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隱察覺到有人用濕毛巾敷額，李善努力睜開眼，隻聽見母親朱氏在那發牢騷。</p>
“如此大醉淋漓，真是好的不學，盡學這些！”</p>
即使頭暈腦脹，李善也忍不住想笑，這是在罵周趙呢……那廝在李宅授課，包吃包住，但是不包酒，一個月十貫的薪水全都買酒了，每隔幾日就要大醉一場。</p>
那邊還在絮絮叨叨，李善手一撐床榻坐了起來，一個不穩又好險栽倒。</p>
“醒了！”朱氏哼了聲，“醉酒賦詩，倒是好風采！”</p>
李善呃了聲，自己不會說漏了嘴吧，千古名句這麽出現……那真是糟蹋了。</p>
“就知道自掛東南枝，自掛東南枝，也不嫌丟人！”</p>
“還東倒西歪的，往哪兒去？”</p>
放下心的李善搖搖擺擺，張頭四顧，實在有點站不穩，感覺走個直線能走個圈，隻能嚷嚷道：“小蠻，小蠻呢？”</p>
朱氏趕緊扶住兒子，“小蠻在烹茶。”</p>
烹茶解酒？</p>
這是怕我吐不幹淨是吧？</p>
想想今日在李宅後院喝的那碗茶，李善忍不住嘔一聲，稀裏嘩啦……</p>
三勒漿雖是果酒，度數不高，但後勁不小，李善這次算是栽了。</p>
但現在的問題是……李善至少喝了有三四十碗！</p>
“小蠻，小蠻！”</p>
“郎君又吐了……”</p>
“扶著我……走！”李善靠在香軟的身軀上，加快了腳步。</p>
三四十碗果酒，真的憋不住了！</p>
一晚上起夜了四五次，畢竟那麽多果酒，還加上口幹舌燥喝了不少水，第二天一早，李善還無精打采，雖然昨日大醉，但生物鍾讓他還是早早醒來。</p>
側頭看了眼身邊睡得正香的小蠻，李善定睛細看，哎，放在前世，這是個臉蛋精致的軟萌妹子啊。</p>
說起來小蠻昨晚有功啊，黑漆漆的夜裏還把水龍頭挺準的，沒讓李善弄濕褲子。</p>
怔怔的出神，李善腦海中閃過很多片段，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想其那些已經很久遠的記憶，可能是因為昨日打了一架，他甚至想起自己在高中打的第一架。</p>
</p>
那是個喜歡搶高中生生活費的混混，記得自己被打的不成人形，但還是狠狠咬住混混的耳朵不肯鬆口，事後班主任說你太傻，隻為了那五塊錢。</p>
但那時候，自己一周也隻有五塊錢的。</p>
為了讓那些混混心生懼意，自己可以豁出去玩一把狠的。</p>
昨日也一樣，當尉遲寶琳動手，當李楷、長孫衝、程處默都趕到之後，李善已經下定決心玩一把狠的了。</p>
不玩一把狠的，不證明自己有些能力，不讓自己更有分量一些，日後當危機降臨的時候，自己有能力自保嗎？</p>
若昨日沒有幹脆利索的擊暈尉遲寶琳，自己能得到那些秦王府子弟的認可嗎？</p>
若是昨日被尉遲寶琳羞辱卻不敢反抗，秦王府上下會如何看待自己呢？</p>
不說李客師了，李楷、李昭德還會視自己為友嗎？</p>
說什麽以義為先，說什麽合作得利……李善很清楚，這些都是建立在自己個人能力、氣質、駁雜學識的基礎上，這個時代真正的寒門子弟是無法和李善這樣的穿越者相提並論的。</p>
不知過了多久，外間早已大亮，小蠻這才悠悠醒轉，“郎君看什麽呢？”</p>
“擦擦。”</p>
“啊？”</p>
“擦擦口水。”</p>
小蠻臉騰一下紅了，一下子爬起來，捂著臉跳下床。</p>
