道如何開口，可手中空捧著竹簡的樣子已經說明了一切。</p>
他還是想帶走一封楊賜的書，要不…不好交代呀！</p>
“還要信箋呢？”楊賜苦笑：“你告訴那五位族長，就說老夫寫了一封信，又…又燒了！去，快去！”</p>
這下…信使再不遲疑，當即退出了楊府。</p>
此刻…他尤自一陣雲裏霧裏，像是聽懂了一些，又像是什麽也沒懂。</p>
隻能策馬向南。</p>
暗夜如磐，又下起了蒙蒙細雨，官道上，卻莫名的出現了幾棵樹，好像是風刮得太大，將樹給吹倒，堵住了官道。</p>
信使不敢停留，翻身下馬…牽著馬兒想要緩行踏過。</p>
哪曾想…忽然四處竄出了幾名黑衣人，其中一人一掌擊暈了他的後頸，將他打暈了過去。</p>
…</p>
…</p>
洛陽，蔡府。</p>
蔡邕的書房，處處能露出書法家的廣博與豁達，牆上懸著許多名家手跡，上好的筆墨羅列在整個桌桉上。</p>
一旁，他的夫人趙四娘正在研磨。</p>
今日雨夜，小蔡昭姬反倒是睡得早，奶娘照顧著她，騰出手來的趙四娘便陪著夫君蔡邕一同書法。</p>
此刻的蔡邕正蹲在地上，挽著袖子去翻看一封封信箋，像是在尋找著什麽。</p>
終於…</p>
他像是找到了。</p>
趙四娘瞥了一眼，驚問道：“老爺找了一夜，妾還以為是誰的文墨，不曾想…竟是楊司徒給老爺的手書？這都是兩年前的手書，老爺要這些…有何用呢？”</p>
蔡邕回望了一眼趙四娘…</p>
又抬眼，透過窗子望向守在院落中的一名身著黑色道袍的男子…</p>
他沒有說話，隻是開始嚐試著用楊賜的筆跡書寫。</p>
趙四娘驟然明悟了什麽。</p>
“是玉林觀主要的？”</p>
“是，而且很急，今夜就要。”</p>
蔡邕輕聲言語這麽一句。</p>
趙四娘不敢再多問，隻是低下頭，默默的研磨。</p>
玉林觀主…</p>
這四個字於她，於她的夫君，於整個蔡家有特殊的意義。</p>
若不是他…</p>
或許…或許蔡家已經流放邊陲，就連女兒蔡昭姬…也要被迫跟去那邊境的苦寒之地，還不知道…這一去，是否還有命回來。</p>
從這裏去看…玉林觀主對蔡家，對她的女兒…無異於再造之恩！</p>
…</p>
…</p>
南陽，棘陽縣。</p>
矛戈劍戟在曜日下反射出森森冷光，鮮亮整齊的甲胃顯示出了漢庭北軍軍容的威嚴，一隻蒼鷹起於城中，振翅直上九霄。</p>
柳羽的突然到來，讓棘陽縣、西鄂縣、冠軍縣的岑、馬、賈、杜、陳五大家族直接懵逼了。</p>
就在他們聚攏在岑家院落中議論之時…</p>
無數漢庭北軍突然包圍了此間閣院，無數刀戈亮出，鋒利的甲胃釋放出森森的寒意。</p>
之後…</p>
一個年輕的公子在關羽、徐晃、文聘的護衛下，從甲士中緩緩走出。</p>
那燦爛的微笑，清俊的麵頰除了柳羽之外，還能有誰？</p>
“諸位族長，你們好啊！”</p>
隨著一聲問好，拉開了這閣院內沒有硝煙的戰場！</p>
“柳…柳郡守？你…你不是…”</p>
岑家族長驚愕的問道…</p>
柳羽似乎一早就預料到對方會有此反應。</p>
他隻是澹澹一笑，“往新野城的馬車裏，坐著的未必是真郡守，不過…看起來，本郡守到這裏，諸位是有些意外呀？”</p>
這…</p>
哪裏是意外，這特麽的都能叫驚喜了！</p>
“柳郡守…我們…”</p>
岑家族長正要說話，柳羽一擺手，當先打斷道：“別緊張，本郡守來這裏隻是看看大家，不會這麽不歡迎我吧？”</p>
“歡…歡迎…”岑家族長語氣支支吾吾，其它的四位族長更是一臉懵逼。</p>
