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衿也隻當聽了一耳朵八卦,她已經說好了明早與阿念阿冽去爬山。


    三姑娘都有些羨慕,道,“我這一應了繡坊的差使,也沒空一道出門了。”因她做事俐落,算賬清楚且快,能者多勞,李大娘又多派了事交給三姑娘管,自然,工錢也是長了的。三姑娘生辰時,李大娘還包了個紅包給她,饒是何老娘心下與李大娘還有些不能說的秘密,見著紅包也是樂不顛兒的,覺著李大娘也是有優點滴~


    三姑娘這般能幹,每月妥妥的二兩五錢銀子的工錢,在碧水縣也不比尋常賬房差了,於是,給三姑娘說親的越發多了,何老娘與沈氏沒事兒就是給三姑娘分析婆家好壞。隻是,說親的雖多,想找個合適的委實不易。


    話說回來,何老娘這人還有一樁脾氣,隻要家裏孩子們有用,能掙錢,會過日子,她的臉色也是不差的。從三姑娘這兒說,三姑娘有了正經差使,一年能賺四五畝的良田,何老娘待三姑娘也越發和氣,聽三姑娘說不能一道出門爬山啥的,何老娘還特特開導她道,“你是有正經事的人,才不跟他們一般瘋跑呢。”又叮囑三姑娘,“你妹妹也識字,賬也會算,要是你們繡坊再有了缺,先把你妹妹薦上去。”她老人家也打算叫何子衿去賺個穩當錢,中午包飯,過生辰還有紅包拿,當然,養花兒的事也不能耽擱。


    三姑娘一笑應了。


    何子衿笑,“我們明天背著小竹簍去,我聽說山上有許多野桑椹,正好摘回來吃。”


    何老娘笑,“就得這樣,這才是會過日子的。”


    第二日天一亮便起,打趟健身拳,早飯也沒吃,收拾妥當就要出門去爬山了。何老娘剛練完五禽戲,忙道,“在家吃了飯再去。不然空著肚子,哪裏爬得動山。”


    何子衿把小竹簍給阿念背肩上,阿冽拿來灌好的水囊,抿嘴笑,隻是不說。何老娘一看便知,道,“又跟我掉鬼!”


    何子衿便與何老娘說了,道,“今天我們不在家吃,去趙羊頭家吃羊肉包子喝八珍湯。”


    何老娘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攔了道,“快別造孽了吧,那得多少錢!家裏啥沒有,在家吃了再走。”何子衿哪裏聽,何況阿念阿冽早憋著心氣兒早上叫子衿姐姐請客吃好吃的呢。三人一溜煙兒的跑了。何老娘跺腳直罵,“天生不存財的死丫頭片子!手裏有什麽都不能有錢!有錢她燒得慌!”


    三姑娘勸,“妹妹還小呢,再者,又不是天天吃,偶爾吃一回罷了。”


    何老娘眉毛都豎了起來,“還想天天吃,日子不用過了!”


    三姑娘再勸,“眼瞅就要端午了,再過三四個月,妹妹的花兒又能賣了。”


    何老娘嘀咕,“那丫頭早說了,物以稀為貴,怕是難賣去年的高價。”


    三姑娘笑,“姑祖母就放心吧,哪怕難賣去年的高價,也是個稀罕物兒。再者,咱家種的枸杞,除了自家吃的,枸杞也能賣出價兒來,還有枸杞苗枸杞芽,都是出息。姑祖母莫急,妹妹是讀書人,心裏有丘壑的。”


    三姑娘原是想安慰何老娘的,怎知何老娘更鬱悶了,道,“有啥用,那是你嬸子田裏的出息,又不是官中的。”枸杞當年種的時候,何老娘不大信服何子衿,沈氏便把自己的私房田產挪出兩畝來給何子衿種枸杞,如今收入頗多,何老娘又有些眼紅。


    三姑娘笑,“我聽妹妹說,家裏花兒也多了,待今秋弄些扡插了種到田裏去。”


