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某種角度來說,唐朝開國皇帝李淵真的沒辦法和他姨父比,甚至都沒辦法和他表哥楊廣比。</p>
至少人家比李淵康慨大氣。</p>
楊堅篡位建隋後,自稱弘農楊氏,宗正卿向來以弘農楊氏族人出任,並不局限於自己的親族。</p>
而李淵建國之後,自稱隴西李氏,但宗正卿寧可授予外戚,也不肯授予隴西李氏……也難怪人家不肯認你這個冒牌貨呢。</p>
自武德元年起,一直是出身扶風竇氏的陳國公竇抗出任宗正卿,武德四年十一月,竇抗病逝後,宗正卿出缺數月,直到武德五年三月,才以同樣扶風竇氏出身的竇琮出任。</p>
裴寂有點懵懂,想了想試探道:“宗正少卿……雖邯鄲王列入宗室,亦出身隴西成紀,但畢竟……”</p>
“亦有先例。”裴世矩輕聲道:“陛下可記得前隋義臣?”</p>
李淵微微點頭,的確有先例。</p>
前隋曆任宗正卿中,最有名望是觀王楊雄,其子孫輩在如今依舊有著極強的影響力,其次就是破突厥、征遼東、滅吐穀渾的大將楊義臣。</p>
但楊義臣本名尉遲義臣,是因為屢立戰功,得隋文帝信重才被賜名,列入弘農楊氏,雖然爵位隻是縣公,但卻曾經出任宗正卿。</p>
裴世矩是東宮門下,李建成和裴寂雖然不知內情,但自然不會反對,這老狐狸看向了李世民,“秦王以為如何?”</p>
李世民露出一個和睦的笑容,“裴公未能出任吏部尚書,實是朝政之損。”</p>
李淵也有同感,他對裴世矩這個建議有些意外,但想想卻不得不承認,非常合適……唐朝九寺中,各卿均是從三品,而宗正卿是唯一的正三品,宗正少卿是從三品。</p>
李善如今是正五品的代州長史,越級晉升至從三品的宗正少卿,品級上是正好的,而且以外人出任宗正少卿,也顯示了李淵對其的信重,從各個角度來說,都非常合適。</p>
能在短短片刻間,為李善找到這種幾乎是貼身打造的職位,裴世矩實是能臣……當然了,李世民心裏有數,絕不是剛剛才想到的,那老狐狸八成已經考慮了很久了。</p>
而且看似是針對李善,實際上卻針對的是我……李世民心生警惕,如今朝中裴氏勢力尾大不掉,若不是裴世矩、裴寂都年歲頗高,隻怕父親、太子也不能容忍。</p>
李淵沉吟片刻後,瞥見殿外平陽公主的身影,笑道:“此事不急,等懷仁回京再議……如此大功,任其擇之。”</p>
平陽公主入殿稟告北衙禁軍調動,主要是兩個月前起複的江夏郡公李高遷的任職……李高遷致仕數月,得太子李建成舉薦,出任左監門將軍,歸屬平陽公主麾下。</p>
“宗正少卿?”平陽公主看了一眼裴世矩,目光冰冷,都不用猜她就知道肯定是這老東西出的招。</p>
“等懷仁回朝再說吧。”李淵打了個哈欠,今天是例行早朝,又議事許久,有些疲了。</p>
目送父親離開,身著戎裝的平陽公主盯著裴世矩,“懷仁北赴代州,數度上陣,回朝後隻怕要休養些時日……”</p>
“三妹說的也是。”太子李建成隨口道:“不過宗正少卿也挺合適,說起來幾位表兄、舅舅都和懷仁有些來往,酂國公曾數度讚譽懷仁手段。”</p>
李建成突然提起竇家族人是有其用意的,因為如今出任宗正卿的正是扶風竇氏的竇琮。</p>
諸人散開,太子李建成、裴寂往東宮,秦王李世民回了承乾殿,隻有裴世矩緩緩朝著承天門的方向行去……平陽公主沉思良久,突然轉頭看向了李世民的背影。</p>
為什麽裴世矩想將李善放到宗正寺中?</p>
原因很簡單,他需要驗證一個猜測,或者說他需要向太子李建成驗證一個猜測,至少要影響太子的判斷。</p>
李善已然投入秦王麾下,或者,李善有意投入秦王麾下。</p>
關鍵就在於如今的宗正卿竇琮。</p>
竇琮,扶風竇氏族人,是隨李淵晉陽起兵的老人,但在此之前他在前隋以門蔭入仕,後因犯法而亡命逃至太原托庇李淵,期間與李世民不和,雖後在李世民麾下參與洛陽大戰,但從來不被視為秦王一脈。</p>
相反,在武德四年東宮、秦王奪嫡拉開序幕之後,太子李建成招攬,竇琮很快就投入東宮。</p>
而宗正卿這個職位並不是什麽虛職,手上是有著實實在在的權力的,就目前而言,竇琮能管轄的範圍……皇室內,他也就管不著皇帝李淵。</p>
