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四年,李世民一戰擒兩王,回京遊街誇功,設天策府、弘文館,從此正是拉開了奪嫡的序幕。</p>


    到現在已經三年了,雖然又有洛水大捷這樣的戰功,但李淵的偏心讓李世民漸漸不忿……特別是去年,從頭到尾突厥都沒能越過雁門關半步,這直接導致李世民的重要性略有降低。</p>


    當然了,與此同時,東宮那邊的處境更加糟糕,這反而凸顯出了秦王一脈……李世民漫步走入太極宮,站在路側,靜靜的看著正彎著腰在花苑裏忙碌的身影。</p>


    李善就差趴在地上了,今日他被李淵傳召入宮,來的稍微早了點,一眼看見幾株已經枯萎的棉花,湊上去看了幾眼就發現都已經幹癟甚至風化的棉花。</p>


    早在去年赴任之前,李善就叮囑平陽公主幫忙,那日登門拜訪,平陽公主信誓旦旦都搜集全了……李善也不知道這樣的棉籽還能不能種的活,正小心翼翼的撅著屁股搜集。</p>


    “懷仁。”李世民有些好笑,東宮那邊這兩年威望大跌,明裏暗裏好幾次都和麵前這位青年有關,可惜被扇的頭暈眼花的太子一直不知情。</p>


    “秦王殿下。”李善愣了下,此次回京他沒有打算和李世民會麵,今日倒是巧了,眼角餘光掃了掃,不遠處有兩個宮人。</p>


    “這是作甚?”</p>


    李善笑著描繪起棉花的模樣,李世民想了想指著西側,“記得那邊有一大片。”</p>


    “多謝殿下。”李善行了一禮,“張公瑾一事,殿下知否?”</p>


    “不礙事。”李世民微微搖頭,“今日父親決意兩儀殿議事,一為欲穀設,二為代州總管。”</p>


    “殿下放心。”李善猶豫了下,低聲問:“若是回朝……”</p>


    “聽父親安排吧。”李世民笑著說:“來日方長,不急,不急。”</p>


    李世民不是不急,他對李善的觀感很好,能將這樣的英傑收入麾下也讓他誌得意滿,更欣喜於李善前年密談時堅心誌、舉大義的獻策,但總的來說,對李世民來說,李善是個文武雙全的治世能臣。</p>


    而如今奪嫡之中,李世民並不對李善有著太多的期許,隻需要確認這位不被東宮籠絡就已經足夠。</p>


    “殿下說的是,段誌玄那廝太過跳脫,已經惹出好幾樁事了。”李善隨口道:“北邊那事兒……”</p>


    “看父親的意思吧。”李世民也很無奈,與突利可汗結盟一事,至今長安城內也不過寥寥幾人知曉,他很確定,太子是不知道的,“若是犯事,懷仁盡管趕回來,孤另遣人代之。”</p>


    李善實在摸不清楚李淵會如何處理這件事,但如果沒能妥善的處理,今日傳召自己入宮……他有著不好的預感。</p>


    無獨有偶,當李淵漫步而來的時候,看到的也是個撅著屁股趴在地上的身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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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平陽禍害了整個皇宮的花苑,連禁苑都沒放過!”李淵笑罵道:“居然還要親自動手?!”</p>


    “伯父此言差矣。”李善跳出花苑,笑嘻嘻道:“小侄愛花……”</p>


    “愛花?”李淵忍不住噗嗤笑道:“先愛蓮,後愛牡丹,聽聞前些時日又愛梅?”</p>


    李淵久居深宮,居然都知道了……李善臉一黑,哪個嘴碎的胡說八道!</p>


    “臣代州長史李善有諫。”李善昂首道:“陛下乃天下之主,卻如此調笑臣屬,非明君之相!”</p>


    李淵冷笑道:“也就是崔舍人脾氣好,不然非翻臉不可!”.</p>


    崔信還脾氣好?</p>


    李善都無語了,但下一刻一個激靈,童孔微縮,鼻孔都張大了,“陛下……不,伯父,千萬不可……”</p>


    “哈哈哈,想到了?”李淵大笑道:“平康坊吟花,卻不想……”</p>


    李善抹了把頭上的冷汗,平康坊的名妓和崔小娘子如果被有心人聯係到一起,怕是崔信要操刀找上門來砍人了!</p>


    看李善這副模樣,李淵看了好一會兒戲,才笑道:“放心吧,平康坊內不過吟詩,如何能與《愛蓮說》相提並論?”</p>


    “伯父好不厚道……”李善遞去一個幽怨的眼神。</p>


    李淵在一旁的亭子裏坐定,隨口道:“懷仁回京多久了?”</p>


    “約莫大半個月了。”李善抓著個包裹坐在側麵。</p>


    “倒是坐得住。”</p>


    李淵這個評價比較中性,也不知道是貶還是褒,李善也沒順著往下說,保持了沉默。</p>


    李淵指了指李善身邊的包裹,“帶了什麽來?”</p>


    “給韓王殿下帶的。”李善將包裹打開,拿出一件小棉襖,向李淵裏裏外外展示了一遍。</p>


    李淵摸了摸,“倒是禦寒的好衣物……沒給伯父準備?”</p>


    “製做不易,隻能做這麽小的,約莫年末能給伯父準備一套。”李善笑著說:“到時候,即使天寒地凍,陛下外出賞雪,絕無寒意。”</p>


    沒辦法,李善的確沒想到,從棉鈴到成品棉花,看似不難,實際上非常耗費人工,最關鍵的就是夾雜在棉鈴中的棉籽,就這件小棉襖,也是人工取籽的……如果不想辦法,推廣那幾乎是不可能的。</p>


    聽到禦寒得力,李淵來了興致,仔仔細細的問了又問,想了會兒才說:“你讓平陽搜集種子,就是準備在代州試種?”</p>


    “是。”李善點頭道:“田地都留好了,三姐問過宮中老人,約莫是二三月播種。”</p>


    李淵突然話鋒一轉,“你還是想回代州?”</p>


    李善遲疑了下,“確有未完之事,不過均聽陛下安排。”</p>


    “赴任不過一年,連番立下大功,本應晉職。”李淵麵有難色道:“但代州總管一職,事關重大……”</p>


    “伯父此言差矣。”李善正色道:“立功與晉職並無幹係。”</p>


    李淵有些詫異,“懷仁說來聽聽。”</p>


    “立功當受封賞,或虛銜彰之,但晉職卻手握權柄,未必是好事。”李善輕聲道:“臣蒙陛下厚望,由代縣令晉代州長史,掌代州總管府,已是勉力支撐,若進位代州總管,隻怕德不配位。”</p>


    “懷仁此說倒是新奇。”李淵眉頭一挑,“但如此大功,還非止一兩件,不晉職如何安臣子之心呢?”</p>


    李善嘻嘻一笑,“如何安臣子之心,難道不是陛下的責任嗎?”</p>


    “你這滑頭!”李淵笑罵一聲,輕聲道:“代州總管不能授你,你先以代州長史掌代州總管府,朝議再選任代州總管。”</p>


    “是。”李善幹脆利索的應了聲,補充道:“等代州總管赴任,臣也可回京了。”</p>


    聽了這話,李淵不禁在心裏想,麵前的青年屢立大功,卻不能進位,難道真的心中無怨嗎?</p>


    按常理來說,這是不可能的。</p>


    想到這兒,李淵的眼神中不禁帶起幾絲狐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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