柳羽也不慌，就這麽讓將士們守在這院落，不許任何一個人出門。</p>
倒是有幾個廚子送上了一些菜肴。</p>
柳羽是放棄馬車，駕馬趕來的，一路上都餓壞了。</p>
他當先嚐了嚐，“吧唧”著嘴巴，驚喜道：“想不到，你們棘陽縣的五味脯這麽好吃，諸位不來一道嚐嚐，入味的很哪！”</p>
呃…</p>
一幹族長都懵逼了。</p>
柳郡守費盡心思，突然來到了這邊…隻是…隻是為了一口當地特色“五味脯”麽？</p>
這…</p>
大家看柳羽吃的挺香，但卻無一個人敢湊上前去，彼此互相看看，還是岑族長張口道：“這五味脯可是咱們棘陽縣的一絕…得用冬天醃製的肉條，咱們棘陽縣有句俗話，若是五味脯做的不好吃，那可對不起死去的豬。”</p>
有一搭沒一搭的接著話，岑家族長也是盡力了…</p>
當然…</p>
五位族長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他們都知道，這位柳郡守渾身上下都是心眼兒，別一個不慎被坑了…還幫著數錢呢！</p>
</p>
“看起來，岑族長很懂這道菜嘛，正好，本郡守閑來無事…咱們就聊聊這道菜。”</p>
柳羽不禁又夾了一口，感慨道：“香…你們棘陽縣這‘五味脯’裏麵都擱著什麽料？怎麽吃著還有點果香？”</p>
柳羽越是這麽雲澹風輕的問，所有人越是緊張。</p>
因為他的到來，整個岑家院落裏盡數被愁雲遮掩…</p>
就是饕餮盛宴擺放在眼前，怕都不是滋味兒。</p>
誰還有這心情與柳羽探討這“五味脯”的滋味？</p>
“沒有人知道麽？那可就太可惜了…”</p>
見眾人沉默，柳羽露出一抹失望的模樣。</p>
所有族長再度望向岑、馬兩家…這裏就你們兩個棘陽人，如果回答…自然是這二位了，那麽…柳郡守這問題是回答呢？還是回答呢？</p>
怎麽總感覺…這柳郡主在步步為營，他們一幹人就要被坑了呢？</p>
“咳咳…”</p>
這次輪到馬家族長硬著頭皮介紹起來。“這五味脯之所以在咱們縣是一絕，那便是因為，縱柳郡守有五香舌，卻也嚐不出這肉裏放了什麽…”</p>
“嗬嗬，這裏頭最為要緊的就是煮汁兒…先要把骨頭錘碎煉汁，放入豆豉再煮，去浮沫後下鹽，還要把蔥白搗成漿，加上花椒、橘皮、生薑、青梅…再和骨汁澆在一起，才算完成。”</p>
噢…</p>
聽到這兒，柳羽饒有興趣的點了點頭。“想不到馬家族長竟知道的這麽清晰，單單這幾手…可執東廚牛耳了，本郡守也想學學呀！”</p>
到底？</p>
這到底是什麽意思？</p>
所有族長更敢驚訝，他們一刻不敢懈怠…</p>
這柳郡守到底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啊？</p>
“閑來無事，不妨馬族長教教本郡守唄，本郡守學會了，以後回去…可不就有口福了麽？”柳羽繼續道…</p>
嗬嗬…</p>
所有族長就“嗬嗬”了，柳羽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詞，每一個字…他們都要在心頭反複的推敲，生怕上了當、中了計。</p>
“柳郡守，君子遠庖廚啊…”馬家族長一句話剛剛開口…</p>
轟隆隆…</p>
方才還是豔陽天，竟驟然響起一道驚雷。</p>
柳羽嚇了一跳，快盞落地，錚然作響…</p>
他彎下腰去撿起快子，感慨道：“這驚雷竟把本太守嚇到了這副狼狽樣！看起來，棘陽縣不隻是五味脯好吃，驚雷也厲害的很嘛！”</p>
