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雨水滴在透明雨傘那樣，花瓣被擋住，往四邊滑落。</p>
藤原臨也看上去，藍光在頭頂若隱若現。</p>
原來是個結界啊，大白天的真不好發現。</p>
不愧是神職人員的派對，有有意思……藤原臨也笑了下，拿起一整隻龍蝦，準備到一邊坐著吃。</p>
這時，他忽然聽到一聲“理事長大人好”的問候。</p>
停下腳步，把龍蝦放會桌麵，藤原臨也轉過身，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p>
“理事長大人，我有事和您匯報。”</p>
手端一杯白葡萄酒的竹內司長，叫停一位年輕婦人。身穿藍色半袖連衣裙，外麵披一件薄些的奶黃色對襟毛衣，長發在腦後束起，相貌典雅且睿智。</p>
“請說。”年輕婦人親切地微笑。</p>
隨後，竹內司長不知和她低喃了些什麽，她轉過頭來看著藤原臨也，笑昧眯地點點頭，意思像是在叫他過去。</p>
“我？”</p>
藤原臨也指了指自己鼻子。</p>
一位極富魅力的成熟女性，給人的第一感覺是保養得很好的貴族夫人，五官細看之下，和笠原明日香有很大的相似之處，應該是母女關係。</p>
年輕婦人又點了點頭，一陣風吹起，花瓣像是下雨一樣落在她微笑的臉龐上。</p>
竹內司長也注意到了藤原臨也在這，頓時打住話頭，眼神頗有些複雜。</p>
踩著草坪，藤原臨也逆著風來到兩人身前，以晚輩的姿態行禮：“竹內司長好，笠原理事長好。”</p>
“藤原君對嗎？”笠原太太像在評估值多少錢一樣地打量他全身上下，臉上始終帶著沒有什麽特別意義的微笑。但她的聲音流暢平滑，充滿溫情，笑容始終給人一種冰清玉潔的好感。</p>
“對的。”</p>
藤原臨也乖巧地應道。</p>
“你認識我？”笠原太太好奇地問。</p>
藤原臨也搖搖頭：“前一秒還不認識。”</p>
笠原太太以柔和的眼光看著他：“那怎麽能一眼就認出我來？”</p>
“放在進門時，有人和我說，”藤原臨也刻意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視線，“她說這院子裏最美的女人，就是理事長大人。”</p>
不管這位理事大人有什麽心思，先說點好話吹捧一下總沒錯……</p>
“……最美的女人？”笠原太太稍稍一愣，隨即好像忍不住發笑似地用手掩住嘴唇，一雙眼睛彎成了好看的月牙。</p>
“不一定哦，”她愉快地反駁道，“我的兩個女兒都比我美麗呢。”</p>
“可她們沒有您這麽優雅的氣質，”藤原臨也答道，“況且從外貌上來看，您太年輕了，看起來不超過25歲，和明日香還有她姐姐一起走在街上，人們都會以為您和她們是姐妹三人。”</p>
被晾在一旁的竹內司長，忍不住在心裏納悶。</p>
這小子……拍馬屁的功夫一流啊，比他這老油條還不要臉。</p>
“哈哈，果然是個聰明的孩子。”笠原太太開心地笑了起來，再次伸出手：“初次見麵，我其實是明日香的姐姐，請藤原君多多指教。”</p>
“笠原姐姐好。”藤原臨也乖巧地一笑，和她握手。</p>
太太的手心溫溫濕濕地，握著極為舒服，他細細地品味著觸感。</p>
然後……</p>
手抽不回來了。</p>
“藤原君是練體術的？”笠原太太反複觀察著他的手。</p>
少年手掌的肌膚，比大多數女孩子的手都還要細膩，手指纖細修長，指骨分明；掌心出了點汗，摸起來是溫溫潤潤的觸感，讓人舍不得鬆開。</p>
“是的。”</p>
藤原臨也心裏有些吃驚。</p>
“最近很懈怠哦，手掌一點都不粗糙，經常偷懶吧。”笠原太太笑著說，“不過有沒關係，你這雙手和你的氣質，看著就不像喜歡打打殺殺的人，當個音樂家或者畫家多好。”</p>
