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院落成,趙元薇與夏臨二人也不打算大張旗鼓的置辦,隻是約了幾個素日來往密切的,加上與夏府交好的幾家,備了簡單的席麵,隻做小聚。


    夏氏一族言官出身,按理說來,皇帝嫁女,少許諫臣,不過這樁婚事原是懿德皇後在世之時默許,趙光義不好背了亡妻之意,又挨不住趙元薇哀求,隻好鬆了口,準夏臨出諫院,封太常,親旨賜婚。


    侍女們引著路,趙元薇挽著柴熙雲的胳膊,笑意盈盈地問道,“瞧我這院子,比起你的西花閣如何?”


    “夏大人親自督工,將作監(負責建築的官署)的人忙活了大半年,自然不是我區區西花閣能比的。”柴熙雲扯出手帕,輕掩了掩麵,趙元薇隻抬手點了點她的額間,反手拉住趙芙平道“你瞧這個人,似是我占了多大好處,我這院子就是大些,可不比你的那麽講究。”


    趙芙平雖是習慣了她二人嬉笑吵鬧,每次卻都忍不住攔一下,隨道“依我說呀!駙馬府這個庭院雍容奢華,西花閣嘛,則是淡雅脫俗,各有千秋,何必相較。”


    柴熙雲二人聞言笑了笑,打趣道“瞧瞧,好話都讓這丫頭給說了,倒顯得你我小氣。”


    這話說完,三人不禁都掩麵輕笑起來,趙芙平遂又問道“如今東西可都備得齊整了,用不用我們再準備些什麽?”


    “父王囑托皇後娘娘備著,自是萬全,缺不得什麽,我那未來的婆婆,又是個及能持家的人,我同若安倒是落了個清閑。”趙元薇應著聲,“隻是一人守著這院子,總歸無趣兒,你們兩個能時常來陪陪我便好。”


    柴熙雲莞爾一笑,“現在說得好聽,無趣兒想讓我們來陪,等你成了禮,隻怕是不願意我們再來打擾你們夫妻溫存。”


    “你呀!沒羞沒臊。”趙元薇嬌嗔道,柴熙雲亦笑笑,趙元薇瞧她一臉得意,便又忍不住調侃道“聽說徐家公子人才俊美,我現在隻盼著那位徐公子早日進京,看看我們郡主殿下用什麽理由搪塞咱們國舅爺的美意。”


    “自然是用心上人”趙芙平送去一個意味深長地眼神,引得柴熙雲麵色泛紅,趙元薇剛要啟唇追問趙芙平之意,就被迎頭而來的夏臨打斷了話語,夏臨一米之外立住,便同柴熙雲趙芙平見了禮。


    “哎!你怎麽過來了?外客們誰陪著?”趙元薇上前問道。


    “二弟陪著呢!”夏臨站直身子,輕聲應著,遂又道“寶臣來了。”


    “表哥?不是說今兒朝堂有事,就不過來了嗎?”趙元薇看看柴熙雲,啟唇問道。


    “我也不知,咱們去瞧瞧吧!另外,還有一位同行的呢!”夏臨說著,下意識瞧了一眼柴熙雲,嘴角不覺扯上了一抹笑意。


    柴熙雲忙避了目光,便也隨著趙元薇去往花廳,高瓊今日確實有事,奈何接了六郎的信,心願成人之美,遂將手裏的事暫放,陪他一同前往。


    “兄長倒是趕巧,花廳茶果剛剛備上,你便到了。”未進涼亭,趙元薇就開口打趣了一句。


    高瓊二人瞧見他們,忙得各自見禮,回應道“朝堂上費了口舌,特意來討長慶妹妹一杯茶水喝,何況駙馬府新宅設計如此精美,不來先睹為快豈不是一憾。”


    “兄長既來,便好好瞧瞧。”趙元薇眉目間輕笑,遂又仔細瞧瞧高瓊身後的男兒,素衣玉冠,容顏俊朗,她覺得麵熟,不禁一怔,問道“這不是…楊家六公子嘛!”


    趙元薇脫口而出,楊延昭又見了禮,恭敬地說道“六郎冒昧前來,叨擾了。”


    趙芙平側目看看柴熙雲,有意打趣道“今日同六公子倒是有緣得很。”


    楊延昭一時語塞,微愣了片刻,見他微顯窘態,趙芙便緘住了口,她原是有分寸之人,今日若隻有她們姐妹幾個,多說幾句倒也無妨,偏生夏臨與高瓊在此,廊下還有小廝丫環,再說下去也著實不妥,趙芙平想著,隨即掩唇不語。


    隻聽夏臨說道“六公子也是稀客,我與楊家大公子素有往來,請帖遞到楊家,盼望著有位公子前來赴宴,等到這般時候不見來人,還以為你們薄了我的麵子,沒想到是等著同高家兄長一起。”


    “六郎豈敢薄了夏大人的麵子。”楊延昭解釋著,高瓊接口道“原是我硬拉來的,想著他喜歡觀賞這些廊院亭閣,引他來瞧瞧,可巧永安妹妹也在,倒是有同好者。”


    高瓊這句話,大家才把目光牽到了柴熙雲身上,她倒是落落大方,瞧不出半分羞赧,款動蓮步移至桌案,啟唇道“既然是來遊園的,大家喝點兒茶水,便四下轉轉,隻悶在這裏,有什麽趣兒啊!”