岑家族長下意識的問道：“柳郡守號稱玉林柳郎，天狗食日的警示都能召出，還會畏懼這驚雷麽？”</p>
柳羽笑笑。“聖人迅雷風烈必變，安得不畏？”</p>
他越是這麽說，越是讓五味族長心裏沒底…</p>
就在這時。</p>
“轟隆隆！”</p>
又一道驚雷…</p>
岑家族長連忙張口：“柳郡守…這…這眼看就要下雨了，要不，咱們去堂內吧？在下這府邸雖是簡陋，卻…卻還有些上好的美酒，正好我等有此良機孝敬下柳郡守。”</p>
說著話…</p>
岑家族長就要往屋內去，隻是…關羽站在大堂與院落之間，他那魁梧的身軀完全遮住了大堂的門子。</p>
“柳郡守讓你進屋了麽？”</p>
“回去！”</p>
關羽的聲音帶著幾許不容置疑。</p>
岑家族長倒是還想進門，但…終究是無從進入。</p>
其它族長看到這一幕，均是愣住了，這…這是啥意思？</p>
大雨天，不許人進屋？</p>
“滴嗒…”</p>
“滴滴嗒…”</p>
已經有小雨落下，柳羽似乎早有預料，有甲士給他披上了蓑衣，他卻不說話，隻是笑著看著眼前的五位族長。</p>
看著雨水滴落到他們的麵頰上、肩上！</p>
倒是這笑容中有幾許玩味。</p>
隨著雨水的滑落，這下…所有族長都慌了，這位柳郡守是…是打算讓他們都被淋成落湯雞麽？</p>
或許，這才是他的計劃？</p>
以此逼他們主動認輸、認慫…</p>
然後…然後像是宛城一樣開倉放糧，開庫放藥。</p>
隻是…這計劃有那麽點“不講武德”的味道啊！</p>
這…</p>
岑、馬、賈、杜、陳五家族長眼神交匯，莫名的，眼光中均是帶著幾許擔憂。</p>
還是賈家族長與杜家族長凝起眉頭，一副怒火中燒的模樣。</p>
他倆的家鄉是冠軍縣，這是當年冠軍侯的封地…</p>
堂堂雲台二十八將的後裔…怎能受這鳥氣？</p>
“你這小郡守到底什麽意思？”</p>
杜家族長當即張口…</p>
賈家族長也不示弱。“你若是要借此逼得俺們認輸，俺告訴你…你這是癡心妄想！哼，俺們冠軍縣人從來不怕硬碰硬，柳小郡守…你可要想清楚後果咯！”</p>
說著話，賈家族長已經撩起了拳頭…</p>
這一趟，他們雖然都沒有帶太多部曲，但合起來幾百人…還是有的，反觀柳羽這邊…不過一百多官兵，真打起來，誰怕誰？</p>
哪曾想…</p>
賈、杜兩家這麽一張口，陳家族長當即就坐不住了，連忙去拉賈家族長，“不可…不可…若是打了，那…那…”</p>
雖然一句話沒有講完，可言外之意再清楚不過。</p>
若真打了，就上了這柳羽當了！</p>
到時候，這柳羽借著被打，足夠狠狠的坑上他們一筆…</p>
這…這不就是宛城時，這柳羽讓劉家認慫時的招數麽？這不是故技重施麽？</p>
一下子…</p>
杜、賈兩家族長高高掄起的拳頭悉數落下。</p>
杜家族長嘴上卻不認輸。</p>
“柳郡守，你也莫要嚇唬我等。”</p>
“說句不好聽的，在場的諸位，輩分兒至少大你一輩兒，我們走過的橋，比你小子走過的路還多！”</p>
“你若是隻靠這些卑鄙伎倆就要逼我們就範，那…你想錯了！”</p>
“我們五大家族雖沒有‘鄧’、‘吳’兩家那般風光，但聯合起來…一起奏報天子，你…你一樣吃不了兜著走！”</p>
“最終，朝堂之上你、我各執一詞，我們抵死不從，難不成，陛下還會縱容你…縱容你隻手遮天？”</p>
杜家族長這一番話，無異於為一幹族長打上了一針強心劑。</p>
對簿公堂…</p>
