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正宮！”</p>
“？”</p>
“我先來的，所以我是正宮！”</p>
“？”</p>
“我說，別以為你比我大就可以當大的，這種事不看年齡，而是要分先來後到！”</p>
“？”</p>
無論眼前的橘發少女說什麽，雪野裏穗都是微微歪著頭，眨著清澈的眼睛，以此來表達疑惑。</p>
“我最後重申一遍，我才是大老婆！”</p>
“？”</p>
“你是不是以為我在開玩笑？我跟你說，我可是……”</p>
話說到一半，笠原明日香卻忽然卡殼，說不出來了。</p>
她有些泄氣。</p>
對麵這個女人的表現太過於從容澹定，以至於她懷疑對方可能是個韓國人或者中國人，壓根就聽不懂日語。</p>
藤原臨也抱著兩個紙箱走進來，朝雪野裏穗點點都：“雪野小姐好。”</p>
“藤原君好。”雪野裏穗輕輕笑了下。</p>
“這兩個箱子我先放你這裏，晚上過來拿。”</p>
“好的。”</p>
把兩個箱子放在櫃台下邊，藤原臨也走到兩個女人中間，反手啪的一下拍在笠原明日香的後腦勺上，表情嚴肅地教訓道：“和第一次見麵的人這麽說話，有沒有禮貌的？”</p>
“嗷嗚，疼~~”</p>
笠原明日香捂著小腦袋，氣鼓鼓地瞪著他。</p>
“這是我的學妹，”藤原臨也看回雪野裏穗，替學妹道歉：“我幫她和你道個歉，請雪野小姐別見怪。她人不壞的，就是有點嬌氣和自以為是，請雪野小姐別放在心上。”</p>
“道歉？”</p>
雪野裏穗莫名其妙地眨眨眼。</p>
然後，她稍稍偏了偏腦袋，用一種“她剛才說的是什麽意思？”的疑惑眼神回應藤原臨也。</p>
“呃，”藤原臨也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但最終隻是扶額歎息道：“真是蠢女人啊……”</p>
“喂，我要生氣啦！”雪野裏穗倒是聽懂了這句話，立馬抗議：“雪野小姐第三十七次鄭重地向藤原同學抗議，她不是蠢女人！”</p>
藤原臨也看著她認真的表情，覺得很好笑。</p>
非貶義，是看到她身上有那種很可愛的反差萌，覺得開心的反應。</p>
“我說，不要無視我啊！”笠原明日香一隻手叉腰，另一隻手扯住藤原臨也的袖子，“前輩，你和她說清楚，說明日香才是大老婆！”</p>
“抱歉，你不是。”藤原臨也輕輕拍掉她的手，“論先來後到，你得排在雪野小姐後麵。我認識她比你早半天。”</p>
“……”</p>
笠原明日香的小腦瓜子轉了轉，立馬找到了反駁的理由。</p>
“從入學第一天開始，我就注意到前輩了！”她嘿嘿地笑著，眸子透出狡詐意味，“所以嘛，明日香才是第一個關注前輩的，明日香是大……”</p>
“就算這樣，你也不是。”藤原臨也冷靜地打斷她，“星見學姐一年前就認識我了，你要不要去和她討論大小的問題？”</p>
“她？”</p>
笠原明日香不屑地笑笑，順帶得意地挺起胸膛。</p>
好吧。</p>
從這方麵來比大小的話，學姐完敗。</p>
“行了行了，你給我收斂一點。”藤原臨也無奈地嗬斥她一句，轉頭和雪野裏穗告辭，“我還有事，雪野小姐再見。”</p>
雪野裏穗輕輕擺手。</p>
等兩人走出店門，她無聊地趴在桌麵上，思考自己能幫藤原臨也做點什麽。想著想著，視線飄到他帶來的兩個箱子上。</p>
走過去看了看，箱口沒封緊，可以透過縫隙看到一些生活用品。</p>
是行李？</p>
應該是在找地方住吧……雪野裏穗咬住下唇，手托著下巴思考，他好像也沒多少錢，要去住旅館恐怕很難，不如讓他來自己這裏住好了，反正樓上有空房間……</p>
如此想著，她心裏那絲自責，才減輕了點。</p>
※※※※※</p>
天空飄浮著棱角分明的白雲。</p>
本田小狼慢慢離開淺草，前往位於千代田的東京大神宮，車後座載著生氣木頭前輩不肯讓她坐在前麵的笠原明日香。</p>
假期的東京，道路異常擁擠。</p>
