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九這一日,是除夕前的最後一夜。</p>


    因著臘月三十,是真正的除夕夜,自然要萬家團圓。</p>


    所以,乾元帝便將除夕宴設在了臘月二十九這一日。</p>


    趙嫤到宮門口時,拴馬處已經停滿了各色的馬車。</p>


    再看宮門口,皇親貴胄與朝廷大員們攜著各自的夫人、兒郎和姑娘們,穿戴整齊的,都等在宮門口。</p>


    趙嫤隻瞧了瞧,便站在了最後。</p>


    “阿嫤!”葉若羚排在隊伍中,東張西望的,終於瞧見了她。</p>


    趙嫤朝她一笑。</p>


    葉若羚便自自家娘親身旁,一下竄到了趙嫤身側,抱著她的手臂,歡喜的很:“你來了!”</p>


    “嗯。”趙嫤頷首。</p>


    “你沒有進過宮吧?”葉若羚小聲問她。</p>


    趙嫤點頭。</p>


    “宮裏地方可大了,不過規矩也多。”葉若羚指著前頭告訴她:“這會兒還沒到時辰,所以要在這裏排隊。</p>


    宴會的大殿地方有限,所以一個人隻能帶一個下人進去。</p>


    等一會兒宮門一開,大家都要有條不紊的按照次序,一個一個排著隊走進去。</p>


    等會兒我們跟著前麵的人進去,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就好。”</p>


    “知道了。”趙嫤瞧見前頭葉潘氏一直瞧向她們這處,知道她是不放心,遂催道:“你快到前頭去吧,姨母瞧你呢。”</p>


    “我不去。”葉若羚抱緊了她手臂:“我要和你一起。”</p>


    趙嫤有些無奈:“你聽話,回頭我出去找你玩。”</p>


    “你哪有空?”葉若羚不信。</p>


    “我很快就有空了。”趙嫤目視前方笑了笑。</p>


    葉若羚一下睜大了眼睛,黑黝黝的眸子轉了轉,湊到她耳邊小聲道:“你是不是要離開輔國公府了?”</p>


    “不出意外的話,很快。”趙嫤微微頷首。</p>


    不隻是離開輔國公府,如果事情能成,輔國公府應當不會存在於這世間了。</p>


    “太好了!”葉若羚歡喜不已:“等你和離了,我讓我娘給你再尋一個好兒郎,一輩子待你好。</p>


    你就別回淮安侯府了,那地方是會吃人的。”</p>


    “到時候再說。”趙嫤不曾明著回她。</p>


    葉若羚伸著脖子,往前張望,口中埋怨著:“怎麽這麽慢啊……”</p>


    “和妃娘娘傳話,宣和寧侯府、淮安侯府、輔國公府所來之女眷,先去甘泉宮說話——”</p>


    有內監尖細的聲音,打斷了所有的嘈雜,宮門口一時靜了下來。</p>


    “阿嫤,和妃娘娘聽說很好說話的,你別緊張,別害怕,別壞了規矩,應當不會有事的。”葉若羚有點擔心趙嫤,抱緊了她手臂,口中卻說著安慰的話。</p>


    那一邊,葉潘氏也轉過臉來瞧,眼中有著憂慮。</p>


    “放心吧。”趙嫤拍了拍葉若羚的手:“先鬆開我。”</p>


    “你小心點。”葉若羚叮囑她。</p>


    趙嫤頷首。</p>


    “趙嫤,過來。”</p>


    楊蔣氏在前頭朝著趙嫤招手。</p>


    “聆風隨我去,其餘人在此候著。”趙嫤低聲吩咐了一句,走上前。</p>


    “你婆母今日脫不開身來,今日進宮,你就跟著我,言行舉止一定的規矩著些,可記下了?”楊蔣氏一臉正色地告誡。</p>


    “是。”趙嫤低眉順眼的應了。</p>


    楊蔣氏眼底閃過一絲冷笑:“走吧。”</p>


    蔣晴柔帶著兩個女兒,笑看著趙嫤。</p>


    趙月華麵上的笑意與蔣晴柔如出一轍,她主動開口招呼趙嫤:“長姐。”</p>


    趙嫤隻是點了點頭,不曾言語。</p>


    趙如秀忍不住道:“得意什麽?還不是沾了我表哥的光?</p>


    要不是表哥病著,能輪得著你進宮?”</p>


    趙嫤隻是掃了掃她的腿笑了笑,不曾言語。</p>


    她得了信,趙如秀昨日才挨得打,最重的那一句鞭子,就在腿上。</p>


    趙如秀走路時,有些讓著疼,看著便有幾許別扭。</p>


    “趙嫤,你……”趙如秀很敏感的察覺到了趙嫤眸中的譏笑與嘲諷。</p>


    “好了,秀兒!”蔣晴柔拉住了她。</p>


