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俏,你能體會到眼睜睜看著父母被槍決的痛苦嗎?”


    他低沉的嗓音沉重地揚了出來。


    蘇俏擰了擰眉,槍決?


    戰爵目光落在雪白的牆壁上,卻仿若落向很遙遠的地方。


    “那年,我六歲,我和戰深還是朋友……”


    雖然他被家裏的人看不起,哪怕是傭人都會對他指指點點,但戰深總是會幫他。


    很多禮物、衣服、玩具等,戰深總會分他一半。


    在偌大的戰家,戰深是他唯一的溫暖、救贖。


    但……


    六年那歲的冬天,天氣格外冷,整個帝都掩埋在一片皚皚白雪中。


    他在自己的閣樓裏畫畫,傭人卻冷著臉進來說:


    “三少爺,你還有心思畫畫呢?你的父母馬上就要被槍決了!”


    他手中的畫筆落在地上,問那傭人:“怎麽回事?”


    傭人冷著臉說:“你自己去大廳看看不就知道了?”


    他清楚的記得,他從閣樓跌跌撞撞地往大廳走,地上的雪讓他多次跌倒。


    但他不敢停。


    他擔心慢一秒,就再也見不到他的父母。


    在他的記憶裏,父母總是很少回家,因為回家麵對的也是傭人們的冷嘲熱諷。


    家裏的長輩們見了,也總是會斥問他們:又去哪兒鬼混了?又去捅出什麽簍子沒?


    也因此,他很少見到他的父母,隻知道父母每次回來,總是會偷偷給他很多錢,以及他喜歡的零食、玩具。


    趕到大廳時,他才知道,是警署的人把他的父母抓了。


    並且他們是因為販賣走私武器,由於情節惡劣,將在三天後執行槍決。


    警署的人將他們帶回來,隻是讓他們見家人最後一麵……


    戰爵清楚記得,母親撲到他跟前,將他緊緊抱在懷裏,哭得眼淚縱橫。


    母親說:“爵兒,是媽媽不好,媽媽不能照顧你的往後餘生,不能再給你帶你喜歡的玩具了。


    以後即便是一個人,你也一定要堅強、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


    那時候他才六歲,他不想沒有父母,他哭著求戰家所有人,跪在每一個人跟前,求求他們救救他的父母。


    戰家早年有功勳在身,還對樺國有巨大貢獻,隻要戰家肯出手幫忙,至少能讓父母判處無期徒刑。


    那樣,至少他還能有見父母的機會……


    可他跪在地上不斷求啊求,額頭都磕破了,他們沒有一個人願意出手。


    戰深更是拉著他,硬生生將他往下拉。


    他拽住母親的手,不想和母親分開,可他們的手卻在拉扯中,一點點分離……一點點分開……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父母被警署的人帶走,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那時候,他才六歲,隻有一張桌子那麽高……


    他把戰深當做唯一的朋友、唯一的救贖,戰深也是戰家所有人喜歡的嫡孫。


    隻要戰深開口,戰家人一定會有所動容。


    他在戰深的房門外跪了兩天兩夜,頂著暴雪寒霜,跪到全身僵硬,隻求這個唯一的朋友能幫幫他。


    他不求太多,隻求哪怕把死刑改成無期徒刑都好。


    可戰深當年的回答,他至今記得清清楚楚。


    戰深站在高高的台階之上,像個無情的木頭人,對他說:


    “小爵,對不起,這件事是他們罪有應得,我幫不了你。”


    嗬嗬,好一個罪有應得,好一個幫不了他!


    戰爵想到那句話,雙眸變得猩紅,神色森寒地道:


    “是!他們所有人都說我父母罪有應得,所有人都說他們該死,死有餘辜!


    可他們可有人考慮過我的感受?有誰想過我是一個孩子,我還需要父母、需要親人?


    即便他們做錯再大的事,但他們終究是我爸媽,我必須救他們,也不能沒有他們!”


    蘇俏聽著他的講述,思緒也變得複雜。


    這件事即便活了兩世,她也未曾聽任何人提起過。


    沒曾想當年戰深和戰爵之中,還發生這種事……


    她看著戰爵,沉重地開口:


    “我了解戰深,戰深的確會做出這種決定,可你怪不得他,也怪不得戰家任何人。


    走私販賣本就是最不能容忍的事,會導致多少家庭破裂?會助長多少黑暗勢力滋生?


    這話雖然有些殘忍,但要怪也的確隻能怪你的父母……他們為人父母,不應該……”


    “可他們之所以做出這些事,全是被戰家逼的!”


    戰爵忽然大聲怒道:“就因為我爺爺不學無術,娶的是一個站街女,就因為我父親是站街女所生!


    戰家封建,從來沒有任何人看得起他們。


    我父親從小在戰家生長,過的就是我所經曆過的生活。


    不論走到哪兒,那些人都會用異樣的目光看待,會在背後指指點點,甚至當麵嘲笑!


    他心理扭曲,他想要得到更多的認可,想要有證明能力的機會。


    可戰家人從不給他實權,覺得他心術不正,事事偏頗戰澤堅!


    我父親隻能帶著母親在外麵謀事,他們隻想憑借自己的能力賺錢撐起一片天!”


    說到這些,戰爵盯著蘇俏問:


    “倘若戰家不帶異樣眼光,從小把我父親當做正常子孫對待,所有股份平分,給他去公司掌權實踐的機會,我父親會被逼著走上絕路?他們會一步步走入無底的深淵?”


    蘇俏斂眸,關於這個話題,她回答不上。


    因為她和戰深剛公開那時候,戰家所有人、除了薄書淑以外,的確沒有任何人能接受她的貧苦出生,沒有人支持她和戰深在一起。


    可以想象,當年戰爵的爺爺、以及父親,在封建的戰家,的確會吃不少苦。


    戰爵躺在床上,神情格外的冷邃、森寒:


    “戰家人破產、過上貧寒生活,全是他們咎由自取、罪有應得!


    至於你所心疼並摯愛的戰深,他更不配擁有任何幸福!


    我把他當做朋友、救贖,倘若這件事換位發生,即便是豁出命,我也會為他救出他的父母,可他是怎麽對我的?


    我跪在雪地裏,他住在溫暖的空調房;我幾近暈厥,他卻居高臨下扼殺我唯一的希望!


    他有他的冠冕堂皇,我有我的立場,我和他注定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他眸底騰起濃濃的恨意、憤怒:


    “從六歲那年起,我戰爵就清楚,沒有任何朋友靠得住,我能靠的人,隻有我自己!


    我想要的東西、或者人,我戰爵必須依靠自己的雙手,親自得到!


    就如此刻的——你!”


    他目光落在蘇俏身上,帶著偏執的瘋狂。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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