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豬大家都懂,這還願呢就是東北這邊家裏有啥事,許個誓,說怎麽怎麽樣,如果事成了,你就得把你許的誓給實現了,農村這邊一般都是殺豬。


    一幫人回到裏屋,二哥媳婦兒留在那哄著孩子。一家子愁眉苦臉也不見了,都樂嗬的。二哥拿出一個紅包遞給趙致遠,說道:“致遠啊,拿著,別嫌少啊”。


    趙致遠接過紅包,捏了捏,少說也得兩千塊錢,心裏想到:這二哥兩口子這幾年在城裏打工看來是掙著錢了,又是紅包,又是殺豬的,挺舍得啊。


    有啥舍不得啊,這孩子看這一圈病,沒看好都花了小兩萬了,何況人家給看好了,二哥都覺得這紅包給少了,再說一頭豬才多錢。


    趙致遠把紅包裏的錢取出來,也沒數是多少,抽出兩張來,塞回紅包收起來,把剩下的錢還給二哥。


    “有點意思意思得了,這錢給大侄兒買點好吃的補補。”


    二哥哪能要啊,趕緊推回去。


    “別跟我撕巴啊,這給孩子的又不是給你的。”


    兩人來回讓了幾回,二哥看趙致遠確實是不想要這錢,也就收了起來,給趙致遠點了根煙,想了想,說到:“致遠那,二哥還得求你個事兒,今兒個殺豬你可得主刀啊。”


    “得,你這還嘿上我了。”


    “哈哈。”


    一屋子人都笑開了,趙致遠也不推辭,抽完煙,跟二哥要了身幹活的衣服穿上,擼胳膊挽袖子就準備殺豬。


    說實話,這殺豬還真求不著別人。早年間殺豬都是有專門的殺豬匠,到現在這職業早就消失了,於是身為獵戶的趙大炮就接過這活計了,而趙致遠這些年沒事就跟著爺爺跑山打獵的,開膛剝皮的事可沒少幹,有幾回殺年豬,趙致遠回去看熱鬧,趙大炮瞅他躍躍欲試的,就讓他主刀,沒想到刀下的還挺漂亮。


    一幫人鬧哄哄的出了屋子,大門口也不停的進人,手裏都拿著碗碟和凳子,這都是跟前兒聽說殺豬,過來幫忙的。


    院子當中,幾個棒小夥子已經把豬綁好,放到木架子上。大肥豬瞅著得有三百來斤,這可是沒喂過飼料,留著自家吃的正經農村笨豬。


    旁邊一個大柴油桶用磚頭駕著,底下燒著木頭絆子,裏麵的水已經開了,有人過去用水舀子裝水,澆在大肥豬脖子上要下刀的地方,把那裏的毛刮幹淨。


    趙致遠接過磨好的殺豬刀,用指肚刮了刮刀鋒,一抬頭看見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小姑娘倚著牆看他樂,長的還挺秀氣。他也衝人家一樂,說道:“能給我一根你的頭發麽”。


    小姑娘聞言一愣,猶豫著揪下根頭發來,遞給趙致遠。這小子拿著人家姑娘的頭發放在刀鋒上一吹,頓時頭發一分為二,緩緩落地。小姑娘看著趙致遠整的這出,又羞又氣,轉身回屋去了。


    趙致遠看著人姑娘的背影,自言自語道:“小姑娘長的挺好看,就是有點缺心眼兒”。確實,滿當院兒的都是老爺們兒,哪有一個女的,一會殺豬血赤糊拉的,都怕嚇著,就這小姑娘也不知道真傻假傻的在那看熱鬧。


    趙致遠哪知道人小姑娘其實是奔他來的。小姑娘看趙致遠比她也大不了多少,聽別人交談還是居住在市裏的大學畢業生,可是卻會請仙看病,還那麽厲害,誰都看不好的,他給看好了,完了還會殺豬,關鍵是長的還挺精神。姑娘長這麽大,什麽時候見過這樣的人啊,難免有些好奇,就跟了出來。


    趙致遠也沒理人姑娘那茬,提著刀走到大肥豬跟前,用手摸了摸要下刀的地方,對幾個小夥子說道:“哥幾個,摁好了啊”。


    說完拿刀“噗”的一聲就捅進了豬的脖子,直至沒柄。再看大肥豬哼唧哼唧的抽搐了兩下,就沒了動靜。趙致遠抽出刀刃,頓時豬血就留了下來,旁邊早有人在下麵放了個大盆子接著。豬血流到盆裏,過來個人拿著個苞米杆,上頭劈出一塊來,用小木棍撐開,在盆裏不停的攪拌著,這是為了防止豬血凝固。


    等豬血都放幹淨了,幾個人開始往豬身上澆開水褪毛。趙致遠回屋拿著爐鉤子在火裏燒紅了,用鉗子掰直,在豬耳朵和鼻孔裏來回的搗著。這豬毛一定要收拾幹淨,要不豬皮吃到嘴裏會有股泥腥味。


    毛刮幹淨了,好好的衝洗幾遍,幾個棒小夥子就把豬給搭到屋裏邊,要不在外邊這零下十幾度的,豬皮外邊掛著水,一會就凍上了。


    趙致遠拿起殺豬刀,劃開肚皮,把心肝脾肺這些下水摘出來,自有人裝盤去清洗,肚兒和腸子得單收拾。肚兒味道大,得先拿到屋外去,腸子拿出來後得專門有人給它理出來,分出大腸和小腸留著灌血腸,苦腸跟肉一起下鍋乎。


