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雲程眯起狹長的眼眸。


    衛疏影感到一股冰涼刺骨的冷意,像一把劍,穿透了她的身軀。


    殺意。


    她下意識地繃緊全身的肌肉,手向腰間摸去——摸了個空。


    那是她放槍的地方,曾經。


    紀雲程輕笑了一聲:“別那麽快下結論,衛疏影。我不過一介商人,而你是個殺手,不知沾過多少人命。為何如此正義凜然?”


    輕佻,嘲弄。


    衛疏影咬住下唇,恐懼在瞬間燃燒成熊熊怒火。


    “黑心商人殺人,不用刀槍。”


    她冷笑著回敬,手伸到身後,握住椅背。


    要是這混蛋敢對她動粗,她就掄椅子砸他頭上!


    大不了一起死,幹他。


    “鬆手。”紀雲程收斂臉上的笑意,聲音低沉,“窗外,有狙擊槍瞄準著你呢。”


    衛疏影脊背一僵。


    “你什麽來頭?”


    紀雲程曲起食指抵住下顎,沉吟片刻,輕快地說:“我是紀雲程啊。你到這個國家來,對這三個字沒有一點印象嗎?”


    他淺笑,笑意未達眼底。


    衛疏影想起來了。


    本國是君主立憲製,上有皇室,下有內閣。


    除皇室外,還有足以撼動本國政治經濟局勢的寡頭財閥。


    首屈一指,就是紀氏。


    紀雲程是紀氏家主的第二個孩子。


    他的母親是皇室長公主,當今國王的親姐姐。


    衛疏影:一個大寫的臥槽。


    這個男人,投胎技術太強了吧……


    她果斷鬆開了抓著椅背的手。


    什麽同歸於盡,嗬嗬,不存在的。


    她發誓,她隻要敢把椅子腿抬高一厘米,額頭上就會出現狙擊槍瞄準的小紅點。


    識時務者為俊傑,她坐到了椅子上,展露微笑。


    “好的,我們談談。”


    紀雲程饒有興致,微微向前傾身,慢條斯理道:“衛小姐,其實我對你的情報沒有特別的興趣。”


    騙鬼呢,嗬嗬。衛疏影順水推舟道:“是啊,我不過一個無名小卒,沒有利用價值。”


    “不必妄自菲薄,你的身手不錯。衛小姐,良禽擇木而棲,不知你是否願意入我麾下?”


    衛疏影一愣:“做保鏢嗎?”


    紀雲程但笑不語。


    衛疏影心中有不好的預感。


    他自稱是一個商人,但這是明麵上的說法,背地裏做了什麽肮髒生意,誰知道呢?


    她的心高高提起,惴惴不安:“你要讓我殺人?”


    紀雲程輕輕搖首。


    “不是。”


    不是就好,她不想剛出狼窩,又入虎口。剛擺脫殺手身份,又被招安,找誰說理去?


    衛疏影將心放回肚子裏,捧起一杯茶啜飲。


    清冷高貴的男人薄唇輕啟。


    “做我的情婦。”


    哦,情婦呀。


    情婦?


    “噗——咳咳咳!”衛疏影一口茶悉數噴出。


    紀雲程微不可查地皺了下眉。她有必要那麽大反應麽?


    衛疏影不可置信地瞪圓了一雙貓兒似的眼睛。


    我幻聽了?


    “什麽?”她聲音發顫。


    紀雲程好脾氣地重複了一遍:“做我的情婦,我包養你。你隻需要伺候我,讓我滿意。聽話就夠了,很簡單吧?”


    衛疏影雙眼放空:“……”


    長時間的沉默,紀雲程耐心告罄,他冷哼了一聲:“不願意?”


    衛疏影神色複雜,一言難盡:“你在開玩笑吧?”


    漆黑的眸子靜靜盯著她,如蛇鎖定獵物,他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你覺得我像開玩笑麽?”


    衛疏影的心一點一點沉下去,像是浸泡在冷水裏,整個皺縮成一小團。


    他來真的。


    “不行!”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紀雲程納悶:“為什麽?作為交換,我會給你想要的,錢、地位、別的什麽,你可以提。”


    衛疏影瞪著他:“請你搞清楚,我的身體不可交易!如果你是羞辱我,那你成功了!”


    她整個人快氣爆炸了!


    胸腔裏堆滿了怒火,像是吃了一盆辣椒,從口腔、到咽喉、到食道、到胃部,身體的每個細胞都燒灼起來!


    她霍然起身:“恕我直言,您的想法真是爛透了,爛得我想踩一腳。”


    轉身欲走。


    “站住。”紀雲程壓抑的聲音,“你在挑釁我的忍耐度。是我太縱容你了。”


    “縱容?”


    衛疏影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議,這個男人也太自以為是了吧!


    “難道我是你的寵物嗎?你以為我在欲拒還迎嗎?我他媽的告訴你,如果我手頭有把槍,你現在早就腦漿四濺了!”


    紀雲程重重擰起眉頭。


    他還是頭一次被女人罵得狗血淋頭。


    衛疏影豁出去了。


    她挑釁他?


    抱歉,他已經突破她的底線了!


    “你那天做的事情我還沒跟你算賬!好,我自認倒黴,我惹不起你,我躲就是了。但你別以為你他媽的睡了我,我就屬於你了!包養我?做你的春秋大夢去!”


    衛疏影憤怒出門。


    四五個穿著黑西裝的保鏢守在門外,齊齊轉臉。


    衛疏影:“……”


    衛疏影:“fuck!”


    她真是倒了血黴,再給她一次機會,她寧願被炸彈炸死也不跳進他的房間!


