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扶風是個麵容清瘦的青年人,他沉穩從容,說起話來不急不徐,深入淺出,條理分明,你聽他說話,完全會忘記他是個不良於行,身有殘缺的人。


    五皇子一向很能聽進別人的建議,不由問,“還請扶風細說。”


    “殿下,一地之勢,兵隻是其中之一。一地之上,有官,有民,有兵,有商賈,有百工,有僧有道,這些加起來,才是一地之勢。閩地新敗,海軍十不存一,再建需要時間,這個時候,殿下不能再從兵入手。殿下第一要掌握的是閩地的官員,文官中,凡好戰的,先行貶黜,新敗之後倘有大勝,自然鼓舞民心,但殿下新至閩地,天時地利人和,樣樣不占,這些人鼓動殿下出戰,不是目光短淺,便是另有私心。何況,文官中,知兵知戰的能有幾人。不了解就攛掇殿下開戰,是問居心若何。第二,安撫武官,永定侯之敗,有他的疏忽,但永定侯不是無能之人,不要管他葬送了多少新軍,凡百戰之將,哪一個不是見慣生死。這世間,有將自然有兵,有富自然有貧,有貴必然有賤,何時公道過?您安撫住永定侯,就安撫了這些戰敗的武官,武官自然忠心。所以,統一文官的認識,收攏武官的忠心,殿下才算掌握了閩地之權。”柳扶風繼續道,“殿下掌握閩地這權後,也要練兵,不要急於練海兵,駐城軍隊,都要操練起來。先守城,把閩地守的鋼澆鐵鑄,再謀其他。”


    五皇子不是頭一天當差,他在禮部這些年,手段不是沒有。何況,他是實權藩王,收攏閩地官員,五皇子還是有信心的,五皇子道,“說一說這其他。”


    柳扶風道,“依我所見,世間之事,用最簡單的分法,隻有兩樣,一則為權,一則為錢。這兩者,彼此密不可分。殿下,士農工商,消息最靈通的並非官員,而是商賈。商賈溝通往來,不可小覷。殿下想剝開靖江王府的麵目,不從兵走,必從商走。殿下想一想,那些海匪由何而來?靖江王府養那些海軍是做什麽的?我朝其他地方海岸並□□頭停頓,更無海上來往,靖江王卻有一支如此出眾的海軍,難道是靖江王給自己留的退路?情勢不好,立刻跑路?”


    “未嚐沒有這方麵的意思。”五皇子道,“不過,我聽說,在大鳳朝年間,海貿往來,十分頻繁,靖江王狡兔三窟,想來也有用海軍為海貿護航之意。”後麵這一條,是他看《神仙手紮》後自己琢磨出來的。


    柳扶風露出讚賞之意,道,“殿下果然英明。”他來五皇子府自薦,不乏有孤注一擲之意。柳扶風對五皇子也是做過研究的,五皇子於清流中人望極高,在朝中做的也是實事,起碼,這不是個昏饋的人。起碼在柳扶風看來,是比大皇子強的。為人屬下的,誰不盼著有個英明的主上呢。柳扶風道,“正是如此。這些年,我時常令家下人在閩商那裏買些稀罕東西,多有海外之物。閩地未有海貿,如何有這些東西?可惜我能力微薄,未能順藤摸瓜,其間因果,還得殿下調查了。但,既不能再興兵戈,倘能從商貿封鎖靖江王府,如此必能削弱靖江王府。”


    五皇子問,“扶風你平日裏這般關注閩地?”


    柳扶風極是坦白,他道,“殿下,我不良於行,盡管是父親嫡子,但我不能當差領職,將來爵位怕也堪憂。如我這樣的身體狀況,不得不另辟蹊徑。”


    這倒是實話。話至此處,五皇子道,“扶風你若有意,可願與我同往閩地。”


    柳扶風蒼白的臉露出一抹輕輕淺笑,“屬下求之不得。”他自薦就是為此。


    五皇子是個痛快人,那邊柳夫人也挺痛快,與謝莫如直說了,“我那兒子,人好,卻是有些憨,隻此一孫,扶風小時候極伶俐的孩子,後來外出念書,驚了馬,自車裏跌下來,腳就不大好了。他自來好強,非要過來,我想著,與娘娘也算相熟,就帶著他來了。”