車、行人，交織而過，城市的血管緩緩運轉流動。</p>
在一個紅綠燈前等交通燈，隔壁車道停著輛藍色的尼桑陽光，半開著的車窗，傳來米津玄師的歌聲。</p>
藤原臨也跟著唱了幾句。</p>
“我是個loser”</p>
“所以就算虛張聲勢也無所謂吧……”</p>
交通信號燈變成綠色的瞬間，藤原臨也猛地一擰油門，本田小狼的發動機發出“咳咳咳”的聲響，在一陣黑煙中慢吞吞地起步。</p>
有些東西不能強求。</p>
畢竟是泡過水的，還能開就是勝利……</p>
“銀龍號太慢了，”笠原明日香說道，“前輩去買輛重機車吧，要那種後座高高翹起，乘客坐上去後必須前傾身體靠著駕駛員的那種。”</p>
“我沒滿18，考不了重機車駕照。”</p>
“那前輩加入九課吧，九課探員有特權，沒駕照也可以開。”</p>
“你姐姐讓你來遊說？”</p>
“姐姐也讓你加入九課了？”</p>
“對啊。”</p>
“那算了，前輩不許聽她的！”笠原明日香抬舉著兩隻手，分別用兩跟食指左一下右一下戳著他後背來玩，“姐姐那人很變態，你加入九課肯定會被她玩壞的啊，請前輩一定要遠離她！”</p>
“你和姐姐有仇？”</p>
“沒有，不許問，再問發脾氣！”</p>
藤原臨也聳聳肩，專心開車。</p>
時間快到八點了，太陽完全升起來，天空一片湛藍。斷斷續續的雲絮稀稀疏疏地在藍色背景下抹出幾縷澹白的色彩，宛如畫家在畫紙上試色時塗出的幾筆。</p>
開著小摩托，感受著變得火辣的陽光，藤原臨也覺得，今天是個適合約女孩來一場海邊旅行的好日子。</p>
清涼涼的大海、熱辣辣的沙灘、比基尼美女，還有開著空調的清涼房間和幹淨清新的藍色床單。</p>
隻可惜他今天要去割草。</p>
不然可以去吉原把川島美記拉出來，讓她陪自己去衝浪。</p>
對了。</p>
她睡醒了沒？</p>
怎麽不回信息？</p>
不行，等會有空了，得打電話去騷擾騷擾她。</p>
早上八點，來到目的地。</p>
停好車，藤原臨也跟著笠原明日香走上石階，東京大神宮的鳥居出現在視野裏，是那種灰色的鳥居。</p>
名字雖然帶了個“大”字，但神社本身的規模不算大，給人以幽靜，神秘的感覺。參道是一條石板路，兩側有石燈籠、狛犬石像。鬱鬱蔥蔥的杉樹包攏似的朝參道中央延伸出來，形成一條綠色的走廊，走在裏邊，彷佛置身於某處原始深山。</p>
走進庭院裏，迎麵就看到賣結緣禦守的小攤。</p>
時間尚早，遊客不算多，大部分都是年輕的小情侶，還有幾位帶著小孩來玩的家庭主婦。路過禦守攤前，笠原明日香隨後拿了一個，笑吟吟地遞給庭院臨也。</p>
頭頂嫩葉搖曳，灑下支離破碎的光。</p>
少女遞過來的禦守，粉紅色，繡著好看的櫻花，藤原臨也想了想，打算拒絕，笠原明日香直接塞進他的口袋，然後迅速轉身，揚長而出。</p>
藤原臨也被動收下禦守，抬腳追上去。</p>
擦肩而過的遊客，紛紛把目光投向這對美少年與美少女的組合，就連手裏拿單反對著建築拍個不停的中年男人，也把鏡頭調轉過來。</p>
“卡察~”</p>
畫麵定格下來。</p>
繞過拜殿，笠原明日香走上一條紫藤藤蘿走廊。</p>
跟在她身後的藤原臨也，默默在思索一件事</p>
東京大神宮的的主祭神有兩個。</p>
一個是天照老太婆，另一個是掌管食物的豐受大神（女）。然而東京大神宮有名的結緣、祈求戀愛運的神社，這屬於緣結神的業務，和主祭的兩位女神完全不搭邊。</p>
所以。</p>
天照老太婆是強行掠奪緣結神的願力！</p>
太可惡，太霸道了，難道至高神就可以為所欲為嗎？</p>
“我說明日香，”藤原臨也出聲問道，“我們商量個事吧，不如把老太婆的神像撤下來，換長野山神上去好不？”</p>
“？”</p>
笠原明日香腳步一頓，歪過頭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他。</p>
“哦，我不是說豐受大神是老太婆，”藤原臨也解釋道，“我說的是天照，麻煩請把她的神像撤下來。”</p>
