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你一向是個穩重之人,當年指定由你來主持何府大局,也是看重你賢德溫婉。”老太太疾聲厲色,掃視著眾人,最後將目光定在錦眉身上。“我府裏原本和樂安祥,如今在你治下,竟發生這等有辱我家聲之事,你今日若不給我個說法,這個坎兒倒也邁不過去!”


    “老太太息怒!”大太太慌忙賠禮,“是媳婦管教不嚴,壞了規矩——來人!把表姑娘給我拖回房去!把流翠那賤婢喚去正院!”


    打門外便就進來兩名婆子,架住錦眉便要往外拖。錦眉也不掙紮,隻立定在那裏沉聲一喝:“放開我!我還有話說!”那婆子望著她竟也發怵,當即鬆了手。待她們退開些許,錦眉便往春香走去,兩眼定定望著她道:“你既將事情來龍去脈說得如此流利,必是早做了準備,如今我也挑不出你破綻來了。隻是有一點,你可做得到?”


    春香不覺後退了半步,未及擦幹的淚眼瞄了瞄她,低了頭道:“不知表姑娘所指何事?”


    錦眉一字一句自牙縫裏擠出:“我要你對天發誓,方才所說之事若有半字虛假,便讓你生生世世凍餓而死!”


    春香怔住,一時說不出話來。


    錦眉冷笑一聲,轉向身後大太太去。大太太此時盛怒之中,聽了她這一番詛咒,正鎖眉忖度之間。錦眉到了跟前,微揚了下巴說道:“姑媽要罰我,我如今無話可辯。我生於庶房,養於庶房,而今家道中落,全憑了姑媽恩德才得以於貴府之中容身,縱然心中有屈,也不敢怨姑媽。但是錦眉仍可指天對日說一句,我得姑媽庇佑,至今無愧於心!無愧於老太太!也無愧於這府中任何一人!自此便是乞食街頭,也斷不能認下這罪名!”


    一番話畢,全堂悄然無語。老太太依舊麵沉如水,不過倒是神色緩和了些。大太太緊繃著臉抬頭,抿唇瞪視她半晌,脫口怒斥道:“當著老太太麵還敢如此猖狂!還不快賠罪?!”


    “老太太!”


    錦眉遲疑未動。少璜忽地搶在前頭,快步到了大太太跟前,咧嘴笑道:“太太息怒,您老人家可別冤枉了好人了,瞧人家眉兒妹妹給嚇的!她是您親自調教出來的,哪裏會是那種亂來的人呢?別盡聽玉兒瞎說。老太太您大慈大悲明察秋毫,怎能憑個丫環幾句話糊弄了去?再說流翠她們根本沒有來找過我,真的!您們還是算了罷——”


    “哥哥!”


    瑾玉騰地站起來,氣呼呼指著他道:“你居然還要幫著這狐狸精!難道非要我也找出證人來麽?”


    少璜不屑地嗤道:“你能有什麽證人?!”


    瑾玉便不再與他羅嗦,轉身麵對簾櫳,揚聲道:“你進來罷!”


    頓時滿屋子人盡皆往簾櫳那頭望去,隻見昏昏暗暗的走道盡頭,果然走來了一名腰肢婀娜的少女。等到了近前燈下一看,竟赫然是侍畫!


    三太太當即站起來:“你怎麽來了?方才你去哪兒了?”


    侍畫先且望了抿緊了唇的錦眉一眼,然後望了眼呆住了的少璜,再與三太太拜道:“回太太,奴婢方才去了二少爺院裏尋萍兒拿篦子,半路有事回得晚了,還請恕罪。”


    三太太望望瑾玉,又望望她,訥訥無語。


    大太太道:“侍畫,三姑娘說你可為流翠碧羅去找二少爺作證,你與老太太說,這可是實情?”


    侍畫點了點頭,往上與老太太道:“回老太太的話,三姑娘所說正是實情。流翠與碧羅二人奉表姑娘之命前去尋二少爺,意欲拿婚事要脅二少爺出麵為其澄清謠言,正巧被我無意聽見。表姑娘要說的意思是,如若二少爺肯出麵的話,表姑娘則願意委身下嫁。奴婢當時還想,這二少爺是府裏嫡出的少爺,表姑娘一來是女子,二來是庶出的親戚,怎麽會如此大膽與人私定終身?且還這般篤定二少爺居然會應允?心道是流翠碧羅這兩個丫環暗地裏弄鬼,怕辱及了表姑娘與二少爺的名聲,便就忍不住與三姑娘說了。”


    “此話當真?!”


    老太太猛地一拍桌案,直把案上茶碗驚得跳起。


    侍畫跪下了道:“老太太明鑒,奴婢隨侍三太太這許多年,怎敢有半字虛假?便是不為自己,也需為三太太不是?”


    “侍畫!”


    錦眉咬牙怒視,隻覺眼前發黑,即將暈倒過去。少璜也欲開口,侍畫忙地側頭過來衝他使了個眼色,他頓了頓,便又皺眉咳聲退下去了。


    “來人!傳流翠二人!”


    大太太一喝,流翠碧羅隨即便被婆子們帶了進來。


    流翠望見侍畫,心下已是有疑。這時聽大太太道:“賤婢!侍畫告你等二人奉命前去二少爺房裏以婚事行交易,可有此事!”


    二人頓知方才之事已然被揭發,慌得連忙跪下。流翠道:“回太太,此事全是我二人私下為之,不關姑娘的事!這以婚事行交易之事,奴婢們卻不知話從何來?”


    大太太冷哼一聲,便又將侍畫原話略述說了一遍。流翠當即氣不可遏,碧羅搶道:“侍畫胡說!哪曾有這等事?我們姑娘向來行得正坐得端,私下無有絲毫狎猊,她一個知書識禮的大家閨秀,怎會荒唐到以這種事去與男子交涉?便是我們二人,方才去到那裏,也無有半點提到這事上!隻因謠言提及與二少爺有關,便請他出麵作個解釋罷了,侍畫這廝捏造事實,太太怎不治了她!”


    “住口!”大太太怒喝,“此事查出究竟,無論是誰我自然都要治!你們若不是犯錯在先,別人怎會平白無故造了你的謠去?!”


    “大太太且別急,”三太太這時勸道:“侍畫這丫頭到底不曾在旁親耳聽著,聽錯了哪句也是有的。——侍畫,你可仔細聽好了!這種事非同小可,你聽錯了事小,傷及了別人事大!”


    “太太教訓的是。”侍畫彎腰一禮,不急不忙道:“侍畫也是這麽想著,是以當時斷不敢聽錯一字呢。這表姑娘於二少爺有意是奴婢早有所聞之事,如今二少爺身上隻怕還揣著表姑娘送的隨身帕子。二位太太若是不信,現下便可讓二少爺拿出來瞧瞧。”


    “你——”


    少璜見她話頭一繞拐到自己身上,當即急起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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