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真周湄待得天晴便回了成都府,那會兒唐惜春在天演閣忙,等晚上回自己院裏才知道兩人走了。又過幾日,鳳五也離開了。


    唐惜春並不覺著如何,關鍵是天晴了,他每天忙著觀星記錄,又天生心腸簡單,隻能顧得上一件事,故此根本無暇顧及鳳五幾人是走是留。直到五月是唐老太太的生辰,唐惜春必然要回家的。


    早提前跟蜀太妃打了招呼,辭行時唐惜春又賂靄肴眨潰笆Ω福任一乩次頤且徊13菟惆 !


    蜀太妃笑,“說了一千八百遍了,我既不癡也不聾,難道還記不住?”又道,“你的壽禮我已經命侍女備好了,都裝在了車子裏。”


    唐惜春怪不好意思地,“我不能孝敬師父倒罷了,師父總是給我這許多東西,真是一個徒弟三個賊啊。”


    蜀太妃給他逗的一樂,笑,“少說這樣的話,給你,你便隻管拿著,我並不缺這個。”


    蜀太妃總是對他這樣好,唐惜春很是感動,他情不自禁的上前抱住蜀太妃的雙肩,親昵的蹭蹭太妃的臉,膩膩歪歪地,“師父,你對我真好。”


    蜀太妃伸手去推唐惜春的臉,笑嗔,“唐惜春,你這混賬,趕緊鬆開我。”


    “抱一抱可怎麽了,你是我師父啊。唉喲唉喲――”耳朵被揪住,唐惜春大頭給蜀太妃擰著耳朵拎開,蜀太妃笑斥,“你再這樣不老實,我可要教訓你了。”


    唐惜春揉著耳朵,嬉皮笑臉的抱怨,“師父,你怎麽能揪男人的耳朵?風度風度,你的優雅風度!”


    蜀太妃笑罵,“趕緊滾吧,再貧嘴我可叫人打你板子了。”


    唐惜春作個揖,“那我就去了,師父莫太想我,十來日我就回來的。”待直起身子,唐惜春摸摸頸項,疑惑道,“師父,你說怪不怪,我總覺著脖子這裏涼餿餿的,你這屋裏也沒開窗啊。”


    蜀太妃笑,“覺著脖子冷多穿兩件衣裳。”


    唐惜春心性粗率,並未多想,又跟蜀太妃逗趣兩句,便走了。


    待得唐惜春走遠,蜀太妃道,“惜春不過孩子脾氣,靖安,你莫如此殺氣騰騰。”


    蜀太妃寶座的十二折山水屏風後走出個青年男子,那男人看模樣不過三十歲上下,淡淡道,“若不是看他還算老實,今天他就走不了了。”


    蜀太妃並未多理會此人。


    唐惜春歡歡喜喜的回了家,眼瞅著就是老太太的壽日,家裏自然熱鬧的很。門房見他家大爺寶車輕裘的回來,連忙出門相迎。


    唐惜春跟門下給奴才交待一聲,自己就要帶著阿玄去見老太太。阿玄笑,“大爺且先去給老太太請安。這滿車的東西,侍衛不清楚門下不明白的,還是我看著安排好了才算妥當。”


    唐惜春一笑,隻得自己先去了。


    唐老太太早盼著孫子,一見唐惜春臉上便笑開了花,“我正念著你,可是回來了。”


    唐惜春先給老太太請了安,轉身在老太太身邊坐了,笑,“我也想念祖母,我看看,唉喲,這才三個月不見,怎麽看都覺著祖母又年輕了啊。”


    唐老太太哈哈大笑,“又哄你祖母呢。”關切的問,“路上可還順利。”


    “都好,有侍衛一路護送,順利的很。”唐惜春接下侍女捧上的茶,笑,“隻是要安排下侍衛的住宿。”


    唐老太太笑,“這哪裏要你操心,一會兒你太太過來,我跟她說一聲就是了。”


    祖孫兩個歡快的說笑,旁邊突然插來一個突兀的聲音,“這就是大外甥吧?”


    唐老太太拍拍孫子的手,笑道,“看,我一見了你就樂糊塗了。忘了跟你說,你外公外婆舅舅們來了。好幾年不見,這是你大舅母,還記得不?”


    怎麽會不記得?


    就是化作灰也記得!


    唐惜春早便得知舅家來成都府的事,已有心裏準備,含笑起身,有模有樣的行一禮,“惜春見過大舅母,大舅母好。”


    劉大太太身上帶著濃濃的土鱉氣息,頭上已是插金戴銀,衣裳瞧著也鮮亮,定是新裁的。此時見著唐惜春這般俊俏挺拔的美少年準女婿,竟是喜的臉上微赤,連聲笑道,“好好,外甥也好!”一把拉過身邊坐著的十八歲的女孩兒,道,“這是你菊姐姐,你亮弟弟、海弟弟跟著夏哥兒去學裏了。”


    這就是他前世的妻子,劉菊正大膽的打量著唐惜春,微黑的臉上沒有絲毫怯意,眼睛裏滿是亮閃閃的精光。唐惜春唇角翹起,再行一禮,“表姐。”


    劉菊忽然臉上脹紅,慌亂的回禮,“表弟。”


    唐惜春問,“怎麽不見外祖母?”


    劉大太太歎道,“老人家年紀大了,乍到了蜀中,有些水土不服,這些天都在喝湯藥哩。”


    唐惜春笑道,“早聽說外公外婆來了成都府,我帶了些藥材回來,原就是為了孝敬兩位老人家。一會兒我就給外祖母送過去。”


    劉大太太笑,“見著外甥,你外婆一高興,定會百病全消。”


    唐惜春笑笑,不再說話。


    倒是唐老太太問,“你在上清宮,如何知道你外公他們來的事?”