“你和她有仇？”</p>
“沒，就是單純看她不舒服。”</p>
“那可是大禦神呀，”笠原明日香有些驚愕，“前輩你沒病吧？”</p>
藤原臨也不以為意地聳聳肩：“當我沒說。”</p>
實際上。</p>
仇可大得去了。</p>
天照那老太婆真的很可惡，從他六歲那年開始，她每年就要跑神隱小鎮一趟。前幾年是和父親商量去到高天原之後的職位安排和局勢討論，後幾年，完全就是為了戲耍他才會從高天原跑下凡間。</p>
堂堂至高神，用神力來戲弄一個小妖怪，還是從他六歲那年開始足足玩到他十六歲……這事要傳出去，整個神道教的臉麵估計都要丟光，還要被佛道嘲笑個100，不，是1000年！</p>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東京大神宮的主體部分，進入不會對遊客開放的後院。</p>
小道盡頭閃現出低矮石牆圍起來的庭院，裏邊綠油油的草葉滿滿地承接著陽光，石牆上有個旋轉的灌既噴頭，射向天空的水花架起一道五十厘米左右的小彩虹。</p>
藤原臨也看到，有許多打扮得光鮮亮麗的人，在庭院的柵欄門前進進出出。</p>
“前輩自己進去吧，明日香換衣服先。”笠原明日香和他說了聲，在小道盡頭往左邊一拐，跑向一棟彷唐風的古樸木樓。</p>
藤原臨也莫名其妙地走到接待入口，等前麵一個歪腰簽到的女客進門後，剛要跟著進去的他被接待處裏的女人一把叫住。</p>
“欸，你是來幹什麽的？”</p>
“我是來割草的。”藤原臨也老實回答。</p>
“……”女人以相當怪異眼神，把他從頭到尾掃描一遍，“你叫什麽？”</p>
“藤原臨也。”</p>
“誰讓你來這裏的？”</p>
“明日香同學。”</p>
“二小姐？”她的反應有點，又或者單純地感到驚訝，嘴中不斷重複著，“二小姐，割草，怎麽辦呢”的話語，一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樣子。</p>
</p>
和她在接待台裏一同工作的中年男人，想起了藤原臨也這個名字，便和她耳語一句“這也是神官”。</p>
女人這才如釋重負地笑了，和藤原臨也說道：“由於小法師您是沒有登記的客人，進去後請先去和夫人請示一下。”說著，她往庭院裏一指，“進門後直接去廊簷那裏，夫人就在那。”</p>
在進去前，藤原臨也和她確認一件事：“請問，這裏是在辦派對之類的活動？”</p>
“是呀。”女人笑了一下，就像是笑沒見過世麵的小孩子那樣的笑法，“陰陽寮的每月例會，都是采取這種花園派對的形式。”</p>
往敞開著柵欄門裏看，可以看到有座貼著米色瓷磚的古老洋房，向外延展出大大的屋簷。</p>
藤原臨也和接待小姐道謝後，往門裏走去。</p>
這是他從沒經曆過的景象。</p>
聚集在這兒的人，是他從未接觸過的同行，是他不知道的世界。</p>
現在，他要去見一見這個世界的領頭人——笠原理事長大人，帶著少年人的不卑不亢，帶著少年人的意氣風發……然後，他忽然想起一件事。</p>
藤原臨也轉回到接待台，客氣地問：“實在是不好意思，我還沒見過笠原理事長呢，您能不能帶我過去認一下？”</p>
“很好認的啦，”女人露出十分自信的笑容，就像是在說她自己一樣驕傲，“整個院子裏，最美麗的就是夫人，你進去一眼就能看到了。”</p>
“謝謝。”</p>
藤原臨也道了聲謝，第二次走進柵欄門。</p>
一走進來就是鋪著草皮的廣大庭園，上百名盛裝打扮客人手拿著餐盤，或握著酒杯四處談笑。在櫻花吹雪般飛舞的浪漫環境下，女客們身上的香水乘風到處飄香。</p>
櫻花？</p>
這個季節怎麽還會有櫻花？</p>
藤原臨也往櫻花樹那邊看去，立馬察覺到一股熟悉的妖力波動。</p>
好家夥。</p>
居然讓一隻櫻花妖出來接客，太不道德了。</p>
世風日下啊，要是讓他們知道自己是大天狗那還得了……藤原臨也感慨地搖搖頭，混在賓客當中。</p>
