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德裏安回到蘭納多的石室內,蘭納多正赤裸著上半身在衛兵的幫助下處理身後的幾處不算很深的創口。看到古德裏安進來點頭示意請自便。看到石室內蘭納多處理了身上傷口與汙漬後還剩下一大盆幹淨的水,此時凹凸不平的盔甲與沾染敵人鮮血的長發讓古德裏安也有些不舒服,自顧自用那剩下的水把頭發上的血跡洗掉,順便也把鎧甲脫下扔在一邊。雖然盔甲上那兩處巨大的凹陷觸及了胸口與背部,但是古德裏安的傷勢並不重,內髒受到的震蕩多一些罷了——那是牛頭人的圓柱武器砸到的。


    “每天夜裏都是這樣的情況,敵人在消耗我們的兵力與意誌力。”蘭納多處理好傷口,披了件袍子看著正在整理長發與檢查自身傷口的古德裏安道。


    “你安排過來的戰士隻有十六個人能站著,都在外麵等候你的吩咐。”古德裏安把頭發擰了個半幹隨手從腰囊中取出一條綁帶把長發束成馬尾披在身後。說著看了看自身的亞麻上衣與長褲,還好,沒有什麽破口。


    這時,一名校官走了進來:“報告,戰損六百二十三名士兵、三名少尉。重傷兩百六十二名士兵、五名少尉兩名校官。床弩毀壞三十六架,魔晶炮毀壞六台。弩箭還剩六萬支,牛油一萬斤,原木與滾石暫時沒有點數。擊殺的狗頭人六千多個,牛頭人四百零三名,卓爾七十名。”在校官報上戰損與戰果的同時,埃弗拉也走了進來。


    “古德裏安將軍。”埃弗拉臉色有些沉重,“防線的戰鬥已經導致六千多名戰士的犧牲了。這樣的消耗,我們支撐不了多久。”


    古德裏安親曆了防線的戰鬥,當然明白這些。但是,目前除了防守,還能有什麽更好的辦法呢?古德裏安點點頭,稍微遲疑了會道:“也許,我們放棄山下的防線,全力防守山上的防線會好一些。”


    “太冒險了。一旦敵人衝破防線,我們身後將再無險可守。”蘭納多搖頭反對。


    埃弗拉則慎重思索起來。


    “山下的防線,若把新兵投放進來,這樣的戰鬥強度實在太大了,他們根本經受不起。這樣的話,防線的士兵就沒辦法修整補充體力而被敵人繼續消耗著。要是放棄這道防線,全力防守山上的防線,首先對於無限衝鋒堆積的狗頭人七、八十米的斜坡就是一個很好的緩衝,同時也更加有利於滾石與原木的發揮。其次,敵人的投石車陣列將發揮不出太大作用,以它們的射程必須要要臨近山下,那樣的話我們不需要魔晶大炮隻用床弩就可以居高臨下把它們毀壞。同時,他們的法師序列也會出現在視野之內,那麽我們之前夠不著他們的攻擊在居高臨下之後就不一定了。魔晶大炮的存在就是要發揮最大作用。最後,娜塔莎大法師與敵人大法師的戰鬥要是有埃弗拉將軍或者我的加入,那將是對方的噩夢。而,退回山上防線,憑借製高點,加入他們之間的戰鬥是有機會的。”古德裏安解釋到。


    埃弗拉與蘭納多被古德裏安說得怦然心動。隻是仍在猶豫不決。


    “最重要的,憑借地形的優勢,我們的傷亡將會降低到最小,新兵們也可以有限度地加入到一定的防禦戰鬥中。這對於新兵的成長很關鍵,隻要這場防禦戰打到最後,我們還能守住防線,我帶來的這批新兵將直接成長成老兵。那樣對於防線與王國來說,都是很重大的意義。以目前這樣的局勢來說。”古德裏安滔滔不絕。


    “古德裏安將軍,你的考慮確實很符合實際。隻是,隻有這最後一道防線了,防線被突破的後果太嚴重了。容我再考慮考慮。”埃弗拉仍然是猶豫不決。蘭納多則轉變了之前的看法,雙目炯炯有神地看著古德裏安。


    “古德裏安將軍,你對於戰場的洞察與敏銳思路實在太令人驚歎了。再回想軍報中所陳述的阿斯嘉平原上你帶領的運送戰士們遺體車隊逃脫敵人追擊的那一場經過,這讓我對你所說的話信心大增。”蘭納多說著把身體立正對埃弗拉道:“指揮官閣下,我讚同古德裏安將軍的意見!”


