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西西伯利亞呼嘯而來的寒風,像是被強奸的婦女那般,倉皇的從華夏西北流竄到長江流域。


    江城作為華中眾多城市中,唯一一座依靠那龐雜而又廣闊的交通視野前景,從而崛起的老城,硬生生的頂住了來自西北寒風的怒吼。


    將近一百年前,東瀛小鬼們從東北奔襲而來,他們的鐵騎和刀槍拔掉了一座又一座的古老而又強大的城池,但是,在這個有長江庇護,又有千百萬普羅民眾守衛的古城城牆下,他們的鐵騎被抵擋住了,他們的刀槍也被折斷了。


    鮮血淋漓的斷肢,混合著黑紅的泥土,沒有人能夠忘記,忘記那段殘酷無情,忘記那段萬丈豪情,忘記那段刻骨銘心的記憶。


    雖然,在這座古城中,至今還駐留著一些老人,他們或是單薄的坐在黑暗的巷弄裏發著呆,或是時不時的抬起頭看著朗朗青天,搖頭嘬著口中的旱煙,或是擺著地攤貨同時又邀著幾個老友,在旁邊的石墩上擺起了龍門陣,而卻對顧客的要求和詢問漠不關心。


    他們是那些黑暗卻又蘊含光明的歲月的守衛者,他們是那英豪輩出萬丈豪情的時代的紀念者。


    但是,可惜的是,現代的社會已經被金錢腐蝕了,如今年輕的一代,沒有人會明白,為什麽會有人為了勝利匍匐在火堆中而不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也沒有會明白,為什麽會有人為了勝利用自己的身體堵住槍口而沒有一絲猶豫,更不會有人會明白,為什麽會有人有人為了勝利全身裝滿炸藥的撲向敵人而沒有一絲退縮。


    沒有人會明白,真的,在這個金錢至上唯利是圖的社會,沒有人能夠知道那些崢嶸歲月所包含的血與淚。


    英雄應當被銘記,曆史也應當被篆刻,這是偉人說的,也是我們現在的人們應當記得的。


    謝謝各位領導,謝謝各位老師和同學,我的演講到此結束,感謝你們的聆聽,謝謝!


    足夠容納兩千人的禮堂,李啟站在舞台上,手上拿著演講稿對著話筒輕輕的訴說著感謝,舞台下卻是鴉雀無聲。


    為了這次的演講,他可是浪費了大把的美好時光,聽他家那個老頭子嘟囔了半個多月,終於讓他完成了這份演講稿。


    效果很不錯,非常不錯,沒看到舞台下方那些領導,還有那些老師都張著嘴巴,瞪大著他們那原本就不怎麽大的眼睛,就差把不可置信四個字刻上去了,這裏當然也包括了他最敬愛也最厭惡的班主任,唐納德先生。


    事實上,他在寫完演講稿的第二天,就已經見到過這樣的情形。


    那是寒冷的冬天,就如今天,寒風淩冽的吹拂著李啟的小臉蛋,他正準備和幾個小夥伴去原野奶茶店要杯奶茶,順帶,嗯,就是順帶,絕對不是他的主要目的,看看有沒有和奶茶店的老板,那位美麗而又溫柔的何小姐有個共進晚餐的機會。


    剛提腳離開教室,李啟就被唐納德先生深切的問候著,同時也被逼迫著和他走進了教師辦公室。


    在各科老師詫異的眼神盯著的情況下,李啟,這個從入學就一直不及格,在各科老師眼中恨不得一腳踢出去的壞學生,開始了演講比賽之前的預練習。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班主任唐納德先生連同其他五門課老師,一同驚呆了,被李啟演講的內容驚呆了,也被他演講時那種雄渾氣魄給驚呆了。


    最後,在演講比賽開始的那天,所有高三九班的同學很是詫異的看到,班主任親切的拍打著李啟同學並且不吝讚美,而其他課老師屁顛屁顛跟在後麵噓寒問暖,那種詭異直到今天的演講結束後,同學們忽然又感到,好像確實是應該的,甚至更詭異他們都能接受。


    “江城”、“五萬獎學金”、“教育部”這三個名詞,單獨的拿出來,對於平民老百姓也許有些驚訝,但其實並沒有多大的震撼。


    可是,不知道怎麽一回事,也許京城那些衣冠楚楚的禽獸忽然良心發現了,在這個江城抗戰勝利六十年的節慶日快要到臨的時候,忽然給江城所有的高中以及大學的高層發布了命令,舉辦一場高規格,大排場的演講比賽,為江城抗戰勝利六十周年添把火,同時也再一次喚醒人們對那可歌可泣的一段曆史的回憶。


    於是,可憐的李啟,前一刻還想著和美麗的何小姐共進晚餐,後一腳卻踏進所有學生都不敢常呆的老師辦公室,像隻大馬猴一樣,被六雙綠油油的眼睛盯著。


    李啟當時就有種脫光衣服站在大街上的感覺,要不是多年來的經驗,他早就一溜煙跑了。


    幸好這次他的演講非常完美,幸好其他的演講者都被他威逼利誘了一趟,更幸好他的演講天賦幫了他,不然,下半學期可有苦頭吃了。


    舞台下麵的觀眾還是沒有一絲的反應,李啟有些不耐煩的用手撓了撓耳朵,現在他又有了被當大馬猴的感覺。


    沒辦法,李啟用力拍了拍話筒,一聲刺耳的鳴叫聲從喇叭傳來,觀眾們終於蘇醒了。


    鼓掌聲,喝彩聲不絕於耳,甚至李啟看到了自己的幾個小夥伴站起來嘻嘻哈哈的吹起了口哨,雖然被敬愛的唐納德先生用眼神製止住了,但是李啟並不在意,他彎腰向各位來賓敬了個禮,然後就施施然的離開了舞台。