類似的話，川島美記也說過。</p>
“忙於生計，”藤原臨也苦笑一下，“沒有時間練習。”</p>
“果然和明日香說的一樣，看著帥氣又有才華，還很勤奮。”笠原太太伸出雪白纖細的胳膊，把他拉到自己這一側，“過來我這邊站著，不用那麽拘謹。”</p>
“……”</p>
藤原臨也倒沒想到她會表現出善意。</p>
一時間他覺得有可能有圈套，下意識就進入到警戒狀態當中。</p>
“別緊張，放輕鬆一點。”笠原太太察覺到他身體的僵硬，便把手放到他肩上輕輕拍了拍：“把我當成你的姐姐，把明日香當成妹妹，這裏當成是自己的家就好了。”</p>
極其溫柔的動作，可以讓被拍的人察覺到她帶有出自然而然的好感。說完一句後，她還抬高手，揉一揉少年的腦袋。</p>
大。</p>
少婦。</p>
有錢且溫柔。</p>
就衝這位年輕貌美的太太，藤原臨也忽然覺得，明日香這個學妹嘛，還是能處的嘛。</p>
“對了，”笠原太太好像這才想起還有個人，看回竹內司長，輕輕笑著：“剛才的事，接著往下說吧。”</p>
竹內司長看了眼藤原臨也，臉色有些糾結。</p>
“沒關係，讓他聽著就行。”笠原太太用不容反駁的口吻說道。</p>
“明白。”</p>
竹內司長稍稍鞠躬，從胸前口袋摸出手帕抹了抹汗。</p>
他穿著套英國式細條紋的高雅西裝，再加上胸前塞了一條領巾，賣相很像個英倫紳士。</p>
周圍的賓客，也有人注意到了這邊，移動腳步圍過來旁聽。</p>
“關於淺草神社重的問題，我這邊是沒有異議的。”竹內司長謹慎地挑選用詞，字斟句酌地說，“但這些天裏，有不少人找到我，希望我可以否決掉。所以我想趁這個機會，和理事長大人通報一聲，請求理事長大人的指導。”</p>
圍觀的人聽到這話，臉色各異。</p>
有後怕的、有追憶的、有憤怒的、當然也少不了看熱鬧的。</p>
聽著周圍人的竊竊私語，藤原臨也臉色不變，依然挺直腰站著。整個人從頭到腳，都給人充滿自信的感覺，好像可以完全無視旁人的非議。</p>
</p>
笠原太太看著竹內司長，意味深長地笑笑。</p>
請求指導什麽的，當然是場麵話。這位司長肯定是看到小女兒和藤原臨也走得近，拿不準自己對藤原臨也的態度，所以才過來摸摸底，好清楚該怎麽選一條最有利他的路來走。</p>
“藤原君有什麽想法？”她微微回頭，目光像是要看穿藤原臨也的身體。</p>
“我沒有第二個想法，”藤原臨也用沒有起伏的聲音說，“我的家都沒了，不重建的話，難道我去睡大街？”</p>
“嗯？”笠原太太發出溫和的疑惑音。</p>
“昨晚我不在家，早上回來是發現被人拆了。”藤原臨也和她如實告知，順帶陰陽怪氣一句，“怕是想把我的改成商用，所以在趕人呢。”</p>
笠原太太目光突然變得銳利起來，充滿威嚴地看向竹內司長，好像認定是他在暗地裏使壞那樣。</p>
“不，此事與我無關。”竹內司長趕緊解釋，“不過我知道有可能是誰幹的，前些天有個女商人來我辦公室，詢問把淺草神社地塊轉成商用的辦法。”</p>
女商人……藤原臨也心念一動，出聲問：“我去拜訪司長的那天？”</p>
“就是那天。”</p>
“和我聊天的那個？”</p>
“對的。”</p>
竹內司長毫不猶豫地就把川島美記賣了。</p>
本來把方法告訴川島美記，就是為了把淺草神社的鍋甩出去，現在眼看著就要背上另一口鍋了，他當然不會講什麽道義。</p>
“竹內司長，”笠原太太出聲敲打他，“身居高位，你要牢記責任和使命，不能被錢財美色所誘惑；要秉公處事，不能徇私枉法。”</p>
竹內司長瞬間一個深鞠躬：“感謝理事長大人的教導，我會一直記著！”</p>
“你有透露方法嗎？”笠原太太威嚴大氣的眸子始終盯著他。</p>
