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承天門,李高遷指了指左側,帶著常何去兜了一圈,那兒正是他的地盤,左監門衛的駐地,就在承天門大街的西側,臨近門下省。</p>


    “平陽公主執掌北衙禁軍,左右監門衛、左右千牛衛均歸其轄製。”李高遷低聲道:“懷仁與其最是交好,以姐弟相稱……”</p>


    常何苦笑了聲,“下官哪裏敢得罪邯鄲王。”</p>


    李高遷這兩日也仔仔細細的問過常何為什麽被趕回長安,心裏猜測,李善隻怕是要用人……當日為什麽要留下其實他自己也看不順眼的劉世讓,無非就是要用人罷了。</p>


    常何也算是沙場宿將,但就能力而言,並沒有太過出眾的地方……與張士貴、張公瑾、薛萬徹相差甚遠。</p>


    不過李高遷也知道,雖然李善將常何攆回長安,但卻將薛萬徹調入軍中,讓東宮這邊另外舉薦盧承基出任錄事參軍事……就東宮在代州的勢力,不僅沒有削弱,反而有所增強。</p>


    一方麵正是這個原因,另一方麵畢竟常何是東宮從秦王大本營陝東道籠絡來的,所以太子李建成不僅沒有任何怨言,反而屢屢撫慰,並且在李高遷出任右監門衛將軍的時候,將常何塞了過來,而且還提了一級。</p>


    “明日正式上任。”李高遷交代道:“不可懈怠,平陽公主日夜巡視甚嚴。”</p>


    “謝郡公指點。”</p>


    李高遷笑了笑,“其實懷仁……待得回京再說吧,據說懷仁可能會出任宗正少卿。”</p>


    李高遷還覺得自己在李善麵前挺有麵子的,能替常何講和……完全不知道他幾個月前落到那般境地到底是拜誰所賜。</p>


    常何沉默的出了皇城,一路往南,繞過兩三坊,在一處新建的宅子外停下。</p>


    “三郎君回來了。”親衛上前勒住韁繩。</p>


    “賓王呢?”</p>


    親衛努努嘴,“又喝醉了。”</p>


    常何木訥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大步入內,一眼就看見在小榻上呼呼大睡的馬周,“賓王,賓王!”</p>


    “噢噢,大來兄回來了。”馬周揉了揉朦朧睡眼,打了個哈欠,“這一覺又是兩個多時辰……該吃晚飯了吧?”</p>


    常何無語了,半響後挽起馬周,“今日得太子召見,轉入左監門衛。”</p>


    “左監門衛管入,右監門衛管出。”馬周懶洋洋的說:“此為守護皇城之重,太子頗有氣量。”</p>


    常何歎了口氣,“但北衙禁軍由平陽公主執掌……”</p>


    “無礙。”馬周揮揮手,嗤笑道:“說句不好聽的,大來兄隻怕難入平陽公主之眼。”</p>


    常何苦笑點頭,想了想又說:“據說邯鄲王即將回京,可能出任宗正少卿。”</p>


    “宗正少卿?”馬周麵不改色,想了想說:“李懷仁其人,刻薄寡恩,看似懷仁舉義,但行事向來以利為先,看似劍走偏鋒,實則步步為營,謹慎小心。”</p>


    頓了頓,馬周解釋道:“去歲赴任代州,開拓商路,籌建霞市,即為明證。”</p>


    常何點頭讚同,說到底,李善如今在代州的地位,很大程度在於霞市和商路,他是以代州勢族為棋子,出關重建商路,以河東世家為棋子,才能讓霞市繁華,他自身其實並沒有付出什麽。</p>


    “去歲外放……小弟有所揣測,應該是為了避開奪嫡。”馬周大大咧咧的說:“宗正少卿……必然被卷入奪嫡,李懷仁此人雖刻薄寡恩,但知進退,明得失,未必會承接此職。”</p>


    聽馬周連續兩次提及“刻薄寡恩”,常何也是歎息,這位故友看來對那位邯鄲王怨恨頗深。</p>


    這也是難免的,李靖到任之前,代州總管府內多少職位空缺,李善寧可讓代州勢族子弟以檢校之名擔任,也沒有替馬周籌劃一二。</p>


    “不過那些都不管咱們的事。”馬周手撐著榻起身,“今日大來兄終脫樊籠,可喜可賀,不如……”</p>


    常何連連擺手,“明日赴任,不敢飲酒。”</p>


    頓了頓,常何補充道:“得太子信重,轉入右監門衛,任中郎將。”</p>


    馬周眼裏透露出毫不掩飾的羨慕嫉妒,這廝在代州丟了兩次人,被攆回長安,居然還能從右郎將升任中郎將……八成是因為其秦王舊部的身份。</p>


    “既然晉職……”馬周突然抓起一旁桌桉上的酒壺搖了搖。</p>


    “賓王,待得休沐,必一醉方休。”常何哭笑不得,“奉命駐守玄武門,平陽公主日夜巡視,不敢怠慢。”</p>


    “玄武門?”馬周呆了呆,勉強擠出了個笑容,“那就饒過大來兄這次……”</p>


    兩人敘談良久,常何這才回了正屋,而馬周在客舍久久僵坐無語,居然是玄武門,居然是玄武門!</p>


    馬周沒進過皇城,但曾經見李善私下提及……他至今還記得李善用一種莫測的口吻提起玄武門,提起玄武門如何重要。</p>


    </p>


    的確很重要。</p>


    如果想攻打皇城,玄武門是最為快捷,也最為直接的通道,進了玄武門,能一路暢通無阻的直抵太極宮!</p>


    而玄武門外是禁苑,東宮的長林軍正是駐守在禁苑臨近東宮的長林門……難道東宮太子有篡位之心?</p>


    當然了,攻打皇城並不是隻有玄武門一條路,大軍也能從玄武門西側的芳林門入長安,繞道西側,從嘉酞門入皇城,然後再轉入承天門大街,攻破承天門,才能抵達太極宮。</p>


    相比起來,玄武門卻近的多,也方便的多。</p>


    皎潔的月光透過窗戶灑在屋內,映射得馬周臉上陰晴不定,最讓他難以理解的是,就算李善猜到了常何可能回長安得太子重用,但守衛玄武門……李善猜到了嗎?</p>


    如果不是玄武門,李善將自己塞到常何身邊那就意義不大了……馬周並不自我菲薄,他很清楚自己的能力,以及李善對自己的重視程度。</p>


    晃了晃手邊的酒壺,高高舉起倒仰,幾滴酒水墜入口中,馬周不滿意的抿抿嘴,心想李善到底會讓我做什麽?</p>


    但不管做什麽,肯定會用在刀刃上。</p>


    上了這條船,再也不可能離開了,不說自己和李善的交情,不說自己知曉李善那麽多隱秘,僅僅是已經住入日月潭的老母,就決定了自己不可能有其他的選擇。</p>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初唐崢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狂風徐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狂風徐徐並收藏初唐崢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