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公主在宗室中是最為特殊的,這一切並不是因為她是最得聖人李淵寵愛的公主。</p>


    相反,平陽公主身為聖人三女,也是嫡長女,迎大軍入關,於立國有大功,才最得李淵寵愛,這些,才是平陽公主特殊的原因。</p>


    與後世不同,隋唐時期,公主嫁婿,並不會起公主府,而是嫁入夫家,隻有平陽公主因為軍功而被李淵賜下府邸。</p>


    “不必用藥了。”</p>


    連續問了十多個問題,李善總算放下心,心裏嘖嘖稱奇……也不知道是自己運氣好,提取的青黴素品質比較高,還是因為這個時代的人體質牛,隻不過半個月,平陽公主雖然還身體綿軟無力,難以下床,但大體上算是痊愈了。</p>


    這半個月內,李善始終住在平陽公主,一次都沒回去過,李楷和王仁表為此都摸上門了……李善挺感動的,特地將沒用完的酒拿出來款待。</p>


    那是他專門提純過的白酒,比玉壺春烈多了,那天李楷、王仁表是被抬回去。</p>


    “太醫署說虛不受補,所以還是白粥。”周氏小心翼翼的給平陽公主喂粥,“郎君也說過,藥補不如食補。”</p>


    雖然還是不能下床正常行走,但平陽公主精神已經恢複大半,不再整日昏睡,笑著說:“昨日嗣昌言,你精於騎射,曾於虎口救出你家郎君?”</p>


    嗣昌是柴紹的字。</p>


    周氏小臉一紅,呐呐答道:“郎君於山東救下數以千計生民……”</p>


    平陽公主抿嘴一笑,不再說話,她倒是挺喜歡麵前這個小婦人,這些日子日夜相伴,事事仔細謹慎。</p>


    倒是那位李郎君……平陽公主總覺得有些古怪,半個月內盡心竭力,但臉上的表情卻總是那麽冷漠,像個冰塊似的。</p>


    呃,李善還真不是刻意的……不是刻意以此表達他不是故意留下來多摟點功勞,雖然他就是這麽想的,這麽做的。</p>


    主要是李善習慣了……前世醫院裏,也的確有那種將患者作為上帝的醫生,但少之又少,絕大部分醫生都習慣擺出一張冷漠的麵孔。</p>


    片刻後,周氏端著食盤出去,柴紹大步走進來,坐在床沿,握住妻子的左手,仔細打量了幾眼,欣喜道:“今日又好了幾分。”</p>


    </p>


    “多謝郎君了……”</p>


    “夫妻本為一體,卻要言謝?”柴紹笑道:“適才陛下傳召,細細問了好久,所以才回來。”</p>


    “父親……”</p>


    “前些日子憂心忡忡,如今你即將痊愈,自然開懷。”柴紹感慨道:“天無絕人之路啊,那日若非太子舉薦……”</p>


    平陽公主微微點頭,“大哥、二弟、四弟均有心,還是那位李郎君妙手。”</p>


    柴紹目光閃爍,他聽得出這句話的意思……雖然的確是太子舉薦,但妻子並不希望涉入如今越來越白熱化的奪嫡之中。</p>


    “不錯,懷仁妙手。”柴紹笑道:“平陽還不知道吧?”</p>


    “李懷仁雖不過十八歲少年郎,但在京中名氣不小,便是他籌謀魏縣大捷,擒殺劉黑闥。”</p>


    平陽公主大為驚訝,“不是道玄嗎?”</p>


    “淮陽王還是被他從突厥人手中換回來的呢。”柴紹武德四年就常駐長安,消息比妻子靈通的多,“若不是你病重,聖人早就召見他了……呃,昨日淮陽王來訪提起的。”</p>


    平陽公主一怔,輕聲道:“若是不治……父親隻怕厭棄……”</p>


    柴紹沒吭聲,他當然清楚,如果李善不肯,或者治不好……責罰可能不會,畢竟李善不是太醫署的醫者,但隻怕仕途堪憂。</p>


    頓了頓,平陽公主低聲問:“此人依附東宮?”</p>


    “科舉入仕,上月為進士科榜首,以詩才揚名長安,真是驚才絕豔。”柴紹搖頭道:“李懷仁與東宮的韋挺、魏征交好,又與多位秦王府子弟相善。”</p>


    “詩才?”平陽公主雖然這幾日也聽丈夫說起李善,但沒想過一位醫者有這麽多身份。</p>


    謀士、醫者、進士、詩人……</p>


    平陽公主來了興致,細細問了好一會兒,但細節處柴紹也不大清楚。</p>


    這時候,外間侍女來報,又有訪客到了。</p>


    李善站在外院,瞄見一人快步而來,迎向出迎的柴紹。</p>


    是丘行恭,李善記得這個人,秦王府的左一府驃騎將軍,洛陽大戰中護衛李世民殺出重圍,去年長樂坡,自己與其長子還幹了一架,至今還不對付。</p>


    李善對丘行恭印象很深,一方麵在於他前世就知道這個人,昭陵六駿中隻有他一個人伴颯露紫,另一方麵在於,淩敬告訴他,天策府內不是每個人都對你懷有善意,除了杜淹之外,就要數丘行恭了。</p>


    此人性情酷烈,最不肯吃虧,當日長子丘神勣被李善打的最慘……後來秦王府子弟大都和李善和解,結交為友,唯獨丘神勣除外。</p>


    當然了,李善對丘行恭如此另眼相看還有個原因……丘行恭的父親譚國公丘和與裴世矩是至交好友,丘和出任交趾太守就是出自裴世矩的舉薦。</p>


    他日自己投入李世民麾下,這是個隱患。</p>


    但為什麽丘行恭突然來訪?</p>


    “那是譚國公次子丘行恭。”一旁的馬三寶解釋道:“當年陛下於晉陽起兵,奴賊圍攻扶風,丘行恭降服奴賊,迎陛下入關,途中遭隋軍夾擊,公主親率五百騎來援。”</p>


    李善默默點頭,心中咂舌不已,自從五天前,平陽公主病情大幅度好轉後,多有顯貴來拜。</p>


    剛開始隻是幾位妯娌,以及幾位姐妹,但這兩日,漸漸的,不少朝中將官來訪,東宮、齊王府、秦王府都有,還有多位身居高位、要職的竇氏子弟。</p>


    李唐立國後,平陽公主就再也沒有率軍參與大規模戰事,但當年在關中聚集七萬大軍,迎李淵入關……那時候李淵麾下也不過就五六萬人。</p>


    之後平陽公主獨有一軍,單設幕府,麾下諸多勇武之將,如東宮的太子右衛率裴龍虔、秦王府的丘行恭、被李善坑死的原國公史萬寶、扶風太守竇璡、太常少卿李仲文、淮安郡王李神通。</p>


    換句話說,雖然後來平陽公主不再領軍攻城略地,但她在軍中有著極強的影響力……她當年麾下的很多將校如今都是軍中中堅,更別說她至今麾下依舊有一支多達數千人的直屬大軍。</p>


    李善輕輕歎了口氣,好吧,曆史軌跡已經徹底發生變化了。</p>


    自己應該多想想日後的事了……李世民再來一次玄武門之變,未必能成功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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