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走廊,煞神寨,盜旗招展。


    三百裏走廊,數十家山寨齊聚與此,河西盜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少數性情奔放之人,還抱著搶來的女人行那齷齪之事,喧鬧之氣,吹得盜旗嘩嘩作響。


    趙旭陽自落座後就沒抬過頭,一碗碗烈酒接連灌入口中,本就猩紅的雙眸幾乎冒出了火光。他身旁還有八位當家,再加上十五裏外烤雞的李元陽,這十人便是河西盜中十大寨的當家。


    河西盜中事,由這十人說了算,所以當李元陽派人傳話,說兩個時辰殺修便可送到後,河西盜這數十年來最大規模的集會便開始了。


    “酒來!”趙旭陽重重放下空空如也的酒壇,噴出濃濃的酒氣。


    老不死見狀,桀桀笑道:“狂魔,我要是你的話就少喝點,免得待會兒你殺了殺修,明個兒醒酒後卻忘了此事,我們可不知從哪兒再給你找個殺修泄憤了。”


    “簡單,再生個兒子,再死一次。”煞神寨的當家苟劍陽陰陰一笑。


    趙旭陽拍案而起,指著苟劍陽怒罵道:“****的,再說一句!”


    “哼哼。”苟劍陽懶得搭理酒瘋子,轉而對老不死冷笑道,“真是奇了怪,你們九大寨被一殺修弄得雞飛狗跳,開個會泄泄憤我也能理解,可誰他娘出的餿主意,把這大會弄到我煞神寨的?”


    老不死咳嗽幾聲,嘀咕道:“李元陽說,那殺修遲早會殺到你煞神寨頭上,我們一想也對,這不就來了。”


    苟劍陽氣得直翻白眼,卻無可奈何,河西盜十大寨同氣連枝,他也隻能發發惱騷,剛想喝口酒舒緩下受傷的心,又聽得寨外傳來混亂的叫聲。


    “去瞧瞧,發生……”


    嘭!


    苟劍陽還未吩咐完,煞神寨的寨門便被人一腳踹成了兩半,河西盜大會的喧囂,也被這聲巨響轟到了九霄雲外。


    一身黑衣的許少從容走進煞神寨,像是走進了自家後花園一般。


    如同煞神寨此時的鴉雀無聲,破山洞內除了柴火的劈啪聲和烤雞冒油的跐溜聲,也靜得可怕。


    其實一刻鍾前,蘇醒的殷甜兒一見到李元陽,就放聲高哭起來,雖然她殷家與河西盜之間滿是鮮血和屍體,沒有感情反有仇怨,但今日的遭遇抹去了殷甜兒在這方麵的認知,簡單來說,她見到李元陽,就跟見到親人一般。


    可就在她要訴說慘痛經曆時,無意間看到了一直沒有動彈的某個人,她愣了片刻,然後便是刺破雲霄的尖叫。


    尖叫之後,任憑李元陽如何詢問,她都不再開口說話,隻是抱著自家膝蓋,愣愣地看著火光哭泣。


    邪天也在看火光,確切說是火光上散發誘人香味的烤雞,李元陽數了數,整個過程邪天吞了二十六次口水。


    這是真餓。


    所以李元陽難得耿直一次,烤好之後直接將雞遞到邪天麵前。


    邪天看著他,不發一語。


    “哎,抱歉抱歉,忘了你四肢俱斷。”李元陽有些愧疚,卻沒任何行動,隻是笑道,“將就一下吧,我拿著,你啃,小心燙。”


    殷甜兒眼珠子轉了轉,有些搞不懂眼前這二人,一個是萬惡不赦的殺修,一個是抓住了殺修的河西盜,二人本該勢不兩立,幫忙烤一下也就罷了,如今不僅喂食,還擔心燙著對方……


    “莫非,李元陽看上了他……”


    腦海中浮現出家族對李元陽此人的評價,殷甜兒冷不丁打了個擺子,隨後屁股朝後挪了挪,又怯怯打量起邪天來。


    相比七天前,邪天變化了許多,在李元陽辣手之下,此刻邪天幾乎失去了人形,殷甜兒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但她根本不敢暴露自己與邪天見過。


    一是因為愧疚,至少在她想來,邪天落到如此地步,與自己指導河西盜在地圖上畫了一條線有很大原因。


    第二,就是因為殺修兩個字,在她眼裏,凡是踏上殺修之路的,都不能稱之為人,隻能是厲鬼惡魔。


    還有最重要的第三點,李元陽就在一旁,若自己暴露與邪天相識,說不定就給了河西盜借口,從而使雙方遵循數十年的規矩蕩然無存。


    別看河西盜這幾十年牢牢遵守著規矩,但殷家人一直都清楚,這群惡盜對規矩越來越不滿,一直在尋找機會毀去誓約,一旦被河西盜得逞,那殷家就會麵臨極大的危境。


    所以除卻開頭的尖叫外,她牢牢封死了自己的嘴巴與好奇,李元陽也隻以為殷甜兒被邪天的慘狀嚇到,並未多想。


    見殷甜兒開始縮頭縮腦偷看邪天,李元陽眯眼笑道:“殷姑娘,此人便是在我河西走廊行殺修之事的武林公敵,幸得姑娘之助,在下終於將之擒住,過會兒就要送上煞神寨,將之淩遲。”


    殷甜兒聞言,忍不住連打幾個寒顫,恨不得撕爛李元陽的嘴,她膽戰心驚地瞄了眼邪天,發現對方無動於衷,急促的心跳方才平緩。


    “不不不,不是我,與我無關!”殷甜兒慌忙解釋,忽而想起了什麽,又急聲問道,“請問李當家,除了你,另外九大寨寨主是否都在煞神寨?”


