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尚書的效率向來很高,隻要謝莫如的意見不錯,他亦樂得做個順水人情,尤其謝莫如的想法一向不錯。築書樓暫且開放一部分的事並不難辦,北嶺先生本人也相當讚同。


    開放當日,北嶺先生一幹人舉行了個不大不小的儀式,穆元帝並沒有到場,倒是幾位年長的皇子很給北嶺先生麵子,紛紛捧場。謝莫如一行人是第二日去的,築書樓就在國子監旁邊,穆元帝親自撥的房子。此時,槐花初放,陣陣芬芳。李樵站在一株老槐樹旁,青袍窄袖木簪,拱手一禮,“謝姑娘,時久未見,姑娘一向安好?”


    謝莫如還禮,“李先生好。”又將江行雲與李樵彼此介紹了一回,謝莫憂原也想來了,不知為何,謝太太留了謝莫憂在家。江行雲與李樵互相見禮,李樵同謝莫如道,“不語和也在。”


    謝莫如笑,“那還真是巧。”


    李樵見謝莫如沒意見,便邀兩人過去吃茶。


    天已暮春,李樵屋裏擺著個紅泥小火爐,李宣正在煮茶,蘇不語笑眯眯地,“莫如妹妹肯定是聞著茶香找來的。”側頭一見江行雲,眼中閃過一抹驚豔,笑,“這位定是江姑娘吧?” 蘇不語一麵說著,一麵起身對著江行雲一揖,自我介紹,“我姓蘇,不知莫如妹妹有沒有跟我提過你,叫我不語就行了。”


    江行雲笑著回禮,蘇不語亦是城中名人,聽說諸多大家閨秀看他的話本子看的要生要死,其父蘇相為內閣之首,頗有令名。


    江行雲笑,“我看過蘇才子寫的戲。”


    蘇不語連忙謙虛,“江姑娘過獎,喜歡哪段?”


    江行雲真給他問著了,那種讓人一聽就想瞌睡的戲曲,她真沒留神哪段讓人聽了能提神的。江行雲笑,“都很好,要說哪段最好,一時難以取舍。”


    蘇不語最擅外場,笑著招呼,“江姑娘來嚐嚐阿宣煮的茶,他茶藝一流,等閑人可沒這口福。哦,阿宣你還不認得吧,他是阿樵的弟弟。”


    謝莫如瞬間領悟:啊,原來這才是美人的待遇。


    李樵李宣兄弟都為蘇不語這套花花公子的本事驚的想把臉遮起來,簡直丟人到家啊。


    謝莫如望向李樵,李樵十分想說他不認識蘇不語,有些尷尬的遞了盞茶給謝莫如,“嚐嚐這茶,今年的新茶。”


    謝莫如慢慢的飲一口,“好茶。”


    李宣微微一笑,自己也捧了一盞吃,蘇不語已在擦前蹭後的服侍江行雲,問江行雲平日裏做何消譴,寫不寫詩,填不填詞,江行雲道,“我是武官人家出身,不大懂那些個。”


    蘇不語立刻道,“那江姑娘定然精通武功了。”


    “不敢說精通。”


    蘇不語道,“我正想棄文從武來著。”


    李宣直接噴了茶,謝莫如道,“真的?今年秋闈不下場了?”


    蘇不語鬱悶,“那我還能活?”接著蘇不語說了被老爹關禁閉的事兒,再三抱怨,“要不是築書樓開放,我還貓不著出來一遭呢。我得著緊把功名考出來,就省得我爹絮叨了。莫如妹妹你不知道,在我們家,沒個功名就矮人一頭,我爹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說著就是一聲長歎。


    蘇不語話還沒說完,就有蘇府管家來請他回家,謝莫如原還以為蘇不語是說笑,結果看蘇不語臊眉聳眼的起身,略說幾句,真就跟蘇府管家走了。


    蘇不語匆匆離去,江行雲道,“聽說蘇相教子甚嚴,果然名不虛傳。”


    李樵溫聲道,“不語一向跳脫。”


    江行雲笑,“蘇公子不似帝都人,更似我們邊州人。”


    李宣道,“讓蘇不語知道江姑娘你這般讚他,肯定高興。”


    “我自小在邊州,說話直來直去。”


    “平日裏朋友之間來往,自當直抒胸臆。”李宣為江行雲續上茶水,江行雲道了聲謝,李宣問,“江姑娘和莫如妹妹來,是想借什麽書?”


    江行雲與謝莫如交換個眼神,道,“我們不用考功名,想找幾本雜學看看。”


    築書樓的事,李宣也不大知道,他過來,是給庶兄捧場來的,如今說借書的事,李樵道,“雜學整理出來的不多,我帶你們過去。”


    雜學的類別分的很清楚,兩人都喜歡遊記一類,謝莫如問,“能借幾本?”


    李樵道,“都可以,別全搬回去就行。”


    江行雲看遊記實在不多,道,“喜歡寫遊記的人太少了。”


    李宣笑,“人們忙著前程還忙不過來,除非閑人,不然哪個有遊山玩水的功夫。”


    “不一定要遊山玩水,自己的家鄉,居住多年,隻要有心,也能寫一本了。”江行雲靈光一閃,問,“有地方誌麽?”


    李樵道,“前朝的有一些。”


    江行雲謝莫如幹脆挑了幾本地方誌,李樵命出兩枚書簽命書役記下,讓她們各在借書冊上簽了名,書簽就直接給江行雲謝莫如了,書簽做的十分別致,簽頭寫了個特字,下有兩行密字,背有防偽暗花。李樵道,“以後來築書樓借書要帶著借書簽。”


    李宣素來細心,道,“你們要來,提前打發人過來知會一聲,不然這裏人來人往的,免得受了唐突。”


    “好的。”江行雲問,“不能每月單辟出幾天來給女眷來借書麽?”


    李宣道,“除了你們,沒女孩子來借書啊!”女人借書做什麽呀?雖然李宣對女孩子向來寬厚,可他也覺著,除了大戶人家,鮮少有女孩子能念書的。女孩子就是念書,無非是學些琴棋書畫,一般這樣的人家,自家也會有藏書,根本無需外頭來借。李宣也是頭一遭見有女孩子借地方誌看的……


    何況,女人看書能有幾天啊,成親就是持家生子的事兒了……


    這麽一想,李宣覺著,莫如妹妹和江姑娘還真夠奇特的。


    築書樓新開張,比較熱鬧,有的是來打聽借書的事兒的,有的則是過來瞧稀罕的,李樵正帶著諸人回他的院落,書僮快步走來稟,“公子,南安侯與穆七爺來了。”


    謝莫如道,“我們書也借好了,你們去忙吧。我們自己走就行了。”


    李宣笑,“大哥隻管過去,我送一送莫如妹妹和江姑娘。”


    “也好。”李樵微微躬身,過去迎接南安侯一行了。


    李宣帶著謝莫如江行雲出門,正好李樵迎著南安侯穆七爺進來,兩行人走個正對,穆七爺倒不陌生,正是那日靖江王府一行人裏騎白馬的青年,倒是南安侯第一次見。不同於謝莫如想像中有一些圓滑的模樣,南安侯五官深邃,更有一種刀削斧鑿的氣概,甚至南安侯的年紀相對他的爵位都年輕的過分,他未至而立,當年一戰斬南越親王,因功封侯。


    南安侯回帝都一年,也是第一次見謝莫如,他的眼睛直接略過一襲男裝猶美貌非常的江行雲,鷙鷹一般落有謝莫如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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