    而他手中的演講稿也在他從幕後離開的轉角,就被他塞進了垃圾桶。


    禮堂中的鼓掌聲並沒有因為李啟的離場而消失,仍然在那不餘遺力的響動著,直到一對男女主持人出場才漸漸的消弱。


    “真是精彩的演講,李啟同學他用他那渾厚而又不失激情的聲音,為我們傾訴著那個時代的恢宏壯誌,也為我們頌唱著那些時代英雄的悲哀。”男主持人停頓了一下,看到舞台下那麽多觀眾的認同,他微笑的向觀眾們鞠躬,“我們必須為那個時代喝彩,同時也得向那個時代緬懷。”


    “沒錯,正如我們李啟同學所說的那樣,英雄應當被銘記,曆史也應當被篆刻。”女主持人接過話頭,也向觀眾們鞠了個躬,然後用比較喜慶的語氣說道,“現在,所有的演講者都已經演講完了,該輪到我們的評委,尊敬的市教育局局長,以及江城一中的校領導,他們作為最為公正的評委,相信也是最為權威的評委,你們對這些演講者的作品又有怎樣的評價呢?”


    啪的一聲,舞台上的聚光燈散去,一共有十二位演講者代表著他們自己班級從兩旁快速的走向舞台,同時,舞台以及觀眾席上方的燈光也緩慢的亮起,評委席的各位嘉賓隨著燈光亮起,也都站立起來並轉身麵向觀眾。


    “古老的江城養育了一代又一代的華夏子民,他們的祖先的鮮血沒有白費,看,這些莘莘學子又將成為我們國家新的棟梁。”大腹便便的教育局局長汪自明,緩慢的站起來,用肥厚的右手優雅的整理了下領結,轉身向觀眾微微鞠了個躬,然後渾厚的聲音覆蓋了全場。


    “楊玉明同學,李啟同學,這兩位同學的演講,可以說是我記憶最為深刻的,一個名字叫江城——中部崛起明星城市,而另一個的名字叫江城——永不屈服雄魂城市,都有著不凡的色彩,這實在讓我很為難啊。”汪自明自嘲般的拍打著自己的肚皮,“你們看,我這大肚腩都有些發皺了啊,哈哈。”


    “哈哈哈。”觀眾席同時配合無比的傳來陣陣善意的笑聲。


    “但是,不得不說,李啟同學所演講的內容,和他那演講時的氣勢,我是深感佩服啊!我決定了,這次演講比賽,李啟同學獲得了最終的勝利。”汪自明恰到好處的一拍手,觀眾席中的笑聲也就戛然而止,評委席的各位學校領導點頭稱讚。


    但是,當他的目光看到坐在靠邊邊的唐納德先生時,他的表情就從感慨和慷慨中轉變了。


    “唐納德先生,你在幹什麽?你是質疑我的結論嗎?”如果怒火可以實體化的話,可以說,現在的教育局局長已經用怒火把身材瘦小的唐納德先生燒得幹幹淨淨的了。


    而陪他隨行的幾位教育局領導都明白,在汪自明做評論的時候最好不要有質疑,更不要對他做小動作。


    但可憐的是,我們可愛又敬愛的唐納德先生並不清楚,於是他的小動作已經足以撩撥起教育局局長的怒火了,可他還猶然未知的對教育局局長做著鬼臉,並對他身後指指點點。


    “你,想說什麽?”好不容易忍住怒火,汪自明用目光逼視著唐納德先生,一字一句緩慢的從他肥厚的嘴唇吐出。


    “汪局長,有個不幸的消息,您必定不想知道。”就是一頭豬,也可以看出教育局局長眼中飽含的怒火,而恰巧的是,唐納德先生比豬還是要聰明的許多,至少他能當上班主任這點能夠證明,所以他停止了一切動作,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說!”汪自明的腦中已經開始回想,是不是他現在的威望已經下降了,就連一個小小的班主任也敢在他麵前賣關子,所以他用接近咆哮的語氣對著唐納德說道。


    “額,那個,你口中的李啟同學,應該,或者,可能,不見了。”唐納德先生已經知道了,他現在在鬼門關盤旋,要是再慢一點,他好不容易得到的位子就要拱手讓人了。


    怒火忽然就熄滅了,教育局局長緩慢而又僵硬的轉動著脖子,當然要有人能夠辨別他腦袋下麵那一圈肥肉,到底能否叫做脖子。


    “嗬嗬,李啟?我記住了!”淩冽的寒風從窗戶的隙縫中,吹進了禮堂,冷意讓靠近窗戶的同學,忍不住的縮了縮脖子,但是教育局局長的那聲冷笑,卻比這寒風更加凜冽,整個禮堂如同死寂的墳地,就連呼吸聲都好似被剝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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