“小心點……哎哎哎，看看，摔了吧。”</p>
李善在床上笑得樂不可支，看著小蠻跌跌撞撞的跑出去。</p>
好一會兒之後，小蠻端著臉盆毛巾進來服侍李善起身，小臉還紅通通的。</p>
“端進來作甚，我出去洗漱就是。”李善嘀咕了句，但還是起身，張開手，任由小蠻服侍穿衣洗漱。</p>
基本上除了刷牙還是自個兒動手之外，其他的李善閉目養神就行了……腐朽的封建地主階級啊！</p>
“郎君，夫人昨日說要再買個侍女。”</p>
“嗯？”</p>
“是小蠻服侍郎君不周到嗎？”</p>
李善隨手摟過小蠻腰，調笑道：”母親說笑而已。”</p>
小蠻嘟著嘴墊著腳，湊在李善耳邊小聲說：“小蠻讀過《孝經》、《論語》，也能服侍郎君讀書。”</p>
李善一怔，之前這幾個月，雖然知道小蠻通經史，卻不願意她進書房，無非是為了不惹得小蠻回想往事。</p>
“小蠻十歲之前亦讀書。”</p>
李善手緊了緊，他聽得懂這句話，小蠻應該是十歲才入平康坊的，而平康坊女妓都是罪官女眷。</p>
小蠻今年才十三歲，這說明她的父祖輩應該是李唐建國之後才獲罪的。</p>
定了定神，李善笑著說：“勿憂勿憂，如小蠻這般知書達理，通曉經史，紅袖添香的侍女，哪裏那麽容易買來？”</p>
“未必呢。”小蠻哼了聲，“這些時日，北邊好些大戶南下，前幾日還聽說，有一家被盜匪劫殺，奴仆叛離，隻剩下兄妹二人。”</p>
李善一皺眉頭，警惕起來，其他的不記得，但他記得劉黑闥鬧了兩次，第二次是李建成出兵河北，劉黑闥也是死在這一戰。</p>
但更讓李善警惕的是另一個可能，因為他想起昨日酒樓裏聽到的一個消息。</p>
就在大半個月前，代州主管定襄郡王李大恩攻苑君璋割據的馬邑，但合兵的獨孤晟未能在約定時間趕到，李大恩駐守新城，成了孤軍。</p>
劉黑闥趁機說動了頡利可汗，調動數萬騎兵攻新城，聖人遣派右驍衛大將軍李高遷救援，但李大恩因糧盡而被迫趁夜突圍，所部大潰，本人亦被擒殺。</p>
如今的唐朝還不是那個威服四海的大唐，其主也不是那個天可汗，突厥那巨大的陰影始終盤旋在李唐的頭頂。</p>
“讓老範去喊八伯來一趟，還有八伯長子朱奇。”</p>
一刻鍾後，抓著朱瑋問東問西好久的李善看向了朱奇，這位原先是個貨郎，這大半年來一直負責東山寺與酒樓的合作事宜，時常出入東西市。</p>
“呃，的確漲價了。”朱奇遲疑道：“去年鬥米四錢，如今鬥米五錢，有的糧鋪已經漲到六錢。”</p>
李善抿緊了嘴，手指曲起帶著節奏一下一下敲擊在桌麵上，“連續三年攻洛陽，又征伐河北，米價不升，如今卻……”</p>
反複思索後，李善看向朱瑋，“八伯，可信得過侄兒？”</p>
朱瑋毫不遲疑道：“自然信得過，大郎有話直說。”</p>
“遣派人手去買糧，不要在長安城買，分頭去各地購糧。”</p>
“購糧？”朱瑋愣了下後點頭，“我來安排人手，買多少？”</p>
“隻要公賬上還有，就算隻剩下一錢，也要用出去！”</p>
“不一定是米麵，多買些粟米，便宜。”</p>
“記得東山寺是有大倉的，要安排人手把守。”</p>
所謂將心比心，朱家溝唾棄以前的李善，尊敬親近如今的李善，獵戶時常送來獵物，婦人時常為李善做幾雙鞋，每次李善出村，總有青壯自告奮勇擔當護衛隨從。</p>
在這種時候，哪怕隻有一絲可能，李善也試圖讓朱家溝免於災難。</p>