    何老娘道,“花兒有啥用,又不能吃喝。”


    三姑娘笑,“花兒怎麽不能吃了,拿玫瑰來說,花苞時烘幹了做花草茶,開花時也能做玫瑰鹵子。再者,上等胭脂都是要鮮花兒來做的。餘者再有別的,我就不知道了。可我想著,妹妹做事,素有章法的。”


    何老娘想了想,“那這次叫丫頭把花兒種家裏田地上去。”


    三姑娘一笑,正待說話,就見翠兒提著食盒進來,何老娘問,“這是什麽?”


    翠兒道,“是大姑娘買的羊肉包子,叫店家送來的。大奶奶叫我把包子騰出來擱廚下,食盒還得還與店家,人家在外頭等著呢。”


    何老娘開始撫胸順氣,一時,又有炸油條的送了二斤油條八個馬蹄燒餅帶一罐子熱騰騰有豆腐腦兒來,何老娘想退貨都不成,那敗家丫頭早把錢付了。於是,心肝兒肉疼了一早上的何老娘給吃撐了,午飯也沒吃,何恭道,“母親不適,兒子還是請張大夫來瞧瞧。”


    早點還不知花了多少錢呢,何老娘哪裏還容兒子去花錢請大夫,她老人家一揮手,“沒事,你去吧,叫你那敗家丫頭少亂花錢,我還死不了呢!別在我耳朵邊兒說話,嗡嗡嗡,嗡嗡嗡的,煩的慌。”


    何恭回了房,沈氏與他道,“我剛問了嬤嬤,早上母親覺著那羊肉包子合口,多吃了兩個,想是這會兒還不餓呢,我叫嬤嬤拿了山楂消食丸給母親吃了,看晚上如何吧,倘晚上覺著好了,便無妨。倘晚上還是沒胃口,就去請張大夫來瞧瞧。”撐著也不是小事兒啊。


    “這也好。”何恭道,“母親既喜歡吃羊肉包子,隔三差五的買些來就是。”


    沈氏笑,“你可別這樣說,也就子衿去買,子衿不怕她祖母絮叨。要是換個別人,你試試。”她倒不是舍不得給婆婆買羊肉包子,是受不了婆婆那張嘴。別做了好事,還賺來頓罵。再說,兒媳婦能與孫女一樣麽。這東西是孫女買的,做祖母的絮叨幾日還得說孫女孝順。倘是兒媳婦自做主張的花錢去買,那就是敗家了。


    何恭道,“那以後我去買。”


    “行!”沈氏表示了支持。


    何恭又道,“丫頭這是在朝雲觀吃午飯了不成?”


    “走的時候就說了,中午在外頭吃。”沈氏不自覺的摸摸肚子,說閨女,“幸而是個丫頭,倘是個小子,不知怎麽淘氣呢。”


    何恭看自家丫頭是千好萬好,笑,“女孩兒家,還是活潑些討人喜歡。”


    兩人說些話,一道歇了午覺。


    待得下午,卻是陳二奶奶過來說話兒。何老娘剛舒坦了些,略說了幾句話就打發陳二奶奶到沈氏屋兒裏來了。


    陳二奶奶剛知道沈氏有了身孕,先是一番恭喜,笑道,“如今家裏事忙,我不常過來,也不知弟妹竟有這樣的大喜事。”


    沈氏笑,“都這個年歲了,忽然又有了身子,我自個兒都有些不大好意思。”


    “快別說這話,我生二妞她弟弟時不比你年歲大。”陳二奶奶笑一笑,嘴又一撇,道,“說來我們家裏大少奶奶也有了身子呢。”


    沈氏哪裏會將陳誌當回事兒,陳二奶奶一說,她一聽罷了,笑,“前些天盡忙著孩子們考書院的事兒了,也不知這事,可是得給阿誌道喜了。”


