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老太監帶著一大幫太監侍衛前來宣旨時,邪天已經修煉完畢,躺在了床上。


    所以邪天是頭次見到,聽一個人的話時,所有人都必須下跪的場景,如若不跪,會被視為大不敬,這個規矩,幾乎適用所有人。


    當然他例外,人人都知道他被劉洋打得四肢俱斷。


    邪天躺在床上,靜靜聽著宋國第一人的話,從無比恐怖的高手嘴裏說出,對於老太監,他沒有感覺,就和在陰神峰他沒感覺到黑水一樣。


    老太監是先天境的高手,邪天在意的是這個。


    宣布完聖旨,老太監走到邪天床邊,笑道:“邪天公子不僅武學天賦出眾,戰力無敵,體質更是驚人,如此重的傷,兩日就好了大半,哎,咱家真羨慕你們這些年輕人。”


    見邪天不開口,老太監也不多說,靜靜地打量著邪天,從額頭到腳趾細細看了個遍,越看,他心裏的震驚就越濃。


    這是怎樣一副完美的身軀!


    可惜的是,這具完美的軀體不僅喪失了本命元陽,還是人人得而誅之的殺修。


    但這不正合皇上的心意麽?沒有哪位九五至尊會將自己最疼愛的女兒,嫁給一個比短命鬼還短命的短命鬼。


    更何況,在冰川之巔修煉的青萍公主,是一個俗世武學天才能夠觸摸的存在?


    直到趙燁下旨讓所有人入宮覲見,他才明白自己侍奉大半輩子的皇上,究竟想要做什麽,這個計劃十分凶險,但他認為此計很有可能成功。


    究其原因,倒不是皇帝所說的,邪天會給許霸天造成巨大壓力,為避免許展堂武道之心受挫隻能就範,而是他麵前的邪天,或許真有可能打贏許展堂。


    因為老太監想了兩天,終於想通一件事--什麽力量,才能將內氣境二層武者的頭顱一拳打飛?


    答案是,內氣境。


    老太監知道,赤霄峰上有這麽一本功法,名為吸星大法,專吸武者內氣,他猜想,縱然邪天沒有修煉過這門惡毒功法,也有類似的手段吸納對手內氣。


    隻有這樣,他才能解釋邪天與劉洋一戰中,為何對雨箭雨針雨刀等能從容破解,而拳拳到肉的九招,全部硬生生承受--想吸收對方內氣,身體必須接觸。


    麵對如此邪異的人,老太監心裏很感興趣,隻可惜他的興趣不受自己的意誌操控,能操控他意誌的,隻有皇帝。


    所以,他毫不猶豫地掐滅了對邪天的好奇,轉身吩咐道:“將人帶進來。”


    邪天偏頭瞧去,隻見三名侍衛押著一人走了進來,兩隻腳狠狠踹在此人膝蓋彎處,噗通跪地。


    “抬起頭。”


    來人聞言,顫抖地抬起頭顱,恐懼無比地看著老太監。


    “聽說邪天公子前幾日殺了幾人?”老太監指著跪地之人,溫和笑道,“咱家偶聞此事,覺得有必要替邪天公子料理一下,這不,就順道走了趟黑虎幫,將林殺虎帶了過來。”


    “邪,邪天公子,饒,饒命啊,饒命啊!”


    林殺虎渾身顫抖地磕頭,他知道,自己能否活下去,隻在邪天一念之間。


    “你什麽修為。”


    “我,我,內氣境四,四層……”


    邪天看向老太監,道:“放了他吧。”


    老太監有些訝異,笑問道:“邪天公子不準備解決這件事?要知道,黑虎幫幫眾遍布宋國二十六城,是宋國最大的幫派。若邪天公子於心不忍,那咱家替你……”


    “不用。”


    老太監微微一怔,嗬嗬笑道:“那就依邪天公子的意思,放了吧。”


    林殺虎聞言,如逢大赦,趕緊又磕了幾個響頭,一路狼狽地爬出屋。


    “邪天公子,這兩****就好好養傷。”老太監準備打道回府,臨走前笑道,“傷好之後,也不必參加比武大賽,陛下的意思是叫你和許展堂打一場,若能贏最好,就算是輸,也輸得漂亮些,如此一來,你的身份地位才配得上青萍公主。”


    都走到了門口,老太監又想起一事,轉頭笑道:“對了,鼎天賭坊是皇家的產業,邪天公子,你最好讓你朋友不要賭太大,嗬嗬,你懂的……”


    將一幹欽差送走,周朝陽屁顛顛跑了進來,興奮道:“邪天,我沒說錯吧,皇上賜婚了!哈哈,從此你就平步青……”


    邪天理都沒理他,轉而看向神魂恍惚的賈老板,問道:“你贏了多少?”


    “四,四千多兩黃,黃金……”賈老板一想起這數目,就有昏倒的趨勢。


    邪天看向周朝陽:“這數目很大麽?”


    “怎麽說呢,要看對誰。”周朝陽撓了撓後腦勺,笑道,“四千兩黃金換成銀子,那就是四十萬兩,足夠一家人過十輩子富裕生活,可對我周家來說,也就是兩個月的收益吧。”


    “對皇室呢?”


    周朝陽苦道:“我說得很明白了,你以為我周家能比皇室更牛?”