反正，在封建時代，多存些糧食，總是不吃虧的。</p>
“如此大醉淋漓，真是好的不學，盡學這些！”</p>
即使頭暈腦脹，李善也忍不住想笑，這是在罵周趙呢……那廝在李宅授課，包吃包住，但是不包酒，一個月十貫的薪水全都買酒了，每隔幾日就要大醉一場。</p>
那邊還在絮絮叨叨，李善手一撐床榻坐了起來，一個不穩又好險栽倒。</p>
“醒了！”朱氏哼了聲，“醉酒賦詩，倒是好風采！”</p>
李善呃了聲，自己不會說漏了嘴吧，千古名句這麽出現……那真是糟蹋了。</p>
“就知道自掛東南枝，自掛東南枝，也不嫌丟人！”</p>
“還東倒西歪的，往哪兒去？”</p>
放下心的李善搖搖擺擺，張頭四顧，實在有點站不穩，感覺走個直線能走個圈，隻能嚷嚷道：“小蠻，小蠻呢？”</p>
朱氏趕緊扶住兒子，“小蠻在烹茶。”</p>
烹茶解酒？</p>
這是怕我吐不幹淨是吧？</p>
想想今日在李宅後院喝的那碗茶，李善忍不住嘔一聲，稀裏嘩啦……</p>
三勒漿雖是果酒，度數不高，但後勁不小，李善這次算是栽了。</p>
但現在的問題是……李善至少喝了有三四十碗！</p>
“小蠻，小蠻！”</p>
“郎君又吐了……”</p>
“扶著我……走！”李善靠在香軟的身軀上，加快了腳步。</p>
三四十碗果酒，真的憋不住了！</p>
一晚上起夜了四五次，畢竟那麽多果酒，還加上口幹舌燥喝了不少水，第二天一早，李善還無精打采，雖然昨日大醉，但生物鍾讓他還是早早醒來。</p>
側頭看了眼身邊睡得正香的小蠻，李善定睛細看，哎，放在前世，這是個臉蛋精致的軟萌妹子啊。</p>
說起來小蠻昨晚有功啊，黑漆漆的夜裏還把水龍頭挺準的，沒讓李善弄濕褲子。</p>
怔怔的出神，李善腦海中閃過很多片段，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想其那些已經很久遠的記憶，可能是因為昨日打了一架，他甚至想起自己在高中打的第一架。</p>
</p>
那是個喜歡搶高中生生活費的混混，記得自己被打的不成人形，但還是狠狠咬住混混的耳朵不肯鬆口，事後班主任說你太傻，隻為了那五塊錢。</p>
但那時候，自己一周也隻有五塊錢的。</p>
為了讓那些混混心生懼意，自己可以豁出去玩一把狠的。</p>
昨日也一樣，當尉遲寶琳動手，當李楷、長孫衝、程處默都趕到之後，李善已經下定決心玩一把狠的了。</p>
不玩一把狠的，不證明自己有些能力，不讓自己更有分量一些，日後當危機降臨的時候，自己有能力自保嗎？</p>
若昨日沒有幹脆利索的擊暈尉遲寶琳，自己能得到那些秦王府子弟的認可嗎？</p>
若是昨日被尉遲寶琳羞辱卻不敢反抗，秦王府上下會如何看待自己呢？</p>
不說李客師了，李楷、李昭德還會視自己為友嗎？</p>
說什麽以義為先，說什麽合作得利……李善很清楚，這些都是建立在自己個人能力、氣質、駁雜學識的基礎上，這個時代真正的寒門子弟是無法和李善這樣的穿越者相提並論的。</p>
不知過了多久，外間早已大亮，小蠻這才悠悠醒轉，“郎君看什麽呢？”</p>
“擦擦。”</p>
“啊？”</p>
“擦擦口水。”</p>
小蠻臉騰一下紅了，一下子爬起來，捂著臉跳下床。</p>
“小心點……哎哎哎，看看，摔了吧。”</p>
李善在床上笑得樂不可支，看著小蠻跌跌撞撞的跑出去。</p>
