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皇宮禦花園。


    兩日前那場又急又猛的暴雨,將禦花園裏嬌豔爭芳的花朵打得支離破碎,雖滿目狼藉,趙燁的心情卻很好。


    人逢喜事精神爽,仿佛替自家閨女找到了滿意郎君,趙燁這兩日來動不動就大笑幾聲,無論是批閱奏章時,還是睡到中途時。


    陪他在禦花園裏欣賞殘花的有二人,老太監不用說,能被一國之君喚聲大伴,那就是大半輩子都陪在皇帝身邊兒,寸步不離,另一人,便是宋國大司馬,被譽為戰獅的許霸天。


    許霸天的神情很平靜,平靜中帶著一絲發自骨子的尊敬,能讓掌管全國兵馬的他尊敬的人,隻有趙燁。


    “聽說朕的驍騎將軍,這兩日都在修煉?”趙燁隨便找了塊石凳坐下,笑問道。


    許霸天微微躬身,笑道:“慚愧,微臣那不爭氣的孫兒混了兩三年,如今方才知道要用功,好在他年齡尚小……”


    “聽說,那個邪天今年隻有十二歲?”趙燁笑眯眯地打斷道。


    許霸天微笑搖頭,恭敬回道:“這個微臣倒不太清楚,若真是十二歲的蠻力境九層的話,那和展堂倒也差不多的天資。”


    趙燁聞言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許霸天主動移過來的肩膀:“許卿啊,你就是太謙虛,如海愛卿也跟著你謙虛,不是朕說你,有時候你們父子倆還真該學學展堂的霸道張狂!”


    許霸天臉色微變,老太監見狀,不由笑道:“大司馬,皇上的意思是說,您太高估那個邪天了,畢竟是鄉野小民,論天資哪兒能比得上小許將軍。”


    “對對對,朕就是這個意思。”趙燁哈哈一笑,隨後又唏噓歎道,“許將軍可是我宋國未來的頂梁柱啊,雖然邪天一鳴驚人,但朕認為,隻有展堂才能與楚國李劍一較高下,許卿,你說呢?”


    許霸天趕緊躬身,惶恐道:“陛下謬讚,展堂隻是略有天分,絕不敢當陛下如此讚譽,倒是那邪天,微臣有一言,不知……”


    趙燁雙眼微眯,笑道:“許卿但說無妨。”


    “是。”許霸天微微直起身子,麵色含憂道,“微臣總覺得此子行事怪異,性格冷淡,再加上出生鄉野,這身份著實低微了些,恐怕,非青萍公主良配……”


    趙燁聞言,也皺眉歎道:“許卿所言極是,朕何嚐不擔心他這身份問題,思來想去,仿佛也隻有一個辦法能解決。”


    “不知陛下有何高見?”


    趙燁嗬嗬一笑,說道:“如今邪天重傷,在民意強逼之下,比武大賽不得不暫時中斷,加上劉家等人亂七八糟的搞,弄得外地武者紛紛抱怨,朕覺得,倒不如將邪天抽出來,把比武大賽讓給那些外地武者,如何?”


    “此法……”許霸天微微垂頭,眸中精光不斷閃爍,良久後方才抬頭問道,“不知陛下將邪天抽出來後,又作何安排?”


    “哈哈,不愧是許卿,問到了點子上,”趙燁起身,豪氣笑道,“朕準備讓邪天與展堂單獨打一場,此戰無論勝負,邪天都會名氣暴漲!”


    許霸天收斂了恭敬的笑容,眉目微垂。


    趙燁眸中掠過一絲冷意,笑道:“哎,不過如此一來,又會出現另一個問題,當然,朕肯定是看好展堂的,他可是我宋國第一天才,但許卿方才也說,邪天此人怪異得緊,否則也不可能成為我宛州曆史上,第一個打敗內氣境二層的蠻力境武者。”


    “不知皇上擔心什麽?”


    “朕擔心,萬一,朕是說萬一,”趙燁重複了一遍,神情憂慮道,“萬一展堂發揮失誤輸了,哎,那對他的武道之心……”


    許霸天笑了,躬身一禮道:“既然皇上已經有了主意,依微臣之見,不如就照此行事吧。”


    趙燁一怔,笑道:“許卿,你就不擔心發生萬一?”


    “微臣那孫兒雖不爭氣,但微臣以為,”許霸天終於將腰杆挺得筆直,一字一句恭敬道,“他一定會將萬分之一,變為萬中無一!”


    望著許霸天蒼老但雄壯的背影,趙燁眸中盡是冷光,喃喃道:“其實你可以拒絕的,你就那麽舍不得手中的軍權麽……”


    “皇上,邪天那裏……”老太監見皇上麵色有些不好看,隻得轉移話題,輕聲問道。


    趙燁搖搖頭,思忖片刻後,淡淡道:“你去傳旨吧,邪天有任何要求,你都可照辦,盡力幫他一把,辦妥後,將二人單獨比武的事公布出去,給朕造勢!”


    “皇上,若邪天不足以勝任,那陛下的計劃……”


    趙燁嗬嗬笑道:“邪天縱然能越過那條紅線,對上許展堂也一定會敗,但朕觀此子,其性之堅毅堪稱無上,就憑他這性子,許展堂此戰必定無比艱難,從而有四成幾率逼許霸天放權!相比軍權,他更舍不得自己的孫子武道之心受阻!”