他們的靠山是大司徒楊賜，柳羽不過是一個郡守，胳膊還能擰得過大腿麽？</p>
何況…這柳羽咄咄逼人，論及“理”來，可是他更理虧！</p>
一下子。</p>
原本…誠惶誠恐的五大族長，因為杜家族長的一番話，腰板兒又直起來了，有恃無恐了起來…</p>
這是齊刷刷的…支棱起來了呀！</p>
隻是…</p>
嗬嗬…</p>
柳羽笑了，笑的很燦爛。</p>
硬骨頭，還是個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主兒！</p>
那好辦哪…</p>
接下來，是時候表演真正的技術了！</p>
…</p>
…</p>
轟隆隆！</p>
無獨有偶…</p>
幽州，涿郡的天也突然變了，一道驚雷落下。</p>
握住快子的劉備，卻是紋絲未動…</p>
倒是他的麵前，原本愣神兒的中常侍張讓眼眸渾身哆嗦了一下，手中的快子亦是掉落在了地上。</p>
“劉玄德？想不到…你區區一個縣令，倒是有幾分膽識！”</p>
張讓誇耀一句…</p>
劉備輕聲道：“聖人迅雷風烈必變，誰能不畏？張常侍有些驚恐亦是常理之中…又怎能說是備有膽識呢？”</p>
這話脫口…</p>
“嘿嘿。”</p>
張讓冷笑一聲，他把臉湊到劉備的麵前…</p>
“劉玄德，咱家突然有點喜歡你了！”</p>
“好了，現在說說吧…那玉林柳郎，是不是讓你帶給咱家點什麽話呢？”</p>
…</p>
…</p>
“大概就是這樣，宛城四大家族已經認輸了，那南陽太守徑直南下往新野城去了，棘陽縣、西鄂縣、冠軍縣的岑、馬、賈、杜、陳五家族長如今齊聚棘陽縣的‘岑’府中，等待楊司徒的指示。”</p>
楊賜的眼眸微微凝起。</p>
棘陽縣、西鄂縣、冠軍縣的岑、馬、賈、杜、陳五大家族，與弘農楊氏都算是深度捆綁的關係。</p>
弘農楊氏之所以與汝南袁氏並稱為當世最頂級的氏族，同樣是因為其盤根錯節的關係，與數不盡的門生故裏。</p>
隻不過弘農楊氏更低調一些，而汝南袁氏更張楊一些。</p>
隻是…</p>
這次的事兒，讓楊賜感覺到一絲憂心忡忡。</p>
“隻有這些麽？此事可幹係重大呀！”</p>
“隻有這些，五位族長都等著楊司徒的指示。”信使語氣凝重。</p>
“我的指示？”楊賜苦笑道：“我若是讓他們把這‘瘟疫’財給吐出來？他們會吐麽？”</p>
這…</p>
信使當即低下頭，不敢言語。</p>
楊賜“唉”的一聲歎出口氣，他張開一卷竹簡，握起筆…在竹簡上寫下些什麽。</p>
像是一封信…</p>
待得寫完後，他沒有急著交給信使，而是仔細的讀了一遍，似乎覺得哪裏不妥，又改了幾筆，可恰恰就是改這幾筆的功夫。</p>
楊賜突然想起了什麽。</p>
他那握筆的手一頓，連忙詢問信使。</p>
“從宛城到南陽，柳郡守走的可是博望坡？”</p>
“不…是宛襄古道的沙堰鎮。”信使連忙回道。</p>
“宛襄古道…”楊賜輕吟，旋即迅速的起身，展開了一側牆上的一份簡易的輿圖，他找到了宛襄古道，也找到了博望坡…</p>
“不好！”驟然，楊賜吟出一局。</p>
“楊司徒？怎麽？”信使連忙問道。</p>
楊賜一個勁兒的搖頭，一邊搖頭一邊感慨：“這位‘玉林柳郎’能讓汝南袁氏吃鱉，可不是什麽好對付的家夥…他要去新野？怎麽可能搞得人盡皆知呢？而這宛襄古道…便暴露了他的目的。</p>
“目的？”</p>
“沒錯！”楊賜語氣中帶著些許顫音，像是一下子驚慌了起來，“哪裏是新野城？他必是提前得到了風聲，知道岑、馬、賈、杜、陳五家族長均在棘陽縣…他是要聲東擊西，出其不意！”</p>