    “不要在我麵前說髒話。”


    驀地,耳畔響起低沉輕柔的嗓音,酥麻入骨,卻也——陰狠。


    紀雲程走到她身後,幾乎緊緊貼著她的身體。


    衛疏影閉上眼,深深呼吸著,按捺住不顧一切想要打人的衝動。


    她忍不住問:“你為什麽要包養我?你這種人,不缺女人。”


    紀雲程下頜抵著她的肩膀,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側臉上:“如果我告訴你,你是第一個呢?”


    “……”


    衛疏影:?!


    她是他的第一個女人?


    這男人傳統到這種地步,要她負責?


    衛疏影遲疑著說:“你……一見鍾情?你……愛上我了?”


    “我不介意你這麽想。不過,我們還是不要褻瀆‘愛’這個字了,好麽。”紀雲程淺笑。


    怎麽可能是愛呢。


    他這種人,根本沒有“愛”的概念。


    他隻是想要,把衛疏影困在他建造的桎梏中。他隻想要看到,她的俯首稱臣。


    紀雲程抬起手,沿著衛疏影的臉頰滑動,指腹在咽喉溫柔摩挲。


    衛疏影隱隱覺得胃痛。


    “你把我當什麽?”


    “貓。你跟它很像,一樣的高傲,一樣的怯弱,揮舞尖牙利爪,卻不堪一擊。”


    衛疏影眼角隱隱抽動。


    這是沒把她當人看待。


    他隻想玩馴養遊戲,而她是個有趣的實驗對象。


    衛疏影恨恨咬牙:“放生我不行嗎?”


    “我想要一隻聽話的寵物。”


    衛疏影:“……”


    “而且,自由對你太過危險了,不是麽。”


    衛疏影無言以對。這男人的傲慢把她惡心壞了。


    她渾身的血液冰涼。


    紀雲程笑了一下,漂亮得驚心動魄。


    “好吧,我會給我的小貓一段時間,但你總會適應新生活的……現在你可以走了。”


    衛疏影心情沉重,拖著疲憊的步伐回到出租屋,仰麵躺倒在床上。


    紀雲程不打算放過她,她又該如何應對?


    打,打不過;逃,逃不了。


    算了,任他東南西北風,她自巍然不動。


    裝死,也是生存法則。


    可是,紀雲程顯然在不斷地挑戰她脆弱的神經——


    手機屏幕亮了一下,跟著發來一條短信:去洗澡,然後睡覺,晚安^_^。


    晚安你妹!


    那個表情怎麽回事,透露著狐狸般的奸詐毒蛇般的狡猾餓狼般的野心!


    姓紀的不會在她房間裏裝監控吧?


    衛疏影陰沉著臉,花了大半個鍾頭將牆角屋簷都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沒有什麽發現才舒了一口氣。


    這天晚上,她做噩夢了。


    十八歲那年,組織委派她去進行一場刺殺。


    在一個小飯館,她戴著遮住半張臉的紗巾,舉起槍射向任務目標。


    整個飯館都沸騰了。女人和孩子的尖叫掀翻房頂,人群推搡,而後發生踩踏事故。


    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摔倒在地,有人從她身上踩過。


    衛疏影把她抱起來,放到安全地帶。


    她正要走,小女孩握住她的手腕,囁嚅著問:“你為什麽要救我?”


    “為我的良心。”


    小女孩又問:“那你為什麽要殺我爸爸?”


    孩子噙著眼淚,天真、無知。


    純粹的痛苦撕扯著她的心。


    衛疏影奪路而逃,她受不住那樣的眼神。回去之後,組織為她慶生,那天是9月25號,她的成年禮。


    她問安裏斯:“我們能不能不殺人?”


    他說:“當你開第一槍的時候,就已經身處地獄。”


    衛疏影在睡夢中蜷縮起身體,像嬰兒在母體中的姿勢。世界是危險的,她隻能抱住自己汲取溫暖和安全感。


    她一直身不由己,自由就像一個謊言。


    衛疏影是被電話鈴聲吵醒的,一個陌生的號碼。她迷迷糊糊地接通,那邊傳來紀雲程溫和的嗓音,帶了點笑意。


    “早安,小貓。”


    衛疏影一激靈,掛斷了電話。


    她毫不猶豫把電話號碼拉進黑名單。


    幹完這一切,她心情好了些,麻利地下床梳洗,上班。


    一整天都沒有人打攪她。


    下班,房東打電話叫她回去,說有件事情需她處理,十萬火急。


    衛疏影回去。


    房東麵色鐵青地站在門口。


    一整麵牆,被潑上了鮮紅的油漆。


    像是一片血跡,從牆上緩慢地流下來,蔓延到地麵和樓梯拐角。


    衛疏影愕然僵立,腦子裏轟的一聲。


    “你惹上了什麽人?”房東問她。


    腦海中浮現男人的臉。


    紀雲程。


    你是要逼死我嗎?


    房東見她臉色慘白,歎了口氣:“今天有人給我打電話,說你欠了別人很多錢,有這回事嗎?”


    衛疏影迷茫地搖搖頭:“我沒有。”


    “你不要騙我。別人都請道上的朋友來潑油漆了。他說你惹上不該惹的人,讓你好自為之。”


    衛疏影:“我會跟他說清楚。等會兒我請人把牆麵重新粉刷一遍。對您造成了困擾,我很抱歉。”


    房東搖頭:“姑娘,這房子我不敢租給你了,你沒住多久,我把押金退給你,請你另謀他處吧。我怕有一天被你牽連。”


    話說到這份上,衛疏影隻能走人。


    夜色漸深。


    她拉著兩個行李箱搬出來,站在路邊,不知該去什麽地方過夜。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甜妻如蜜:紀先生的家養喵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碧水煎茶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碧水煎茶並收藏甜妻如蜜:紀先生的家養喵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