    趙如秀輕哼了一聲:“便宜她了。”</p>


    趙嫤不理會她,一路隨著楊蔣氏向前,不動聲色的打量宮內的情形。</p>


    此刻,天將夜,宮中空曠,大殿前風大得很,她瞧著總覺得這其中有一種難以言說悲涼空洞。</p>


    當初,娘親就是被困在這樣的地方,絕望自裁的。</p>


    其實,要說起來,龍椅上坐著的九五至尊,才是罪魁禍首!</p>


    她掐了掐手心,心重新靜了下來。</p>


    宮內果然地廣,一行人走了約莫兩刻鍾,才算到了甘泉宮。</p>


    守在門口的小宮女進去報信了。</p>


    趙嫤抬頭看著朱紅大門上,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甘泉宮”。</p>


    這門是紅木的,上頭釘滿了銅釘,牌匾周圍,也是包了銅邊的,看著富貴奢華。</p>


    可這地方,何嚐不是一個富貴的牢籠?</p>


    “娘娘請諸位進去。”小宮女很快就回來複命了:“奴婢給各位帶路。”</p>


    “有勞了。”楊蔣氏頗有大家風範。</p>


    趙嫤左右瞧了瞧這姊妹二人。</p>


    楊蔣氏年長,其實是容色也是不如蔣晴柔的,不過她確實有手腕有魄力,身上是有幾許氣度在。</p>


    </p>


    蔣晴柔是頗有姿色的,與之相較,要柔和多了,屬於軟刀子傷人,之前那麽多年,她已經領教過了。</p>


    今日這姊妹二人帶著她,到和妃這宮殿中來,如此的興師動眾,莫不是想要她的命?</p>


    她垂眸盤算著,不言不語地跟著那一眾人一起進了大殿,隨著她們一道行禮。</p>


    “見過和妃娘娘!”</p>


    “免禮。”</p>


    和妃楊蕊抬了抬手,嗓音婉轉:“都是自家人,抬起頭來吧,大家都自在些。”</p>


    趙嫤依言抬頭,看了她一眼。</p>


    和妃雖人到中年,但保養得當,膚色膩白,眉心畫著蓮瓣花鈿,整個人似乎都散發著柔和的光輝。</p>


    趙嫤心中有了數,難怪葉若羚說和妃人很好,生的如此的慈和,看著是很好的。</p>


    但是能養出雍王那樣的兒子,雍王是可與太子平分秋色之人,和妃自然不可能是簡單的人,更不可能是個好人。</p>


    和妃盯著趙嫤的臉,一時回不過神來。</p>


    像!</p>


    實在是太像了!</p>


    陛下當初藏得嚴嚴實實的賤婦,長得就是這般模樣嗎?</p>


    她手不由攥緊了。</p>


    當初,陛下從宮外得了一個美人,護若珍寶,藏在自己的批奏折的文德殿中,誰也不得見。</p>


    那時候,不隻是她,整個皇宮的嬪妃,幾乎都想瞧瞧那女子長什麽模樣,然後再將那女子撕碎!</p>


    後來,她才得知,那是輔國公獻給陛下的,是陛下年輕時思慕的姑娘,名叫盛雪。</p>


    但那時候,盛雪已經是趙文俊的妻子了,還生下了一兒一女。</p>


    即使如此,陛下竟然也不嫌棄,而且還聽傳聞說,陛下沒有逼迫她,希望她自己能想通。</p>


    好在盛雪沒能想通,過了沒多久,便自裁身亡了。</p>


    她直到盛雪死,都不曾見過盛雪的真麵目。</p>


    後來有一次,也是在文德殿,她無意中瞧見了陛下親手所作得一幅畫。</p>


    那畫上的女子,容貌勾魂奪魄,她當時便猜,那應當就是盛雪。</p>


    她無比慶幸盛雪自裁了,否則,以盛雪的容貌,和陛下對她的寵愛,這後宮還有其他嬪妃什麽事?</p>


    這會兒瞧見趙嫤容貌,她還有什麽不明白的?</p>


    “娘娘?”</p>


    楊蔣氏開口提醒。</p>


    和妃回過神來,輕吸了一口氣,神色恢複尋常:“家裏頭的人,難得能進宮來與本宮坐下說說話。</p>


    本宮特意給你們預備了茶水和點心,先坐下用吧。”</p>


    如果說,趙嫤進宮之前,她隻是在考慮幫助楊蔣氏除去趙嫤的話。</p>


    那麽,在見到趙嫤的那一刻,她便是徹底的下定了決心。</p>


    趙嫤絕對留不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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