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玄隻無所謂地笑了笑,說:“無妨,陳年舊事已經過去了,朕不會在意。既然你喜歡,多拿出來泡著喝也無妨,朕嚐著也覺得好。”</p>


    </p>


    秦佩英把茶杯遞給嶽蘭,環著李煜玄的手臂往正殿走去,說:“皇上寬厚,倒是讓臣妾想起,他如今獨自一人在宮裏生活,日子難過得很。臣妾雖也有心結,但如皇上所言,陳年舊事了,早該不在意才是。”</p>


    “他如今這樣,遠不足以彌補當年邊境陷落給百姓帶來的痛楚,苟延殘喘至今已經是他的福氣。當年若不是太後力保,他也該去為他的家族贖罪才是。”李煜玄臉色沉下來。</p>


    “皇上才說不會介意,怎麽這麽快就變臉了?”秦佩英鬆開臂縛,閃過一絲猶豫,說:“皇上,臣妾突然就想起來,若重新找一個有功夫底子的又信得過的人來這裏,小川公公不正是一個很好的選擇?他那一身功夫雖然因為宮刑而削弱了不少,可底子也還在。對臣妾來說,比起一個不認識的人,他可信得多。”</p>


    李煜玄說:“可如此一來,朕每次過來看你,不都要看見他?你就不怕他掃了朕的興致,朕連來的機會都少了。”</p>


    “可皇上剛才還說給臣妾想辦法,現在辦法有了,又要因著您的不樂意而不行。”秦佩英挨著李煜玄坐下來,晃了晃他的手臂。</p>


    李煜玄站起身擺擺手,說:“行了,宮裏可信可用之人不止他一個。朕讓衛淩親自去挑幾個。”</p>


    秦佩英看著他的背影,一下就急了,正要站起來繼續爭取,榮姑姑幹咳了一聲,拿著扇子走到秦佩英的身旁,柔聲說:“主子怕是有些熱了,先涼快涼快。”</p>


    秦佩英看見榮姑姑搖了搖頭,這才先作罷,忍住了心裏的話。</p>


    按照穆晏清教過的台詞,秦佩英見好就收,送李煜玄出門的時候,再沒提起過顧甯川的事情,不忘憂慮地說:“映池在坐月子,頭一回當母親,想必很需要皇上的關懷。臣妾不敢前去叨擾,還請皇上若去看望映池妹妹,也替臣妾問候幾句。”</p>


    李煜玄看了看天色,說:“你倒是提醒了朕,朕有幾日沒去看看映池了。”</p>


    “易妃娘娘雖事事周到,但怎麽也比不過皇上親自過去,抱抱小公主。時辰還早,皇上若是過去延禧宮,可要記得替臣妾多和妹妹說說話。”</p>


    “好,”李煜玄點點頭,說:“衛淩,去延禧宮。”</p>


    皇帝走了之後,秦佩英拿起濕帕子邊擦手邊說:“這樣的狐媚子功夫太為難我了,你看,跟你練了幾天,也沒能把他哄下來。”</p>


    穆晏清也跟著歎息,說:“早就知道這事情難,卻沒想到這麽難。這皇上也太小氣了些……”</p>


    “這話你就和我說說就好,”秦佩英正色道:“晏清,邊城陷落的慘狀無異於人間煉獄,就算你我二人相信顧家無辜,覺得有翻案的機會,可你要記得,在皇上甚至整個大蔚的眼裏,這件事情就是由顧家一手造成。所以,想把他光明正大地帶進永壽宮,還不如試試去求皇後。”</p>


    “秦姐姐,這件事情如果去求皇後,就算皇後答應了,估計小川進來沒幾天,易妃就會插手了。若想沒有後顧之憂,直接讓皇上點頭是最好的辦法。”</p>


    那還能怎麽辦?隻有驍嬪一人開口肯定不夠,穆晏清隻恨自己沒有多傍一位大花,多個人打助攻,也許勝算就大了。</p>


    “我如今也不知,這樣幫你和小川,會不會是一件壞事。他在外麵日子雖然艱苦,好歹能活著,可若真的一點點讓他看到翻案的機會,他要麵對的危險也就多了。”秦佩英感慨道。</p>


    穆晏清說:“可是,這樣的所謂‘好歹能活著’,對於小川來說,就是行屍走肉罷了。他寧可孤注一擲,也想給顧家一個正名。”</p>


    “你說的和他倒有八九分相似,我慢慢就明白,他為什麽想跟在你身邊去辦事。”</p>


    穆晏清不以為意,大概是因為她遇過很多這類型的人設,共情能力也好些,“秦姐姐,他想到永壽宮來跟在我身邊,一來自然是因為我敢和易妃叫板,二來,我不受寵,皇上從來不正眼看我一眼,他在我這就不必擔心有注意力在。”</p>


