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冉臨!”汪婭綺尖叫出聲。


    但當她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卻是早已沒了顧冉臨的身影。


    而她自己,現在竟然還站在原本的包廂裏。


    汪婭綺一臉戒備而又不知所措地看著眼前的葉輕舟,以及那個正死死握著自己手腕的清冷女人,遲疑了三秒,這才突然從剛才的夢境裏清醒了過來。


    汪婭綺猛然抽手,唐頌卻是先她一步鬆開了手,這就導致了素來注重姿態的汪家大小姐,直接一個屁股蹲摔到了地上。


    “你……你們……”汪婭綺心中的恐懼,還沒完全褪去,被猛然這麽一摔之後,還有些恍惚的她,更是如見鬼魅一般地盯著眼前的兩個人,“你們究竟是什麽東西?”


    三年前,親眼目睹過顧冉臨慘狀的汪婭綺,患上了嚴重的心理疾病,她也曾找過國內外有名的心理醫生,來為自己進行各種治療。


    也曾有醫生使用過催眠的方式,讓她忘記那段痛苦的回憶。


    從那之後,汪婭綺每次在做夢,或者被催眠的時候,看到的全都是自己跟顧冉臨在一起時的美好畫麵。


    完全不像今天這般,像是有一個無往不利的盜賊,在不動聲色間便迅速撬開了她心裏一層層的門鎖,將被藏在裏麵的秘密,都一一挖掘了出來。


    而後,將裏麵她最不願記起的一幕幕回憶,都一股腦兒地放到了她的眼前。


    那種無力、恐懼與絕望的感覺,讓原以為自己早已無堅不摧的汪婭綺,再度陷入到了深深的無助裏。


    一旁,唐頌在為自己的右手戴好手套之後,便從口袋裏拿出了手機,給顧冉承撥通了電話,道:“顧先生,我是正確的。”


    她的語氣依舊如麵上的神情那般清冷,就像是在敘述一個已知的既定事實一般。


    葉輕舟聽著唐頌的話,立即出言詢問道,“那你有沒有看到,汪婭綺她暗中指使人放火要燒死我的事情?”


    唐頌搖頭,“汪婭綺心裏的恐懼,並沒有你。”


    這麽多年來,唐頌見過不少人內心深處的恐懼,有童年的陰影,有對生死的惶恐,還有對貧窮的不安,對父母長輩偏心的怨恨,雖然,這其中也有跟愛情相關的。


    但能做到跟汪婭綺埋藏在心底深處的記憶——那般偏執而又強烈的瘋狂愛意,唐頌倒還是第一次見。


    甚至,在顧冉臨以及與之相關的東西之外,她竟都沒有多看過其他任何東西一眼。


    葉輕舟聞言,雙手忍不住顫抖,直接將地上神情已經有點兒瘋癲的汪婭綺,拽了起來,“汪婭綺,流浪動物收容所外的那場大火,是不是也是你指使陳家父子倆做的?”


    先前,葉輕舟在喪失親人的仇恨之中,迷失了理智,鑽了牛角尖。


    但當她漸漸冷靜了下來之後,便想再確認一遍,這樣她在對汪婭綺和她背後的整個汪家下手的時候,心中才會不留一絲的愧疚與猶豫。


    這個時候的汪婭綺,心裏還沉浸在自己親手害了自己最愛男人的痛苦回憶之中,麵對葉輕舟的質問,她卻像是沒聽到似的,隻有眼中、唇角冰冷而又瘋癲的笑意,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恐怖。


    一想到剛才的那些記憶,汪婭綺便覺的一陣揪心。


    因而,她的心裏便更不願意看到,眼前這個能夠有機會見到顧冉臨的葉輕舟,能夠還有什麽好心情,便故意道:“哈哈哈……你想知道嗎?我偏不告訴你!”


    她汪婭綺心痛,這個世界上的其他人,就不配開心!


    “唐頌,請你幫幫我,好不好?”一見從汪婭綺這裏,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葉輕舟又擔心一會兒她的保鏢們趕過來,便立即轉向一旁的唐頌,請求道,“隻要你幫我這次,多少錢都行!”


