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台之上的四國勳貴全都站立起身,注視著台下兩王會禮的一幕。</p>


    在趙雍抬頭瞭望的同時,人們也眾皆回向於他。</p>


    隻是距離太遠了,別人的神情他著實是看不太清。</p>


    楚妃鄭袖此時衣著盛裝,翹首望著台下,不禁對那趙國的少年產生了一絲好奇。</p>


    五王澺水會盟,楚王熊槐獨攜鄭袖而來,可見對其的寵愛。</p>


    “這位少年是誰啊?”鄭袖明知故問道。</p>


    身旁的侍者小聲回複道:“王妃有所不知,此子便是趙王雍,身後所隨乃是昔日合縱六國的武安君蘇秦。”</p>


    鄭袖美目微凝,大名鼎鼎的武安君她倒是認識,昔年曾有緣見過一麵,隻不過聽說趙國的武安君後來跑去了燕國。沒想到如今又回到了趙國。</p>


    至於趙王,繼位之初便強拒五國、後又合三晉東敗秦國,其名頭就是她這個久居深宮的婦人都聽過。但讓她沒想到是,對方竟然如此年輕。</p>


    趙雍同熊槐見過禮,二人一前一後朝著上方的觀台走去。</p>


    “趙王登台!”侍者高聲大喝道。</p>


    鄭袖的目光一直都在注視著趙雍,待離得近了,她才發現這頭戴冠冕的趙國的少年,竟長得十分俊朗,細細看去那還稍顯稚氣的臉龐平點著兩道劍眉、為他橫添幾分英氣,低垂的眉眼、平健的步伐,身高要比熊腰虎背的楚王還要高出半個頭,皮膚卻不像個貴族,黝黑黝黑的。</p>


    趙雍有感之下,不禁抬頭望去。隻見身前眾多的宦者宮女正簇擁著一妝容華貴、麵容精致的美人,此時對方也正呆呆地凝著他。</p>


    兩人悄一對視,鄭袖馬上便轉過了秀顏,她的心頭不禁噗噗直跳。</p>


    趙雍卻是有些愣了,此女的年齡應該二十多、三十歲了,看其妝容應該是楚王的妃嬪。但在這般年齡能把皮膚保養的如此好的、實在不多見,趙雍看慣了十幾歲的女郎,此時在猛然看到這種年紀的美婦,立即感到了種別具一番的韻味。這個年齡的美婦皮膚和骨骼同女郎不一樣,單看這妃子胸襟,寬大的袍服都撐的鼓鼓的,身材更是豐腴到了極致。</p>


    而且這種年紀的美婦更會打扮,懂得如何取悅男人。看她那一身華貴的宮服裁減的便十分合身,將其身段的曲線全都顯露了出來,但又沒有放蕩的感覺,反而有股雍容之美。但看其腰和身形應該還沒有生過孩子。</p>


    漬漬漬,趙雍側目細細打量著,越看越覺得是極品……觀台之上此時雖有不少女卷,但若論姿容,盡數被這美婦蓋壓一頭。</p>


    熊槐此時見趙雍突然停頓了一下,對著趙雍繼續向上引道:“前方便是會盟台,趙王請!”</p>


    熊槐似乎沒有發現什麽,因為此時有太多的人朝著趙雍這邊看來了。</p>


    “請!”趙雍一邊說,一邊又留意著鄭袖。鄭袖此時轉過頭,對著趙雍微微一笑頷首示禮。</p>


    暗道一聲可惜,趙雍便越過鄭袖所在的位置。</p>


    二王在眾臣的簇擁下、又繼續向上行了十餘步。</p>


    此時坐在王榻上的的魏鎣、韓倉和姬爍也隨即站立起身。</p>


    五王互相見禮。</p>


    年餘未見,魏鎣身子骨依然顯得硬朗十分,至少表麵來看如此。反觀一側才四十出頭的燕王姬爍,麵容卻盡顯疲弱的之色。</p>


    五王互禮畢,趙雍跪坐在了老丈人韓倉的身邊、閉目養神起來。隻待吉時登盟台行誓。</p>


    隨後又有不少宗臣上前來見禮。</p>


    站在趙雍身後的蘇秦,算是這個時代的‘名人’,列國之內有不少是他的推崇者。</p>


    這時人群中一與趙雍年紀彷若的士子,上前一步朝著趙雍揖拜道:“外臣屈原,拜見趙王。”</p>


    趙雍驟然睜開雙目,屈原?</p>


    就算他再沒有曆史常識,他也是知道端午節的,而端午節最初便是為了感念身投汨羅江的屈原而行。</p>


    趙雍之前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竟與屈原是同代之人,而今看到這大名鼎鼎的‘傳說’人物,活靈活現的出現在眼前,他竟有恍忽起來。</p>