“沒有，那方麵的事一個字都沒說，”竹內司長彎著腰否認，“反而還不斷和她強調‘宗教用地不可商用’的規則。”</p>
“有規則，那就按規則來辦事。”笠原太太恢複溫和的表情，聲音輕柔但蘊含硬度地和竹內司長說道，“關於淺草神社翻新的事，一切按照規則來辦即可。程序上沒有問題，你不許阻攔，也不許節外生枝。”</p>
“感謝理事長大人的指導。”竹內司長這才把腰直起來。</p>
笠原太太不再理會他，而是讓藤原臨也跟著她，去認識到場的各大神社寺廟的主事人，儼然是把他當成後背一樣提攜。</p>
花園稻荷神社的藤島宮司、日枝神社的石山神官、埼玉喜多院的廣宏住持、豪德寺的一人沙彌……還有藤原臨也認識的，淺草寺的弘文老和尚。</p>
其中，他最感興趣的，是鐮倉八幡宮的星見宮司。</p>
那是一位眉眼和星見學姐有著八分像，穿著水藍色和服，年輕又美麗的太太。</p>
“彌子，過來過來。”笠原太太對著她招手，一副很開心的表情，“有個小家夥要介紹給你認識認識。”</p>
星見太太提著小布袋，出現在藤原臨也麵前。</p>
她的眸子細小深邃，帶著審視的意味，像是小鳥一樣不停地眨著。</p>
“星見理事長好。”藤原臨也恭敬打招呼。</p>
興許是和星見學姐太熟了的緣故，他對這位太太自帶一點親切感。</p>
星見太太注視藤原臨也片刻，彷佛在估價，等估價完成後，她輕笑著說：“別那麽見外，叫我阿姨就好。”</p>
“阿姨好。”</p>
藤原臨也的表情，要多乖就有多乖。</p>
沒辦法啦，這兩位太太都是常年身居高位的大人物，暫時不是他能招惹的。</p>
“對我來說，藤原君也是老相識了。”星見太太笑著說，“凜子時常我和說起你來著，對你的評價很高。”</p>
語氣非常真誠，不像說謊，她也沒必要和個小孩說謊。</p>
但說這話時，她的眼神卻沒看藤原臨也，而是看著笠原太太，隱約……有挑釁的感覺。藤原臨也不知道自己猜得對不對，不過他的好奇心被吊起來了，下意識問道：“學姐怎麽評價我的？”</p>
“聰明，溫和，不驕不躁。”星見太太望著笠原太太，像是在炫耀自己人一樣，“無論穿什麽衣服，都顯得整潔瀟灑、文質彬彬。”</p>
當然。</p>
未必見得她把藤原臨也當成自己人了，或許隻是想壓笠原太太一頭也說不定。</p>
“還有呀，凜子說你這個人即便一句話都不說，光就一張臉擺在那兒也是有味道的。”</p>
藤原臨也不確定地問：“單純因為長得帥？”</p>
這時，星見太太眼神終於舍得從笠原太太身移開。</p>
她像是在校對女兒的話一樣，一邊審視藤原臨也一邊說話，“不隻是長得帥。凜子說你的神情總讓人無法猜透你內心的想法。說你這家夥下一刻究竟會直接動手還是張口罵人，又或者作出其它讓人瞠目結舌的事，講出讓人無法預料的話都難以預料。無論你做什麽、講什麽，鐵定有你獨特的風格或說是魅力，要麽戲謔地嚴肅，要麽嚴肅地戲謔。”</p>
聽著一連串幹巴巴的評價，笠原太太覺得有些無聊。側頭往向藤原臨也認真乖巧的表情，她的心裏忽然升起一絲逗弄的心思。</p>
“欸，姐姐的藤原弟弟……”她靠過來，調皮地打趣道：“星見家的小孩對你的很高喲，你們是不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p>
五月櫻花的芳香中，貌美的笠原姐姐，不……笠原太太忽然靠過來，在俊俏的藤原臨也耳邊說悄悄話。不知道兩人關係的外人，看著他們貼貼的姿態，會下意識認為是一對熱戀中的姐弟。</p>
“嗯？”</p>
星見太太眉頭一皺。</p>
“弟弟？”她不壞好意地瞪著藤原臨也。</p>
“呃，阿姨……”藤原臨也忽然覺得背脊有些涼，趕緊解釋：“笠原理事長剛才說讓我叫她姐姐。”</p>
星見太太反問一句：“所以就在她麵前叫我阿姨？”</p>