反季節盛放的櫻樹，被風吹得沙沙作響。</p>
米色洋房一樓的窗戶敞開著，白色的蕾絲窗簾隨著風搖曳生姿。</p>
藤原臨也朝廊簷走去，眼神搜尋“最美麗的女人”，擦肩而過的賓客，男性大多西裝革履，女性要麽是華麗的西式禮服，要麽是端莊的日式和服。隻穿著學生製服的他，在這樣的場合中很不協調。</p>
廊簷下沒有美麗的女人，隻有一群少年少女在那聊天說笑。</p>
藤原臨也不知道去哪找笠原理事長，幹脆就等在這裏，聽旁邊的同齡人說話。</p>
“你們四月份接了幾單委托？”一個短發女孩問。</p>
“別提了，晦氣。”頭上帶著棒球帽，打扮新潮的少年說道，“整整一個月，就隻撈到一個E級委托，三萬元的報酬，還不夠我給車做一次保養。”</p>
“誰不是呢，我也才接了兩單。”</p>
“我接了三單，總共沒賺到10萬……”</p>
“太卷了啊！”</p>
“再這樣下去，我們除靈就是倒貼了。”</p>
這話題，藤原臨也深有同感，忍不住湊上去說道：“我記得我剛到東京的時候，一個E級委托起碼要收二三十萬円，這才一年不到，就降到五萬円以下了，真難受。”</p>
這話一出，得到了全部人的回應。</p>
“對啊，好懷念一年前。”</p>
“我覺得我們陰陽寮應該出了內鬼。”</p>
“肯定是的。”</p>
“說不定就是九課放出來的內鬼，專門拉低我們收入的！”</p>
藤原臨也好奇地看著群情激憤的少年少女，“為什麽這麽說？”</p>
“九課一直抱怨我們陰陽寮除靈的收費太高，想要我們降低標準，但沒人搭理他們。”新潮少年解釋道，“但在一年前，東京都地區憑空冒出個任務個狂人。他以一人之力狂攬整個東京都將近三分一的除靈委托，直接拉低了全行業的收費標準。他不是九課的內鬼，我直播倒立喝可樂！”</p>
藤原臨也剛想問一句是誰和自己一樣牛逼，結果有人大喊了一句“都怪藤原臨也！”。</p>
“？”</p>
為什麽要怪我？</p>
我很無辜的好嗎，我也內卷的受害者啊！</p>
“對啊，都怪藤原臨也！”新潮少年咬牙切齒地罵一句，然後覺得有什麽不對勁，好奇地看著藤原臨也，“欸，你很麵生啊，新來的？”</p>
“呃……”</p>
藤原臨也露出尷尬且不失禮貌的笑容。</p>
“哇，好帥！”短發女孩尖叫一聲。</p>
另外幾個少女頓時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問“你叫什麽呀”，“哪個神社的”，“今年多大了”等話題。</p>
“抱歉，抱歉，”藤原臨也慌忙推開她們，解釋道：“我隻是一個路過割草工，不是神官。麻煩讓一讓，我要去工作了，謝謝各位大小姐。”</p>
好不容易擠出包圍圈，藤原臨也二話不說就跑進賓客堆裏，把自己隱藏起來。</p>
周圍的客人們，觥籌交錯，歡聲笑語不斷。侍從端著酒水以及食物穿梭其間，盛開櫻花被風吹落下來，把草皮染上一層美麗的粉色。</p>
有時候，風會變得頑皮一些，女客們便一邊驚呼，一邊用手去壓住裙擺。</p>
藤原臨也躲了一會，確認那群少年少女沒認出他來。</p>
同時，他也確認這裏的大人物們，誰都沒有在意他，誰都沒有搭理他。</p>
沒人打攪終歸是好事……藤原臨也徑直走到鋪著白色餐巾的餐桌前取盤子和叉子，叉起一塊烤好的大鮑魚就塞進嘴裏。</p>
來都來了。</p>
不吃點東西真對不起自己。</p>
開滿櫻花的樹幹，在頭上伸展著，風一吹，藤原l臨也的身體就會短暫被埋在飄舞而下的粉白色花瓣中。但很快，花瓣就像遇到了一層透明的障礙物般，自動避開中餐桌，向四麵八方滑落。</p>
在他的身後，笠原太太優雅地笑著，朝他走來。</p>
－－－－－－題外話－－－－－－</p>
加更一章，還欠25。（PS：月票還差81張就又要加一更了）</p>
“？”</p>
“我先來的，所以我是正宮！”</p>
“？”</p>
“我說，別以為你比我大就可以當大的，這種事不看年齡，而是要分先來後到！”</p>
