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元宵佳節,東山寺設素齋,懸燈謎,最早是由三位長孫氏籌辦,不料引得眾多名門嫡女貴婦相聚一堂。</p>


    每一位都身份不凡,每一位都出身名門,最差的也約莫是天水趙氏這樣的此等郡望大族,論身份,從明麵上來說,朱氏是最低的。</p>


    即使在場不少婦人都認識朱氏,也知曉李善已與清河崔氏定親,但除了寥寥數人之外,少有人攀談。</p>


    但如此義舉,登時引得好評如潮……世家門閥不是洪水猛獸,相對來說,他們是喜歡講規矩的,更別說朱氏護佑的那位也出身弘農楊氏。</p>


    齊王妃甩手就要走,被太子妃鄭觀音死死拽住……今日之事,看似是朱氏冒犯,實則已經成了弘農楊氏內部的紛爭了。</p>


    不管怎麽說,因隋朝兩位帝王,弘農楊氏名望大進,勢力大漲,齊王妃卻欲欺淩楊廣的女兒,說出去那就是個笑話。</p>


    不過也沒了賞玩燈謎的心思,眾人在偏殿坐定,品嚐東山寺的素齋……最早東山寺因傳說有西來真經而聞名,但後麵的畫風……因為燈謎,因為東山酒樓,以及已經聞名京兆的素齋。</p>


    畢竟素齋這玩意主材料那是豆製品,而豆製品種類豐富……而李善前世家裏開的就是豆腐坊啊。</p>


    “之前也見過朱娘子兩麵。”體態豐盈的楊氏笑道:“如果沒記錯,延壽坊那棟宅子……”</p>


    朱氏微微點頭,眼見要上階梯,雙手扶住了楊氏,“那是吾兒新宅,今年準備修繕。”</p>


    “那便是成親之所了。”楊氏點頭笑道:“他日比鄰而居,多多敘話。”</p>


    不遠處的張氏看朱氏殷勤的扶著楊氏上階梯,不禁眉頭微蹙,此女在弘農楊氏中地位不顯,夫君武士彠雖然爵封國公,名列太原元謀功臣之列,但並無實權。</p>


    身邊的女兒崔小娘子刻意的聲音微亮,“適才聽聞,楊夫人已有三月身孕。”</p>


    “確是如此。”前頭的長孫氏回頭看了眼崔小娘子,笑道:“心思機敏,實乃天合之作。”</p>


    陰著臉的齊王妃瞥了眼雙頰生暈的崔小娘子,心裏啐了幾句,齊王曾經想把她的堂妹許給李善,卻遭到委婉拒絕……半年之後,李善就和崔氏定親。</p>


    這事兒也不知道是誰透露出來,回京任吏部侍郎的楊師道為此大是憤然……倒不是去怪李善這位陛下眼前的紅人,而是去怪齊王和齊王妃胡亂做媒。</p>


    最前麵的太子妃鄭觀音卻恍然大悟,難怪宇文士及將那宅子賣給了李善,原來前妻南陽公主在東山寺出家。</p>


    各人心思不一,不論夫家、娘家立場,隻論門閥名望、姻親故交在偏殿坐定,共品頗富盛名的東山素齋。</p>


    太子妃之名為觀音,便知曉親善佛學,鄭家子弟與佛門關係不淺,她看了眼盤子上這活靈活現的鯉魚,微微皺眉。</p>


    秦王妃笑著說:“是用豆品紮起,用素油炸過,再配以左料,最後做出魚狀。”</p>


    “北地苦寒,若食素食,男子尚可,女子不免孱弱。”長孫氏解釋道:“懷仁製瓊瑤漿後,再妙手點化而成,補身壯氣不弱肉食。”</p>


    “久聞瓊瑤之名。”</p>


    “東山酒樓也有這道菜,就是太貴。”</p>


    話題轉著轉著就轉到了李善身上,鄭觀音笑著對一位年輕女郎到:“你久居隴西,亦聞李推敲之名?”</p>


    年輕女郎看模樣出嫁不久,聲音清脆悅耳,“適才在山下還聽聞‘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麵不寒楊柳風’。”</p>


    雖然尚未到杏花盛放之時,但山下的杏花也已經部分綻放,粉白嫩紅,美不勝收。</p>


    “是稚圭告訴你的吧。”張氏接口道:“他和懷仁最是交好。”</p>


    長孫氏在朱氏耳邊低聲道:“她出身天水趙氏,去年嫁入武城張氏,兄長取得是鄭氏女。”</p>


    換句話說,這位趙氏是張氏的妯裏,扯起來也算是李家的姻親了……再轉一轉,鄭氏也算李家的姻親了。</p>


    “如此詩才,實是天授之。”趙氏看向崔小娘子,“《愛蓮說》一文傳諸後世,必為美談。”</p>


    “如此信物,令人羨煞!”</p>


    “後人吟誦此文,必知芙蓉園故事。”</p>


    幾個跟著母親出來遊玩的小娘子坐在一起,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悄言密語,隻見崔小娘子的腦袋都垂到胸口了。</p>


    趙氏看向崔小娘子,“李郎君北上赴任,又有《陋室銘》這等妙文,不知近日可有佳作?”</p>


    崔小娘子猶豫了下,最近一個多月書信未斷,但倒是沒有什麽詩文傳來,唯一的那首“牆角數枝梅,淩寒獨自開”還是定親送來的。</p>


    這時候,略為尖銳的女聲響起,“南梁鍾嶸故事,郭璞索筆,不複成語。”</p>


    在場的都是名門貴女,都自幼熟讀詩文,一聽這話就明白……南梁的文豪鍾嶸點評三朝老臣江淹,說江淹夢見古人郭璞索回五色筆,自此之後,江淹再難成詩,這就是所謂的江郎才盡的典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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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氏側頭看了眼,果然齊王妃。</p>


    眾人看了看齊王妃,再看看麵不改色的朱氏,一時間剛才還熱鬧的宴席寂靜下來。</p>


    鄭觀音不悅的瞥了眼,齊王妃楊氏自幼嬌生慣養,因其父母早亡,少有長輩管教,養出了這般的脾氣……說到底,這也不過是個還沒滿二十歲的小姑娘呢,非要爭一口氣。</p>


    朱氏都懶得搭理,也不覺得尷尬,雖然她至今都不知道兒子的詩才是從哪兒來的,但僅僅是親耳聆聽,就有數十首令人擊節讚歎的詩文尚未傳開。</p>


    寂靜的殿內,氣氛有些古怪,鄭觀音有些惱火,但又因為齊王李元吉和太子的關係,不好隨意訓斥,正要給秦王妃使個眼色,眼角餘光卻瞥見不遠處有人突然起身。</p>


    “前歲劉賊肆虐河北,荼毒山東,大軍敗北,敵騎近飲馬黃河。”</p>


    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也帶著一份稚氣,但身姿挺拔的崔小娘子直視齊王妃,“武城淪陷,諸族千餘人口屠刀懸頸,若非李郎君夜襲破敵,幾成人間煉獄。”</p>


    “如今,李郎君掌代州總管,北拒突厥,逼降萬餘大軍,使朔州重歸版圖,即使江郎才盡,又有什麽可惋惜的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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