    “我懂了。”邪天點點頭,還要說什麽,就見愣了半天的賈老板,突然回過神,跐溜一聲滑到床前跪倒,淚流滿麵道,“邪天啊,駙馬啊,你咋嗖的一下就躥猛高呢,你可不許拋棄老板我啊……小馬!快扶住我……”


    看著昏倒的賈老板被扶出去,周朝陽鄙夷道:“這種市井無賴你也能忍受,換做是我,早就一腳踹飛了。”


    邪天看了周朝陽一眼,起身出屋。


    “兩天沒對戰了,來。”


    “啊?不要吧!”


    大司馬府,被雷劈過的練武堂,已經煥然一新。


    回府的許霸天隔著假山,注視著練武堂內忘我修煉的許展堂,麵色平靜。


    “展堂修煉多久了?”


    一旁伺候的總管趕緊回道:“家主,十八個時辰,未曾間斷。”


    “府裏的雪參丹還夠用麽?”許霸天微微蹙眉,問道。


    所謂雪參丹,與龍豹丹差不多作用,都是相應境界輔佐修煉的最佳丹藥,龍豹丹可極大改善蠻力境武者體質,促進修煉,而雪參丹不僅有調和氣血之用,更能讓本命內氣加速滋生內氣,修為大進。


    “家主,極品雪參丹已經被少爺服用殆盡,如今隻剩中等雪參丹。”總管頓了頓,將頭垂下道,“少爺說無妨,老奴就按吩咐將……”


    “荒唐!”許霸天麵色一陰,冷冷看著老總管,“我許霸天的孫兒,連極品雪參丹都吃不起?”


    總管嚇得立馬跪下,顫聲道:“老奴知罪,老奴這就去買……”


    “將汴梁城的極品雪參丹全買了!”不知是本來就有這種霸氣,還是單純為了發泄,許霸天冷冷吩咐道,“既然展堂想修煉,我這個做爺爺的,就能給他最好的!”


    總管離開很久,許霸天才默默離開假山,將許如海叫到書房,把入宮發生的一切說了出來。


    “哼!”許如海臉色鐵青,拍案而起,罵道,“我許家為其鞠躬盡瘁,護佑宋國百年安穩,他不念我許家一片忠心,反倒屢次行兔死狗烹之事,簡直豈有此理!”


    許霸天冷冷道:“你從哪兒來的膽子說這種目無君父的話?”


    “爹,不是我目無君父,而是他趙燁……”


    “住口!”許霸天麵色一沉,“再說這種大逆不道之話,我沒你這個兒子!”


    許如海憤憤哼了一聲,冷笑道:“嘿嘿,實在可笑!竟想用邪天威脅我們,一個人神共憤命不久矣的殺修,有這個資格麽!”


    許霸天沉吟許久,歎道:“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展堂內氣境一層的時候,三招敗劉洋,邪天敗劉洋那一場,尚有偷襲之嫌,皇上從哪兒來的自信,認為邪天可以打敗展堂,說不通啊……”


    “爹,這有什麽說不通的。”許如海倒突然沉住了氣,“那趙燁也不是一次兩次針對我許家了,哪次出手上得了台麵?要說誌大才疏,咱宋國的皇帝可是頭一號!”


    仿佛認為許如海說得有理,許霸天吐出一口鬱氣,搖頭道:“我相信展堂的實力,足以讓我許家度過這次劫難,不過我們依舊大意不得,我打算,將那顆九轉大還丹讓展堂服食,如此……”


    “不可!”許如海暴起,堅決道,“爹,那顆九轉大還丹是你用來續命之物,整個宋國就此一顆,你給了展堂,你不要命了?”


    “嗬嗬,我活那麽長有何用?”


    許霸天灑脫一笑,起身摸了摸兒子的頭,欣慰道:“九轉大還丹能給我五年壽命,但更能改善展堂的體質,增強修為。如海啊,展堂才是我許家最重要的人,就算你我丟了性命,都要護他周全。”


    許如海還是堅決搖頭:“爹,這一點我很清楚,但這次你完全不必如此慎重,那個殺修絕對不是展堂……”


    “那是你認為。”


    許霸天走到一副畫前,畫中一獅、一狼、一虎,正是許家三父子的寫照。


    雄獅壯碩,俯仰間霸氣無雙,凶狼威猛,顧盼間殺態畢露,隻有那隻幼虎,趴臥於地,仰天長嘯,眉宇間睥睨天下的氣概之濃鬱,仿若要從畫裏流出一般。


    “我也如此認為。”


    許霸天轉身看著餓狼,淡淡問道:“展堂也如此認為麽?”


    “爹,你是想……”


    “且看展堂如何選擇。”許霸天掀起畫像,從牆壁中取出一盒,放在書桌上,飄然而去,“展堂不知此物對我的用途,你也萬萬不可泄露,送去練武堂吧。”


    許展堂看了眼盒中之物,皺眉問道:“爹,這不是九轉大還丹麽?”


    許如海臉上沒什麽表情,淡淡笑道,“也是那些奴才辦事不周,居然斷了極品雪參丹的供給,你爺爺見你如此用功,便讓我將此丹送來,雖說此丹重在養生,但你服之,亦將強壯體質,至少能提高一層修為,比雪參丹有用得多。”


    許展堂默默地注視著九轉大還丹,腦海裏剛消失不久的邪天身影,再度浮現。


    就在他出神之際,許如海也在認真端詳自己的兒子,同時心裏不斷祈禱著:“不要思考!不要猶豫!馬上拒絕!”


    “替我謝謝爺爺。”


    半炷香後,許展堂伸出雙手端住盒子,四手交接時,沒有發現許如海雙手的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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