    “嗬嗬,他們一直在煞神寨等我帶著殺修回歸。”李元陽轉動樹枝,將烤雞換了一麵,又問道,“怎麽,殷姑娘有事找我等?”


    殷甜兒聞言有些驚喜地站起身來:“李當家,不如我們現在就出發吧!”


    李元陽嗬嗬搖頭:“殷姑娘,我待你以誠,你卻始終不肯回答我,除非你告訴我殷家商隊發生了何事,否則,我不會帶你上煞神寨的。”


    殷甜兒掙紮少頃,隻能帶著哭腔道:“我殷家……”


    “我不吃雞屁股,換一隻吧。”殷甜兒剛說三個字,邪天便出聲打斷了對方的話。


    李元陽眼中詭光閃爍,瞧了眼邪天,又看了眼發愣的殷甜兒,笑著拿起第二隻雞,遞到邪天嘴邊。


    殷甜兒仿似突然明白了什麽,看了眼李元陽後,坐下繼續抱著膝蓋,再不肯多說一句話。


    李元陽眸中掠過一道冷意,嘴上卻笑道:“看來殷姑娘果真有難言之隱,也罷,等我這邊的事處理完,便帶姑娘上煞神寨,你看可否?”


    “好。”殷甜兒惜字如金,想盡量隱藏自己的情緒,卻不知李元陽早就發現她眸中掠過的那絲驚喜,心中頓時明白了幾分。


    “嘿嘿,殷家商隊果然出事,上煞神寨,無非是想借我河西盜之力解決危機。”李元陽一邊烤著第三隻雞,一邊思索道,“能讓我河西盜為殷家出動者,隻有一個條件,那就是當著十大寨當家,拿出當年的誓約憑物!”


    “莫非誓約憑物就在殷甜兒手上?若被我得到此物,那我在河西盜的威信豈不大增!”李元陽的左手忽然顫動了幾下,這是他內心極度興奮的表現。


    仿佛啃完第一隻雞恢複了些力氣,第二隻雞邪天啃得飛快,所有的肉都裝進了他嘴裏,卻不下咽,看上去貌似噎著了一般。


    殷甜兒見狀有些擔心,殺修是應該死的,可若是被噎死,那就太不具有悲劇色彩了--對,雖然自己不會救他,卻不能讓他噎死。


    可就在她抬起頭,準備提醒李元陽伺候邪天喝水時,她看到了這樣一幅詭異的場景--一個四肢俱斷的人突然伸出右手,拿起身旁的水壺,拔開塞子,往嘴裏倒。


    “他,他,他……”


    魂飛天外的殷甜兒指著邪天,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李元陽突然回神,卻不是被殷甜兒喊醒的,而是他那靈動的鼻子,聞到了足以讓他喪命的味道!


    “赤礬液!”


    李元陽悚然大驚猛退數步,循著味道看向了邪天。


    於是,他看到了邪天正把赤礬液往自己嘴裏倒,他明悟了,邪天幾次看向水壺說想喝水,其實是想自殺!


    同時,他還看到了邪天那雙充滿嘲諷的眼睛,他也明悟了--想從我這兒得到完整的培元功,癡心妄想!


    一瞬間,李元陽就明白了邪天所有的想法,因為讓自己嚐到絕美的甜頭後再扼殺希望,才是對自己最大的傷害!這種傷害,足以讓他死不瞑目!


    “我不讓你死,誰敢讓你死!”


    李元陽眼珠子變得通紅,右掌一道內氣襲出將邪天的水壺打開,緊跟著衝到邪天身前五尺,準備用內氣隔空逼出邪天嘴裏的赤礬液!


    可就在這時,一陣陣淒慘的熊叫,從三人頭頂的那個洞口傳進。


    暴怒中的李元陽,下意識抬起頭朝天上看去。


    許少也抬頭看了看天色,揉了揉有些疼的右掌,理都不理被自己擊飛的苟劍陽,繼續朝前走去。


    躺在地上吐血的苟劍陽,顫抖地指著許少的後背,臉色怨毒至極,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煞神寨寨主一招倒地,沒人還敢上前阻止許少,一是因為來人的戰力在場無人能敵,其次是因為,來人的身份,足以摧枯拉朽地覆滅三百裏河西寨。


    許少走到苟劍陽的位置轉身坐下,也不說話,出神地望著西邊的殘陽,殘陽雖紅,卻遠不如他此生見過的鮮血刺眼。


    “本少初臨貴地,也沒其他要求,”許少終於有了動作,他抓起桌上的酒壇,朝九位神寨當家遙遙一舉,淡然道,“正好幾位當家都在,便陪本少看看落日吧!”


    破洞之內,二人望天。


    可惜他們看到的,並非豔美的殘陽,而是慘叫下墜的熊。


    隻有邪天沒抬頭,因為在他灌入赤礬液前,就知道又有人掉了下來,他用滿身傷痕,培元功兩套動作,還有四肢俱斷的代價,終於等來絕佳的機會。


    所以在李元陽愕然抬頭的同時,他就用盡全力,將嘴裏的雞肉與赤礬液全數噴了出來!


    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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