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夜深,防線上的衛兵們已經集結好在垛口後,在校官、尉官們的帶領下對著穀地中火光外已經隱約可見的敵人陣列嚴陣以待。古德裏安帶著少尉們與蘭納多分派過來的三十名戰士在防線的中段,負責兩百米內的救援任務。少尉們臨陣了有些緊張,但是在從容冷靜的古德裏安身後,還是強自壓下這些情緒。


    戰鬥,在預期的號角聲中來臨。


    無數的呐怪異喊聲從火光外的暗夜中如潮水般衝進了火光中。它們手上揮舞著各色各樣的武器,身上僅僅穿著簡陋的皮甲。狗頭人,古德裏安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兵種。它們赤紅的雙眼隨著它們的衝鋒,散發著嗜血的光芒。穀地上遠處照明用的篝火被衝鋒的敵人碾滅。衝在這些衝鋒的狗頭人之前的是十五人一組全身重鎧的牛頭人,其中有五名牛頭人扛著巨大的雲梯,另外十名牛頭人則擎著巨盾護衛在前頭與兩側。衝鋒的腳步聲與呐喊聲在這穀地中震耳欲聾。早已習慣了敵人聲勢的防線士兵們雖然麵色凝重卻並不慌張,有條不絮地準備著阻擊敵人攀爬登牆的工作——給早已熬著的熱油繼續添火、把堆放的石頭與原木搬運到垛口上、床弩已經上弦瞄準了扛著雲梯的牛頭人、弓弩隊伍拉滿弓弦準備拋射、三人一組的法師在準備毀壞雲梯的法術……


    “仰角六十度,射!”


    當敵人進入一百多米外之時,城牆上的人類弓弩兵尉官們發出了命令!立時弓弦振動與箭矢刺破空氣的聲音密集而急促地回蕩在防線上。不久之後的下一瞬間,一百米外密集的箭影從天而降,釘倒了衝在前頭的一大片敵人,遠遠望去,有如暴風雨中凋零的花瓣。


    弓弩手們的箭矢,拉開了人類防線阻擊的序幕。在第二波拋射繼續射倒七十米外的敵人的時候,床弩與法師們發起了進攻。無數大如兒臂的弩箭與頭顱大小的火球筆直俯射而出,於是衝在隊伍前麵的牛頭人小組在古德裏安的視野內幾乎損失一半以上。那些爆炸的火球有如絢爛的煙火,把原本已經夠亮的戰場照映得更加明亮。狗頭人毫無恐懼,在隊友、同族的屍體上繼續衝鋒。似乎,隊友與同族的死亡,帶給它們的是更加狂暴的嗜血與興奮。那些沒被火球毀掉的雲梯,被床弩與火球攻擊後剩餘的牛頭人繼續扛起衝鋒。拋射的箭矢全身重鎧的他們幾乎不起作用。


    在弓弩隊、床弩陣以及法師們的猛烈阻擊中,敵人成片成片倒下。隻是相對於潮水般衝鋒的狗頭人數量,僅僅是一朵朵翻滾的浪花。敵人,還是把巨大雲梯架到了石牆上,短兵開始相接。在雲梯架上來之後,古德裏安才發現這些雲梯都是精鐵打造,根本不是一般冰刃所能砍掉的。人類的士兵們沒有試圖推倒雲梯,那巨大的雲梯在牛頭人的扶持下,在有限的位置幾個士兵的力量不足以推翻推倒,更何況那些瘋狂的狗頭人已經螞蟻一般密密麻麻地飛身爬上雲梯。


    在校官、尉官們的口令中,戰士們用巨石用原木用熱油往牆下砸去潑去,法師們也在護衛的戰士們身後丟出各種法術。火球的的爆炸,引燃了潑出的熱油與原木,牆下哀嚎慘叫的狗頭人牛頭人不絕於耳。一道道斷斷續續的火強暫時阻隔了一部分想要登上雲梯的敵人,而沒有了雲梯,敵人並不是就沒有了登城的辦法。擎著巨盾的牛頭人從身上拿出帶著有如船錨般的事物向牆上的垛口砸了上來,後麵接著長長的鐵鏈,狗頭人瘋狂地從鐵鏈上攀爬上來。因為掛著的敵人太多,鐵錨又很沉重,根本來不及丟下去。況且,狗頭人中也有弓箭手在瘋狂射擊。雖然這些射箭零零散散不成陣勢,依然對垛口後露出身體的人類戰士造成很大的威脅。


    在一波一波的敵人被打下之後又反複攀爬石牆時,瘋狂衝鋒的狗頭人之後,穀地上的光亮與黑暗之間,敵人的正規部隊出現了。


    每百米的距離,就列陣著十架投石車,旁邊列陣著一個中隊的卓爾箭手與數十個牛頭人,還有一車一車的幾個人頭大小的滾石或者別的什麽。在投石車出現之後,牛頭人陣列與法師隊列也出現了。宣示敵人正規部隊進場的攻擊就是從卓爾法師、侏儒法師們發起的。


    天空中飛馳的無數火球正在砸往防線石牆之後的路上。與此伴隨的,還有無數的滾石。


    “護罩!”


