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老大爺身邊的阿真,見到這雙蒼涼的老眸,一顆心頓時受到距大的震憾。這是一雙絕望又無奈的黑眸,縱然他沒有開口,也能深深的感受到他那種對世間毫不眷戀的心情。


    衣衫襤褸,比乞丐還不如的老大爺,見到兩名衣著華貴,一看就知是城外的富貴少爺與小姐,抖擻著虛弱的話氣詢問:“大爺與姑娘,你們是夫妻嗎?”


    莫明其妙的貝妮聽聞此話,皺頭輕擰,不知這位老大爺怎麽問起這個。


    “是的。”阿真雖然也疑惑,但卻老實回答。


    “可有生一男半女?”


    “還不曾。”


    聽到沒有子女,老大爺眼眸大悲。沉默了好一會兒,扶著牆緣想要站起身,可是饑腸轆轆的老大爺全身軟若無力,試站了幾次皆無法順利站起。


    見狀,阿真還未上前攙扶,身後的李能武早一馬當先,走上前緊攙著這位白發蒼蒼的老大爺。


    “大爺,我隻剩這麽一個孫女了。”老大爺指著地上沉睡的一名五六歲小女娃,悲淒說道:“賣給你如何?”


    “賣給我?”阿真瞠目結舌。他遇到人口貶子了嗎?


    “對。賣給你。”老大爺淒慘看了地上的小女娃一眼,蒼驚搖頭哭道:“她娘長的不錯,長大後也應該不會難看。到時您若願意,便收她為侍寢。如不願,當婢女使喚一輩子也行。”


    阿真還沒反應過來,一旁的貝妮便生氣了,“你這老頭,竟然如此狠心,她是你的親孫女嗎?”


    “老頭我發誓,絕對是親孫女。”


    再看了自家孫女一眼,蒼然的老頭悲痛欲絕地卟通跪地磕頭求道:“不買也沒事,白送大爺夫人,隻要你們每天能施她一碗白粥,老頭子我死也瞑目了。”


    震驚的阿真看著眼前這顆白發蒼蒼的老頭顱,大驚地趕緊把他攙扶起身,“老大爺,您這是為何?”


    “嗚……”滿臉淚花,老大爺雙腿不穩。


    阿真見他站的如此擺搖,與李能武趕緊攙扶他坐回地上,才詢問道:“老大爺你有何苦處且說與我聽聽,或許我能幫您。”


    “你幫不了我們的。”老大爺搖著蒼老的頭顱,絕望喃道:“這全是大王的詣意,你幫不了我們的。”


    “不可能。”他林阿真雖然色了點,可是無愧於心,滿身掛念全是天下子民,哪可能幹出這種殘害百姓之事。


    “老大爺,你說說,大王如何害你們成這樣子的。”貝妮輕聲勸問。


    “哎……”無奈地深歎了一口氣,老大爺顫巍巍講道:“我是昆明同化縣人,膝下有一子一媳,媳出一子一女,原有一畝七分地。”講到這裏搖頭歎道:“去年首府大人上任,發封告知昆明諸縣,國家屢征強番,改革變大。故須加重賦稅。”


    “他媽的。”阿真咬牙齒切,這些個官員,竟然拿著雞毛當令箭。他打仗、變革,哪裏何曾下過強稅之詣。


    貝妮若有所思,朝老大爺急問:“後來呢?”


    “一開始征的不凶,勉強仍可過活。可後來的賦稅卻越來越重,一鬥米要強征七分稅。”搖頭哭道:“哪裏還能活著下去。無飯可吃,哪裏能幹得了活。”


    “田荒廢了?”阿真問道。


    “荒廢了那怎麽辦?這麽一大家子人難道都活活餓死嗎?”老大爺淒慘繼續講道:“忍著餓,兒子與媳婦強把今年的秋穀收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仰頭吮淚泣道:“原以為縱然是七分稅,仍有三分,吃一頓餓幾頓也就過去了。可……”蒼老的眼裏清淚不停溢出,“可稻穀剛割完,州府又發榜,說大王對昆明讚賞有加,國家的改革巨大,國庫空虛。國家有難,匹夫有責。”捏著手指哭道:“原本一升七分稅,增加到九分稅,哪裏還能活得下去。”


    聽到這裏,阿真的整張臉已是鐵青,氣的連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貝妮也是臉色白析,情緒大起地詢問:“老大爺,難道沒有人去抗議嗎?或進廷去告狀嗎?”


    “告什麽狀?”老大爺抬起迷茫的老臉,哭道:“是大王的詣意,到哪裏去告?告誰?”


