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趙文俊渾身直哆嗦,幾乎說不出話來。


    不僅是氣得,他還從心底裏真切地生出了幾分懼意。


    總覺得趙嫤這副樣子看著陌生,明明前幾年,她還匍匐在他跟前求饒,她看見他還不敢抬頭說話的。


    到底從什麽時候起,趙嫤變成了現在這樣?


    他想不起來。


    “您也不用這樣,不管怎麽說,您是我的父親。”趙嫤丟了帕子,慢言細語:“我不會要您的命的。”


    她倒不是舍不得趙文俊。


    除了弟弟趙培元,她對誰都沒有感情。


    趙文俊是死是活,在她眼裏,沒有太大的分別。


    她之所以不會弄死趙文俊,完全是因為弟弟。


    趙培元性子周正,心地善良,再加上從前那些年,趙文俊對趙培元這個兒子,還算得上是疼愛有加的。


    也是因為這個緣故,趙培元才能幫趙嫤活下來。


    趙嫤站起了身子。


    聆風也放開了趙文俊的雙手。


    但趙文俊卻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坐在地上心境一時難以言表,兩手捧著臉哭起來。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會被這個從前懦弱無用的長女逼到這種境地。


    “侯爺,您起來啊……”蔣晴柔伸手去扶他,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這事情,您就不管了嗎?就任由著她將秀兒糟踐了?”


    趙文俊隻是捧著臉嚎啕大哭,什麽也不說。


    趙嫤冷眼望著蔣晴柔:“母親,事情到了這種地步,您還覺得一切都是我的錯嗎?”


    “不然呢?”蔣晴柔抬起頭,滿麵恨意地瞪著她:“你和秀兒,到底有什麽仇怨。


    明知道羅士謀廢了,卻還非要強迫秀兒嫁過去,她到底做錯了什麽,你要這樣害她?”


    她耳朵上包的細紗布已經被血浸透了,臉上的傷痕也顯眼,滿麵淚痕,發絲淩亂,看著很是狼狽。


    “那就要好好問問你這個做母親的了。”趙嫤唇角微勾,眸底的諷刺不加掩飾:“當初,和寧侯府宴客,是誰特意請了羅士謀去?


    又是誰,有意將羅士謀引到後頭園子去的?


    你們原本算計的,是想讓羅士謀對誰動手?


    還有,今日去定國公府,你打的又是什麽主意,你敢一一說來麽?”


    “你在說什麽,我……”蔣晴柔忍住心底的寒氣:“我根本聽不懂。”


    “你聽不懂?”趙嫤往前幾步,直視著她:“那就讓我來告訴你。


    無論是與蔣王氏的合謀,還是討好定國公府,你都是為了對付我。


    若非我提前識破你的陰謀,我眼下的下場,要比趙如秀淒慘百倍。”


    “你……你胡說,我怎麽會算計你!”蔣晴柔心虛地反駁。


    她看著趙嫤,一陣膽戰心驚,趙嫤漆黑的眸子明明是含著笑意的,她卻無端瞧出森然可怖來。


    她不得不承認,如今的趙嫤與當年完全不同,已經判若兩人,不在她所能掌控的範圍之內了。


    她第一次覺得,她好像對付不了趙嫤。


    她這個時候,才恍然察覺,她身後沒有人了!


    她的娘家,她的姐姐家,全都滅門了,她身後一個人也沒有了。


    而這一切,都與趙嫤脫不開幹係。


    她想不明白,趙嫤怎麽會,怎麽會有這樣的能力?!


    “我是不是胡說,你自己心裏有數。”趙嫤笑了一聲,並不與她爭辯。


    她又不與蔣晴柔對簿公堂,不需要說得那麽清楚。


    反正,蔣晴柔欠她的,她會自己一樣一樣拿回來。


    蔣晴柔咬著牙,說不出話來,原來這個賤人都清楚,什麽都知道!