    謝莫如未料到柳扶風身有殘疾,看一眼柳夫人鬢間白發,以及比同齡人蒼老許多的麵容,想來不隻是柳夫人曆經坎坷的緣故。謝莫如道,“大難未死,必有後福。柳公子有這般誌向,想來不是平庸之人。”很明顯柳扶風去五皇子那邊自薦了,別個不說,膽量就好。


    柳夫人不是不悲哀,嫡係一脈苦苦支撐,兒子無能,要靠殘弱的孫子出麵謀求出路……隻是,柳夫人此生,經過的悲哀之事太多,她依舊心緒平和,目光沉穩,道,“到我們這一步,除了自強,也沒有別的路走了。”


    謝莫如道,“自強方是煌煌正道。”


    柳夫人娘家就是葬送在英國公與輔聖公主手中,當然,現在輔聖公主與英國公府亦早煙消雲散,柳夫人自己與謝莫如卻頗有些惺惺之意。


    謝莫如道,“不過,閩地到底是有些風險的。”


    柳夫人道,“家中已有兩位重孫。”


    話都說這份兒上,謝莫如也就啥都不說了。


    皇室的教育很不錯,五皇子也頗有禮賢下士之風,親自送了柳扶風出門,柳扶風道,“殿下為主,我為屬,如何當得?”


    五皇子道,“我孤陋寡聞,不知扶風之才,不然早上門去請教了。”


    柳扶風謙道,“殿下過譽。”


    那邊謝莫如也送了柳夫人出來,祖孫二人客氣的辭了去,已是晚飯時間。倆人用晚飯時,五皇子也不必侍女服侍,此方問,“柳扶風說你與他父親有恩,這從哪裏來?”柳扶風都是近而立之年的人了,柳扶風的父親,平國公世子,與他父皇一般的年紀。而且,別看五皇子對柳扶風不大了解,但柳扶風他爹,平國公世子,這是個眾所周知的拙笨人。他媳婦什麽時候還有恩於平國公世子了?


    謝莫如給五皇子盛碗湯,五皇子忙接了,謝莫如道,“也算不得什麽恩情,是以前的舊事了,那會兒北嶺先生初來帝都,名頭響的很。柳世子家的事比較尷尬,他是元出嫡長子,他的母親就是這位柳夫人。這話說起來有些遠,東穆立國之初,平寧英衛四國公府,因功高賜爵,都是世襲罔替的公爵人家,柳夫人的娘家,就是前寧國公府王家,她是寧國公府嫡出,嫁入平國公府,算是門當戶對。隻是,後來寧國公府勢敗,寧國公府之事,皆因英國公府起。那時英國公府勢大,想來無人敢招惹,但平國公府也是膽小怕事,竟將生養了嫡長子的柳夫人王氏休棄出門,另娶虞氏。虞氏當年也是正房進門的,這些年生養了一兒一女,虞氏之子,也就是平國公世子的異母弟弟了,這柳二才學不錯,當年就是二榜進士,如今在戶部做侍郎,據說頗得太子青眼。虞氏還有一個女兒,就是宮裏八皇子的生母柳賢妃。這就是平國公的幾個子女了。要說這位柳夫人自被夫家休出家門,頗是艱難,後來,陛下親政,為寧國公府平反,隻是,寧國公府再無男丁存世,寧國公的爵位就此收回。可柳夫人是活著的,當初平國公府休她出門,現下也得將她接回去,繼續做正房太太。如此,原本做正房的虞氏,就成了二房姨娘。虞家門第不高,不過,他家也有女兒在宮內,就是去歲在地動中喪生的九皇子生母虞美人。”


    五皇子忍不住,“這平國公府做的這事,也忒不地道。”當然沒好說,寧國公倒灶都是英國公幹的。五皇子問,“那你跟柳夫是如何認識的?”