她這時候，一點都不關心女兒是不是被綠了，反而更關心在笠原太太麵前變老成老阿姨的事。</p>
“……理事長大人，”藤原臨也看了眼笠原太太，讓她幫幫忙。</p>
“唔，他的話不能信。”笠原太太看似解圍，實際上卻是拱火地說道，“彌子你聽我說，剛才我和這小子一見麵，他就誇我是這個院子裏最美的女人呢。”</p>
“？”</p>
藤原臨也打心底裏想逃跑。</p>
“我要生氣咯……”星見太太殘忍地對他笑著。</p>
“對了，兩位理事長大人懂西班牙曆史嗎？”藤原臨也強行轉移話題，神情鎮定地問：“最近我在學西班牙語，還順帶去翻了翻西班牙內戰的曆史書籍，可以的話，請和我討論一下西班牙內戰吧。”</p>
“嗯？”笠原太太歪著頭看他。</p>
那活潑的神態，和女高中生沒什麽區別，卻又多了幾分成熟的魅力。</p>
“西班牙內戰我不敢興趣，”星見太太殘忍的聲音傳過來，“但神道教內戰，我可是有些迫不及待了。”</p>
“？”</p>
藤原臨也懵了。</p>
“好了好了，你別嚇唬一個小孩了。”笠原太太終於開口幫他解圍了。</p>
“下次不我在阿姨麵前叫她姐姐！”藤原臨也識趣地跟上一句。</p>
星見太太不依不饒地問：“那這個院子最美麗的女人呢？”</p>
藤原臨也本想著來上一句“第一美人有兩個”蒙混過去，但恰好看到穿著九課警服的笠原深繪裏從麵前走過，便脫口而出：“當然是深繪裏姐姐。”</p>
笠原深繪裏瞪了他一眼，拋下一句“油嘴滑舌”後，冷冷地朝著餐桌走去。</p>
看熱鬧的兩位貴太太，花枝招展地笑了起來，風情蓋過盛放櫻花的妖精。</p>
“深繪裏對我的意見好大。”藤原臨也委屈地看著女警官窈窕的背影。</p>
“可不止她一個人對你意見大，”星見太太帶著笑意的聲音，悅耳動聽，“應當說在這個院子裏，對你沒意見的人，屈指可數。”</p>
“為什麽呢？”藤原臨也充滿求知欲表情，像課堂上的學生提問老師一樣。</p>
“你不會不知道的。”笠原太太溫柔地說。</p>
藤原臨也看向她的眼睛：“淺草神社的過去？”</p>
“是的。”兩位太太同時點頭。</p>
“可以告訴我嗎？”藤原臨也誠懇地問。</p>
星見太太驚訝地瞪大眼睛：“你不知道？”</p>
“不知道。”藤原臨也給出確定的回答。</p>
一時間，兩位貴太太都沉默了下來，風吹著花瓣翩翩落下，朦朧了視線。過了許久，星見太太才搖搖頭，甩掉頭發上的花瓣，以近乎不可思議的無表情眼神盯著藤原臨也：“你的父母什麽都沒和你說，不怕你死在東京？”</p>
藤原臨也輕咬嘴唇，暗然地看一會兒她的臉，然後垂下視線，低沉地說：“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p>
此乃謊言。</p>
實際上，當時父親前往高天原之前，是這樣跟他說的——有山神和大天狗的傳承在身，你要死在東京的話，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p>
笠原太太和星見太太相互對視一眼。</p>
隨後，一個太太笑了起來，另外一位太太也跟著笑，櫻花在她們笑顏中間飛舞。</p>
瞧著她們倆的笑容，藤原臨也趁熱打鐵地說：“我還想知道，為什麽兩位理事長大人對我沒意見，反而還讓星見學姐和明日香來接近我。”</p>
“去拿點吃的來，我們到那邊坐著，邊吃邊說。”笠原太太風姿卓越地一笑，像個高中生一樣挽著星見太太的手臂，兩位太太優雅地邁開腳步，朝廊簷下布置的休息區走去。</p>
藤原臨也看上去，藍光在頭頂若隱若現。</p>
原來是個結界啊，大白天的真不好發現。</p>
不愧是神職人員的派對，有有意思……藤原臨也笑了下，拿起一整隻龍蝦，準備到一邊坐著吃。</p>