    她瞬間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雖然,趙嫤現在還未對她動手,但以後,趙嫤一定會動手。


    她和趙嫤,早晚會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


    她心念急轉,想著自己還有什麽可以利用的人或者是事務,她必須盡快對趙嫤動手,否則,趙嫤會要她的命的!


    趙嫤緩步行到她跟前,含笑輕語:“母親,別再打我的主意。


    不然,下一個就到趙月華了。”


    她說罷了,轉身便走,也不管蔣晴柔的咒罵威脅。


    回到宛宸院。


    趙嫤疲累了一整日,叫惜雨讓人打了熱水,灑了香露與花瓣,倚著浴桶壁,闔上了眸子:“你們都下去吧,我泡一會兒叫你們。”


    “是。”


    惜雨幾人退了出去。


    趙嫤閉目養神了片刻,耳邊聽得後窗有了響動,接著就聽到周彧腳步輕盈落地的聲音。


    “都什麽時辰了,你不在家歇著。”趙嫤好笑的開口。


    “我說了來的。”周彧順著聲音,到了屏風後。


    “你倒是說話算話。”趙嫤睜開眸子,笑看了他一眼。


    “那是自然。”周彧上前勾起她下巴,湊過去在她唇瓣上親了親。


    “一起?”趙嫤彎起濕漉漉的眸子望著他。


    周彧眸色深了深:“我回去沐浴過了。”


    趙嫤笑了:“那你到床上去等我。”


    周彧又親了親她額頭,才去床上了。


    趙嫤招呼惜雨她們進來,替她沐浴,穿上了青綢中衣,擦拭發絲。


    “過來。”周彧挑開床幔:“我來。”


    惜雨、惜時一見他,默契地低頭退出去了。


    趙嫤包著發絲,上了床,頭枕在他腿上。


    周彧解了她頭上的長巾,一點一點替她擦幹發絲,耐心又細致。


    趙嫤舒坦得半闔著眸子,修長的腿半蜷著,露出雪白的玉足和纖細的腳踝,貓兒似的慵懶可愛。


    “好了。”周彧冷白的手插入她濃密的發絲中,輕輕撥弄地披散開,鴉青色的發絲好似綢緞一般,柔軟又有光澤。


    “嗯。”趙嫤自他懷中滾出來,到了床裏側:“咱們說會話?”


    “嗯。”周彧取過小被子,在床邊抖了抖,團成一團塞給她。


    趙嫤抱著小被子,杏眸不由滿足地眯了眯:“你妹妹那裏,安排好了?”


    “嗯。”周彧傾沈,側躺在她身旁,單手支著腦袋望著她。


    趙嫤杏眸含笑,抬手摸他臉:“既然不是親兄妹,小王爺可曾考慮過,就讓她做小王妃啊?”


    周彧捉住她手,握在手心,淡淡地回:“不曾。”


    “為何?”趙嫤故意逗他:“一個家裏長大的,知根知底,其實也合適……”


    “我對她隻有兄妹之情。”周彧一把拉過她,將她雙臂摁在枕邊,湊過去咬她耳朵。


    趙嫤嘻嘻地笑:“其實,要說起來,咱們兩個才是真正的知根知底呢……”


    周彧笑了一聲,追著啃噬她玲瓏的耳垂。


    趙嫤笑著往一側躲:“好癢……”


    “嫤嫤。”周彧吻落在她額頭上,語氣暗啞克製:“趙如秀處置了,接下來要如何?”


    “嗯?”趙嫤兩手抱著他脖頸。


    周彧在她唇瓣上啄了一下:“荷包的事。”


    “對了。”趙嫤聞言鬆開手,欲起身:“你不說我都忘了,荷包還給你……”


    “不急。”周彧摁住她:“我是說,雍王定會想方設法試探你我關係,你待如何?”


    他眸底隱著期待。


    若他們都關係大白天下,嫤嫤會不會為他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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