“？”</p>
無論眼前的橘發少女說什麽，雪野裏穗都是微微歪著頭，眨著清澈的眼睛，以此來表達疑惑。</p>
“我最後重申一遍，我才是大老婆！”</p>
“？”</p>
“你是不是以為我在開玩笑？我跟你說，我可是……”</p>
話說到一半，笠原明日香卻忽然卡殼，說不出來了。</p>
她有些泄氣。</p>
對麵這個女人的表現太過於從容澹定，以至於她懷疑對方可能是個韓國人或者中國人，壓根就聽不懂日語。</p>
藤原臨也抱著兩個紙箱走進來，朝雪野裏穗點點都：“雪野小姐好。”</p>
“藤原君好。”雪野裏穗輕輕笑了下。</p>
“這兩個箱子我先放你這裏，晚上過來拿。”</p>
“好的。”</p>
把兩個箱子放在櫃台下邊，藤原臨也走到兩個女人中間，反手啪的一下拍在笠原明日香的後腦勺上，表情嚴肅地教訓道：“和第一次見麵的人這麽說話，有沒有禮貌的？”</p>
“嗷嗚，疼~~”</p>
笠原明日香捂著小腦袋，氣鼓鼓地瞪著他。</p>
“這是我的學妹，”藤原臨也看回雪野裏穗，替學妹道歉：“我幫她和你道個歉，請雪野小姐別見怪。她人不壞的，就是有點嬌氣和自以為是，請雪野小姐別放在心上。”</p>
“道歉？”</p>
雪野裏穗莫名其妙地眨眨眼。</p>
然後，她稍稍偏了偏腦袋，用一種“她剛才說的是什麽意思？”的疑惑眼神回應藤原臨也。</p>
“呃，”藤原臨也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但最終隻是扶額歎息道：“真是蠢女人啊……”</p>
“喂，我要生氣啦！”雪野裏穗倒是聽懂了這句話，立馬抗議：“雪野小姐第三十七次鄭重地向藤原同學抗議，她不是蠢女人！”</p>
藤原臨也看著她認真的表情，覺得很好笑。</p>
非貶義，是看到她身上有那種很可愛的反差萌，覺得開心的反應。</p>
“我說，不要無視我啊！”笠原明日香一隻手叉腰，另一隻手扯住藤原臨也的袖子，“前輩，你和她說清楚，說明日香才是大老婆！”</p>
“抱歉，你不是。”藤原臨也輕輕拍掉她的手，“論先來後到，你得排在雪野小姐後麵。我認識她比你早半天。”</p>
“……”</p>
笠原明日香的小腦瓜子轉了轉，立馬找到了反駁的理由。</p>
“從入學第一天開始，我就注意到前輩了！”她嘿嘿地笑著，眸子透出狡詐意味，“所以嘛，明日香才是第一個關注前輩的，明日香是大……”</p>
“就算這樣，你也不是。”藤原臨也冷靜地打斷她，“星見學姐一年前就認識我了，你要不要去和她討論大小的問題？”</p>
“她？”</p>
笠原明日香不屑地笑笑，順帶得意地挺起胸膛。</p>
好吧。</p>
從這方麵來比大小的話，學姐完敗。</p>
“行了行了，你給我收斂一點。”藤原臨也無奈地嗬斥她一句，轉頭和雪野裏穗告辭，“我還有事，雪野小姐再見。”</p>
雪野裏穗輕輕擺手。</p>
等兩人走出店門，她無聊地趴在桌麵上，思考自己能幫藤原臨也做點什麽。想著想著，視線飄到他帶來的兩個箱子上。</p>
走過去看了看，箱口沒封緊，可以透過縫隙看到一些生活用品。</p>
是行李？</p>
應該是在找地方住吧……雪野裏穗咬住下唇，手托著下巴思考，他好像也沒多少錢，要去住旅館恐怕很難，不如讓他來自己這裏住好了，反正樓上有空房間……</p>
如此想著，她心裏那絲自責，才減輕了點。</p>
※※※※※</p>
天空飄浮著棱角分明的白雲。</p>
本田小狼慢慢離開淺草，前往位於千代田的東京大神宮，車後座載著生氣木頭前輩不肯讓她坐在前麵的笠原明日香。</p>
假期的東京，道路異常擁擠。</p>
車、行人，交織而過，城市的血管緩緩運轉流動。</p>
在一個紅綠燈前等交通燈，隔壁車道停著輛藍色的尼桑陽光，半開著的車窗，傳來米津玄師的歌聲。</p>
藤原臨也跟著唱了幾句。</p>
“我是個loser”</p>
“所以就算虛張聲勢也無所謂吧……”</p>