這時，他忽然聽到一聲“理事長大人好”的問候。</p>
停下腳步，把龍蝦放會桌麵，藤原臨也轉過身，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p>
“理事長大人，我有事和您匯報。”</p>
手端一杯白葡萄酒的竹內司長，叫停一位年輕婦人。身穿藍色半袖連衣裙，外麵披一件薄些的奶黃色對襟毛衣，長發在腦後束起，相貌典雅且睿智。</p>
“請說。”年輕婦人親切地微笑。</p>
隨後，竹內司長不知和她低喃了些什麽，她轉過頭來看著藤原臨也，笑昧眯地點點頭，意思像是在叫他過去。</p>
“我？”</p>
藤原臨也指了指自己鼻子。</p>
一位極富魅力的成熟女性，給人的第一感覺是保養得很好的貴族夫人，五官細看之下，和笠原明日香有很大的相似之處，應該是母女關係。</p>
年輕婦人又點了點頭，一陣風吹起，花瓣像是下雨一樣落在她微笑的臉龐上。</p>
竹內司長也注意到了藤原臨也在這，頓時打住話頭，眼神頗有些複雜。</p>
踩著草坪，藤原臨也逆著風來到兩人身前，以晚輩的姿態行禮：“竹內司長好，笠原理事長好。”</p>
“藤原君對嗎？”笠原太太像在評估值多少錢一樣地打量他全身上下，臉上始終帶著沒有什麽特別意義的微笑。但她的聲音流暢平滑，充滿溫情，笑容始終給人一種冰清玉潔的好感。</p>
“對的。”</p>
藤原臨也乖巧地應道。</p>
“你認識我？”笠原太太好奇地問。</p>
藤原臨也搖搖頭：“前一秒還不認識。”</p>
笠原太太以柔和的眼光看著他：“那怎麽能一眼就認出我來？”</p>
“放在進門時，有人和我說，”藤原臨也刻意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視線，“她說這院子裏最美的女人，就是理事長大人。”</p>
不管這位理事大人有什麽心思，先說點好話吹捧一下總沒錯……</p>
“……最美的女人？”笠原太太稍稍一愣，隨即好像忍不住發笑似地用手掩住嘴唇，一雙眼睛彎成了好看的月牙。</p>
“不一定哦，”她愉快地反駁道，“我的兩個女兒都比我美麗呢。”</p>
“可她們沒有您這麽優雅的氣質，”藤原臨也答道，“況且從外貌上來看，您太年輕了，看起來不超過25歲，和明日香還有她姐姐一起走在街上，人們都會以為您和她們是姐妹三人。”</p>
被晾在一旁的竹內司長，忍不住在心裏納悶。</p>
這小子……拍馬屁的功夫一流啊，比他這老油條還不要臉。</p>
“哈哈，果然是個聰明的孩子。”笠原太太開心地笑了起來，再次伸出手：“初次見麵，我其實是明日香的姐姐，請藤原君多多指教。”</p>
“笠原姐姐好。”藤原臨也乖巧地一笑，和她握手。</p>
太太的手心溫溫濕濕地，握著極為舒服，他細細地品味著觸感。</p>
然後……</p>
手抽不回來了。</p>
“藤原君是練體術的？”笠原太太反複觀察著他的手。</p>
少年手掌的肌膚，比大多數女孩子的手都還要細膩，手指纖細修長，指骨分明；掌心出了點汗，摸起來是溫溫潤潤的觸感，讓人舍不得鬆開。</p>
“是的。”</p>
藤原臨也心裏有些吃驚。</p>
“最近很懈怠哦，手掌一點都不粗糙，經常偷懶吧。”笠原太太笑著說，“不過有沒關係，你這雙手和你的氣質，看著就不像喜歡打打殺殺的人，當個音樂家或者畫家多好。”</p>
類似的話，川島美記也說過。</p>
“忙於生計，”藤原臨也苦笑一下，“沒有時間練習。”</p>
“果然和明日香說的一樣，看著帥氣又有才華，還很勤奮。”笠原太太伸出雪白纖細的胳膊，把他拉到自己這一側，“過來我這邊站著，不用那麽拘謹。”</p>
“……”</p>
藤原臨也倒沒想到她會表現出善意。</p>
