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李善,太子李建成和秦王李世民有著共同的觀感,考慮到其明歲才加冠,這是個自己登基之後能大用的英傑,如今深受父親信重,但對奪嫡並不能產生什麽影響。</p>


    而李善不管是在山東,還是在代州,處事不偏不倚,公正無私,這是由於這一點,所以李建成對李善一直懷柔,但如今已經漸漸不再考慮立即將其籠絡到門下,而且他也發現了,李世民似乎有著同樣的舉動。</p>


    所以,對於李善通過魏征遞來的信息,李建成有著通盤的考慮。</p>


    “二弟意欲籠絡芮國公?”李建成眉頭一皺,這出乎他意料之外,前年李世民征伐山東,洛水一戰擊潰劉黑闥,曾與羅藝合軍一處,雖然後來薛萬均入了天策府,但與羅藝並不親近,以至於羅藝投入東宮門下。</p>


    這是羅藝的選擇,也是李世民的選擇……軍功太盛,惹人覬覦。</p>


    一旁的韋挺點頭道:“昨日同去四方館投帖的還有長孫無忌的門人。”</p>


    王珪沉思片刻後道:“秦王未必是想籠絡苑君章,隻是想逼退殿下。”</p>


    “不錯,邯鄲王亦有此慮。”魏征頷首道:“東宮籠絡,秦王不會坐視。”</p>


    “但如今苑君章近萬舊部仍盤桓馬邑,邯鄲王欲分流士卒,軍屯中會有大量苑君章舊部。”</p>


    鄭善果反應過來了,“無論芮國公投入東宮還是依附秦王,代州必然生事!”</p>


    “軍屯或以司農卿,或以戶部統管,但本朝未有先例,地方當以刺史、都督、總管為首,如今永康縣公尚未赴任,代州總管府仍是由懷仁執掌。”</p>


    “代州別駕張公瑾奉命清查田畝、隱匿人口,很有可能主責軍屯事,而薛萬徹領錄事參軍事,下設的司田參軍、司庫參軍也是有權插手的……”</p>


    換句話說,在軍屯一事上,東宮和秦王府的勢力在職權上是有重疊的區域的,偏偏軍屯中肯定有大量的苑君章舊部……</p>


    魏征輕聲道:“邯鄲王揣測,半載到一年之內,芮國公舊部當散於各地……”</p>


    李建成不自覺呻吟了一聲,因為二弟在軍中威望太高,自己不得不引外地軍閥為援,羅藝那廝被父親貶為涇州刺史後,自己選中了苑君章……但聽魏征這話的意思,李善推測苑君章的勢力很快就會消散。</p>


    琢磨了會兒後,李建成試探性的問:“燕王在涇州如何?”</p>


    王珪沉聲道:“燕郡王雖出朝,但陛下未罷其左翊衛大將軍之職,裴相若能進言,今年或能回朝。”</p>


    相比起來,李建成更看重羅藝,幽州遠比朔州強盛,更關鍵的是,羅藝雖然入朝,但幽州軍主要還是控製在羅藝舊部手下。</p>


    李建成微微點頭,“賜羅氏十奴仆,百匹絲帛。”</p>


    羅藝雖然外放,但其弟羅壽、兒子羅陽還在京中……一個瘸了腿至今還走路一瘸一拐,另一個當時鼻梁骨折……</p>


    一旁的韋挺點頭應是,李建成才看向魏征,“玄成公去信懷仁,盡可施展,孤去信諸將,不得擅其紛爭。”</p>


    此時此刻,崔信陰著臉看著麵前的張文瓘,“你再說一遍!”</p>


    張文瓘不由得後退了兩步,小聲說:“姑父,都已然定親了,李家都托長孫嬸嬸來請期,見一麵亦無妨吧?”</p>


    “正是因為已經定親,所以才……”崔信手在桌上亂摸,操起一筒竹簡敲在侄兒後腦勺上,“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麵桃花相映紅……那首詩還是你送來的,忘了嗎?!”</p>


