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紹之父乃前隋名將钜鹿郡公柴慎,按照後世的劃分,約莫劃入關隴一族。</p>


    關隴一族,以武起家,李淵的祖父李虎就是當年八大柱國之一,平陽公主府與其他世家府邸不同,後院有一片麵積不小的演武場。</p>


    李善無聊的坐在一個石凳上,看著馬三寶和蘇定方在那比試,從名氣上來說,前者遠勝,戰場衝陣,兼之狡黠,但在武力上遠遠不能和蘇定方相提並論。</p>


    蘇定方為人沉默寡言,性情穩重,但這幾個月困居朱家溝,渾身力氣沒地方使,這半個月一直陪著李善在這兒,倒是能活動手腳。</p>


    一棍將馬三寶再次打翻,蘇定方看見李善,走過來小聲說:“今日老夫人派了朱八過來……老夫人可要登門造訪?”</p>


    “母親來作甚?”李善有點奇怪,想了想揮手道:“不便登門。”</p>


    如果是個土著,自然要遵從母命,這個時代不講究夫死從子這一套。</p>


    有時候,李善也在想,朱氏的強勢以及對獨子的種種安排,應該出自於李德武的拋妻棄子的行為。</p>


    不過,李善身為穿越者,對自己日後要走的路是有自己的規劃的,絕不可能聽從朱氏。</p>


    那邊馬三寶爬起來,悻悻過來聊了幾句才離開,蘇定方笑著將其送出去才回來。</p>


    “無需如此。”李善瞥了眼馬三寶的背影,“日後自有定計。”</p>


    蘇定方壓低聲音道:“平陽公主受陛下愛重,柴公身列十二衛大將軍之列,在朝中不偏不倚,若懷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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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定方的意思很明顯,如今朝中東宮、秦王奪嫡,李善以此契機正好攀附平陽公主……自然能躲開那些麻煩。</p>


    有救命之恩,即使李善身世泄露,河東裴氏又能如何?</p>


    難道平陽公主擋不住嗎?</p>


    蘇定方看的很清楚,平陽公主在李唐並不僅僅隻是一個受父皇寵愛,同時丈夫頻頻立功的公主。</p>


    “你說的不錯。”李善長身而起,嘴角抖了抖,“實是難以想象……但正因如此啊。”</p>


    這幾天,登門造訪的人越來越多,關隴一族、李唐宗室、母族竇氏,再到東宮、秦王府,以及以五姓七家為首的世家大族,絡繹不絕,幾乎將門檻都要踏破了。</p>


    柴紹在外間迎客,女眷引入後院,而李善因為身為醫者一直在後院,整日裏香風熏鼻……見識了無數女眷,甚至還碰到過那位崔小娘子的母親張氏。</p>


    哎,張氏對李善露出個還算禮貌的笑容……隻是那張臉都扭曲的沒法看了!</p>


    李善一次又一次在心中加重平陽公主夫妻的分量,而這對夫妻中,起到主導作用的是平陽公主。</p>


    這幾乎是封建時代唯一的存在,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難怪曆史上以軍禮下葬……即使武則天、呂後也不過依仗權術。</p>


    李善在石凳邊繞來繞去,腦海中閃過一個又一個念頭,如果平陽公主能完全恢複過來……這將是影響長安乃至京兆的一個關鍵人物。</p>


    玄武門之變,李世民密告太子、齊王淫亂後宮,李淵決議第二日召眾人合意,結果第二天早上,李世民率天策府親信將領發動兵變,一舉格殺李建成、李元吉,第二日正位東宮,一個月內登基為帝,尊李淵為太上皇。</p>