    “這……”貝妮結舌了。


    “嗚……”滿臉淚花的老大爺悲淒痛泣,“別說告狀,單我兒子與官差理論幾句,便被監禁了。”


    “他媽的司空納蘭,萬死也不足於平民憤。”他一心想改善百姓,而這群人竟然活生生給他抹黑,真是豈有此理,不殺難解心頭大恨。


    貝妮見到郎君氣成如此模樣,頓時一聲也不敢再吭。這個司空納蘭竟然如此急功近利,一味的討好主子,把治下子民連豬狗也不當。


    阿真鐵著臉繼續追問:“老大爺你且說,我一定幫你討回公道。”


    “討什麽公道呀。”又哭又笑的老大爺看了他一眼,“我一把老骨頭,兒子又被收監,哪裏幹得了活。媳婦也心灰意冷,丟下一子一女便跟有錢的大爺去吃香喝辣。”講到這裏指著地上睡覺的小女娃悲哀哭笑,“她原本有位哥哥,可是被我賣三十紋,全吃進肚子裏。”


    阿真氣憤難平地指著前麵的老頭,低吼地朝貝妮說道:“貝妮你好好看看,你和盈盈到底都幹了些什麽。整日忙碌於筆研奏本之間,小小的一個疏忽,造就了成千上萬的家破人亡,成就了千千萬萬的殘破的山河。”


    “郎君,妮兒錯了。”是她的疏忽造就一個無法彌補的悲劇,這些個勤政廉潔的清官,雖然不貪一分半厘,但幹出來的惡事,卻比貪官有過之而無不及。直到現在才終於明白,剛才郎君話裏之意。


    “哼,苛政猛於虎,好一個媚主清官。”氣的無法言語的阿真鐵青著臉,大步朝遠處那一棟威風八麵的昆明首府狂卷而去,好你個為官清廉的司容納蘭。


    當一群人風風火火急奔到昆明首府堂衙門口之時,守門的府兵立即上前擋道喝叱:“站住,你是何人?”


    “我有及天的冤情。”板著臉的阿真大喝。


    “冤情?”府兵上下打量著阿真,皺頭眉頭叱斥:“有冤到縣令那裏去伸,跑來府衙前撒什麽野。”


    “縣令不敢接我的冤,隻有往上級告。我吐蕃明言規定,不服縣衙判決可以往上告。難道你要攔我嗎?”


    “喲,還懂法。”不屑的府兵上下瞧量著他,“你有什麽冤情啊。”


    “看什麽看,我有什麽冤情是你小小的守兵該問的嗎?”鐵著臉的阿真重哼:“還不快進去傳喚。”


    衛兵被斥,裂口大罵:“你這叼民,來找碴是嗎?”


    “找不找碴那是我的事,你一個小小的守兵,如此恃大,難道當我們百姓不是人嗎?”手指上天喝斥:“你的職責隻是進去通傳,如昆明府不受理,我就去州督告。州督不受理,我就告到總督去。總督不受,我就告到三司,告到廉衙。”很強勢的手指怒指蒼天,“我的冤如果誰都不敢受理,我就直告到金殿之上。”


    “你小子欠揍。”兵衛渾身冒火,提著槍矛便要上來教訓阿真。


    貝妮沒想到小小的兵守竟然有如此氣焰,很是火大的大叱:“大膽。”


    “你……”氣的跳腳的兵守要竄上前,另一名兵守趕緊拉住他,對其使了個眼色。和氣地朝阿真詢問:“你們有何冤情?須要上達天聽?”


    阿真重哼:“這不是你們該問的,你們的職責隻是進去稟報。”


    “是是是。”有眼色的那一名兵守,看著前麵這位穿著華貴的年青人,點頭道:“稍等,我立即進去稟報。”


    “這還差不多。”雙手抱胸,阿真死凝著那一名跳腳的兵守,像是與他結下了殺父之仇一般。


    貝妮見他為一名兵守氣成如此模樣,輕聲安慰道:“郎君不必與小小兵守如此堵氣,不值得。”


    “此小小兵守竟然敢如此頤指氣使,著實可惡。”他是為這兵守生氣嗎?上梁不正,下梁歪,這個司空納蘭,比相像中的還要混帳。


    站在府門的兵守見他指自己大罵,微消的怒火又升了起來,“大膽叼民,竟然在此地喧嘩。”槍矛頂上前,大有一槍把此人刺死之態。


    “放肆。”貝妮大斥,竟然用利矛對準郎君,他不想活了嗎?