話說到最後…楊賜的語調已經變得有些生硬。</p>
他不安的望向信使，卻將手中的信箋放於火盆中燒掉。</p>
“楊司徒…”</p>
信使眼神中滿是驚訝。</p>
楊賜卻還是在搖頭，“那玉林柳郎渾身八百個心眼，多半已經派人秘密的盯著棘陽縣，怕是你…你加急趕往洛陽，來這我府邸之事已經傳回去了。”</p>
呼…</p>
楊賜連連的呼氣。</p>
儼然，信使並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可怕性、嚴重性。</p>
“即便那柳郡守知道，那又如何？楊司徒何必…燒了這書信呢？憑著楊司徒的地位？還會怕這區區一個地方郡守麽？”</p>
嗬嗬…</p>
聽到這話，楊賜就“嗬嗬”了，袁逢倒是不怕…可最後的結果呢？白白丟了司空之位！</p>
這是前車之鑒哪！</p>
作為當今唯二頂級豪門的族長，他楊賜何其通透？</p>
玉林柳郎…這樣的家夥，哪怕是不能成為朋友，但千萬…不要做他的敵人。</p>
這點極其重要。</p>
“你…你即刻回去，告訴這些族長各自散去…不，等你回去…事情多半已經發生，那麽…那麽…就告訴他們，哪怕是吐出一些錢幣，也千萬不能得罪此玉林柳郎！”</p>
啊…</p>
信使大驚失色，他經常往返於南陽與洛陽，司徒楊賜他更是經常拜見…可，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讓這位當朝的大司徒如此緊張，甚至是…畏懼與惶恐。</p>
這簡直太罕見…</p>
“快，還不快去！”</p>
楊賜連連催促道…</p>
“是…是…”信使連連點頭，可轉過身準備離開之際，突然發現…自己這兩手空空，當即又轉了回去，張口道：“楊司徒…我…”</p>
信使不知道如何開口，可手中空捧著竹簡的樣子已經說明了一切。</p>
他還是想帶走一封楊賜的書，要不…不好交代呀！</p>
“還要信箋呢？”楊賜苦笑：“你告訴那五位族長，就說老夫寫了一封信，又…又燒了！去，快去！”</p>
這下…信使再不遲疑，當即退出了楊府。</p>
此刻…他尤自一陣雲裏霧裏，像是聽懂了一些，又像是什麽也沒懂。</p>
隻能策馬向南。</p>
暗夜如磐，又下起了蒙蒙細雨，官道上，卻莫名的出現了幾棵樹，好像是風刮得太大，將樹給吹倒，堵住了官道。</p>
信使不敢停留，翻身下馬…牽著馬兒想要緩行踏過。</p>
哪曾想…忽然四處竄出了幾名黑衣人，其中一人一掌擊暈了他的後頸，將他打暈了過去。</p>
…</p>
…</p>
洛陽，蔡府。</p>
蔡邕的書房，處處能露出書法家的廣博與豁達，牆上懸著許多名家手跡，上好的筆墨羅列在整個桌桉上。</p>
一旁，他的夫人趙四娘正在研磨。</p>
今日雨夜，小蔡昭姬反倒是睡得早，奶娘照顧著她，騰出手來的趙四娘便陪著夫君蔡邕一同書法。</p>
此刻的蔡邕正蹲在地上，挽著袖子去翻看一封封信箋，像是在尋找著什麽。</p>
終於…</p>
他像是找到了。</p>
趙四娘瞥了一眼，驚問道：“老爺找了一夜，妾還以為是誰的文墨，不曾想…竟是楊司徒給老爺的手書？這都是兩年前的手書，老爺要這些…有何用呢？”</p>
蔡邕回望了一眼趙四娘…</p>
又抬眼，透過窗子望向守在院落中的一名身著黑色道袍的男子…</p>
他沒有說話，隻是開始嚐試著用楊賜的筆跡書寫。</p>
