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便是,賢弟此去,建功立業,家母禮佛,言當常去東山寺上香。”</p>


    “那就拜托德謀兄了。”</p>


    李善站在榻邊,鄭重其事的行了一禮,才笑道:“長孫伯母頗具俠氣。”</p>


    趴在榻上的李楷笑了笑,芙蓉園當日,張永被無辜毆傷,長孫氏就挺身而出,質問羅氏子弟。</p>


    這次丈夫兒子都被卷了進去,長孫氏勃然大怒,去信山東,質問崔王氏……這件事被刻意傳出後,羅藝不得不親自登門謝罪,詳加解釋李客師父子還真不是他這邊動的手,而是齊王李元吉。</p>


    所謂的崔王氏乃是博陵崔氏三房崔抗的妻子,出身太原王氏,其婆婆出身洛陽長孫,是長孫氏的堂姐。</p>


    換句話說,崔抗要稱長孫氏一句表姨母。</p>


    芙蓉園一事後,太子懷柔雲陽羅氏,太子妃為羅陽挑中了崔抗的女兒……崔抗還在猶豫間。</p>


    長孫氏自知曉李善身世後,多有照拂,李善困於山東其間, 長孫氏多有勸慰朱氏,甚至還曾經登門拜會。</p>


    所以, 李善對長孫氏一直心存感激, 即將北上, 朝局之外,他最擔心的就是母親, 畢竟和去歲自己隨軍時局勢已經大不一樣,裴世矩、李德武或許都在盯著。</p>


    可惜母親不肯一起去雁門,不過雁門隨時可能遭受突厥來襲, 李善也並不放心,所以今日前來辭行,特地請長孫氏留意。</p>


    “明日即啟程,可惜愚兄……”</p>


    “德謀兄,你我之間, 何需如此客套。”</p>


    略略聊了幾句, 李善告辭離去。</p>


    趴在榻上的李楷看向好友離去的背影, 其實他有些羨慕, 未至弱冠之年,已能擔當重任……而世家子弟地位高崇,卻隻能困居家中。</p>


    隴西李氏丹陽房子弟, 李楷這一代沒有一個出仕的,大約要等到這場奪嫡之戰落幕之後。</p>


    走出府門,李善在心裏盤算, 李楷、王仁表、房玄齡、韋挺、魏征都已經去過了,杜如晦就算了……平陽公主那邊還是不去的好, 想必對方也能理解。</p>


    剩下來的大都是平輩, 有的是秦王府子弟, 有的是同科進士,不用一一登門,長輩的隻剩下長安令李乾佑了。</p>


    說起來在科舉之後,已經好久沒見了, 其子李昭德被關在家中讀書, 外出也少。</p>


    </p>


    但進了府, 李善有些後悔,來的可真不巧, 上首坐著的居然是齊王李元吉。</p>


    雖然李乾佑至今任兼任齊王府主簿,但李善沒想到, 李乾佑與齊王關係這麽好……居然會來家中拜會。</p>


    似乎去年在軍中, 兩人關係隻限於公事……李善一邊琢磨,一邊行禮,“明日啟程赴任,今日特來向叔父辭行。”</p>


    李乾佑捋須笑道:“當日小小少年郎,如今已堪重任,他日必為國之幹城。”</p>


    “若無去歲叔父相召,小侄何來今日。”李善再行一禮,“亦要謝過齊王殿下。”</p>


    去年李善押運糧草北上,百般籌謀,歸京誇功,爵封縣公……而推動他北上的人中,齊王算是一個吧,隻不過對李元吉來說,當時的李善寂寂無名。</p>


    李元吉兩眼一翻,“你如何稱某?”</p>


    李善猶豫了下才輕聲道:“見過四兄。”</p>


    皇子中,李元吉排行第四,前麵還有個已經夭折的李玄霸。</p>


    一旁的李乾佑笑著指了指讓李善坐下,心裏有些許詫異,他也聽聞聖人視李善為子侄輩,沒想到與齊王如此稱呼,幾乎算個宗室子弟了。</p>


    呃,李淵倒是起過這個念頭,私下問了,不過李善婉拒……這不是什麽好事。</p>


    唐朝初年,賜臣子李姓,位列宗室,不止一兩個人, 羅藝、杜伏威,還有早年投唐的竇建德麾下尚書令胡大恩。</p>


    嗯,羅藝後來謀反被殺,杜伏威惶恐不可終日,反正沒落個好下場。</p>


    特別是胡大恩……封定襄郡王,改為李大恩, 武德四年任代州總管,恰恰是戰死在雁門、馬邑左右。</p>


    “他亦如此稱呼大兄、二兄。”李元吉隨口道:“今日是特來辭行,魏玄成那去了?”</p>


    李善有些警惕,拱手道:“玄成兄囑咐,當盡心竭力,安撫地方,為國捍邊。”</p>


    李元吉又問了幾句,問的李善有點頭痛,找準時機趕緊換了個話題,“叔父,這些時日未見昭德……”</p>


    “丹陽房子弟,無不縱馬飛馳,騎射俱佳。”李乾佑氣道:“去歲元旦,大郎返成紀祭祖,居然落馬……”</p>


    “無武用之才,自當閉門讀書。”李乾佑歎道:“前些時日居然還想去芙蓉園,被某罵回去的。”</p>


    李善尷尬的笑了笑,隨口換個話題居然問到痛處了……</p>


    一旁的李元吉放下茶盞,笑道:“隴西李氏,名門子弟,他日不愁婚嫁……對了,懷仁,崔信那也去了?”</p>


    “呃……”李善呃了半天也沒說出口,就這麽大大咧咧的求見,怕是要被打出來吧。</p>


    “哈哈哈。”李元吉放聲大笑,“你斬崔帛頭顱,落了清河崔氏一族好大顏麵,縱然你有意,崔信亦許,隻怕此事亦難成。”</p>


    李乾佑有些意外,意外於李元吉這番話的用意。</p>


    接下來,李元吉輕聲道:“中書令楊恭仁幼弟楊師道,任靈州總管,次嫡女尚待嫁閨中……若懷仁有意,某當使王妃求娶。”</p>


    李善怔在那兒,好一會兒都找不到話說。</p>


    “懷仁自請外放,明裏磨礪以待大用,實則不過因大兄、二兄……”李元吉神色幽深,緩緩道:“懷仁再想想吧。”</p>


    離開之後,李善的臉上掛起一絲愁容,暗暗腹誹李淵……你這三個嫡子,就沒一個是省油的燈!</p>


    當李元吉提起婚事的時候,李善立即就確定,這貨是特地在這兒等著的,就算沒在李乾佑家裏遇上,八成也會另找時機巧遇。</p>


    楊恭仁的侄女,楊師道的嫡女,齊王妃的堂妹……這樣的身份,李元吉不可能隨隨便便提起。</p>


    之前幾次在宮中相遇,李元吉的態度也不過爾爾,如今卻如此主動……李善不得不想到一種可能性。</p>


    與之前相比,最大的變化在於,平陽公主剛剛執掌北衙禁軍。</p>


    李善歎了口氣,心想也是,本朝嫡皇子一共就三個,李元吉也是有奪嫡可能的……雖然這貨的資質似乎有點過於低了。</p>


    還在琢磨著,馬車突然停下,今日李善入城,特地沒有騎馬而是換了一輛馬車。</p>


    “郎君。”朱八掀開車簾,低聲道:“張郎君傳信過來……”</p>


    李善隻點了點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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