    天兒並不熱,陳二奶奶卻是煩躁的揮了幾下團扇,眉間鬱色難掩,道,“甭提這個。太太早說過來找姑媽說話兒呢,因我們家裏亂糟糟的,太太哪裏還有串門子的心思。”接著,不必沈氏問,陳二奶奶便絮叨起來,“真真是書香門第出身的姑娘,規矩大的了不得。阿誌屋兒裏的幾個大丫頭都給打發了,連帶著大妞,給她一頓霹頭蓋臉罵的險上了吊。”


    罵陳大妞啥的,沈氏心下也是痛快滴,隻是,她做長輩的不好表現出來,還道,“這不能吧。”


    翠兒端來茶,陳二奶奶接了,先讚,“好香的茶!”


    “山上道長製的野茶,子衿得了兩罐子。她不常吃茶,給了她爹一罐,太太屋裏放了一罐。”沈氏笑,“嫂子要喜歡,剩下的隻管拿去。”


    “可別,這是子衿的孝心。我家裏也有茶吃呢。”說了一回茶,陳二奶奶繼續說陳家大少奶奶的事,“大妞也算是厲害的,那個脾氣,隻有她氣人,沒有人氣她的。如今也遇著克星了,你是不知道,把大妞罵的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不是都說書香出身閨秀溫柔和氣麽,便是我這尋常小戶出身的,也沒有大少奶奶嘴裏的話厲害。”


    陳二奶奶能說陳大少奶奶的不是,沈氏卻是不會說的,她道,“這也是一物降一物吧。”


    陳二奶奶歎口氣,“我隻可惜阿誌,怎麽命裏闔該遇著母老虎呢。”


    沈氏聽了陳二奶奶一番抱怨,陳二奶奶絮叨了半日,走的時侯神色舒緩許多。


    何恭一時自書房過來,道,“二表嫂這是怎麽了,我在書房關著門都能聽著她那滿肚子怨氣。”


    沈氏笑,“阿誌媳婦太厲害,怕是奪了她的鋒頭,無人可訴,來咱家抱怨一回,興許心裏能痛快些吧。”


    “不必理這些事。”尤其妻子有了身孕,何恭問,“可覺著累了,要不要去躺會兒。”


    “光坐著了,哪裏就累了。”沈氏生得嫋娜些,其實平日裏頗注意保養,此次有了身孕,也隻是口味兒上有些變化,餘者並無大礙。何況如今閨女漸大了,家裏的事有婆婆與閨女看著,沈氏更能安下心養胎。她道,“你拿那梅子來給我吃一個。”


    何恭見著這梅子嘴裏便流酸水兒,遞了一個給妻子擱嘴裏,道,“你懷著阿冽時,也沒這樣喜酸。”沈氏道,“這回不知為何,隻覺著酸的才有味兒。”


    何恭笑,“我是怕你不留神把牙給酸倒了。”


    到傍晚時,何子衿一行才背著一簍野桑椹,拎著四條巴掌大的小鯽魚回來。


    何子衿換了衣裳方到何老娘屋裏說話,沈氏何恭也過去了,就聽何子衿道,“我可是算長了見識,書院建的很是不錯,有上課的屋子,還有住宿的屋子,先生們的小院子,連帶燒水做飯的食堂,都弄得極是清爽。”


    何老娘道,“你們還去書院了?”


    何子衿接了餘嬤嬤遞來的玫瑰花茶,道,“尋常人可不讓進,是道長帶我們進去的。中午就在朝雲觀吃的,摘了桑椹又釣了魚,就回來了。”


    何老娘又問,“早上花了多少錢?”