    “一說就說遠了。”謝莫如扯回話題,道,“就是北嶺先生初到帝都,柳夫人那時雖已重回夫家,也為兒子爭取到了世子之位。但,二房子女出眾,想來柳夫人與世子頗有些壓力。世子就想拜北嶺先生為師,也是加重自己身份的意思,平國公世子是個憨人,先是被人所騙,購了一幅假的清風明月圖丟了個醜,後來想見北嶺先生,日日在國子監外等著。那會兒北嶺先生正在國子監講學,隻是世間的事,不是有誠心有癡心就能成的。平世子資質委實一般,且他這出身公府豪門,北嶺先生多方考慮,不願意收他。我偶然知曉,在一次宴會上遇著柳夫人,就提點了她。清風明月圖當時是在萬梅宮完成的,北嶺先生的恩師薛東籬,在萬梅宮住過很長時間,北嶺先生來帝都,必要去外頭的梅林悼念先師。萬梅宮外的兩株梅樹,有一株是薛東籬手植。柳夫人知道這事後,讓平國公世子天天去照看萬梅宮的梅林,終於有一天遇到北嶺先生,被北嶺先生收為外門弟子。”


    謝莫如道,“當時也是無心所為。”


    五皇子道,“這也是善有善報,柳扶風的才學很是不錯。”就把柳扶風與他說的話大致同謝莫如講了講,謝莫如認真聽了,道,“別的倒是一般,嗯,從商賈貿易入手封鎖靖江王府,這是對的。”


    五皇子道,“平國公府的子弟們倒還不錯。”


    “寧可一強一弱,這樣都強的,再有平國公這樣無能的父親當家,少不了一場惡鬥,不然柳扶風的腳是如何傷的?”謝莫如厭惡道,“世間竟有平國公這樣的人。”


    五皇子道,“天下什麽樣的人沒有,平國公這隻是拎不清,北昌侯才叫寵妾滅妻呢,你知道於湘吧?”


    “就是上次牽扯入科弊案,大皇子找殿下替他說情,以前是大殿下伴讀,後來造過咱們府上謠言的那人吧?”謝莫如把於湘幹的事兒記得個清楚,何況於湘還有個了不得的老爹吏部尚書北昌侯。


    “對,就是他。其實於湘是庶出,當年大哥選伴讀,北昌侯府是趙貴妃外家,父皇對北昌侯可是頗為器重的,有這兩層關係,就說從北昌侯府擇一子弟。按理自當是北昌侯嫡子,北昌侯硬說嫡子身子不大妥當,換了於湘。父皇倒是不管是嫡還是庶,既然北昌侯要用庶子,也隻得罷了。”五皇子說一回北昌侯的八卦。


    謝莫如就問,“北昌侯與陛下什麽交情,他竟能坐到吏部尚書之位?”


    五皇子道,“北昌侯原是父皇伴讀。”


    謝莫如就都明白了,輕聲同五皇子道,“咱們分封到閩地,少不了有北昌侯的運作。”


    “有就有唄,我倒願意早日分封。”五皇子道,“看看這兩家,就知禮法是有大用處的。”


    謝莫如問,“那北昌侯夫人現在怎麽著了?倒沒見她出來過。”


    “這就不曉得了,據說北昌侯夫人好佛法,不理凡間之事,也有說是身子不好,不見外人的。北昌侯也有個嫡子,不過早給他打發得不知道什麽犄角旮旯去了。”


    謝莫如問,“北昌侯夫人的娘家呢?”


    五皇子有些不好提,輕聲道,“英國公府早沒了啊。”


    謝莫如這才知道,北昌侯夫人是出身英國公府。


    五皇子還以為他媳婦知道的,不想他媳婦是真的不知曉,謝莫如道,“這也難怪陛下對北昌侯府之事睜隻眼閉隻眼了。”


    謝莫如又道,“北昌侯府這事不簡單,必有蹊蹺,不然,依北昌侯這等嫡庶倒懸,還不早送正室歸西。”


    五皇子險給嗆著,道,“到底是元配夫妻,還有孩子呢。”


    “平國公當年可也沒容情。”謝莫如問,“殿下知不知北昌侯妾室是什麽出身?”


    五皇子哪裏知曉北昌侯府的一個妾室,自是不曉得的,謝莫如道,“趕明兒問一問行雲。”


    “江姑娘曉得?”