一時間他覺得有可能有圈套，下意識就進入到警戒狀態當中。</p>
“別緊張，放輕鬆一點。”笠原太太察覺到他身體的僵硬，便把手放到他肩上輕輕拍了拍：“把我當成你的姐姐，把明日香當成妹妹，這裏當成是自己的家就好了。”</p>
極其溫柔的動作，可以讓被拍的人察覺到她帶有出自然而然的好感。說完一句後，她還抬高手，揉一揉少年的腦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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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錢且溫柔。</p>
就衝這位年輕貌美的太太，藤原臨也忽然覺得，明日香這個學妹嘛，還是能處的嘛。</p>
“對了，”笠原太太好像這才想起還有個人，看回竹內司長，輕輕笑著：“剛才的事，接著往下說吧。”</p>
竹內司長看了眼藤原臨也，臉色有些糾結。</p>
“沒關係，讓他聽著就行。”笠原太太用不容反駁的口吻說道。</p>
“明白。”</p>
竹內司長稍稍鞠躬，從胸前口袋摸出手帕抹了抹汗。</p>
他穿著套英國式細條紋的高雅西裝，再加上胸前塞了一條領巾，賣相很像個英倫紳士。</p>
周圍的賓客，也有人注意到了這邊，移動腳步圍過來旁聽。</p>
“關於淺草神社重的問題，我這邊是沒有異議的。”竹內司長謹慎地挑選用詞，字斟句酌地說，“但這些天裏，有不少人找到我，希望我可以否決掉。所以我想趁這個機會，和理事長大人通報一聲，請求理事長大人的指導。”</p>
圍觀的人聽到這話，臉色各異。</p>
有後怕的、有追憶的、有憤怒的、當然也少不了看熱鬧的。</p>
聽著周圍人的竊竊私語，藤原臨也臉色不變，依然挺直腰站著。整個人從頭到腳，都給人充滿自信的感覺，好像可以完全無視旁人的非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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笠原太太看著竹內司長，意味深長地笑笑。</p>
請求指導什麽的，當然是場麵話。這位司長肯定是看到小女兒和藤原臨也走得近，拿不準自己對藤原臨也的態度，所以才過來摸摸底，好清楚該怎麽選一條最有利他的路來走。</p>
“藤原君有什麽想法？”她微微回頭，目光像是要看穿藤原臨也的身體。</p>
“我沒有第二個想法，”藤原臨也用沒有起伏的聲音說，“我的家都沒了，不重建的話，難道我去睡大街？”</p>
“嗯？”笠原太太發出溫和的疑惑音。</p>
“昨晚我不在家，早上回來是發現被人拆了。”藤原臨也和她如實告知，順帶陰陽怪氣一句，“怕是想把我的改成商用，所以在趕人呢。”</p>
笠原太太目光突然變得銳利起來，充滿威嚴地看向竹內司長，好像認定是他在暗地裏使壞那樣。</p>
“不，此事與我無關。”竹內司長趕緊解釋，“不過我知道有可能是誰幹的，前些天有個女商人來我辦公室，詢問把淺草神社地塊轉成商用的辦法。”</p>
女商人……藤原臨也心念一動，出聲問：“我去拜訪司長的那天？”</p>
“就是那天。”</p>
“和我聊天的那個？”</p>
“對的。”</p>
竹內司長毫不猶豫地就把川島美記賣了。</p>
本來把方法告訴川島美記，就是為了把淺草神社的鍋甩出去，現在眼看著就要背上另一口鍋了，他當然不會講什麽道義。</p>
“竹內司長，”笠原太太出聲敲打他，“身居高位，你要牢記責任和使命，不能被錢財美色所誘惑；要秉公處事，不能徇私枉法。”</p>
竹內司長瞬間一個深鞠躬：“感謝理事長大人的教導，我會一直記著！”</p>