    唐頌聞言,卻是無奈搖頭。


    因為,在汪婭綺的腦海之中,無論是葉輕舟還是她口中的奶奶,都是極其不足為道的存在,想要探尋與之相關的記憶,汪婭綺一定會有所察覺,生出警惕的。


    葉輕舟見狀心中憤怒,轉頭看著眼前精神明顯有點兒不太正常的汪婭綺,她說不出如市井潑婦那般的粗鄙言辭,隻能將全身上下的所有恨意,都化作了雙手上的力道,死死掐住了汪婭綺的脖子,逼問道:“陳家父子倆背後的人,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與此同時。


    汪婭綺那幾名一直守在包廂門外的保鏢,聽到動靜之後,立即迅速衝了進來,一把將葉輕舟推到了一旁,然後將麵紅耳赤、身體虛弱的汪婭綺,直接扶了起來。


    這個時候,站在一側的唐頌,直接抄起了餐桌上的一瓶紅酒,朝按住葉輕舟的那名保鏢模樣的男人後腦上重重砸去。


    先前,一直趴在地上的邊牧宋平安,在失去了唐頌的挾製後,像是突然清醒了過來,直接不管不顧地朝汪婭綺身上撲去。


    而一心護主的白貓狗子,更是看不得葉輕舟受到一丁點兒的傷害,一個縱身抬爪就猛地撓向了先前曾推過葉輕舟的男人手臂,霎時留下了四道血淋淋的爪痕來。


    隔壁包廂。


    發現事情有變的顧冉承,也立即帶人衝了進來,率先將葉輕舟抱在懷裏。


    他那雙睥睨眾生的深邃眸光,並沒去看地上一眾或躺或趴著或跪的保鏢們,而是落到了滿臉淒苦的汪婭綺臉上,聲音字字如刀,“汪婭綺,我現在不殺你,但我要你以及你身後的汪家,從今天開始,生不如死!”


    無論是三年前欠大哥顧冉臨的,還是欠顧氏集團的。


    還是現在欠自己和葉輕舟的,他顧冉承都要連本帶利地一並討回來。


    “就憑你?”汪婭綺雙手撐地,緩緩起身,一雙含笑的眼睛落到顧冉承臉上的時候,卻似乎總能透過這張跟顧冉臨有著幾分相似的麵容,想到他當年的音容樣貌來,“你給你大哥提鞋,都不配!”


    對此,顧冉承卻並未出言反駁,而是拿起了電話,道:“把東西,都放出來。”


    汪婭綺卻像是絲毫沒有意識到危險似的,腳步踉蹌地往包廂外走去。


    葉輕舟想要上前攔住她,卻是被顧冉承給一把抱住,“輕舟,我答應過你的,就一定會做到。”


    隻不過,現在還並不是處置汪婭綺的最佳時間。


    今天,不過是汪顧兩家,徹底撕破了臉。


    當天下午。


    葉輕舟與顧冉承將先前暗中查出的關於汪家偷稅漏稅、產品不合格、苛待員工的證據,讓手下的人進行實名舉報。


    不過短短一天的時間,汪家的各種醜聞,便已經在網絡上鬧得全國人盡皆知。


    這也就導致了汪家名下的不少廠房、企業,大多都被迫接受了檢查、查封。


    隨著汪家公司的不斷被查封,汪家當家人被官方帶去調查,外界不少人也漸漸從看熱鬧中回過了神來。


    自然也有不少以往曾在汪家淫威之下,吃盡苦頭卻又不得不屈服、隱忍的人,一見現在的汪家有大廈將傾的既視感,他們便當即上演了一次現實版的牆倒眾人推的情節。


    一時之間,無論是網上還是線下,很多人都開始紛紛將汪婭綺的父親,早年間做過的買賣人口、販毒製毒的事情也一並舉報了。


    這其中,最令大家最深惡痛絕的,當數汪家早年曾用動物的屍體運毒、藏毒,後期國內檢查太過嚴格,他們為了方便,便用孕婦、兒童進行藏毒、運毒。


    甚至,連汪婭綺與他的父親,為了擴大汪家在商圈的影響力,而設計綁架富二代金邵炎,想以此來讓金家主動與自己合作或敲詐一筆巨款,但卻是被葉輕舟家的一貓一狗給半路截和的事情,也被一部分知情人士,給直接捅了出來。