    “受寵的確不是什麽好事,我一看見衛淩來了就有點煩……”秦佩英扶著額頭。</p>


    穆晏清當然明白,在皇上那裏當流量確實不容易,天天這麽多雙眼睛盯著,還要強行恩愛營業。秦佩英想吐槽的其實應該是皇上,隻是如今盯著永壽宮的目光多了,她說話做事都比從前謹慎了不少,隻好拉衛淩出來背鍋。</p>


    延禧宮裏,李煜玄小心翼翼地抱著七公主,愛不釋手,低聲對溫映池說:“朕才想起,已經許久沒抱過這樣小的孩子。小公主像你,性子安靜,沒怎麽哭鬧過。”</p>


    “皇上可快別誇了,孩子容易驕傲。”溫映池靠在床頭,淡淡地笑著。</p>


    “怎麽會?”李煜玄坐到床邊,笑著看了一眼溫映池,說:“有你這樣溫柔恬靜的母親,公主一定也是如此。這幾日朝政繁忙,今日才得空,還是驍嬪提醒朕過來看看你。她與你投緣,又怕打擾你,心裏牽掛得很,朕從前都沒注意到,她如此剛強的性子,也有這樣細心的一麵。”</p>


    李煜玄讓奶娘把公主抱走,握著溫映池的手。</p>


    “皇上從驍嬪姐姐那裏過來?”溫映池隻是僵著手,說:“姐姐雖性子要強,但是極有將門虎女的風範,臨危不懼,臣妾一向欽佩。”</p>


    皇帝頗有興致地點著頭,腦海中仍是秦佩英剛才的一身颯爽裝扮,別有風采,“說到將門虎女,她擔得起,方才還想問朕討要一個人陪著練功呢,朕正發愁哪裏給她挑一個能接得住她的招,又辦事妥帖的宮人。”</p>


    “皇上沒有答應?”溫映池思前想後,心中似乎察覺到什麽,問:“佩英姐姐好像很少開口問皇上討要什麽,難得開口一次,皇上如今與姐姐感情甚好,是什麽人讓皇上如此慎重?”</p>


    李煜玄深吸一口氣,說:“顧家的後人,顧甯川。這個人……朕不想他在眼前。”</p>


    溫映池想了想,說:“皇上,有件事情,此前臣妾不願多生事端,遲遲沒有告知皇上,還望皇上恕罪。”</p>


    “無妨,你說。”李煜玄耐心地說。</p>


    “清明宮宴那日,臣妾其實在當日下午險些摔了一跤,還好,當時是穆答應碰巧與臣妾在一起,原就是擔心臣妾月份大了行動不便,陪臣妾走了一路,途中其實遇到了那位顧家的後人。都怪臣妾不小心,遇險的時候就是他及時拉了臣妾一把,臣妾當時就想賞賜點什麽,可他不願惹人注目,很懂事,匆忙就走了。殊不知,到了晚上,公主就著急要見父皇。”</p>


    李煜玄乍一聽,疑惑道:“此事是她二人有功,為何這幾日都不曾聽你們提起?”</p>


    溫映池仍是體弱,臉色蒼白,連聲音都跟著輕了幾分,“一來是那日弄濕了衣裳,有失體麵,是臣妾當時不願張揚,二來臣妾這身子不爭氣,恢複得慢些,皇上今日提起來,臣妾才想到這個疏忽。”</p>


    李煜玄沉思了一會兒,說:“他罪孽深重,朕也知道,他活得不容易,難得這樣懂事,能救你一把,是他的福氣。”</p>


    溫映池的手有些冰涼,反握回李煜玄,說:“皇上,臣妾鬥膽求一個恩典,不如就允了佩英姐姐的請求,把人放她宮裏,皇上若是不想見到,大可以讓他平日去伺候穆答應。臣妾看穆答應身邊隻有一個宮女,冷清得很。如此一來,皇上既可以解了佩英姐姐的問題,又能賞了穆答應和顧家的那位,讓他日子可以安生一些。就當是臣妾的報答,救人於苦海,也算給小公主積了福。”</p>


    李煜玄輕歎一聲,“你的手怎麽還是這樣冰涼?行,就依你說的。”</p>


    走的時候,李煜玄看見溫映池的宮女正要進去伺候,把她截住了,問:“貴人在宮宴那一日險些摔了,怎麽事後不及時傳太醫?”</p>


    這宮女嚇得立即跪下來求饒,說:“皇上饒恕,都是奴婢伺候不周,才讓主子弄濕了衣服。主子說宮裏人多,如此有傷皇家顏麵,讓奴婢不準往外說,急匆匆就回來了。請皇上恕罪,都是奴婢不好!”</p>