    埃弗拉沒有立即出聲,在沉思良久之後道:“古德裏安將軍,這確實是很誘人的想法。不得不說,你說動了我。那麽,就讓我們冒一次險,無論如何讓我們與防線同在!”埃弗拉下定了決心,頭盔下沒有拉下麵甲的神色充滿決絕。


    “榮耀!即吾命!”蘭納多與古德裏安正色而激昂道。


    不多時,埃弗拉與蘭納多立即緊急召集校官、尉官們召開會議,把撤離山下防線的命令發布下去並安排好撤離的各項工作事宜。於是,剛剛大戰過後的山下防線上一片忙碌。那些開鑿出來充當休息營地與物資存放的石室被法師們用魔法封閉或填上。滾石與原木被運回山上,床弩與魔晶大炮也被拆卸運回重裝。天亮後一直持續忙碌到中午,整個山下防線已經為之一空。唯有石牆外的穀地上,那堆積起來的數十堆敵人屍體被法師們的魔法在熊熊燃燒著。滾滾的濃煙與焦臭的味道彌漫在了整個穀地之中。以至於,法師們不得不在環形山上施放大麵積的空氣清新術。


    防線撤回了山上之後,防守的力量也相對集中了,能輪換休息的士兵也增加了,這樣很有利於戰士們精神與體力的恢複。


    古德裏安在埃弗拉的會議廳中趴了兩個多小時就醒了過來。少尉們已經給他準備好了洗漱用品與一套嶄新的盔甲、長劍。值得一提的是,埃弗拉這位軍中第一朵花,嗯,雖然年紀可能大了些,對古德裏安的印象可是相當好。看到古德裏安之前的盔甲與武器已經不能用了隻穿著亞麻上衣與長褲趴在那裏呼呼大睡,再想想從軍報中看到的古德裏安的履曆,埃弗拉不由得憐惜地搖了搖頭親自領著古德裏安的少尉們到庫房挑選了一這套盔甲與這把長劍。


    古德裏安出現在防線上的時候,娜塔莎正一臉漠然地漂浮在防線下方穀地的上空巡視敵人的動靜。在烈日下,穀地中曾經的人類防線的前後分布著密密麻麻的營帳。都是狗頭人的營帳。至於牛頭人與卓爾等地下主力軍,毫無蹤影。僅有那對麵崖壁底下那巨大的深黑洞口在冰冷冷地注視著人類防線。


    轉了一圈之後,看到古德裏安的出現,娜塔莎停止了巡視,帶著詭異的微笑漂浮著降落在古德裏安麵前。還是那火紅的法袍,說長裙或許更加恰當些。在落地的瞬間,長裙稍微向上翻滾了些,露出潔白修長的小腿。古德裏安裝作什麽都沒有看見的樣子尷尬地左盼右顧。少尉們則自覺地遠遠走開——將軍麵對女人的樣子實在看不下去了。


    “古德裏安將軍。”娜塔莎勾魂攝魄的雙眼在注視著古德裏安。這樣的神情讓周圍的士兵們不禁感歎——古德裏安將軍真是魅力無限啊,才來一晚,就把娜塔莎大法師給……當然,昨晚古德裏安的神勇,防線上的戰士們有目共睹。那一段防線的缺口,數不盡的狗頭人與牛頭人被古德裏安將軍牽製住給滅殺殆盡。想來,傳說中的羅格裏斯將軍也不過如此吧?戰士們的心思很簡單,年輕英俊的強者,當然能吸引美人。


    “嗯,你好,閣下。”古德裏安故作嚴肅道。


    “不要這麽生疏嘛,昨晚你抬頭的時候我可是看到了哦!”娜塔莎緩步走近古德裏安用一種曖昧的目光上下打量著。


    “……我隻是在看敵人的大法師。”古德裏安有些心虛。


    “是嗎?”娜塔莎說著撩了撩火紅的長發:“難道,我就沒有那黑不溜丟的鬥篷好看麽?”


    “……”古德裏安裝作沒有聽到,轉身注視穀地中遠處的敵人營地。


    “時間,真是奇妙的東西。”娜塔莎沒有再戲弄古德裏安,帶著回憶的神色轉過身與古德裏安並排望向穀地中:“當初決然而去的少年,如今已是成熟內斂的將軍。隻是,那些糾纏不斷的情緣不知是否依然還在?”