好一會兒之後，小蠻端著臉盆毛巾進來服侍李善起身，小臉還紅通通的。</p>
“端進來作甚，我出去洗漱就是。”李善嘀咕了句，但還是起身，張開手，任由小蠻服侍穿衣洗漱。</p>
基本上除了刷牙還是自個兒動手之外，其他的李善閉目養神就行了……腐朽的封建地主階級啊！</p>
“郎君，夫人昨日說要再買個侍女。”</p>
“嗯？”</p>
“是小蠻服侍郎君不周到嗎？”</p>
李善隨手摟過小蠻腰，調笑道：”母親說笑而已。”</p>
小蠻嘟著嘴墊著腳，湊在李善耳邊小聲說：“小蠻讀過《孝經》、《論語》，也能服侍郎君讀書。”</p>
李善一怔，之前這幾個月，雖然知道小蠻通經史，卻不願意她進書房，無非是為了不惹得小蠻回想往事。</p>
“小蠻十歲之前亦讀書。”</p>
李善手緊了緊，他聽得懂這句話，小蠻應該是十歲才入平康坊的，而平康坊女妓都是罪官女眷。</p>
小蠻今年才十三歲，這說明她的父祖輩應該是李唐建國之後才獲罪的。</p>
定了定神，李善笑著說：“勿憂勿憂，如小蠻這般知書達理，通曉經史，紅袖添香的侍女，哪裏那麽容易買來？”</p>
“未必呢。”小蠻哼了聲，“這些時日，北邊好些大戶南下，前幾日還聽說，有一家被盜匪劫殺，奴仆叛離，隻剩下兄妹二人。”</p>
李善一皺眉頭，警惕起來，其他的不記得，但他記得劉黑闥鬧了兩次，第二次是李建成出兵河北，劉黑闥也是死在這一戰。</p>
但更讓李善警惕的是另一個可能，因為他想起昨日酒樓裏聽到的一個消息。</p>
就在大半個月前，代州主管定襄郡王李大恩攻苑君璋割據的馬邑，但合兵的獨孤晟未能在約定時間趕到，李大恩駐守新城，成了孤軍。</p>
劉黑闥趁機說動了頡利可汗，調動數萬騎兵攻新城，聖人遣派右驍衛大將軍李高遷救援，但李大恩因糧盡而被迫趁夜突圍，所部大潰，本人亦被擒殺。</p>
如今的唐朝還不是那個威服四海的大唐，其主也不是那個天可汗，突厥那巨大的陰影始終盤旋在李唐的頭頂。</p>
“讓老範去喊八伯來一趟，還有八伯長子朱奇。”</p>
一刻鍾後，抓著朱瑋問東問西好久的李善看向了朱奇，這位原先是個貨郎，這大半年來一直負責東山寺與酒樓的合作事宜，時常出入東西市。</p>
“呃，的確漲價了。”朱奇遲疑道：“去年鬥米四錢，如今鬥米五錢，有的糧鋪已經漲到六錢。”</p>
李善抿緊了嘴，手指曲起帶著節奏一下一下敲擊在桌麵上，“連續三年攻洛陽，又征伐河北，米價不升，如今卻……”</p>
反複思索後，李善看向朱瑋，“八伯，可信得過侄兒？”</p>
朱瑋毫不遲疑道：“自然信得過，大郎有話直說。”</p>
“遣派人手去買糧，不要在長安城買，分頭去各地購糧。”</p>
“購糧？”朱瑋愣了下後點頭，“我來安排人手，買多少？”</p>
“隻要公賬上還有，就算隻剩下一錢，也要用出去！”</p>
“不一定是米麵，多買些粟米，便宜。”</p>
“記得東山寺是有大倉的，要安排人手把守。”</p>
所謂將心比心，朱家溝唾棄以前的李善，尊敬親近如今的李善，獵戶時常送來獵物，婦人時常為李善做幾雙鞋，每次李善出村，總有青壯自告奮勇擔當護衛隨從。</p>
在這種時候，哪怕隻有一絲可能，李善也試圖讓朱家溝免於災難。</p>
反正，在封建時代，多存些糧食，總是不吃虧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