    短短一周的時間,原本叱吒整個魔都、風頭無兩的汪家,卻是瞬間成了過街老鼠一般的存在,遭受萬民唾棄。


    而先前,汪婭綺要帶著汪家一半家產,與顧氏集團總裁顧冉承聯姻,卻被顧冉承直接拒絕的事情,最開始的時候,不知情的人聽到都覺得是顧總太沒有眼光。


    現在,大家再拿出來看看,心中都不禁暗自感歎,顧冉承的眼光毒辣。


    坐在電腦前,每天都會固定刷一遍汪家最新進展的葉輕舟,目光在無意看到不遠處,正在叼著一個逗貓棒,在陪白貓狗子玩的邊牧,腦海裏突然浮現出一周前,邊牧在見到汪婭綺時的反應。


    那個時候,葉輕舟滿腦子想著的,都是跟奶奶有關的事情,完全忽略了邊牧的反應。


    現在,她越想越覺得奇怪,便立即拿起了手機,按下了唐頌的號碼。


    對方似乎是在忙,手機響了半天卻都無人接聽。


    直到一個多小時後,唐頌才回了個電話過來,她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清冷,“有事?”


    “一周前,在包廂裏,你有沒有將邊牧拉進你的清明夢裏?”葉輕舟這句話,雖然是問句,但她的語氣卻是十分篤定,不等唐頌回答,便又繼續問道:“你在裏麵,看到了什麽?有沒有關於它主人的信息?”


    無論是這隻邊牧日常的生活習慣,以及對於別人話的理解來看,它身上都帶著明顯曾跟人生活在一起過的痕跡。


    先前,葉輕舟也曾讓俞挽舟幫忙,在網上掛了一份幫邊牧尋找它那位“丟失的主人”的信息,雖然,前來認領的人不少,但卻沒一個是真的。


    因此,葉輕舟懷疑,無論是上一次的出走,還是這一次撲咬汪婭綺的行為,應該都跟它的主人多少有點兒關係。


    “你要是想了解,可以去緝毒大隊,找一位叫宋毅的緝毒警察。”唐頌那邊似乎還在忙著其他的事情,說話的語氣,稍微顯得有些急,在掛電話之前,她又補充道:“對了,那隻邊牧應該叫宋平安。”


    葉輕舟聽著電話裏,沒頭沒尾的一句話,還沒想清楚對方話中的意思,便轉頭看向了不遠處的邊牧,試探性喊出了唐頌剛才說過的名字,“宋平安?”


    邊牧聞言,立即轉頭,不知是因為葉輕舟第一次喊出了自己的名字,還是因為別的什麽,它激動地看了過來,身後的尾巴更是歡快地擺動著。


    “宋平安。”葉輕舟又喊了一遍。


    邊牧聞聲,立即迅速跑了過來,將下巴放到了她的腿上,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起來濕漉漉的。


    當天下午,葉輕舟便直接開車,帶著邊牧宋平安與自家的白貓狗子,直奔緝毒大隊。


    當她見到緝毒大隊的大隊長,說出了宋毅這個名字時,對方的麵色瞬間變了幾變。


    “葉小姐,請問您跟宋毅,是什麽關係?”緝毒大隊長趙華良,詢問道。


    他口中宋毅的名字一說出口,蹲坐在一旁的邊牧宋平安,立即搖起了尾巴,嗓子裏還發出了哼哼唧唧的聲音來。


    “沒關係,也不認識。”葉輕舟十分平靜地回答後,便直接將自己身旁的邊牧,往前拉了拉,繼續道:“不過,我意外遇到的這隻邊牧,名叫宋平安,或許跟宋毅有關係。”


    大隊長趙華良,聞言低頭,看向那隻僅是看上一眼兒,便能讓人覺得它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兒靈氣與聰明勁兒。


    趙華良抬手,在眼前這隻名叫送平安的邊牧的腦袋上摸了摸,就像是長輩撫摸著小輩兒腦袋那般的慈愛。


    他半天才道:“宋毅已經在一次緝毒行動中,犧牲了。”


    雖然,這樣的結局葉輕舟也曾想到過,但當自己親耳聽到的時候,心還是不受控製地被猛揪了一下。


    “汪!汪汪!”邊牧宋平安,卻像是並不同意他的說法一般,突然大叫了幾聲。


    趙華良低頭,又揉了揉邊牧的腦袋,一臉慈愛的繼續道:“葉小姐,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能不能把平安先放在我們大隊一天?”


    葉輕舟知道,緝毒大隊不比其他的地方,在這裏需要保密進行的事情太多,有很多都不適合她一個無關的普通群眾知道。


    “我沒問題,但這要先問問平安的意思。”葉輕舟看著身旁的邊牧,就見它一個勁兒不停搖著腦袋,仿佛是因為先前那句話,而不停想要避開趙華良的手。


    “宋平安,你今天是願意跟著她回家?”趙華良說話時,指了指葉輕舟,而後又指向了自己,問道:“還是想跟我一起去看看宋毅曾經待過的地方?”