“你有透露方法嗎？”笠原太太威嚴大氣的眸子始終盯著他。</p>
“沒有，那方麵的事一個字都沒說，”竹內司長彎著腰否認，“反而還不斷和她強調‘宗教用地不可商用’的規則。”</p>
“有規則，那就按規則來辦事。”笠原太太恢複溫和的表情，聲音輕柔但蘊含硬度地和竹內司長說道，“關於淺草神社翻新的事，一切按照規則來辦即可。程序上沒有問題，你不許阻攔，也不許節外生枝。”</p>
“感謝理事長大人的指導。”竹內司長這才把腰直起來。</p>
笠原太太不再理會他，而是讓藤原臨也跟著她，去認識到場的各大神社寺廟的主事人，儼然是把他當成後背一樣提攜。</p>
花園稻荷神社的藤島宮司、日枝神社的石山神官、埼玉喜多院的廣宏住持、豪德寺的一人沙彌……還有藤原臨也認識的，淺草寺的弘文老和尚。</p>
其中，他最感興趣的，是鐮倉八幡宮的星見宮司。</p>
那是一位眉眼和星見學姐有著八分像，穿著水藍色和服，年輕又美麗的太太。</p>
“彌子，過來過來。”笠原太太對著她招手，一副很開心的表情，“有個小家夥要介紹給你認識認識。”</p>
星見太太提著小布袋，出現在藤原臨也麵前。</p>
她的眸子細小深邃，帶著審視的意味，像是小鳥一樣不停地眨著。</p>
“星見理事長好。”藤原臨也恭敬打招呼。</p>
興許是和星見學姐太熟了的緣故，他對這位太太自帶一點親切感。</p>
星見太太注視藤原臨也片刻，彷佛在估價，等估價完成後，她輕笑著說：“別那麽見外，叫我阿姨就好。”</p>
“阿姨好。”</p>
藤原臨也的表情，要多乖就有多乖。</p>
沒辦法啦，這兩位太太都是常年身居高位的大人物，暫時不是他能招惹的。</p>
“對我來說，藤原君也是老相識了。”星見太太笑著說，“凜子時常我和說起你來著，對你的評價很高。”</p>
語氣非常真誠，不像說謊，她也沒必要和個小孩說謊。</p>
但說這話時，她的眼神卻沒看藤原臨也，而是看著笠原太太，隱約……有挑釁的感覺。藤原臨也不知道自己猜得對不對，不過他的好奇心被吊起來了，下意識問道：“學姐怎麽評價我的？”</p>
“聰明，溫和，不驕不躁。”星見太太望著笠原太太，像是在炫耀自己人一樣，“無論穿什麽衣服，都顯得整潔瀟灑、文質彬彬。”</p>
當然。</p>
未必見得她把藤原臨也當成自己人了，或許隻是想壓笠原太太一頭也說不定。</p>
“還有呀，凜子說你這個人即便一句話都不說，光就一張臉擺在那兒也是有味道的。”</p>
藤原臨也不確定地問：“單純因為長得帥？”</p>
這時，星見太太眼神終於舍得從笠原太太身移開。</p>
她像是在校對女兒的話一樣，一邊審視藤原臨也一邊說話，“不隻是長得帥。凜子說你的神情總讓人無法猜透你內心的想法。說你這家夥下一刻究竟會直接動手還是張口罵人，又或者作出其它讓人瞠目結舌的事，講出讓人無法預料的話都難以預料。無論你做什麽、講什麽，鐵定有你獨特的風格或說是魅力，要麽戲謔地嚴肅，要麽嚴肅地戲謔。”</p>
聽著一連串幹巴巴的評價，笠原太太覺得有些無聊。側頭往向藤原臨也認真乖巧的表情，她的心裏忽然升起一絲逗弄的心思。</p>
“欸，姐姐的藤原弟弟……”她靠過來，調皮地打趣道：“星見家的小孩對你的很高喲，你們是不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p>
五月櫻花的芳香中，貌美的笠原姐姐，不……笠原太太忽然靠過來，在俊俏的藤原臨也耳邊說悄悄話。不知道兩人關係的外人，看著他們貼貼的姿態，會下意識認為是一對熱戀中的姐弟。</p>
“嗯？”</p>
星見太太眉頭一皺。</p>
“弟弟？”她不壞好意地瞪著藤原臨也。</p>
“呃，阿姨……”藤原臨也忽然覺得背脊有些涼，趕緊解釋：“笠原理事長剛才說讓我叫她姐姐。”</p>