趙四娘驟然明悟了什麽。</p>
“是玉林觀主要的？”</p>
“是，而且很急，今夜就要。”</p>
蔡邕輕聲言語這麽一句。</p>
趙四娘不敢再多問，隻是低下頭，默默的研磨。</p>
玉林觀主…</p>
這四個字於她，於她的夫君，於整個蔡家有特殊的意義。</p>
若不是他…</p>
或許…或許蔡家已經流放邊陲，就連女兒蔡昭姬…也要被迫跟去那邊境的苦寒之地，還不知道…這一去，是否還有命回來。</p>
從這裏去看…玉林觀主對蔡家，對她的女兒…無異於再造之恩！</p>
…</p>
…</p>
南陽，棘陽縣。</p>
矛戈劍戟在曜日下反射出森森冷光，鮮亮整齊的甲胃顯示出了漢庭北軍軍容的威嚴，一隻蒼鷹起於城中，振翅直上九霄。</p>
柳羽的突然到來，讓棘陽縣、西鄂縣、冠軍縣的岑、馬、賈、杜、陳五大家族直接懵逼了。</p>
就在他們聚攏在岑家院落中議論之時…</p>
無數漢庭北軍突然包圍了此間閣院，無數刀戈亮出，鋒利的甲胃釋放出森森的寒意。</p>
之後…</p>
一個年輕的公子在關羽、徐晃、文聘的護衛下，從甲士中緩緩走出。</p>
那燦爛的微笑，清俊的麵頰除了柳羽之外，還能有誰？</p>
“諸位族長，你們好啊！”</p>
隨著一聲問好，拉開了這閣院內沒有硝煙的戰場！</p>
“柳…柳郡守？你…你不是…”</p>
岑家族長驚愕的問道…</p>
柳羽似乎一早就預料到對方會有此反應。</p>
他隻是澹澹一笑，“往新野城的馬車裏，坐著的未必是真郡守，不過…看起來，本郡守到這裏，諸位是有些意外呀？”</p>
這…</p>
哪裏是意外，這特麽的都能叫驚喜了！</p>
“柳郡守…我們…”</p>
岑家族長正要說話，柳羽一擺手，當先打斷道：“別緊張，本郡守來這裏隻是看看大家，不會這麽不歡迎我吧？”</p>
“歡…歡迎…”岑家族長語氣支支吾吾，其它的四位族長更是一臉懵逼。</p>
柳羽也不慌，就這麽讓將士們守在這院落，不許任何一個人出門。</p>
倒是有幾個廚子送上了一些菜肴。</p>
柳羽是放棄馬車，駕馬趕來的，一路上都餓壞了。</p>
他當先嚐了嚐，“吧唧”著嘴巴，驚喜道：“想不到，你們棘陽縣的五味脯這麽好吃，諸位不來一道嚐嚐，入味的很哪！”</p>
呃…</p>
一幹族長都懵逼了。</p>
柳郡守費盡心思，突然來到了這邊…隻是…隻是為了一口當地特色“五味脯”麽？</p>
這…</p>
大家看柳羽吃的挺香，但卻無一個人敢湊上前去，彼此互相看看，還是岑族長張口道：“這五味脯可是咱們棘陽縣的一絕…得用冬天醃製的肉條，咱們棘陽縣有句俗話，若是五味脯做的不好吃，那可對不起死去的豬。”</p>
有一搭沒一搭的接著話，岑家族長也是盡力了…</p>
當然…</p>
五位族長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他們都知道，這位柳郡守渾身上下都是心眼兒，別一個不慎被坑了…還幫著數錢呢！</p>
</p>
“看起來，岑族長很懂這道菜嘛，正好，本郡守閑來無事…咱們就聊聊這道菜。”</p>
柳羽不禁又夾了一口，感慨道：“香…你們棘陽縣這‘五味脯’裏麵都擱著什麽料？怎麽吃著還有點果香？”</p>
柳羽越是這麽雲澹風輕的問，所有人越是緊張。</p>
因為他的到來，整個岑家院落裏盡數被愁雲遮掩…</p>
就是饕餮盛宴擺放在眼前，怕都不是滋味兒。</p>
誰還有這心情與柳羽探討這“五味脯”的滋味？</p>