    “盾牌!”


    “保護法師!”


    “魔晶炮準備!”


    防線上,人類的校官、尉官們在嘶吼。戰士們在防線上升起的土黃色護罩之下擎著、豎著巨盾護衛著法師、護衛著守衛在雲梯處與鐵錨處防守的戰士左右。而石牆下的敵人也在後方友軍的魔法攻擊與投石攻擊中越過了牆下燃燒的火線,更加地瘋狂攀爬雲梯、鐵鏈向人類攻擊。


    火球在土黃色護罩光幕上炸裂,那炸裂後劇烈的衝擊波依然透過光幕衝擊在了戰士們身上,衝倒了不少士兵。那些巨石穿透了光幕砸在防線通道上砸在盾牌上砸在人類戰士身上。一時間,防守出現了一兩處缺口。衝擊石牆的狗頭人,牛頭人終於尋到了機會出現在防線通道上。


    “把他們趕下去!”古德裏安帶著少尉們與士兵們向著出現缺口的防線無視還在砸落的巨石與炸裂的火球衝上去。


    “對準投石車陣列!開炮!”


    “全力加持護罩!”


    “弓弩手狙擊攀爬的敵人,自由射擊!”


    命令在防線上此起彼伏。猩紅的光線穿透狗頭人的上空,向投石車陣列攻擊。上下防線的魔晶大炮都開了火。猩紅的光線咆哮在了敵人的投石車陣列之中,那炸裂的投石車陣列讓防線的士兵們鬆了一口氣。但是三炮之後,敵人的投石車陣列依然有零散的存在。


    卓爾陣列與牛頭人陣列的出現,那些赤紅雙眼還在源源不斷向人類防線衝鋒的狗頭人自動讓開了道路。卓爾陣列在石牆外六七十米的地方停下,牛頭人陣列分出一部分擎盾護衛在一旁剩下的繼續向石牆進發。卓爾法師與侏儒法師組成的法師隊伍,加快了魔法陣的充能與引導,穀地的上空漫天都是飛向人類防線的火球。那些零散的投石車,沒有再重新組合成陣列,在幾次校準之後,就在原地同時向人類防線的魔晶炮與床弩平台投機。石牆下的狗頭人已經密密麻麻堆疊到了數十米外,人類的弓弩手哪怕閉著眼睛都能隨便射中一串。堆疊的狗頭人不再瘋狂攀爬雲梯與鐵鏈,忽然靜默了下來看向從讓開的通道中來到的牛頭人隊伍。


    防線上的缺口在古德裏安與各個救火隊伍的馳援下已經重新堵上,在狗頭人停止攀登之後忽然感覺一鬆。人類士兵們知道,最艱苦與危險的戰鬥來臨了。人類的床弩平台在敵人投石車與魔法的轟擊下,控製床弩的士兵們根本無法進行有限攻擊,以致牛頭人陣列毫無阻礙地來到了雲梯前。人類的弓弩手根本無法對全身重鎧的他們射出有效傷害,而法師們根本就抽不出手來對他們進行攻擊——隻看土黃色的防護罩在漫天火球地轟炸下明滅不定,就知道他們支撐得有多艱辛。


    “熱油!全部倒下燃放!”多夜的戰鬥,人類早就有了應對方法。一鍋又一鍋的熱油從垛口往下倒去,然後被點燃了起來。一時間,狗頭人們與牛頭人陣列被逼退出十米之外。此時,卓爾弓手們開始了拋射。大量的羽箭穿透魔法防護罩灑落在防線通道上,防守雲梯與鐵鏈得戰士們不得不縮入盾牌之後。而人類的弓弩手們也重新集結起來,從半山腰處向卓爾陣列拋射還擊。但是,忽然起了一陣狂風,把人類弓弩手拋射的羽箭全部卷開了去,雖然還是射中了那些密密麻麻的狗頭人卻對卓爾陣列毫發無傷。