星見太太反問一句：“所以就在她麵前叫我阿姨？”</p>
她這時候，一點都不關心女兒是不是被綠了，反而更關心在笠原太太麵前變老成老阿姨的事。</p>
“……理事長大人，”藤原臨也看了眼笠原太太，讓她幫幫忙。</p>
“唔，他的話不能信。”笠原太太看似解圍，實際上卻是拱火地說道，“彌子你聽我說，剛才我和這小子一見麵，他就誇我是這個院子裏最美的女人呢。”</p>
“？”</p>
藤原臨也打心底裏想逃跑。</p>
“我要生氣咯……”星見太太殘忍地對他笑著。</p>
“對了，兩位理事長大人懂西班牙曆史嗎？”藤原臨也強行轉移話題，神情鎮定地問：“最近我在學西班牙語，還順帶去翻了翻西班牙內戰的曆史書籍，可以的話，請和我討論一下西班牙內戰吧。”</p>
“嗯？”笠原太太歪著頭看他。</p>
那活潑的神態，和女高中生沒什麽區別，卻又多了幾分成熟的魅力。</p>
“西班牙內戰我不敢興趣，”星見太太殘忍的聲音傳過來，“但神道教內戰，我可是有些迫不及待了。”</p>
“？”</p>
藤原臨也懵了。</p>
“好了好了，你別嚇唬一個小孩了。”笠原太太終於開口幫他解圍了。</p>
“下次不我在阿姨麵前叫她姐姐！”藤原臨也識趣地跟上一句。</p>
星見太太不依不饒地問：“那這個院子最美麗的女人呢？”</p>
藤原臨也本想著來上一句“第一美人有兩個”蒙混過去，但恰好看到穿著九課警服的笠原深繪裏從麵前走過，便脫口而出：“當然是深繪裏姐姐。”</p>
笠原深繪裏瞪了他一眼，拋下一句“油嘴滑舌”後，冷冷地朝著餐桌走去。</p>
看熱鬧的兩位貴太太，花枝招展地笑了起來，風情蓋過盛放櫻花的妖精。</p>
“深繪裏對我的意見好大。”藤原臨也委屈地看著女警官窈窕的背影。</p>
“可不止她一個人對你意見大，”星見太太帶著笑意的聲音，悅耳動聽，“應當說在這個院子裏，對你沒意見的人，屈指可數。”</p>
“為什麽呢？”藤原臨也充滿求知欲表情，像課堂上的學生提問老師一樣。</p>
“你不會不知道的。”笠原太太溫柔地說。</p>
藤原臨也看向她的眼睛：“淺草神社的過去？”</p>
“是的。”兩位太太同時點頭。</p>
“可以告訴我嗎？”藤原臨也誠懇地問。</p>
星見太太驚訝地瞪大眼睛：“你不知道？”</p>
“不知道。”藤原臨也給出確定的回答。</p>
一時間，兩位貴太太都沉默了下來，風吹著花瓣翩翩落下，朦朧了視線。過了許久，星見太太才搖搖頭，甩掉頭發上的花瓣，以近乎不可思議的無表情眼神盯著藤原臨也：“你的父母什麽都沒和你說，不怕你死在東京？”</p>
藤原臨也輕咬嘴唇，暗然地看一會兒她的臉，然後垂下視線，低沉地說：“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p>
此乃謊言。</p>
實際上，當時父親前往高天原之前，是這樣跟他說的——有山神和大天狗的傳承在身，你要死在東京的話，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p>
笠原太太和星見太太相互對視一眼。</p>
隨後，一個太太笑了起來，另外一位太太也跟著笑，櫻花在她們笑顏中間飛舞。</p>
瞧著她們倆的笑容，藤原臨也趁熱打鐵地說：“我還想知道，為什麽兩位理事長大人對我沒意見，反而還讓星見學姐和明日香來接近我。”</p>
“去拿點吃的來，我們到那邊坐著，邊吃邊說。”笠原太太風姿卓越地一笑，像個高中生一樣挽著星見太太的手臂，兩位太太優雅地邁開腳步，朝廊簷下布置的休息區走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