    李煜玄心中了然,再沒低頭看著她,說:“罷了,溫貴人如今正需要貼心的人伺候,你當心些,照顧好主子和公主,就當是功過相抵了。”</p>


    “謝皇上恩典。”</p>


    幾日後的景仁宮裏,眾嬪妃向皇後行過請安的禮便一一端坐好,皇後讓人給滿臉倦容的易桂華先端上一杯安神的參茶。</p>


    “不必起身謝恩了,”皇後向前探了探身子,說:“本宮看你眼下烏青,看來近日疲憊得很。七公主還小,溫貴人的身子恢複得也慢,辛苦你幫著照應。”</p>


    “皇後娘娘言重,溫貴人這是頭胎,初為人母,難免有許多不懂的地方。臣妾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不敢說萬事周全,至少可以多盡心一些幫著照料,也是應當的。”</p>


    楊貴人捂著胸口,頗為心疼地說:“聽聞延禧宮裏早就備下了很多伺候的人,難為易妃娘娘如此體貼,將公主視為己出,想必很多事情都親力親為,看著人都憔悴了許多。”</p>


    易桂華喝了參茶,正輕輕地擦著嘴角,隻是微微一笑,說:“楊貴人言重了,都是皇上的孩子,自然都要盡心照顧。”</p>


    穆晏清安靜地觀賞著這些幾乎日日上演的商業互吹戲碼,可比什麽頒獎典禮的采訪有趣多了。按照慣例,楊貴人不出一會兒就容易塌房。</p>


    “娘娘這話說得輕巧,照顧一個孩子談何容易,豈是我們這樣沒做過母親的人能體會一二的?”</p>


    果然,這種一句話就得罪全場的功力,當代營銷號聽了都要甘拜下風。</p>


    楊貴人覺得她一說完這話,周圍就突然安靜得可怕,連易妃和皇後都沒有出聲接話,這才如夢初醒,根本不敢往姚既雲那邊看。</p>


    姚既雲忍不下這口氣,說:“楊貴人是不是忘了,皇上是看在七公主平安降生的份上,加上本宮去求情,這才提前解了禁足。看來是本宮多此一舉了,妹妹還是沒長點記性。”</p>


    “姚妃娘娘,嬪妾……嬪妾無意冒犯……”楊貴人驚慌失措地站起身。</p>


    “冒犯?楊貴人這話何意?”姚妃打量著今日的護甲,說:“楊貴人不過是多誇了幾句易妃娘娘辛苦,又何來冒犯呢?”</p>


    皇後招招手,說:“罷了罷了,楊貴人你坐下吧,姚妃與你說笑而已。本宮倒是羨慕姚妃,不僅才情出眾,還身姿窈窕,難怪皇上總是誇你,舞藝無人可媲。”</p>


    姚妃很受用,揚著下巴接話道:“那是自然。皇上喜歡臣妾跳舞,臣妾自然不能讓皇上失望,日日都嚴格控製著進食。‘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臣妾也是年年如一日下著功夫的。”</p>


    穆晏清在她驕傲地接話的時候瞟了一眼,果然,頂流都不好當,光是這樣的身材管理就不容易。宮裏日日的菜式都不一樣,精致得很,忍得住嘴的都是狠人。</p>


    易妃察覺到皇後投來的眼神,跟著搭話,“皇後娘娘說得是,姚妹妹一直身姿輕盈,本宮憔悴,是羨慕不來了。”</p>


    姚既雲得意揚揚地笑了笑,不忘客套幾句奉承回去,這才饒了楊貴人一把。</p>


    “驍嬪最近時常侍奉皇上,到底是年輕一些,看著氣色越來越好了,有皇上的寵幸在,可見真是龍氣養人呐。”易桂華朝一直安靜的驍嬪和穆晏清這邊看過來。</p>


    穆晏清心道:黑熱搜這就猝不及防地來了?</p>


    姚妃不屑地嘲諷道:“說來也是,從前未看出來,還以為秦妹妹如冬梅般清高自傲,不曾想原來是在韜光養晦,一出手就把皇上的心都拴得牢牢的。”</p>


    穆晏清聽說了,皇上這個月,就隻去了皇後、易妃和驍嬪的宮裏,姚妃怎麽忍得住這些寂寞冷落,自然容易被易妃三兩句話就套進去了。</p>


    驍嬪倒是懶得跟易妃客套,說:“嬪妾氣色再好,也不及易妃娘娘本事大,三言兩語就能以假亂真。”</p>


    易妃麵色一滯,說:“驍嬪這話,本宮倒是聽不懂,怎麽如今誠心誇妹妹幾句,都成了是我在以假亂真呢?難道妹妹受寵是假的不成?”</p>


    “秦姐姐這是和易妃娘娘說笑呢,”穆晏清掛上一張職業假笑臉,“姐姐的意思是說,娘娘本來就讓皇上看重,且如今宮裏又有兩位公主一位皇子,論聖寵,皇後娘娘之下,您當然是一枝獨秀,我們永壽宮豈敢和娘娘相提並論?”</p>


    姚妃一聽到皇子公主,臉上又是強忍著心酸和無奈。</p>


    穆晏清這樣轉移重點,隻盼皇後趕緊明白過來,易妃的實績都快和中宮打擂台了,還把她當隊友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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