    邊牧宋平安,在聽到這番話後,卻是瞬間安靜了下來。


    它扭頭看了眼葉輕舟,用腦袋在她的手背上蹭了蹭,而後,動作輕緩地從葉輕舟的手上將自己的牽引繩,銜了下來。


    這一再明顯不過的行為,也讓在場兩人瞬間明白了它的選擇。


    “趙華良,您能跟我講講宋毅的英雄事跡嗎?”葉輕舟心中崇拜為了國家和人民而犧牲的英雄,也想知道,究竟是怎樣的主人,才能讓一條狗,寧願一直在高溫、缺乏食物的郊外尋找,也不願意住在自己家裏。


    趙華良的眼睛,看著眼前極其聰明又很有靈性的邊牧,就仿佛看到了當年第一次看到宋毅時的場景。


    宋毅是六年前,趙華良在警校裏一眼便看上的好苗子。


    宋毅在學校裏不僅各項成績班級第一,就連所有的體能測試,都遠超其他人,再加上腦子好使,他還沒畢業便被趙華良選中,開始逐漸臥底於一個毒梟組織。


    宋毅用了整整三年時間,才將那條線給理順了,並且掌握了那個製毒組織的人員構成,以及他們下遊的客戶群體。


    這一成果,為緝毒大隊的抓捕行動,帶來了很多便利。


    而在那個製毒組織,跟國內最大的買家進行交易的關鍵時刻,因為宋毅的可靠情報,警方及時趕到,將參加了那次交易的所有製毒、販毒的犯罪團夥,一網打盡。


    原本,這件事情就此結束之後,宋毅就可以回家,開始準備迎來全新的生活,不用再如老鼠一般,每天都生活在陰暗之下,更不用時時刻刻提心吊膽,唯恐自己一個信號不對,便會連累隊友喪命,更不用在自己父母忌日的時候,隻能偷偷地給他們燒紙。


    也是那個時候,緝毒大隊的大隊長趙華良,心中還想著在年底之前,為愛狗的宋毅挑選一隻不錯的馬犬送他。


    隻不過,忙於工作的趙良華,還沒來去挑選馬犬,宋毅卻是已經在自己二十四歲生日的時候,買了一隻邊牧,並取名宋平安。


    可在今年五月份,宋毅在帶著宋平安跑步的時候,卻是突然遇上了曾經在毒梟組織認識的一個販毒小頭目。


    在先前那場大型的緝毒行動中,這位小頭目因為意外受傷,一直在國外休養,才躲過了那次圍剿,不過,關於宋毅這位臥底的事情,他起初也僅僅是聽圈子裏的人提起過幾次。


    最開始的時候,那個小頭目,並沒有當真。


    但當他低調地出現在魔都,私下跟汪家的大小姐汪婭綺見麵,談生意的時候,卻是碰巧遇上了不僅沒有跟其他人一樣鋃鐺入獄,反倒還有閑心遛狗的宋毅時,這才意識到,他就是臥底。


    當即,隻身前來的小頭目,便立即問汪婭綺借了十來個身強力壯、帶著武器的保鏢,直接將宋毅綁到了郊外一處廢棄的廠房裏。


    當一名緝毒警察,尤其還是一名曾經臥底了三年多,險些直接掀翻了大半販毒組織的人,落到了一位對他們深惡痛絕的毒販手中,下場可想而知。


    那個小頭目,在親手將宋毅腿上的每一根骨頭,都一寸寸用錘子敲碎後,麵對痛得昏死了過去的,他直接拿出了特意高價買來的安非他命,注射到了他的體內。


    讓宋毅在加倍感受到身上痛苦折磨的同時,還能保持著大腦的清醒。


    “每個月就拿幾千塊錢,你這麽拚命,值得嗎?”那個小頭目,在將宋毅的雙腿骨頭都敲碎了之後,換了把趁手的小錘子,“隻要你現在跟我求饒,說你後悔當臥底,給進去的兄弟們磕頭道歉,我就給你一個痛快。”


    早已被疼痛折磨的生不如死的宋毅,在臨死前,隻說了字字泣血的兩句話。


    “一生禁毒!義不容辭!”


    “掃除毒害!利國利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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