    屈原躬身低頭保持著揖拜姿勢,他也是想見見這傳說中的趙王。對於趙國的變法,他是極為推崇的,而對於這一手促成新法的始作俑者更是讓他欽佩。此見趙王之年態,更是讓屈原感慨。若是楚王熊槐能有這般魄力,楚國何愁不能獨霸天下。</p>


    </p>


    揖拜一禮後,屈原見趙雍沒有搭話,便朝著身後退去。</p>


    “屈原之名,寡人也是久聞,今日一見,果然頗具風姿。”趙雍突然開口道。</p>


    ……時至未時一刻。</p>


    緊盯日晷的侍者高聲道:“恭請,楚王、魏王、韓王、趙王、燕王登台盟誓!”</p>


    ‘嗚!嗚……’鳴角聲即起。</p>


    五王於萬人之矚目下,緩步走向象征著諸侯的盟台。</p>


    楚王於前,四王隨其後。</p>


    盟台之上,祭司低頭跪地、雙手托舉著一觴牛血。熊槐取過托盤中的牛耳,單手而執,另一手、中食二指沾過觴中血液塗抹在雙唇之上。</p>


    其餘四王紛紛效彷,此為歃血為盟!</p>


    熊槐隨即對著披掛著五色綢條的大鼎,宣誓盟文,此乃象征天地五行。</p>


    “吾誓告天,秦國無道,苦國累民,弑戰好殺,霍亂華夏,今五國,皆為兄弟,以恭行仁義,以恭行天道,合興伐秦,同心共敵者共遵之,離心投敵者,共諸之!”</p>


    “秦乃牧馬之賤夫,滅秦!”</p>


    “滅秦!滅秦……”</p>


    ……</p>


    ……</p>


    會盟即畢,五王即分。</p>


    趙雍沿著來時的路線,回返邯鄲。</p>


    盟誓已成,五國大軍隨即開始匯聚,目標直撲函穀關。</p>


    這是列國共同商議的結果,也是既定的計劃。</p>


    從函穀關攻秦,即是必然、也是無奈。</p>


    觀今日之秦國,之所以能雄霸於諸侯之中,除了自身具有強大的實力外,便是其據有的關中、渭水平原地帶易守難攻。</p>


    單從地勢來看,關東諸國若真對秦國發起進攻,除了崤函通道外,便隻有從上郡和晉南和漢中三個方向。</p>


    上郡方向,從趙、魏交接地帶通過渡口跨過黃河,再穿過北洛水,便可直插秦國腹地。</p>


    晉南方向,在晉南的汾河平原沿汾水、束水下遊渡河,可以到達渭北南下,在渭水注入黃河的低窪地帶沿渭水繞過崤函,插入秦國腹地。</p>


    漢中方向,也就是經楚國由武關直插關中腹地。(後來劉邦進關中滅秦也是走武關道。)</p>


    當然這些道理,五國君臣並非是不知道,反正趙雍是清楚的。</p>


    但在而今這種情況下,上郡的渡口、東北的渭河下遊、和東南陝北的武關道,三條路線都不太好走……</p>


    首先從上郡度過黃河:黃河在陝晉的交接地帶水流是十分湍急的,若想度河便隻能從水流平緩的北屈度過大河,如此以來若行大軍顯然是不太可能。而且秦國對於上郡地區的防守也頗為重視,贏疾和後來的白起便曾擔任上郡守主持上郡的軍事建設,即使五國同心並力打算迂回進攻,也不得不多加思慮。</p>


    而渭水下遊:由於關中的地勢是西北高、東南低,地形越向東、地勢越開闊,而關中的鹽堿地區也集中於此,鹽堿化嚴重導致這片地勢坑窪不平,沙多、沼澤多、蘆葦多,非常不利於大規模的行軍補給和展開作戰。</p>


    當年秦獻公在櫟陽建都時期,秦國尚未盡奪大河以西之地,當時秦軍便是沿著渭北遍布的鹽堿地布防,以微弱的兵力抵擋住了魏國的繼續西侵。對於關東列國來說這條道路是既難行走,又難進攻,完全是守軍的天堂。五國若從渭水以北進攻關中地區,秦國便可在西北以逸待勞。</p>