    “郡主說得是,隻悶在這兒有什麽趣兒,原都不是外人,大家各引小廝隨意轉轉,半個時辰後我在花廳擺宴,也嚐嚐我府上新請廚娘的手藝,前院還有外客,我先失陪一步。”夏臨安排著,行了個半禮,便抽身離去。


    高瓊接著道“我方才騎馬未曾留神,將左邊衣襟扯壞了,向郡主討靈玉姑娘一用,幫我補綴一下。”


    靈玉聞言微愣,忙抬眸看看柴熙雲,柴熙雲埋怨道“兄長多大的人了,竟還如此不小心,靈玉,你也不必給他補的漂亮,像條大蜈蚣似的趴在身上,丟他的臉才好。”


    “靈玉姑娘手藝不巧,丟的可是郡主的臉。”高瓊笑笑,便邀著靈玉同行,靈玉得了主子的許可,匆忙跟了上去。


    趙芙平此時方意識到高瓊同夏臨的用意,忙扯著趙元薇的衣袖道,“你那日不是說自己謄抄了一幅字貼,覺得不盡如人意嘛!正好無事,我給你瞧瞧去。”


    “現在嘛!”趙元薇有些不解,卻已被趙芙平扯出了幾步......


    柴熙雲乃是聰慧機敏之人,豈能瞧不出幾人行為怪異,一直忍著笑意,直到看著趙芙平和趙元薇拉拉扯扯離去地身影才輕笑出聲,她笑,楊延昭也在一旁笑了起來,遂問道“郡主笑什麽?”


    柴熙雲靈眸微閃,反問道“公子笑什麽?”


    二人對視了片刻,嘴角的笑意便愈發濃烈,周遭升騰起一股暖暖的春意......


    高瓊走到院落拐角停住步子,靈玉止步不及,險些撲到他身上,慌忙問道“小侯爺怎麽不走了。”


    “走哪兒去?”


    “侯爺不是衣襟扯壞了嗎?”


    高瓊低聲笑道“靈玉姑娘,人人都說你聰慧伶俐,怎麽今日犯起了糊塗,本侯多大的人了,怎麽會如此大意,扯壞自己的衣襟呢!”


    高瓊說著,便側身躲到一側,靈玉問道“既然侯爺衣襟沒壞,那這是...”話音未落,便順著高瓊的目光向涼亭望去,此時涼亭隻剩下了柴熙雲和楊延昭,靈玉這才頓悟,“奴婢真是蠢笨,竟然沒有想到這個。”


    “喲!聽姑娘這意思,是也瞧出她二人的情意了。”


    “奴婢自小伺候郡主,深諳郡主喜好,我們郡主性子冷傲,除了官家和幾位王爺,誰敢在她評畫的時候多嘴,偏生這位楊六公子敢,郡主竟也未生不快,這已然是破例,前幾日六公子送了一幅《萬壑鬆風圖》,郡主嘴上不說,我們也瞧的出她是歡喜的,朝中那麽多公子,送的好東西多了去了,郡主哪個不是瞧一眼就賞了我們,能得郡主如此青睞的,滿朝上下,隻此一人之物罷了……”靈玉滔滔不絕地說著,臉上不時綻放出笑容,高瓊便也同她笑著,目光又瞧瞧不遠處的那對人,喃喃道“若真如此,那也是天作之合。”


    這邊高瓊滿心歡喜,趙元薇卻在知道眾人用意後心生憂慮,連聲道“不妥不妥,我說瞧你們一個個都像是別有心思的,原來打的這個主意,隻是你們可曾顧忌過如今的局勢。”


    “當今局勢如何?六公子未娶,郡主未聘,如何不妥?”夏臨和顏悅色地斟了一杯茶水,緩緩道。


    “就說你們糊塗,舅舅舉薦徐家公子入朝,你我心知肚明所為何來,父王已然默許,姨娘那邊也無不悅,這事便十有八九,咱們倒在這個節骨眼上撮合她與楊延昭的事,這不是明擺著悖逆聖命嗎?”趙元薇加快了語速,言談中滿是擔憂,夏臨便隻笑笑“公主聰慧,難道當真瞧不出他們的情意,所謂婚姻,本由天定,我們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話又說回來,縱使徐家公子當真模樣、才情皆勝過六郎,也隻能說他來的不湊巧,終歸晚了。”


    趙元薇神情微滯,趙芙平接口道“倒是咱們駙馬爺看得透徹,枉你與熙雲一處長大,當真猜不透她的心思。”


    趙元薇咬咬下唇,挨著夏臨坐下去,“我何嚐不覺得奇怪,隻是熙雲素來任性,我生怕她為了一個楊延昭,跌了舅舅的麵子。”


    “深宮裏長大的女孩子,當然懂得拿捏尺寸,熙雲什麽時候讓我們擔憂過。”趙芙平坐穩身子,垂目看著夏臨幫自己把空了的茶杯續上水,茶杯裏升騰起的熱氣漸漸模糊了她的視線,如同前方迷茫的道路,尚未可知,難以摸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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