    《愛蓮說》已經足以傳世,如果再加上這首詩……外間十成十都會認為,當年在清河縣,少男少女早就……</p>


    “他人呢?”</p>


    “去後院拜會姑姑了。”張文瓘縮了縮腦袋,“懷仁兄向來守禮……”</p>


    崔信真想一口啐過去,那小子暗施手段勾搭小白菜,守個屁禮!</p>


    後院中,張氏笑吟吟的看著李善呈上的禮盒,打開後眼睛一亮,取出一條鮮紅的絲織品。</p>


    “好漂亮的同心結。”張氏愛不釋手的摸了摸,“朱娘子真有巧手。”</p>


    坐在側麵的長孫氏瞄了眼李善,抿嘴笑道:“未聞朱娘子有此妙手呢。”</p>


    “家母提及,崔家妹妹善女紅,家母遠不及也。”李善笑道:“此為小侄拙作。””</p>


    “你編的?”張氏大為驚詫,頓了頓歎息道:“懷仁有心了。”</p>


    明日啟程,今日登門來訪,一方麵是請了李楷的母親長孫氏來請期,另一方麵是來送禮的……正好今日一早苑君章送了大量的土特產來,朱氏第一時間挑出了好些讓兒子送來。</p>


    這不是納吉納采,而是額外的禮物,朱氏無非是希望兒媳盡早過門。</p>


    不過,不管是在長孫氏、張氏眼中,還是在崔小娘子眼中,那些珍寶、皮毛的分量都遠遠比不上這條同心結。</p>


    長孫氏笑道:“懷仁親編同心結,可有新作?”</p>


    “吾既剪雲鬟,尹亦分絲發。覓向無人處,綰作同心結。”李善笑道:“平平之作,但詩以詠誌,真情實意。”</p>


    </p>


    張氏品味良久,不禁動容,以發合髻,青絲係同心,以喻白頭偕老。</p>


    關於這首詩,李善還真記得清楚,編同心結是他前世就會的手藝,特地去找了幾首描繪同心結的詩,巧妙的編在同心結上……記得那年春節前後,走街串巷賣了不少,而且都是高價。</p>


    長孫氏掩嘴笑道:“放心便是,懷仁今歲回京,明年必能心想事成。”</p>


    “多謝叔母成全。”李善長揖一禮。</p>


    明年成婚,略為倉促了點,主要是夫君那邊有點不願意,張氏在心裏盤算,但也沒開口反駁,低頭看了眼同心結,看了眼一旁的侍女,“奉茶吧。”</p>


    片刻後,崔小娘子端著茶盤緩步而來,將三杯茶一一奉上。</p>


    “多謝崔妹妹。”李善側身相避,笑道:“母親今早提及,那張火狐皮,鑲嵌白線,製成皮帽,最是奪目。”</p>


    崔小娘子聲音清脆,猶如黃鸝,“多謝伯母厚贈。”</p>


    張氏和長孫氏看著這一幕,臉上都帶著姨母笑。</p>


    “明日啟程,最遲五月返京,妹妹若是無事,可多去莊子……”</p>


    “咳咳!”</p>


    李善話說到一半,煞風景的崔信闖了進來,用力咳嗽幾聲,拉著臉道:“表字懷仁,號以舉義,卻不知禮!”</p>


    “叔父。”李善無語的行了一禮,就算我是豬,你女兒是白菜,我也不能在這兒開拱,你擔心個毛啊!</p>


    崔信和長孫氏打了個招呼,心裏暗罵,昨日才暗示了下,今兒就上門來請期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李善是你兒子呢!</p>


    寒暄了幾句後,崔信指了指李善,轉身出了屋子。</p>


    李善無奈的向兩位婦人行禮,跟了出去,出門前回頭看了眼,崔小娘子正抬頭看來。</p>


    距離上次在芙蓉園相見已經有大半年了,女孩身材略有長開,容貌端莊而秀美,額頭處貼著的花鈿帶出幾絲風情,但身材挺拔,雙目有神。</p>


    崔小娘子盈盈行禮,“望郎君再建新功,平安回朝。”</p>


    李善微微點頭,一邊走一邊不禁心想,觀其言行,還真是和老娘一個脾性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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