    唐惜春笑,“三月正是師父的壽辰,阿湄鳳五都去了上清宮給師父祝壽,阿湄跟我提了一句。”


    唐老太太笑,“我說呢。既是你師父壽辰,怎麽不著人回家說一聲,家裏也給你準備些壽禮送去。你若無所獻,麵子上豈不是過不去。”


    唐惜春笑,“先時也不知道師父壽辰在三月,那會兒不是總下雨麽,想跟家裏說有些來不及,我給師父弄了些小玩意兒,師父也不怎麽在意這個,心意到了就是。”


    唐老太太笑,“太妃寬宏尊貴,真是再好不過的人。”就是命不大好,遇到那一幫子沈氏婆娘。


    屋裏正說著話,羅氏便到了。


    唐惜春瞪大眼睛一瞧,咦,怎麽肚子不見了?


    唐惜春驚詫不已,直愣愣的問,“莫不是太太生了?”


    羅氏笑出聲來,“真是傻話。你小妹妹已經一個多月了,你在山上,就沒打擾你。”


    唐惜春笑,“可真是大喜事,咱家正缺女孩兒呢。名字老爹可取了?”


    羅氏笑,“取好了,隨著你跟惜夏,叫惜秋。”


    “這名字也好。”唐惜春笑,“一會兒我去瞧瞧大妹妹,這可是咱家的嫡長女,太太的小棉襖啊。”


    羅氏笑的更是開懷,“惜春這張嘴,一開口隻有叫人喜歡的。我早預備著你這幾日回來,屋子都收拾好了。連帶著客房收拾了幾間,不知有沒有跟著你回來的侍衛?”上次過年唐惜春回來就是侍衛護送,聽婆婆說上清宮是個極了不得的地界兒,若非那會兒她月份大了不好遠情,定也要跟著去開開眼界的。


    唐惜春笑,“我剛還要跟太太說呢,太太卻是都為我想到了。正是有幾個侍衛與我一道回來,太太看著隨便將他們安置了吧。”


    羅氏應了,道,“你外公他們也來了,如今家裏熱鬧極了。先時說等老太太的壽宴過了,去廟裏給你母親做法事,你這回回來多呆幾日才好。”


    唐惜春笑道,“原就預備著多呆幾日的。我既回來,太太有什麽跑腿的事隻管交待我做就行。”


    如今唐惜春長進,羅氏笑,“你父親每日去衙門,少不得要你跟著忙活的。不過,這兩日也沒什麽事,你既回來了,原來交往的朋友也都去打聲招呼才好。我叫你的小廝預備著伺候你出門,若有要走禮擺酒的事,隻管來跟我說。”


    唐惜春皆應了。


    劉大太太忽然笑道,“你太太真是個周全人。”


    唐惜春笑,“太太是父親明媒正娶的,出身帝都侍郎府,書香門第,自然周全。”唐惜春當然不是多喜歡羅氏,不過,相對於羅氏,他更厭惡劉家這一家子,真是除了他親娘沒一個好的。羅氏不管怎麽著,總是唐惜夏的親娘,如今又生了唐惜秋,好與不好都輪不到劉大太太來評斷。


    羅氏實未料到唐惜春能維護她一二,心下驚喜的同時,嘴裏已柔柔道,“我既嫁給老爺,惜春一樣是我的孩子,我待他們兄弟都是一樣的,凡是我心所力及的,自然都會給孩子們預備下,說什麽周全不周全的,不過天下母親的心罷了。”說著,還滿是慈愛的看了唐惜春一眼。


    唐惜春給蜀氏麻了一下子。


    劉大太太在鄉下也是個角色,笑道,“是啊,繼母做到妹妹這樣的,實在是罕見。”


    羅氏頓時不悅,她雖是繼母,但,她也是唐盛的正室,出身也好,並不是什麽側室姬妾之流。按理,劉家身為劉氏的娘家,與她隻有彼此客氣籠絡於她的,為的是叫她好生照顧唐惜春。不想遇到劉家這樣的奇葩人家,一味的要挑撥她與唐惜春的關係,生怕唐惜春親近她這個繼母似的!好在劉家人來了這些日子,她也見慣了這些人的不成體統。都說唐惜春的生母是再賢良不過的婦人,真不知娘家怎麽都是這些個妖魔鬼怪樣!


    唐老太太不動聲色的笑,“我這媳婦的確是極好。不是我自誇,外頭人也都這樣說,如今連你也這般讚同,可見的確是好。”


    羅氏笑,“老太太讚的我臉都紅了。”


    唐老太太側身望向羅氏,頜首而笑,“這是你應得的,俗話說,子孝不如媳孝,你很好。”


    要不說薑還是老的辣,唐老太太一語暖心,把個羅氏感動的險些紅了眼眶,深覺自己這十來年也不算白白操持。如今唐惜春改的明白了不說,婆婆也知她的情。自打生了女兒,與丈夫的感情也愈發的融洽了。


    唐老太太笑對唐惜春道,“你也歇了這一會兒了,去看看你外祖母吧,她也一直念著你。”


    劉大太太立刻道,“我帶外甥過去。”又喚女兒,“菊姐兒,你也跟我一道過去服侍你祖母。”


    望著劉大太太母女兩個,羅氏心下冷冷一笑,真是癩□□發了瘋,竟想吃天鵝肉!先時唐惜春紈絝不說,如今唐惜春已經明白過來。雖說念書上不大靈光,卻很有運道的拜了蜀太妃為師,將來自不愁沒有前程!劉家這等門戶,竟然妄想把閨女嫁給唐惜春!還到處胡亂散播謠言,連她這個做繼母的都看不過眼去,丈夫與婆婆的心情可想而知了!她暫忍了這一口閑氣,倒要看看這家人如何得償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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