    “先時我們的生意裏,寶石占了大頭,這寶石,除了金銀樓,就是有錢人家女眷采買了。北昌侯府也是帝都顯赫人家,或者做過他家生意。”


    五皇子道,“商賈可真是了不得啊。”


    謝莫如笑,“凡王朝盛世,皆是商賈興盛的年代。士農工商中,商排最末,但的確是不能小瞧的。”


    五皇子深以為然。


    夫妻倆忙了一日,用過晚飯便早早歇下了。


    倒是長泰公主府裏,李宣在與長泰公主商量,“明日你還是與母親一道進宮的好。”


    長泰公主想了想,“這也是。唉,別人我倒不擔心,宮裏趙謝二位貴妃這會兒對五弟夫妻感觀正好,總會替五弟夫妻說話,我就是怕承恩公府又要鬧出什麽事。皇祖母總愛聽娘家人的話,我畢竟是晚輩,也隻有母親勸得動皇祖母了。”長泰公主是個明白人,不然文康長公主不會放著大侄女永福公主不選,而選了排行第二的長泰公主做兒媳。


    李宣是個細致人,莫如妹妹特意托了他們夫妻,而且,莫如妹妹這性子,有時難免話中帶話,說不得是托他們請動母親文康長公主。


    長泰公主顯然也想到此處,笑,“以前五弟在皇子間委實不大顯眼,就是蘇妃娘娘雖居四妃之位,可蘇妃娘娘一向身子多病。不過,蘇妃娘娘真是好眼光,選了謝表妹做媳婦。”


    李宣望著自己的妻子,笑,“母親的眼光也不比蘇妃娘娘差。”


    長泰公主臉上微燙,嗔道,“以前倒沒看出你這般花言巧語來。”


    “那是,以前不是夫妻,有花言巧語也不能跟表妹說啊。”


    長泰公主不禁一笑。


    夫妻倆說會兒話,也歇下了。


    文康長公主也是帝都赫赫有名的人物,結果就生了個克星——兒子李宇出來,近來愁李宇還愁不過來。聽著兒媳婦兼侄女長泰公主與她說的事,文康長公主道,“閩地那麽亂糟糟的,老五家幾個小子明後年就要入學念書了,留在帝都也未為不可。”說來得是恩典,藩王之子方能留帝都念書的。


    長泰公主道,“看謝表妹的意思,是舍不得孩子們。”


    文康長公主想到謝莫如至今未有嫡子,也不好說什麽了,道,“既是她特意托的你……”原本文康長公主不樂意管這事兒,按文康長公主說,孩子是人家的,人家願意帶走,這也沒啥。當然,考慮到閩地兵荒馬亂的,孩子留在帝都也好。都無幹緊要。不過,文康長公主一思量,想著五皇子夫妻對閩地也是信心滿滿哪,不然也不能這麽一心一意的要把家小都帶去。


    文康長公主擔心老娘又被人做刀使,不放心,方同長泰公主一道進了宮。


    文康長公主進了宮,也得說自己來得及時了,她雖然覺著五皇子最好把年長的兒子留一個在宮時比較好,但謝莫如這種料事如神的本事,人家是真的不想把孩子留下,而且,去歲她與謝莫如共同處事,謝莫如可不是個好相與的。故此,胡太後剛有要留下重孫的意思,文康長公主就勸住了老娘,“孩子們這樣小,正是需要父母的時候。再說,做父母的,也沒有不惦記孩子的。老五到閩地,全心全力的打理閩地的事還忙不過來,倒要他惦記著帝都的孩子們?豈不更叫老五分心。”


    胡太後還不以為意,道,“我是親曾祖母,難道還會虧待了大郎他們?”她是真心喜歡這幾個曾孫,才舍不得的。


    文康長公主道,“當年我與皇兄都養在皇祖母跟前,皇祖母也不會虧待我們,母後當時牽不牽掛?”


    將心比心,胡太後就不提這事了。


    其實在孩子是否留在帝都這件事情上,一般人真的難理解謝莫如的堅持,就是穆元帝也問了一回孫子的教育問題,五皇子大包大攬,“父皇放心,李九江的學問是極好的,還有王妃看著,再沒問題的。何況他們還小,這會兒不過開蒙,離入學還有兩年。”


    穆元帝也就沒非要留了皇孫在帝都,倒是在太醫院挑了個不錯的太醫賜給五皇子。


    謝莫如早與五皇子說過了,“母妃身子不妥當,每年換季總要不舒坦幾日,大郎要是留在帝都,也是住宮裏。母妃還要牽掛他,隻怕顧不過來。再說,要是母妃我還隻是擔心母妃的身體,可萬一有人使壞,太後娘娘非要要了大郎去養,不是我說話刻薄,永福公主就是太後娘娘一手養大的。”