交通信號燈變成綠色的瞬間，藤原臨也猛地一擰油門，本田小狼的發動機發出“咳咳咳”的聲響，在一陣黑煙中慢吞吞地起步。</p>
有些東西不能強求。</p>
畢竟是泡過水的，還能開就是勝利……</p>
“銀龍號太慢了，”笠原明日香說道，“前輩去買輛重機車吧，要那種後座高高翹起，乘客坐上去後必須前傾身體靠著駕駛員的那種。”</p>
“我沒滿18，考不了重機車駕照。”</p>
“那前輩加入九課吧，九課探員有特權，沒駕照也可以開。”</p>
“你姐姐讓你來遊說？”</p>
“姐姐也讓你加入九課了？”</p>
“對啊。”</p>
“那算了，前輩不許聽她的！”笠原明日香抬舉著兩隻手，分別用兩跟食指左一下右一下戳著他後背來玩，“姐姐那人很變態，你加入九課肯定會被她玩壞的啊，請前輩一定要遠離她！”</p>
“你和姐姐有仇？”</p>
“沒有，不許問，再問發脾氣！”</p>
藤原臨也聳聳肩，專心開車。</p>
時間快到八點了，太陽完全升起來，天空一片湛藍。斷斷續續的雲絮稀稀疏疏地在藍色背景下抹出幾縷澹白的色彩，宛如畫家在畫紙上試色時塗出的幾筆。</p>
開著小摩托，感受著變得火辣的陽光，藤原臨也覺得，今天是個適合約女孩來一場海邊旅行的好日子。</p>
清涼涼的大海、熱辣辣的沙灘、比基尼美女，還有開著空調的清涼房間和幹淨清新的藍色床單。</p>
隻可惜他今天要去割草。</p>
不然可以去吉原把川島美記拉出來，讓她陪自己去衝浪。</p>
對了。</p>
她睡醒了沒？</p>
怎麽不回信息？</p>
不行，等會有空了，得打電話去騷擾騷擾她。</p>
早上八點，來到目的地。</p>
停好車，藤原臨也跟著笠原明日香走上石階，東京大神宮的鳥居出現在視野裏，是那種灰色的鳥居。</p>
名字雖然帶了個“大”字，但神社本身的規模不算大，給人以幽靜，神秘的感覺。參道是一條石板路，兩側有石燈籠、狛犬石像。鬱鬱蔥蔥的杉樹包攏似的朝參道中央延伸出來，形成一條綠色的走廊，走在裏邊，彷佛置身於某處原始深山。</p>
走進庭院裏，迎麵就看到賣結緣禦守的小攤。</p>
時間尚早，遊客不算多，大部分都是年輕的小情侶，還有幾位帶著小孩來玩的家庭主婦。路過禦守攤前，笠原明日香隨後拿了一個，笑吟吟地遞給庭院臨也。</p>
頭頂嫩葉搖曳，灑下支離破碎的光。</p>
少女遞過來的禦守，粉紅色，繡著好看的櫻花，藤原臨也想了想，打算拒絕，笠原明日香直接塞進他的口袋，然後迅速轉身，揚長而出。</p>
藤原臨也被動收下禦守，抬腳追上去。</p>
擦肩而過的遊客，紛紛把目光投向這對美少年與美少女的組合，就連手裏拿單反對著建築拍個不停的中年男人，也把鏡頭調轉過來。</p>
“卡察~”</p>
畫麵定格下來。</p>
繞過拜殿，笠原明日香走上一條紫藤藤蘿走廊。</p>
跟在她身後的藤原臨也，默默在思索一件事</p>
東京大神宮的的主祭神有兩個。</p>
一個是天照老太婆，另一個是掌管食物的豐受大神（女）。然而東京大神宮有名的結緣、祈求戀愛運的神社，這屬於緣結神的業務，和主祭的兩位女神完全不搭邊。</p>
所以。</p>
天照老太婆是強行掠奪緣結神的願力！</p>
太可惡，太霸道了，難道至高神就可以為所欲為嗎？</p>
“我說明日香，”藤原臨也出聲問道，“我們商量個事吧，不如把老太婆的神像撤下來，換長野山神上去好不？”</p>
“？”</p>
笠原明日香腳步一頓，歪過頭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他。</p>
“哦，我不是說豐受大神是老太婆，”藤原臨也解釋道，“我說的是天照，麻煩請把她的神像撤下來。”</p>
“你和她有仇？”</p>
“沒，就是單純看她不舒服。”</p>
“那可是大禦神呀，”笠原明日香有些驚愕，“前輩你沒病吧？”</p>
藤原臨也不以為意地聳聳肩：“當我沒說。”</p>
實際上。</p>