除了李淵本人之外,即使是東宮太子、天策上將也要給竇琮幾分麵子,至於其他的親王、郡王、公主、駙馬都尉更是不在話下。</p>
甚至於宮中妃嬪以及外戚都在宗正寺的管轄範圍之內,而竇琮依附東宮的事實,導致了李世民在這方麵的被動。</p>
比如去年燕郡王羅藝打傷了房玄齡,除了聖人的責罰之外,其實宗正寺也是有資格做出責罰的,至少有資格向李淵上書請求責罰。</p>
再比如武德四年,尹德妃的父親尹阿鼠毆傷杜如晦,如何處置這完全是宗正卿的權利範圍之內……隻是當時的宗正卿陳國公竇抗裝聾作啞。</p>
如今,秦王李世民在各個方麵都壓倒了東宮,而太子所依仗的就是聖人李淵,借宗正卿竇琮施恩宮中嬪妃……古往今來,枕頭風總是很有用的。</p>
但竇琮出任宗正卿是兼職,他本職是十六衛中的右領軍大將軍,如果李善出任宗正少卿……憑借李淵的信重,平陽公主的支持,不說和竇琮平分秋色,但也不至於什麽都做不了。</p>
如果再弄出個什麽風波……李世民難道忍得住不讓李善出手?</p>
如果李善真的投入秦王麾下,能忍得住不出手?</p>
到那時候,一切都清楚了……裴世矩打的這個算盤,李世民心裏清清楚楚,所以他第一時間判斷,這次針對的不是李善,而是他自己。</p>
當然了,說到底還是針對李善……讓李善露出真麵目,讓李善不能再左右逢源,讓李善陷入奪嫡之中,最後再找到機會……</p>
而平陽公主對這方麵雖然沒有敏銳的嗅覺,但稍後也猜到了一些什麽……自從裴世矩投入東宮門下,她心裏也一直狐疑,或者李善已經做出了選擇。</p>
</p>
平陽公主還陷入深思之中,耳旁傳來腳步聲。</p>
“拜見殿下。”</p>
“拜見殿下。”</p>
對於曾經棄軍而逃的江夏郡公李高遷,平陽公主頗為不屑,但畢竟是東宮心腹,又是當年太原元謀功臣之一,她微微頷首算了打了個招呼,隨後視線落在了李高遷身後將領身上。</p>
李高遷介紹道:“這位是左武衛中郎將常何。”</p>
平陽公主之前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但她如今知道,因為這個名字在一個多月前和段誌玄齊名,成為長安坊間談資。</p>
至少人家比李淵康慨大氣。</p>
楊堅篡位建隋後,自稱弘農楊氏,宗正卿向來以弘農楊氏族人出任,並不局限於自己的親族。</p>
而李淵建國之後,自稱隴西李氏,但宗正卿寧可授予外戚,也不肯授予隴西李氏……也難怪人家不肯認你這個冒牌貨呢。</p>
自武德元年起,一直是出身扶風竇氏的陳國公竇抗出任宗正卿,武德四年十一月,竇抗病逝後,宗正卿出缺數月,直到武德五年三月,才以同樣扶風竇氏出身的竇琮出任。</p>
裴寂有點懵懂,想了想試探道:“宗正少卿……雖邯鄲王列入宗室,亦出身隴西成紀,但畢竟……”</p>
“亦有先例。”裴世矩輕聲道:“陛下可記得前隋義臣?”</p>
李淵微微點頭,的確有先例。</p>
前隋曆任宗正卿中,最有名望是觀王楊雄,其子孫輩在如今依舊有著極強的影響力,其次就是破突厥、征遼東、滅吐穀渾的大將楊義臣。</p>
但楊義臣本名尉遲義臣,是因為屢立戰功,得隋文帝信重才被賜名,列入弘農楊氏,雖然爵位隻是縣公,但卻曾經出任宗正卿。</p>
裴世矩是東宮門下,李建成和裴寂雖然不知內情,但自然不會反對,這老狐狸看向了李世民,“秦王以為如何?”</p>
李世民露出一個和睦的笑容,“裴公未能出任吏部尚書,實是朝政之損。”</p>
李淵也有同感,他對裴世矩這個建議有些意外,但想想卻不得不承認,非常合適……唐朝九寺中,各卿均是從三品,而宗正卿是唯一的正三品,宗正少卿是從三品。</p>
李善如今是正五品的代州長史,越級晉升至從三品的宗正少卿,品級上是正好的,而且以外人出任宗正少卿,也顯示了李淵對其的信重,從各個角度來說,都非常合適。</p>
能在短短片刻間,為李善找到這種幾乎是貼身打造的職位,裴世矩實是能臣……當然了,李世民心裏有數,絕不是剛剛才想到的,那老狐狸八成已經考慮了很久了。</p>
而且看似是針對李善,實際上卻針對的是我……李世民心生警惕,如今朝中裴氏勢力尾大不掉,若不是裴世矩、裴寂都年歲頗高,隻怕父親、太子也不能容忍。</p>