    與此同時,戰場的上空聚集起了雷雲,無數雷蛇把天空照耀得如同白晝。


    “敵人的高端力量!”古德裏安知道,敵人的大法師出現了。


    一身赤紅的娜塔莎也漂浮在了防線五、六十米的上空,四、五顆火球在她身邊環繞。古德裏安向著娜塔莎對著的方向望去,這才看到娜塔莎對麵百米之外漂浮著的籠罩在黑色鬥篷中的敵人大法師。以古德裏安的目力……還隱隱看到了娜塔莎那漂浮的紅裙底下若隱若現的潔白雙腿……不由得趕緊收回目光注意準備衝擊防線的牛頭人陣列。


    天空中的戰鬥在預料之中打響了。到處飛濺的火球與閃電,比那敵人法師陣列激發引導的無數火球還要通明。娜塔莎與黑色鬥篷的身影變換不定,唯有明滅轟響的法術在恒定著持續。


    在天空的戰鬥開始之後,防線下的牛頭人陣列終於發起了對防線的衝擊。一時間,防線被打開了無數缺口,那些早已充滿憤怒與瘋狂的狗頭人也終於從缺口處登臨了防線!


    “十人一組,把缺口堵回去!”古德裏安下令。身後的少尉與士兵們自覺分組向著負責的防線缺口衝去。那些防守雲梯與鐵鏈的士兵,在卓爾箭陣下根本沒法防守。於是防線上陷入了激烈而瘋狂地爭奪戰。再也沒有什麽命令與隊列,敵我相間著廝殺。敵人的投石車與法師隊列也停止了攻擊,卓爾陣列也不再密集統一射擊。防線上除了混亂就是混亂,唯有種族的區別才能區分敵我。


    古德裏安的長劍不知道斬落了多少狗頭人與牛頭人,敵人因為他的勇猛圍向他的狗頭人與牛頭人越來越多。多到跟隨他的士兵與少尉們都被逼退出了十數米之外,根本無法支援。而古德裏安正處在一處缺口的雲梯處。古德裏安每殺死一個敵人,就會有兩個敵人從雲梯上來……


    除了揮劍,格擋,揮臂,踢腿,古德裏安周圍沒有多餘的空間。古德裏安身上的鎧甲不知道經受了多少敵人的攻擊,到處坑坑窪窪,甚至有一兩處的巨大凹陷已經傷到了身體。古德裏安的眼裏除了敵人,還是敵人。殺也殺不盡,走也走不掉。劍刃卷了,頭盔掉了,隨手奪過狗頭人的流星錘與砍刀,繼續戰鬥。不知不覺間,運用了掌控血液激發力量,越是揮舞兵刃越是激起無窮無盡地力量。敵人的動作在他的眼中是如此的緩慢與破綻百出,牛頭人那強壯的身體與巨大的武器鎧甲,也是這般弱小與不堪一擊。


    ……在防線上毫無休止的激鬥終於在天空中的戰鬥進入了尾聲後有了變化。黑色鬥篷終究不敢過份向前——山上的防線那些床弩可不是擺設。娜塔莎降落在了防線上,附近的法師們立即集結了過來。而隨著娜塔莎的降臨,首先退去的是牛頭人與牆外的卓爾陣列。而不久,敵人的退卻的號角聲響起了。唯有那些因嗜血與瘋狂而喪失了理智的狗頭人仍在不停衝擊防線。


    當,古德裏安揮舞著不知道第幾把流星錘與戰刀把圍成一圈的狗頭人殺光之後,眼前出現的是娜塔莎那火紅的身影與那絕色的臉上浮現的癡笑。


    染上了敵人鮮血的淩亂金色長發下,古德裏安那冷峻而酷烈的麵容終於鬆弛了下來,丟掉流星錘與戰刀,看了看四周,這才向娜塔莎尷尬地笑了笑。此時浮現在古德裏安腦海中的居然是先前仰望中看到的火紅法袍下那雙潔白的長腿……


    跟隨古德裏安前來的少尉們也集結了過來,雖然個個帶了傷,卻沒有損失。而蘭納多派來充當救火隊員的士兵,唯有十來名集結了過來。戰士們大戰之後充滿了疲憊,卻仍謹慎地執守在防線上。戰場的打掃,屍體的處理,古德裏安沒有再看下去。娜塔莎也在和古德裏安打了個招呼之後回了山上防線。古德裏安則帶著少尉們與救火隊員去找蘭納多交接。埃弗拉也帶著山上防線的士兵們下來替換剛剛大戰過後的戰士們。一切都有條不絮地進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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