    老太監躬身領命而去,趙燁負手遠眺,不知在想什麽,忽而他嗤笑搖頭,喃喃道:“嗬嗬,邪天,你真讓朕出乎意料……”


    樂居坊,賈氏賭場。


    炎炎夏日,一陣清風便是上等的愉悅。


    賈老板坐在躺椅上,瞅了瞅石桌上的四菜一湯,又抬頭瞄了眼對麵竹竿上晾的褲子,褲子在隨風飄蕩,他有些想吐。


    因為涼爽的清風,先吹過褲子,再抽在他臉上,一陣陣尿騷味兒撲麵而來,縱然小馬哥廚藝比邪天還好上幾分,他也吃不下。


    眼睜睜看著周朝陽與小馬哥稀裏嘩啦吃完,飽嗝兒此起彼伏,他才笑眯眯地摸出一兩金子,丟給小馬哥:“去樂居樓整一桌送回來,我要為邪天補補身體。”


    小馬哥委屈地站起身子,露出兩條光溜溜的大腿,飽含熱淚道:“老板大爺,要不等我褲子……”


    “嗯?”賈老板瞥了眼周朝陽,又看向小馬哥,小馬哥二話不說,接過金子撒丫子就跑,相比周朝陽受的罪,他寧願半裸而奔。


    “你為何看我?”


    “小周啊,我覺得你吃飯的時候也很帥。”


    ……


    邪天的腦袋擱在窗台上,目不轉睛地看著聽著院子裏發生的事,臉上不由自主地浮現笑容,他覺得這裏充滿了人味兒,他很喜歡。


    但再喜歡,他也沒時間奢侈下去,培元功前三套動作整整自動運行了兩天兩夜,他的雙腿才複原,按照這種速度,想要痊愈還得至少三天。


    他完全不能忍受這種浪費,所以他施展十八段錦從床上爬起,開始修煉培元功。


    經過與周朝陽的對戰切磋,邪天的戰鬥風格不僅有了很大變化,培元功也有了長足進步,尤其是與劉洋一戰,幾度生死險境,極大地刺激了培元功,他感覺距離培元功大成,已經不遠。


    雖然他也不清楚大成的培元功,能否替代極品元陽丹的作用,從而讓自己免於死亡,可至少這是一條路,對他而言最近的路。


    正與賈老板練嘴皮子的周朝陽,聽見了裏屋的動靜,回頭一瞧,再也沒心情搭理口若懸河的賈老板,默默走到小馬哥的褲子下,準備修煉。


    可他還沒擺好姿勢,內院的門就被推開,他轉頭望去,登時皺眉,走上前喝道:“鄭語,鄭春,你們想幹嘛!”


    “周,周朝陽?”鄭春驚愕一叫,“你怎麽在這兒?”


    “我就知道你們要來找麻煩!”周朝陽冷冷一笑,指著兩兄弟罵道,“怎麽,見邪天受傷了,就想趁人之危?你們鄭家能不能做點見得光的事!”


    鄭語陰陰笑道:“別把我們想得那般齷齪,還有,你真以為邪天能打敗劉洋,就一定能打敗我?讓開,否則別怪我以大欺小!”


    “艸!有種就……”


    “找我有事?”邪天用怪異的步伐走出裏屋,靜靜問道。


    鄭春看到邪天,忍不住就是一哆嗦,見鄭語不說話,他隻能囁嚅道:“邪,邪天你別誤會,我哥是,是有事問你。”


    邪天看向鄭語。


    “想必你也知道我來找你是為了何物,”鄭語徑直走到邪天麵前,淡淡道,“擂台上你奪走鄭春的武器,這是他技不如人,我鄭家無話可說,但你之後又搶走他的影月刀,這就說不過去了吧?”


    邪天上下打量鄭語。


    鄭語見狀,嗬嗬笑道:“也罷,我知道你不會主動交還影月刀,不服氣嘛,我能理解--聽鄭春說,你會我鄭家的天旋地轉?”


    周朝陽聞言,雙眼暴突,愕然看向鄭春,鄭春癟癟嘴快哭了似的。


    “是這招麽?”


    叮叮叮……


    幾把影月刀從邪天袖口掉落在地,鄭語順勢低頭,就見邪天右腳輕輕一踩,將影月刀震離地麵,然後隨意一踢,影月刀便在幾人中間跳起了圓圈舞。


    待力竭後,影月刀劃向鄭春,他下意識伸出右手,影月刀無比乖巧地停在他掌心之中。


    鄭語愣了有半炷香的時間,直到鄭春淚流滿麵地想喊一聲哥時,他二話不說,扭頭就走。


    “哈哈哈哈……”周朝陽笑得在地上打滾。


    鄭春捧著影月刀,低頭走到邪天麵前,將刀放在地下,拔腿就跑。


    隻有他清楚,自家表哥受了多大的打擊,因為鄭語這次來就是想和邪天切磋暗器手法的,想著邪天受了重傷,表哥還說不會動用內力,隻比手法……


    沒比成。


    別人用的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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