    想到永福皇姐,永福公主近些年是不會再辦什麽糊塗事了,但要五皇子說,永福公主也沒有多明白。一想到永福公主這前車之鑒,五皇子立刻下定決心要把孩子們都帶走的。


    五皇子謝莫如這般決定,倒是叫蘇側妃暗歎時運不濟。她兒子大郎是長子,要是有皇孫能留帝都,必是大郎的。這也很合情理,總不能叫奶娃娃六郎留下吧。


    蘇側妃是眼巴巴的盼著兒子留帝都,早些搞好與慈恩宮、東宮、穆元帝那裏的關係,大郎現在倒沒這個本事去搞關係,隻是住的久了,也混個眼熟麽,以後前程自是好的。就是她娘家,也有這個意思,還特意去承恩公府那裏打聽了回消息,不想此事竟未成。


    蘇側妃是很想去王妃那裏打聽一二的,隻是礙於謝莫如治家極嚴,再加上自己雖是側妃,但寵愛一道,遠不及謝莫如。前幾年還有些恩寵,她也生了兩個兒子,可尤其今年,五皇子是根本不進側妃的院了,每天回府就是去王妃院裏,她們幾個側妃,根本摸不著五皇子的一根汗毛。兒子的事,她又哪裏說得上話呢。


    蘇側妃喟歎了一回,隻得無可奈何的睡了。


    謝莫如依舊忙,不過知道蘇側妃終於肯安分了些,也還罷了。餘瑤知道五皇子就藩的事也同丈夫李四郎過來了,餘瑤道,“相公官職有限,我們消息就慢了些。昨兒我得了信兒就想過來,天時又晚了。娘娘要是去了閩地,餘家在閩州也有些年頭,族長就是我大伯。”接著就把自己家族的事,還有先時聽說的幾家閩地的大戶人家給謝莫如介紹了一遍。


    謝莫如含笑聽了,餘瑤又送了自己備的禮,餘瑤道,“娘娘這次遠去閩地,別的都不打緊,幾位小殿下年歲還小,初到閩地要多注意飲食,閩地的氣侯也要慢慢適應。”


    餘瑤說了一回話,知道謝莫如忙,也就告辭了。


    餘帆是晚上才來的,餘瑤消息慢是正常的,李四郎不過是個小翰林,自然不夠靈通。倒是餘帆就在禮部,自當靈通才是,結果,餘帆倒來的比餘瑤還晚些。餘帆不擅言談,眼底有些發青,明顯很疲憊的樣子,餘帆來的時候,五皇子還沒回來,謝莫如見的他。餘帆四下看一眼下人,謝莫如便令諸人皆退下,隻留了紫藤在身邊。餘帆知道這必是謝莫如的心腹侍女,自懷中取出一布包,裏麵是一本素皮冊子。餘帆遞上,道,“我家在閩地上百年,這幾日,我想了想家鄉的事,都記在這上頭了。”


    謝莫如翻看一二,看得出墨跡也是新的,話間帶了幾分誠懇,道,“有勞表叔了。”


    餘帆道,“這原也不是什麽機密,隻是殿下與娘娘初去就藩,多知道一些沒有壞處。”他在禮部多受五皇子器重,謝莫如輩份雖低,卻一直很照顧他們兄妹。為人必要知恩圖報,五皇子就藩在即,餘帆當天就知道了消息。倒不是餘帆有意打聽的,隻是五皇子掌管禮部多年,這禮部要換將的事,禮部諸人自然是頭一個知道的。餘帆就點燈熬油好幾日,整理了他知道的大戶人家的資料,想著能對五皇子有所幫助才好。


    謝莫如問,“表叔可有意與我們一道去閩地?”餘帆就是閩地土生土長的,且他是個有心人……隻是,餘家在閩地多年,各種關係雖多,怕是人情也多。


    餘帆一笑,“我隨娘娘殿下到閩地,有利端,亦有弊端,不說別個,族人們那裏就亂哄哄的。思來想去,還是算了。”


    謝莫如一笑,也不勉強。


    餘家兄妹都是利落人,餘帆說完事就走人。


    待五皇子回府知道餘帆的來意後,道,“這些年總算沒白幹。”有良心的人終是多的。


    謝莫如問,“今日到北嶺先生那裏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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