仇可大得去了。</p>
天照那老太婆真的很可惡，從他六歲那年開始，她每年就要跑神隱小鎮一趟。前幾年是和父親商量去到高天原之後的職位安排和局勢討論，後幾年，完全就是為了戲耍他才會從高天原跑下凡間。</p>
堂堂至高神，用神力來戲弄一個小妖怪，還是從他六歲那年開始足足玩到他十六歲……這事要傳出去，整個神道教的臉麵估計都要丟光，還要被佛道嘲笑個100，不，是1000年！</p>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東京大神宮的主體部分，進入不會對遊客開放的後院。</p>
小道盡頭閃現出低矮石牆圍起來的庭院，裏邊綠油油的草葉滿滿地承接著陽光，石牆上有個旋轉的灌既噴頭，射向天空的水花架起一道五十厘米左右的小彩虹。</p>
藤原臨也看到，有許多打扮得光鮮亮麗的人，在庭院的柵欄門前進進出出。</p>
“前輩自己進去吧，明日香換衣服先。”笠原明日香和他說了聲，在小道盡頭往左邊一拐，跑向一棟彷唐風的古樸木樓。</p>
藤原臨也莫名其妙地走到接待入口，等前麵一個歪腰簽到的女客進門後，剛要跟著進去的他被接待處裏的女人一把叫住。</p>
“欸，你是來幹什麽的？”</p>
“我是來割草的。”藤原臨也老實回答。</p>
“……”女人以相當怪異眼神，把他從頭到尾掃描一遍，“你叫什麽？”</p>
“藤原臨也。”</p>
“誰讓你來這裏的？”</p>
“明日香同學。”</p>
“二小姐？”她的反應有點，又或者單純地感到驚訝，嘴中不斷重複著，“二小姐，割草，怎麽辦呢”的話語，一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樣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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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她在接待台裏一同工作的中年男人，想起了藤原臨也這個名字，便和她耳語一句“這也是神官”。</p>
女人這才如釋重負地笑了，和藤原臨也說道：“由於小法師您是沒有登記的客人，進去後請先去和夫人請示一下。”說著，她往庭院裏一指，“進門後直接去廊簷那裏，夫人就在那。”</p>
在進去前，藤原臨也和她確認一件事：“請問，這裏是在辦派對之類的活動？”</p>
“是呀。”女人笑了一下，就像是笑沒見過世麵的小孩子那樣的笑法，“陰陽寮的每月例會，都是采取這種花園派對的形式。”</p>
往敞開著柵欄門裏看，可以看到有座貼著米色瓷磚的古老洋房，向外延展出大大的屋簷。</p>
藤原臨也和接待小姐道謝後，往門裏走去。</p>
這是他從沒經曆過的景象。</p>
聚集在這兒的人，是他從未接觸過的同行，是他不知道的世界。</p>
現在，他要去見一見這個世界的領頭人——笠原理事長大人，帶著少年人的不卑不亢，帶著少年人的意氣風發……然後，他忽然想起一件事。</p>
藤原臨也轉回到接待台，客氣地問：“實在是不好意思，我還沒見過笠原理事長呢，您能不能帶我過去認一下？”</p>
“很好認的啦，”女人露出十分自信的笑容，就像是在說她自己一樣驕傲，“整個院子裏，最美麗的就是夫人，你進去一眼就能看到了。”</p>
“謝謝。”</p>
藤原臨也道了聲謝，第二次走進柵欄門。</p>
一走進來就是鋪著草皮的廣大庭園，上百名盛裝打扮客人手拿著餐盤，或握著酒杯四處談笑。在櫻花吹雪般飛舞的浪漫環境下，女客們身上的香水乘風到處飄香。</p>
櫻花？</p>
這個季節怎麽還會有櫻花？</p>
藤原臨也往櫻花樹那邊看去，立馬察覺到一股熟悉的妖力波動。</p>
好家夥。</p>
居然讓一隻櫻花妖出來接客，太不道德了。</p>