    何子衿哈哈笑,“就是祖母你那天給我的銀子啊。”


    “不存財的死丫頭。”何老娘嘟嘟囔囔,“那天還說攢著呢,轉眼便花個精光,你這樣兒的,以後可怎麽過得日子喲。”真是愁死了。


    “我還不是看祖母喜歡吃羊肉包子才叫店家送來的,行啦,又不是天天吃,好容易吃一回。我可是一片孝心。”何子衿見餘嬤嬤端了洗好的桑椹進來,接來先捧到何老娘跟前獻回殷勤,道,“嚐嚐這桑椹,酸甜酸甜的。”


    何老娘拿了一個吃,還道,“以後可不能這般大手大腳的花錢了。”


    何子衿笑,“你是不是又去翻我私房啦?”何老娘現在倒是每月給三姑娘兩百錢自己收著,當然,這是因為三姑娘工錢統統上交的緣故。何子衿自己頗有些小私房,何老娘氣她時不時的亂用錢,一直打算沒收。偏生何子衿藏東西很有一手兒,何老娘以自己多年藏東西的經驗竟找不著,頗為鬱悶。何老娘哼哼唧唧,“當我稀罕呢!”


    何子衿嘿嘿奸笑,“我藏的地方,不要說祖母,神仙也找不著!”


    何老娘暗道,這死丫頭,真是成了精!


    一時翠兒接了三姑娘回家,闔家一道吃了桑椹,剩下的何子衿也淘洗幹淨了,打算明天做成桑椹膏來著。倒是何老娘,中午淨餓了一頓,總算把早上的羊肉包子消化下去了,晚上也沒敢多吃,隻喝了一碗米湯便罷。


    何家一團和樂,陳家也沒啥不和樂的。陳二奶奶回家說了沈氏有孕的話,陳姑媽亦是歡喜,雙手合什直念佛,道,“真是蒼天保佑,倘再能得一子,家裏就越發興旺了。”又與陳二奶奶道,“把上好的燕窩備一些,明兒個我去瞧瞧你姑媽。”


    陳二奶奶笑,“左右我在家沒事,我陪著母親過去。”


    陳姑媽笑,“這也好。”


    陳姑媽去尋何老娘說話兒,又是說沈氏有孕之喜,這正說到何老娘的心坎兒上,便將往日閑隙暫拋開了,笑,“不要說咱們,子衿她娘也沒想到哪。”


    “是啊,這樣一算,阿冽都八歲了。”陳姑媽笑嗔,“妹妹也是,有了喜事,也不打發人過去與我說一聲。要不是老二媳婦說,我還不知道呢。”


    何老娘還真沒打算去跟陳家說,不過,她人不笨,偶爾也機靈的很,道,“早想與姐姐說,隻是還沒到三個月。子衿她娘年歲也大了,凡事小心些不為過,我就暫沒往外說。”


    陳姑媽笑,“正好我帶了些燕窩來,這東西最是滋補,每天早上燉了吃一碗,於大人於孩子都好。”


    何老娘是沒錢買這貴東西,關係到寶貝孫子,她也不推辭,笑道,“又讓姐姐破費了。”


    “哪裏的話,咱家什麽都不缺,就是缺人,要是以後恭兒媳婦能多給咱家生幾個小子,不要說每天一碗燕窩,就是每天一鍋,我也隻有高興的呀。”陳姑媽實在是替娘家高興,四五代人都是單傳,陳姑媽不愧與何老娘是姑嫂,拉著何老娘的手歎道,“當初咱娘活著時,就說妹妹旺家。如今看來,咱娘的話再不能錯的。要是弟弟還活著,看到如今,不知該多高興呢。”說著不禁滴下淚來。


    何老娘歎,“我早給阿恭他爹上了香,跟他說了家裏的事。”


    陳姑媽拭淚笑道,“是啊,興許就是弟弟在九泉下保佑著阿恭呢。”


    “他要有那本領,多活兩年比啥不好。”想到嫁個短命鬼,何老娘就鬱悶,死鬼自個兒去地府樂了,倒顯著倒跟她克夫似的。


    何老娘道,“我聽說阿誌他媳婦也有了身子,按理該過去瞧瞧她,隻是姐姐也知道我這家裏,子衿她娘不敢動彈,子衿又小,我一時半會兒的倒抽不開身。”還因著當初陳大奶奶的事,何老娘自是不樂意去的。


    “她一個小輩,過不過去的有什麽。”陳姑媽道,“我每想到那敗家媳婦,心裏都覺著對不住妹妹。”


    “算了,都過去了。”何老娘也不想再說這些事,反正陳大奶奶都去念經了,何老娘難免也要問一句,“阿誌這成親也有小半年了,他媳婦可好?”