    不管是《新唐書》還是《舊唐書》都是這麽描繪的。</p>


    但穿越到玄武門之變前的李善很容易看穿一個關鍵,玄武門那邊打生打死,東宮、齊王府大軍都攻城了,雙方打得昏天黑地,就連秦王府都被攻打。</p>


    而李淵在做什麽?</p>


    難道李淵指望三個兒子殺得你死我活,然後再選個做太子?</p>


    身為開國帝王,李淵有著這樣那樣的弱點,但一定有著極高政治智商,他不可能想不到,李世民成功了,目標一定不是東宮而是皇位。</p>


    即使是李建成成功了也一樣,他能壓製得住天策府那些李世民的鐵杆嗎?</p>


    李建成絕不會將可能的處置權交到李淵手中,那樣的話,一旦陝東道、益州道生變,李淵有沒有可能將鍋丟到李建成身上?</p>


    所以,玄武門一戰,不管誰勝誰負,李淵都必然被奪位,他不可能看不到這一點。</p>


    所以,唯一的解釋是,李淵當時已經被控製住了……嗯,史書上記載是,李淵和裴寂、裴世矩、陳叔達等宰輔在船上遊湖。</p>


    開玩笑,大早上,李淵腦子壞成什麽樣才會帶著幾個宰相跑到湖上去吹風?</p>


    玄武門一戰發生在早上,但李世民最重要的一招卻是前一晚。</p>


    若非李淵被控製住……皇城可不僅僅隻有玄武門這一道門。</p>


    淩敬在進入天策府後,開始深層次的探究朝廷的勢力分布……因為有李善這個穿越者的指點,淩敬的探究非常有針對性。</p>


    如今,李善可以確定的是,布置在長安城的兵力,原本是陳國公竇抗統率,這是最得李淵信任的外戚,向來不稱其名,呼之為兄。</p>


    竇抗去年病逝後,負責皇城守衛的禁軍並沒有一個名義上的統帥者。</p>


    唐朝沿襲開皇舊製,十二衛領天下折衝府的府兵,剩下的四衛護衛長安,分別為左監門衛、右監門衛、左千牛衛、右千牛衛,前兩者掌諸門禁衛,後兩者為皇帝侍從、儀衛,合稱“北衙禁軍”,護衛皇城。</p>


    這四衛……東宮是不能也不敢插手的,不然李建成也沒必要組建什麽長林軍了。</p>


    但李淵不管怎麽挑選……隻要不挑選太子一脈的將領,那就很可能會落入李世民彀中。</p>


    這個是沒辦法的,李唐立國的諸場大戰,基本都是李世民打的,隻要是立下功勳,脫穎而出的那些人……基本上都在李世民麾下效力,即使是如今還在江南的李孝恭、李靖麾下,大部分將官也都是李世民的舊部。</p>


    換一句話說,李世民隻要一聲令下,很可能就會控製住宮城……對此,想必李建成也不是沒有考慮過,曆史上的李建成將隨其征伐劉黑闥的功臣塞了進來……呃,比如常何。</p>


    李善目光閃爍,低低道:“已經不一樣了……”</p>


    的確不一樣了,曆史上竇抗病逝後第二年,平陽公主也病逝,導致李淵對禁軍的掌控力大幅度下降。</p>


    而這一世,平陽公主活了下來。</p>


    也就是說,平陽公主很可能將來直接掌控北衙禁軍,主責護衛皇城……她不會去管三個兄弟打生打死,她隻會向父親李淵複雜。</p>


    李善在心裏盤算,如果李世民再想如曆史上一樣發動玄武門之變,還有幾分成功的可能性?</p>


    在未來的日子裏,有一點是肯定的。</p>


    平陽公主必定是東宮、秦王努力拉攏的人選……平陽公主再如何忠於李淵,也不可避免的跌入漩渦。</p>


    平陽公主自身可以無所謂,都是同胞兄弟姐妹,隻要她沒有偏向,誰上位對她的影響都不大。</p>


    但平陽公主麾下的那些人呢?</p>


    如果李善在這時候投入平陽公主麾下……李善臉頰上的肉鼓了鼓,那時候,不管是秦王還是太子,隻怕都要自己一個明確的表態。</p>


    誰會放過本就名聲在外,此次又對平陽公主有救命之恩的李善呢?</p>


    所以,這次功勞已經摟的夠足了,但李善絕不可能投入平陽公主麾下。</p>


    想到這兒,李善轉頭,抱歉的看了眼蘇定方,小聲而大略的解釋了一遍,又道:“蘇兄,留守村莊,實在大材小用,委屈你了。”</p>


    蘇定方笑了笑,“願為守家之犬。”</p>


    “再等等吧,他日必有蘇兄誇功之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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