“沒有人知道麽？那可就太可惜了…”</p>
見眾人沉默，柳羽露出一抹失望的模樣。</p>
所有族長再度望向岑、馬兩家…這裏就你們兩個棘陽人，如果回答…自然是這二位了，那麽…柳郡守這問題是回答呢？還是回答呢？</p>
怎麽總感覺…這柳郡主在步步為營，他們一幹人就要被坑了呢？</p>
“咳咳…”</p>
這次輪到馬家族長硬著頭皮介紹起來。“這五味脯之所以在咱們縣是一絕，那便是因為，縱柳郡守有五香舌，卻也嚐不出這肉裏放了什麽…”</p>
“嗬嗬，這裏頭最為要緊的就是煮汁兒…先要把骨頭錘碎煉汁，放入豆豉再煮，去浮沫後下鹽，還要把蔥白搗成漿，加上花椒、橘皮、生薑、青梅…再和骨汁澆在一起，才算完成。”</p>
噢…</p>
聽到這兒，柳羽饒有興趣的點了點頭。“想不到馬家族長竟知道的這麽清晰，單單這幾手…可執東廚牛耳了，本郡守也想學學呀！”</p>
到底？</p>
這到底是什麽意思？</p>
所有族長更敢驚訝，他們一刻不敢懈怠…</p>
這柳郡守到底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啊？</p>
“閑來無事，不妨馬族長教教本郡守唄，本郡守學會了，以後回去…可不就有口福了麽？”柳羽繼續道…</p>
嗬嗬…</p>
所有族長就“嗬嗬”了，柳羽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詞，每一個字…他們都要在心頭反複的推敲，生怕上了當、中了計。</p>
“柳郡守，君子遠庖廚啊…”馬家族長一句話剛剛開口…</p>
轟隆隆…</p>
方才還是豔陽天，竟驟然響起一道驚雷。</p>
柳羽嚇了一跳，快盞落地，錚然作響…</p>
他彎下腰去撿起快子，感慨道：“這驚雷竟把本太守嚇到了這副狼狽樣！看起來，棘陽縣不隻是五味脯好吃，驚雷也厲害的很嘛！”</p>
岑家族長下意識的問道：“柳郡守號稱玉林柳郎，天狗食日的警示都能召出，還會畏懼這驚雷麽？”</p>
柳羽笑笑。“聖人迅雷風烈必變，安得不畏？”</p>
他越是這麽說，越是讓五味族長心裏沒底…</p>
就在這時。</p>
“轟隆隆！”</p>
又一道驚雷…</p>
岑家族長連忙張口：“柳郡守…這…這眼看就要下雨了，要不，咱們去堂內吧？在下這府邸雖是簡陋，卻…卻還有些上好的美酒，正好我等有此良機孝敬下柳郡守。”</p>
說著話…</p>
岑家族長就要往屋內去，隻是…關羽站在大堂與院落之間，他那魁梧的身軀完全遮住了大堂的門子。</p>
“柳郡守讓你進屋了麽？”</p>
“回去！”</p>
關羽的聲音帶著幾許不容置疑。</p>
岑家族長倒是還想進門，但…終究是無從進入。</p>
其它族長看到這一幕，均是愣住了，這…這是啥意思？</p>
大雨天，不許人進屋？</p>
“滴嗒…”</p>
“滴滴嗒…”</p>
已經有小雨落下，柳羽似乎早有預料，有甲士給他披上了蓑衣，他卻不說話，隻是笑著看著眼前的五位族長。</p>
看著雨水滴落到他們的麵頰上、肩上！</p>
倒是這笑容中有幾許玩味。</p>
隨著雨水的滑落，這下…所有族長都慌了，這位柳郡守是…是打算讓他們都被淋成落湯雞麽？</p>
或許，這才是他的計劃？</p>
以此逼他們主動認輸、認慫…</p>
然後…然後像是宛城一樣開倉放糧，開庫放藥。</p>
隻是…這計劃有那麽點“不講武德”的味道啊！</p>