    陳姑媽道,“虧得娶了這麽個媳婦,阿誌也聽她規勸,現今在家發奮念書呢。就是大妞,也不必我操心了,阿誌媳婦就能收拾得住她。”


    便是對陳誌有些成見,何老娘仍是道,“這就好。有這麽個人管著,長房的事也就不必姐姐操心了。”


    “是啊。”陳姑媽對許冷梅是極其滿意的,許冷梅自成親就日日往陳姑媽麵前立規矩,話雖不多,人卻也懂禮。尤其陳誌私下與許冷梅說過陳大奶奶的事,陳誌的意思是,看許冷梅能不能在祖母麵前替親娘求個情。許冷梅是這樣同陳誌說的,“我一個孫媳婦的麵子,再怎麽也比不上親孫子大。爺跟我說句實話,您可在祖母麵前替母親求過情了?”


    陳誌自然是早為親娘求過情的,隻是沒求到什麽情麵。


    見陳誌點頭,許冷梅道,“爺別嫌我說話直,您常在外頭走動的人,什麽事不知道呢。您現今是秀才,情麵自然是小的。倘哪天您考了舉人、進士,為官做宰的,到時情麵自然就大了。您說一句話,家裏人自然要聽的。”


    要說人心勢利的道理,陳誌以往可能還真不明白。但自從他親娘被關,家裏換了陳二奶奶掌家,便是大房的份例並無克扣,許多事情也不同了。自己的親妹妹的親事尚無著落,二妞便已與胡家換了庚貼,擇吉日就要定親了。這些事,真正自己親身經曆了,方能有所感觸。


    故此,許冷梅直言直語,陳誌一時也沒說話,道,“那你看顧著大妞些。”


    許冷梅道,“不要說小姑子,就是禪院的事,您也不必擔心,有我呢。我雖不能為母親求情,可也不會讓下人苛待母親半點兒。”


    陳誌便去念書了。


    許冷梅先穩住陳誌,才抽出手來“教導”陳大妞。而且,許冷梅在“教導”陳大妞前也是跟陳誌通過氣的,許冷梅道,“妹妹這樣,再不能學個乖,婆家怎麽辦?這一耽誤可就是一輩子了。”倘家裏真拿著陳大妞當回事,便不會先定下陳二妞的親事了。陳家孫女不少,多陳大妞一個不多,少陳大妞一個不少的。


    陳誌唉聲歎氣,“我也不是沒勸過她,奈何就這麽一根筋,可怎生是好?”


    許冷梅道,“我倒有個法子,就是擔心爺舍不得。”


    “你說便是了。”


    “唱戲的還有黑臉白臉一說呢,妹妹覺不出爺的好,是因為爺一直待她這樣好。”許冷梅道,“不如我去唱個黑臉,待我把她得罪一回,爺再去哄她一哄,妹妹便能覺出爺的好兒了。興許就能聽進些道理去呢。”


    陳誌一時啞口……


    許冷梅道,“隻怕爺誤會我。”


    “我怎會誤會你,我是擔心家裏別人挑你的不是。”新婚燕爾,何況陳誌是個多情人。


    許冷梅心下暗歎,道,“隻要爺知我的心,咱們夫妻齊心的能把妹妹教導好了,我就是給人挑些不是怕什麽?我做嫂子的,說來年歲還比妹妹小一歲,妹妹一年大似一年,再耽擱下去,哪裏耽擱的起。”許冷梅想的很清楚,陳大妞這等小姑子,這樣的性情,連學個乖都不會,能嫁誰家去?可陳大妞不嫁,日日尋是生非的,許冷梅也忍不了她幾日的。