    娜塔莎莫名其妙的話與神色,讓古德裏安莫名地心中一緊。不由得想起艾莉婕那訣別的一吻與蘇菲傷心欲絕哭泣的身影。


    “十年的守候,換來的卻是失憶的人兒,這是否又是上天的作弄?”娜塔莎低沉的自語在繼續著。


    “……”古德裏安不知道說什麽。大腦中的記憶不足以讓他了解太多的過往。唯有沉默。


    對於古德裏安的沉默,娜塔莎也不在意,從回憶的神態中抽離,輕笑著看了一眼古德裏安便離去了。


    防線的運轉一切正常。在夜晚來臨之後,防線嚴陣以待敵人的進攻。隻是,異常的是,這一晚敵人沒有再繼續進攻。於是,戰士們難得的好好休息了半個晚上。隻是作為指揮官的埃弗拉與蘭納多則憂心忡忡以為敵人在迷惑自己,而後一夜未眠。待到天亮了之後這才安心下來,白天敵人是不會進攻的,地形與太陽光的優勢能讓敵人不得寸進。


    在再一次夜晚降臨的時候,古德裏安留在外邊休整的兩千多新兵們與從江州城趕來的援軍們到達了。一時間,防線上的軍心大振。古德裏安則安排少尉們把這些算是整個龍鑲衛中最為精銳的新兵們安插到防線上各個位置。以便熟悉與協助戰鬥,當做練兵了。而這一晚,敵人再次恢複了對防線的衝擊。隻是,隻有狗頭人的衝擊,沒有牛頭人、卓爾等主力軍地參與。整個戰鬥非常地輕鬆,除了新兵們受了些傷,大多還是自己因為緊張而與同伴地配合不協調導致的誤傷、自傷之類,敵人連碰都碰不到他們。狗頭人就沒有能衝上斜坡到達防線之下過。就這樣一夜過去了。


    之後的幾天,古德裏安的新兵們陸陸續續到達防線。古德裏安的練兵計劃也在敵人隻派出狗頭人做消耗的戰鬥中預期執行。開始還有防線原本的戰士們帶隊協助,漸漸的,新兵們已經能夠應付這些充當炮灰的狗頭人。畢竟,地形的優勢在那裏,器械也很齊全。這樣的場麵讓古德裏安與剛到達防線的阿克琉斯喜聞樂見。


    埃弗拉與蘭納多覺得敵人正在醞釀什麽陰謀,每天每夜都是憂心忡忡地執守在防線上。生怕古德裏安的新兵們被忽然出現的敵人主力部隊打垮撕開防線。當然,古德裏安並沒有因為訓練新兵而放鬆對敵人的警惕。隻是,如今敵人的主力軍不知道是縮了回去還是正在準備著更猛烈的進攻就不得而知了。


    在撤回山上防線一個多星期之後,厄爾尼諾防線收到了軍部對於大陸局勢的發報——王國東部與海族的戰爭進入了膠著狀態;阿斯嘉城牆的防守仍在激烈地進行著;四國中不單單聯合王國受到地底種族的攻擊,大虞與印加帝國都王國遭受攻擊的同一時間被地底種族進攻。其中以托泰帝國最為平靜,國內的


    地下通道都沒有動靜。印加帝國最為劣勢,在海族與地底種族的夾攻下,印加帝國的東南一帶已經淪陷,淪陷區接近帝國三分之一的麵積。托泰帝國與大虞帝國已經組織援軍沿奧蘭利多河乘船直下。王國因為與海族與地底種族的兩線戰爭,同時地下通道太多,加上在阿斯嘉城牆防守戰鬥,已經沒有能力抽調部隊前往支援了。而國內,目前除了厄爾尼諾防線與馬奇諾防線遭受猛烈攻擊,其它防線雖然有敵人出沒卻沒有進行大規模攻擊。


    埃弗拉所在的碉堡下,會議廳中,古德裏安、阿克琉斯、埃弗拉、蘭納多、娜塔莎以及江州城防軍的阿裏準將正在討論軍部下發的大陸局勢情報。


    “這些暫時不需要我們關注太多。現在當務之急是要弄清楚敵人主力軍停止攻擊背後的原因與圖謀。”蘭納多對著眾人道。這些日子,他可沒少對這個問題憂心。


    “地下通道網絡,有沒有完善的地圖?”古德裏安問道。


    娜塔莎看了古德裏安一眼道:“以前,我們曾經派出法師進行探索過,但是通道過於複雜又有敵人防守,探索的區域很小。”


    “離這裏最近的是馬奇諾防線。若出現異常,我們應該收到消息了。關於敵人主力軍沒有參與進攻防線的情報,我也早於四天前發給了馬奇諾防線的佛郎西斯將軍。”埃弗拉明白古德裏安的意思。這是怕敵人轉移了目標,合兵攻擊其中一處。


    “以往有過這樣的例子麽?”古德裏安問道。


    “記載中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況。”阿克琉斯搖了搖頭。


    “那麽,就隻能這樣了,走一步算一步。”古德裏安無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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