李淵沉吟片刻後,瞥見殿外平陽公主的身影,笑道:“此事不急,等懷仁回京再議……如此大功,任其擇之。”</p>
平陽公主入殿稟告北衙禁軍調動,主要是兩個月前起複的江夏郡公李高遷的任職……李高遷致仕數月,得太子李建成舉薦,出任左監門將軍,歸屬平陽公主麾下。</p>
“宗正少卿?”平陽公主看了一眼裴世矩,目光冰冷,都不用猜她就知道肯定是這老東西出的招。</p>
“等懷仁回朝再說吧。”李淵打了個哈欠,今天是例行早朝,又議事許久,有些疲了。</p>
目送父親離開,身著戎裝的平陽公主盯著裴世矩,“懷仁北赴代州,數度上陣,回朝後隻怕要休養些時日……”</p>
“三妹說的也是。”太子李建成隨口道:“不過宗正少卿也挺合適,說起來幾位表兄、舅舅都和懷仁有些來往,酂國公曾數度讚譽懷仁手段。”</p>
李建成突然提起竇家族人是有其用意的,因為如今出任宗正卿的正是扶風竇氏的竇琮。</p>
諸人散開,太子李建成、裴寂往東宮,秦王李世民回了承乾殿,隻有裴世矩緩緩朝著承天門的方向行去……平陽公主沉思良久,突然轉頭看向了李世民的背影。</p>
為什麽裴世矩想將李善放到宗正寺中?</p>
原因很簡單,他需要驗證一個猜測,或者說他需要向太子李建成驗證一個猜測,至少要影響太子的判斷。</p>
李善已然投入秦王麾下,或者,李善有意投入秦王麾下。</p>
關鍵就在於如今的宗正卿竇琮。</p>
竇琮,扶風竇氏族人,是隨李淵晉陽起兵的老人,但在此之前他在前隋以門蔭入仕,後因犯法而亡命逃至太原托庇李淵,期間與李世民不和,雖後在李世民麾下參與洛陽大戰,但從來不被視為秦王一脈。</p>
相反,在武德四年東宮、秦王奪嫡拉開序幕之後,太子李建成招攬,竇琮很快就投入東宮。</p>
而宗正卿這個職位並不是什麽虛職,手上是有著實實在在的權力的,就目前而言,竇琮能管轄的範圍……皇室內,他也就管不著皇帝李淵。</p>
除了李淵本人之外,即使是東宮太子、天策上將也要給竇琮幾分麵子,至於其他的親王、郡王、公主、駙馬都尉更是不在話下。</p>
甚至於宮中妃嬪以及外戚都在宗正寺的管轄範圍之內,而竇琮依附東宮的事實,導致了李世民在這方麵的被動。</p>
比如去年燕郡王羅藝打傷了房玄齡,除了聖人的責罰之外,其實宗正寺也是有資格做出責罰的,至少有資格向李淵上書請求責罰。</p>
再比如武德四年,尹德妃的父親尹阿鼠毆傷杜如晦,如何處置這完全是宗正卿的權利範圍之內……隻是當時的宗正卿陳國公竇抗裝聾作啞。</p>
如今,秦王李世民在各個方麵都壓倒了東宮,而太子所依仗的就是聖人李淵,借宗正卿竇琮施恩宮中嬪妃……古往今來,枕頭風總是很有用的。</p>
但竇琮出任宗正卿是兼職,他本職是十六衛中的右領軍大將軍,如果李善出任宗正少卿……憑借李淵的信重,平陽公主的支持,不說和竇琮平分秋色,但也不至於什麽都做不了。</p>
如果再弄出個什麽風波……李世民難道忍得住不讓李善出手?</p>
如果李善真的投入秦王麾下,能忍得住不出手?</p>
到那時候,一切都清楚了……裴世矩打的這個算盤,李世民心裏清清楚楚,所以他第一時間判斷,這次針對的不是李善,而是他自己。</p>
當然了,說到底還是針對李善……讓李善露出真麵目,讓李善不能再左右逢源,讓李善陷入奪嫡之中,最後再找到機會……</p>
而平陽公主對這方麵雖然沒有敏銳的嗅覺,但稍後也猜到了一些什麽……自從裴世矩投入東宮門下,她心裏也一直狐疑,或者李善已經做出了選擇。</p>
</p>
平陽公主還陷入深思之中,耳旁傳來腳步聲。</p>
“拜見殿下。”</p>
“拜見殿下。”</p>
對於曾經棄軍而逃的江夏郡公李高遷,平陽公主頗為不屑,但畢竟是東宮心腹,又是當年太原元謀功臣之一,她微微頷首算了打了個招呼,隨後視線落在了李高遷身後將領身上。</p>
李高遷介紹道:“這位是左武衛中郎將常何。”</p>
平陽公主之前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但她如今知道,因為這個名字在一個多月前和段誌玄齊名,成為長安坊間談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