    許冷梅先與陳誌打好招呼,又私下同陳姑媽提了一句,然後,在某一次陳大妞又尋她不是時就爆發了,一罵陳大妞自己不爭氣,連個婆家都尋不著,沒人要的老姑娘;二罵陳大妞人見人厭鬼見鬼嫌,活著也是浪費米糧;三罵陳大妞就是個窩裏橫,沒能為!甭看許冷梅還小陳大妞一歲,陳大妞兒刻薄,她刻薄起來比陳大妞加個更字。許冷梅直把陳大妞罵的要上吊,這是真有其事,並非陳二奶奶誇張。


    陳大妞尋死覓活,許冷梅給她砒霜、匕首、白綾,讓丫環守著門,隨她去死!


    結果,陳大妞硬是沒舍得死。


    陳大妞就這麽便給許冷梅降伏住了,許冷梅先用暴力製住陳大妞,接著偶爾給她幾個好臉,陳大妞竟覺著嫂子是個好人了。


    陳誌陳姑媽一道念佛。


    許冷梅還得教陳大妞收拾了性情,又求陳姑媽給陳大妞尋門妥當親事。


    陳大妞眼紅陳二妞的親事,許冷梅說她,“沒錯,這的確原是你的,可你自己不爭氣,怪不得別人。”陳大妞也不敢言語,再一紅眼圈兒,許冷梅更十萬個看她不上,便道,“看這哭哭啼啼的德行,窩囊又沒用,你能哭出個什麽來。”


    陳大妞自認琴棋書畫都通,必要尋個好夫家,許冷梅道,“窯子裏的婊\姐兒們琴棋書畫更好!”便不理會她了,隻要陳大妞安安分分的不尋她的麻煩,管她是嫁阿貓還是嫁阿狗呢。就是老在家裏一輩子,安分了,也不過是多口飯吃的事兒,陳家又不是養不起。


    許冷梅自己過舒坦了,又有了身孕,一味保養身子,越發不管陳大妞的親事,隻憑陳姑媽做主。陳大妞終於給冷酷的現實教了個乖,憑家裏給定了豐寧縣一戶姓薑的人家。


    薑家也是殷實人家,說來還是胡家三奶奶的娘家。不過,胡家三奶奶的親爹並不在豐寧縣,而是在帝都大理寺任職,老家是豐寧縣的。家族中有在帝都做官大老爺,薑家的日子自然也是不差的。許冷梅再教陳大妞個乖,“我嫁過來有日子短,現在又有了身子,你的嫁妝,定不是我來料理。你多去往祖母跟前盡盡孝,家裏委屈不到你。”


    陳大妞老實的去了。


    陳姑媽自然對許冷梅另眼相待。


    至於許冷梅,腦子不清楚的婆婆在禪院念佛出不來,惹人厭的小姑子馬上就要嫁人了,丈夫雖然不算聰明,勝在肯聽話,她隻需討得太婆婆陳姑媽的喜歡,日子便過的悠哉悠哉。


    至於其他人的挑釁,譬如在她打發陳誌屋裏的丫環時,陳二奶奶那話,“唉喲,侄媳婦現在畢竟不方便,我還以為侄媳婦要留下她們服侍阿誌呢。侄媳婦可是書香人家,大家閨秀。”


    許冷梅淡淡道,“哦,二嬸是要給屋裏丫頭開臉服侍二叔,還是想借以教導我來教導二妹妹呢。”一句話便將陳二奶奶給幹掉了。


    當然,許冷梅婚後戰鬥力驚人,在婆家都過得舒坦,更不必說回娘家時了……用長嫂史氏的話說,我們這做嫂子的,本也不值得姑奶奶正眼瞧一瞧。


    其實,便是有一次何子衿伴著沈氏去醬菜鋪子,偶然遇著許冷梅,許冷梅隻略說了兩句話,也沒正眼看她們,便帶著丫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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