    “讓開。”阿真朝擋在前麵的李能武大喝,怒瞪著眼前的兵守,冷笑問道:“你隻是一名府門兵守,竟敢用利矛對準前麵告狀的百姓,難道你就沒有王法嗎?難道你把百姓不成人看嗎?”


    被喝斥的兵守臉陣青陣紅,青筋在額頭上暴跳,“你要告狀便告,在肅靜的府衙門前大聲喧嘩,已夠到擾亂堂衙之罪。”


    “講法。”阿真冷冷笑道:“我吐蕃文明規定,在堂衙門前不得咆哮,不得喧嘩。”說到這裏看著眼前的兵守說道:“喧嘩沒有,咆哮也沒有。”脖子粗的朝前重喝:“難道不準人說話嗎?”


    “你……”


    “怎麽樣?”大瞪著兵守再說道:“我吐蕃又文明規定,州府兵守的職責便是替百姓傳達話語,而你卻不通不傳,恃強淩弱,簡直就是罪不可恕。”


    “你……”


    “住嘴。”阿真重喝,指著他說道:“按律,該庭杖五十。又加對百姓槍矛相向,責即罷免職位,永不錄用。”


    見到此人竟如此深知典律,提槍的兵守收起槍矛,不再吭聲地轉身站回門邊。不屑地白眼微閉,雖然典律如此,可是也隻是虛設而已,老爺哪裏會為小小叼民而去施正典律。


    阿真見此人有恃無恐,對這個昆明首府更加的憤怒了。緊抿著嘴不再吭聲,陰溝裏翻船的事時常發生,這個敢拿槍矛對準百姓的兵守,他不治他,那他別叫林阿真了。


    片刻後,進去通傳的兵守跑了出來。


    “進去吧,府尊大人已在堂上了。”


    “走。”一刻也不想逗留的阿真提步便跨上前。


    “慢著。”兵士攔住貝妮和李能武,麵無表情說道:“告狀之人進去既可,你們不能進去。”


    “大膽……”貝妮憤怒,現在她已不知這個司空納蘭是好是壞,郎君一人進去,如遇什麽不測,怎麽辦?


    眼光很好的兵衛不想惹事,晃若未聞這聲大膽,嚴守律法說道:“府衙不比縣衙,請姑娘莫要為難在下。”


    知有這條律法的阿真轉身朝被攔的兩人說道:“你們就在外麵等著。”


    “不行。他不認得你。”貝妮大搖著腦袋。


    “不認得才好。”恨完,阿真便轉身大步跨進這座昆明府衙。


    司空納蘭是位五十多歲的老頭,兩瓣已染白,但是頭發卻整整齊齊,油光煥發的緊束在腦後。一身藏紅色的官服威嚴莊重,而他則端正地坐於公堂之上,雙眼的目光如炬。


    當阿真跨進公堂之上之時,兩排的數十名差役威嚴的用木棍敲擊地板,“威……武……”


    如此莊嚴聖地,一般人見到了雙腿早軟趴跪地,可是阿真不是一般人。恍若未見,也恍若未聞。不卑不吭的上前撫身輕躬。


    司空納蘭眯眼見身著華貴,又無懼於堂衙的呦喝。老練的他頓時知此人必定身份不菲,才敢有恃無恐。


    “啪……”驚堂木重打,司空納蘭問道:“你是何人,有何冤屈。”


    果然是油滑老道。單不喝責他下跪這一點,阿真就明白這是隻混跡於官場多年的老狐狸。


    “姓李,單名一個疊。”阿真說道。


    “你爹?”叨念過後,司容納蘭大怒,重拍驚堂木喝叱:“大膽叼民,竟敢愚弄本官。”


    “威……武……”兩旁升起嚴肅的高呼,木棍敲打地板聲大作。


    阿真無所懼怕,“大人,姓是祖先傳下來的,名是長輩取的。我如何大膽了,又如何愚弄於你了?”


    “你……”司空納蘭窒了窒,堂木重拍喝道:“有何冤屈。狀告又是何人?”


    “小人要告之人複姓司空,名納蘭。”手指直指前麵的嚴威老爺,“就是你。”


    “放肆……”氣結的司空納蘭指著阿真喝道:“本官與你素不相識,如何讓你受得冤屈了?竟敢胡言亂語,汙蔑本官名聲,該當何罪。”


    “我還沒說是何冤,大人就要定罪。怎麽?”蔑視著前麵的大老爺道:“是怕我說實話,還是怕你的醜事被告布於眾?”(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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