    下水摘完,趙致遠剁下豬頭和豬尾巴,放在一邊,對二哥說:“這倆我留著了啊”。


    “嗨,你相中那塊就來哪塊。”


    早年間殺豬,殺豬匠都會撿副下水,豬頭主家要留著祭祖的,現在也沒那麽多說道了,趙致遠又好這口。


    趙致遠見二哥答應了,開始卸肉。刀快,下刀也準,沒多大功夫,骨頭是骨頭,肉是肉的都分好了。這下邊就沒趙致遠什麽事了,就等著吃了。


    趙致遠換下衣服,把手洗幹淨,叼著根煙,靠在門框上看人家乎肉。大鍋裏的水燒開,大塊的帶皮豬肉、心、肝兒、苦腸、護心肉和大骨頭扔進去,加入蔥、薑、蒜、幹辣椒、大料,蓋上蓋咕嘟著。一會血腸也灌好了,兩頭紮緊,放到鍋邊,這時鍋蓋不能全蓋上,得嵌個縫,好看著血腸,看腸衣微微鼓起了,就得拿大頭針在上麵紮幾個眼兒,放放氣,要不血腸能炸了。


    他在這看得正嗨呢,就感覺有人擰他腰上的軟肉,疼的他一哆嗦,回手一撈,卻捏到一隻嫩滑的小手,趙致遠回頭,又是那個缺心眼的姑娘。


    姑娘剛才回屋被幾個小媳婦兒好頓笑話,也明白了趙致遠是怕她殺豬時害怕才整那一出的。這時看趙致遠一個人在那趴著,就想過去逗識逗識他。


    “你怎麽不進屋,去和他們喝茶聊天。”


    “嗨,我就喜歡看人家做飯,挺有意思的。”


    姑娘和趙致遠嘮了幾句,才發覺自己的手一直在人手裏攥這呢,這姑娘沒反應,趙致遠也在那裝傻。姑娘趕緊抽出自己的手,在趙致遠的胳膊上輕輕打了一下,紅著臉跑了。讓人占了這麽半天便宜才反應過來,你還說這姑娘不缺心眼兒。趙致遠也是閑的沒事,跟人在這聊騷。


    鍋蓋蓋上了,也沒什麽看的了,又去廚房遛達了一圈。幾個大娘在那“哢嚓哢嚓”的切酸菜,大姑娘小媳婦兒們收拾要用的配菜,看趙致遠過來,又給攆了出去。


    趙致遠隻能找了個地方貓著玩手機,他是真不樂意進屋啊,那屋裏讓一幫老爺們兒給抽的煙氣繚繞的,進去都看不著人,他自己雖然也抽煙,可也受不了啊,關鍵裏麵還混雜著炕上的腳丫子味呢。


    過了一會兒,大鍋裏的肉都乎差不多了,用筷子一下就能紮透,這就是好了。鍋裏邊的東西都撈出來,鍋裏開始下入酸菜,這酸菜得多煮一會,越咕嘟越好吃。


    鍋裏撈出來的肉稍微涼一下,準備改刀。大塊肉切成厚片,這樣嚼著才香,豬心撕成一條一條的,豬肝用手掰成小塊,苦腸切段,骨頭上的肉也得撕下來,這叫拆骨肉,骨頭都是大棒骨和哈拉巴,哈拉巴就是肩胛骨,而切血腸是最見功夫的,得一手提溜著腸衣,刀也得快,切下去不能把血塊擠出來。


    改完刀,廚房裏的菜也炒的差不多,大鍋裏的酸菜也煮熟了,這時候就要進行最後一步——把剩下的豬血全倒入大鍋中,再咕嘟開,這就是正宗的東北農村殺豬菜。


    趙致遠不喜歡酸菜混著豬血的味道,讓人提前給他盛出來一盆。


    這邊二哥也張羅著讓趙致遠進屋上炕,在農村辦席,炕上這桌基本就是主桌了。按趙致遠的年齡和輩分是沒有資格坐到主桌上的,可今天他即給主家看病,又是殺豬的主刀,這兩樣哪樣都有資格坐主桌,可以說今天沒有趙致遠,也吃不上這豬肉。


    趙致遠脫鞋上炕,有幾個沒正溜的還要推他做到挨著窗戶的主位上,趙致遠也沒搭那茬,讓著一位輩分最高的老人坐在主位上,自己在炕梢找了個地方坐著。這事都過去了,架子不能再端著了,包括剛才給二哥錢也是,都鄉裏鄉親的,以後還得處呢。


    今天這來的人可不少,幾個屋子都坐滿了,這些人可不是來吃冤大頭的,來的人越多說明主家的人緣好,再一個就是這還願的豬和殺年豬可不一樣,還願說明人主家的願望達成了,大家都得過來吃塊豬肉,沾沾喜氣。殺年豬的時候,主家也就招呼些親朋好友和村裏有頭有臉的人過來吃一頓,豬肉留下自己家吃的,剩下的是要往外賣的,而還願的豬是不許賣的,誰來誰吃,誰要給誰,所以來的這些人一會吃完,還得一人拎塊肉回去,這連吃帶拿的可不算占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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