    此外從武關方向:武關北依少習山之岩險,東、西、南臨武關河穀之絕澗。其峽口更要遠比崤函通道還要狹窄許多。五國大軍從此入秦,更是難於登天。</p>


    在這樣的情況下,對於東方列國而言,相比繞道迂回,位於豫西的崤函通道無疑都是更好的選擇。</p>


    ……回邯鄲的路上,趙雍一直在想著同秦國的戰事。其實對趙國來說,還有一條路線可以直插秦國腹地,一條獨屬於趙國的路。</p>


    這也是趙雍一直籌謀的計劃,去年對樓煩和林胡發動戰爭的那一刻他便有了這個大膽的想法。</p>


    :從北麵的九原、雲中地區過黃河,再南下通過陝北高原便可繞過所有艱險關隘,直插秦都鹹陽!絕對可起到奇兵的作用,讓秦國防不勝防。</p>


    但,可惜的是此時的雲中和九原一代還盤踞著樓煩和林胡,且趙國的新軍鐵騎亦未經過磨煉、還不足以奔襲千裏致勝。若非如此,他還真打算讓四國大兵正麵威壓函穀,他親自率領趙國鐵騎背後包抄。</p>


    不過,雖然不能行險計,就算正麵硬碰硬,趙雍也不覺得五國這邊可以敗。</p>


    高於秦國數倍的兵力,如何能敗?若是得勝,拿到了秦國的上郡,奔襲計劃自然也就沒必要實施了。</p>


    回到了邯鄲,同眾臣商議過後,趙國遂決定秋收之後再行起兵。</p>


    秋收在即,相較於對外的戰爭,自家的糧食還是更重要一些。</p>


    除此之外,趙雍的‘請期’之日已定。</p>


    根據卦言:祖宗說親迎的吉日就選在最近。</p>


    不過趙雍也管不了這些事,其下自有臣宮去安排,自己隻要坐等洞房便好。</p>


    所謂的愛情與對他這個身份來說簡直就是天方夜譚,站在他這個位置所考慮的一切都是國家的利益,其餘任何利益都沒有趙國的利益來的重要。</p>


    即已許國,再難許卿。</p>


    誰認真誰就輸了。趙雍現在隻希望韓國能陪嫁過幾個漂亮的滕妾。</p>


    王上的大婚之日一經宣布,趙國各個郡縣一時都沉浸在忙碌和喜悅當中。</p>


    ……</p>


    韓國新鄭亦如邯鄲一般,各處都充斥著喜慶。韓王要嫁女,韓民自然亦爭相祝賀。</p>


    韓康這幾日似乎很是高興。不僅賞賜了民間庶民許多私錢,還將往年的賜冰的份額提高了一倍,近幾日,韓王宮更內笙歌不停。</p>


    韓庭後宮,姬瑤閉緊雙目仰躺在獨屬於她的軟絲席塌之上,聽著外邊傳進來的悠揚歌聲和琴弦聲。</p>


    沒想到這麽快就要去趙國了。</p>


    對趙王這位夫君她並沒有什麽不滿意的,其身份、其容貌都無可挑剔。</p>


    姬瑤隻是突然對這處以前從未留戀過的地方、產生了一絲不舍。</p>


    姬瑤本來不是個傷春悲秋的人,但想到即將要離開寵愛自己的父王和母後,她便生出了些許感傷。</p>


    “哎”姬瑤輕歎了口氣。</p>


    不知過了多久,姬瑤也沒睡著。渾渾噩噩中她又想到趙雍。去年冬季跟隨父王扮演的“仕女身份”也不知道他實破沒有。</p>


    至今她還能清晰的回憶出介山上他說的那番話。‘明明還是個小孩,偏偏說話那麽嚴肅。哼。’不過他的模樣真好看,就是有點黑黑的,聽說他還親自帶領著軍隊趕跑了可惡秦人。</p>


    不過看他的樣子卻不是個嚴厲的人,到時候誰欺負誰還說不定呢。想到此,姬瑤的心情不禁再次愉快起來。</p>


    “公子,公子,王上召你去前殿。”門外突然傳來了小荷急促地聲音。</p>


    姬瑤應了一聲,便從塌上爬了起來,穿上鞋出了門。</p>


    小荷見姬瑤出門,俯在她身邊小聲道:“公子,你會帶奴婢去趙國嗎?”</p>


    姬瑤輕笑一聲,轉身捏了捏她那紅潤的小臉蛋。</p>


    二女走過身前的回廊,穿過一道亭榭,便來到了韓王所在的前殿。大殿外侍立著兩個宮女,見到姬瑤前來,也沒有向內通報、便打開了殿門。</p>


    “姬瑤拜見父王。”</p>


    殿內除了坐於上首的韓康,左側還跪坐著兩個十幾歲的少女。</p>


    二女皆是容顏秀麗,隻是若深觀其麵容、還是可以發現有些許稚氣未脫。此時兩個少女怔怔地坐在塌上,神情中亦不難看出,充滿了緊張。</p>


    二女急忙起身對著姬瑤盈盈一禮。</p>


    韓康共有兩個女兒,長女便是姬瑤,次女不過才七歲,所以隻能另選兩個宗女隨嫁到趙國。</p>


    這兩個少女便是此次陪嫁到趙國的滕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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