世風日下啊，要是讓他們知道自己是大天狗那還得了……藤原臨也感慨地搖搖頭，混在賓客當中。</p>
反季節盛放的櫻樹，被風吹得沙沙作響。</p>
米色洋房一樓的窗戶敞開著，白色的蕾絲窗簾隨著風搖曳生姿。</p>
藤原臨也朝廊簷走去，眼神搜尋“最美麗的女人”，擦肩而過的賓客，男性大多西裝革履，女性要麽是華麗的西式禮服，要麽是端莊的日式和服。隻穿著學生製服的他，在這樣的場合中很不協調。</p>
廊簷下沒有美麗的女人，隻有一群少年少女在那聊天說笑。</p>
藤原臨也不知道去哪找笠原理事長，幹脆就等在這裏，聽旁邊的同齡人說話。</p>
“你們四月份接了幾單委托？”一個短發女孩問。</p>
“別提了，晦氣。”頭上帶著棒球帽，打扮新潮的少年說道，“整整一個月，就隻撈到一個E級委托，三萬元的報酬，還不夠我給車做一次保養。”</p>
“誰不是呢，我也才接了兩單。”</p>
“我接了三單，總共沒賺到10萬……”</p>
“太卷了啊！”</p>
“再這樣下去，我們除靈就是倒貼了。”</p>
這話題，藤原臨也深有同感，忍不住湊上去說道：“我記得我剛到東京的時候，一個E級委托起碼要收二三十萬円，這才一年不到，就降到五萬円以下了，真難受。”</p>
這話一出，得到了全部人的回應。</p>
“對啊，好懷念一年前。”</p>
“我覺得我們陰陽寮應該出了內鬼。”</p>
“肯定是的。”</p>
“說不定就是九課放出來的內鬼，專門拉低我們收入的！”</p>
藤原臨也好奇地看著群情激憤的少年少女，“為什麽這麽說？”</p>
“九課一直抱怨我們陰陽寮除靈的收費太高，想要我們降低標準，但沒人搭理他們。”新潮少年解釋道，“但在一年前，東京都地區憑空冒出個任務個狂人。他以一人之力狂攬整個東京都將近三分一的除靈委托，直接拉低了全行業的收費標準。他不是九課的內鬼，我直播倒立喝可樂！”</p>
藤原臨也剛想問一句是誰和自己一樣牛逼，結果有人大喊了一句“都怪藤原臨也！”。</p>
“？”</p>
為什麽要怪我？</p>
我很無辜的好嗎，我也內卷的受害者啊！</p>
“對啊，都怪藤原臨也！”新潮少年咬牙切齒地罵一句，然後覺得有什麽不對勁，好奇地看著藤原臨也，“欸，你很麵生啊，新來的？”</p>
“呃……”</p>
藤原臨也露出尷尬且不失禮貌的笑容。</p>
“哇，好帥！”短發女孩尖叫一聲。</p>
另外幾個少女頓時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問“你叫什麽呀”，“哪個神社的”，“今年多大了”等話題。</p>
“抱歉，抱歉，”藤原臨也慌忙推開她們，解釋道：“我隻是一個路過割草工，不是神官。麻煩讓一讓，我要去工作了，謝謝各位大小姐。”</p>
好不容易擠出包圍圈，藤原臨也二話不說就跑進賓客堆裏，把自己隱藏起來。</p>
周圍的客人們，觥籌交錯，歡聲笑語不斷。侍從端著酒水以及食物穿梭其間，盛開櫻花被風吹落下來，把草皮染上一層美麗的粉色。</p>
有時候，風會變得頑皮一些，女客們便一邊驚呼，一邊用手去壓住裙擺。</p>
藤原臨也躲了一會，確認那群少年少女沒認出他來。</p>
同時，他也確認這裏的大人物們，誰都沒有在意他，誰都沒有搭理他。</p>
沒人打攪終歸是好事……藤原臨也徑直走到鋪著白色餐巾的餐桌前取盤子和叉子，叉起一塊烤好的大鮑魚就塞進嘴裏。</p>
來都來了。</p>
不吃點東西真對不起自己。</p>
開滿櫻花的樹幹，在頭上伸展著，風一吹，藤原l臨也的身體就會短暫被埋在飄舞而下的粉白色花瓣中。但很快，花瓣就像遇到了一層透明的障礙物般，自動避開中餐桌，向四麵八方滑落。</p>
在他的身後，笠原太太優雅地笑著，朝他走來。</p>
－－－－－－題外話－－－－－－</p>
加更一章，還欠25。（PS：月票還差81張就又要加一更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