這…</p>
岑、馬、賈、杜、陳五家族長眼神交匯，莫名的，眼光中均是帶著幾許擔憂。</p>
還是賈家族長與杜家族長凝起眉頭，一副怒火中燒的模樣。</p>
他倆的家鄉是冠軍縣，這是當年冠軍侯的封地…</p>
堂堂雲台二十八將的後裔…怎能受這鳥氣？</p>
“你這小郡守到底什麽意思？”</p>
杜家族長當即張口…</p>
賈家族長也不示弱。“你若是要借此逼得俺們認輸，俺告訴你…你這是癡心妄想！哼，俺們冠軍縣人從來不怕硬碰硬，柳小郡守…你可要想清楚後果咯！”</p>
說著話，賈家族長已經撩起了拳頭…</p>
這一趟，他們雖然都沒有帶太多部曲，但合起來幾百人…還是有的，反觀柳羽這邊…不過一百多官兵，真打起來，誰怕誰？</p>
哪曾想…</p>
賈、杜兩家這麽一張口，陳家族長當即就坐不住了，連忙去拉賈家族長，“不可…不可…若是打了，那…那…”</p>
雖然一句話沒有講完，可言外之意再清楚不過。</p>
若真打了，就上了這柳羽當了！</p>
到時候，這柳羽借著被打，足夠狠狠的坑上他們一筆…</p>
這…這不就是宛城時，這柳羽讓劉家認慫時的招數麽？這不是故技重施麽？</p>
一下子…</p>
杜、賈兩家族長高高掄起的拳頭悉數落下。</p>
杜家族長嘴上卻不認輸。</p>
“柳郡守，你也莫要嚇唬我等。”</p>
“說句不好聽的，在場的諸位，輩分兒至少大你一輩兒，我們走過的橋，比你小子走過的路還多！”</p>
“你若是隻靠這些卑鄙伎倆就要逼我們就範，那…你想錯了！”</p>
“我們五大家族雖沒有‘鄧’、‘吳’兩家那般風光，但聯合起來…一起奏報天子，你…你一樣吃不了兜著走！”</p>
“最終，朝堂之上你、我各執一詞，我們抵死不從，難不成，陛下還會縱容你…縱容你隻手遮天？”</p>
杜家族長這一番話，無異於為一幹族長打上了一針強心劑。</p>
對簿公堂…</p>
他們的靠山是大司徒楊賜，柳羽不過是一個郡守，胳膊還能擰得過大腿麽？</p>
何況…這柳羽咄咄逼人，論及“理”來，可是他更理虧！</p>
一下子。</p>
原本…誠惶誠恐的五大族長，因為杜家族長的一番話，腰板兒又直起來了，有恃無恐了起來…</p>
這是齊刷刷的…支棱起來了呀！</p>
隻是…</p>
嗬嗬…</p>
柳羽笑了，笑的很燦爛。</p>
硬骨頭，還是個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主兒！</p>
那好辦哪…</p>
接下來，是時候表演真正的技術了！</p>
…</p>
…</p>
轟隆隆！</p>
無獨有偶…</p>
幽州，涿郡的天也突然變了，一道驚雷落下。</p>
握住快子的劉備，卻是紋絲未動…</p>
倒是他的麵前，原本愣神兒的中常侍張讓眼眸渾身哆嗦了一下，手中的快子亦是掉落在了地上。</p>
“劉玄德？想不到…你區區一個縣令，倒是有幾分膽識！”</p>
張讓誇耀一句…</p>
劉備輕聲道：“聖人迅雷風烈必變，誰能不畏？張常侍有些驚恐亦是常理之中…又怎能說是備有膽識呢？”</p>
這話脫口…</p>
“嘿嘿。”</p>
張讓冷笑一聲，他把臉湊到劉備的麵前…</p>
“劉玄德，咱家突然有點喜歡你了！”</p>
“好了，現在說說吧…那玉林柳郎，是不是讓你帶給咱家點什麽話呢？”</p>
…</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